家庭晚宴,公婆和丈夫的小青梅都在。婆婆夾一筷子菜放進丈夫望舒碗里。她轉頭,
用本地方言開腔:“快點讓這個外地女人把嫁妝吐出來,公司等著用錢,別跟她啰嗦。
”望舒摟住旁邊叫靜怡的女人。他用方言回:“曉得了媽,等她簽完字,我就踢她走,
房子正好給靜怡住。”靜怡方言嬌笑:“她個傻子,一個字都聽不懂,看她那樣。
”婆婆轉向我。她換上普通話,一臉慈祥:“喬木啊,家里有點事,你把字簽了吧。
”所有人都看著我笑。我放下筷子。用最地道、最流利的本地方言,一字一頓。“你們,
講夠了沒有?”1空氣凝固。滿桌人臉上的笑,僵住。筷子掉落。聲音格外刺耳。
婆婆眼珠幾乎瞪出來。靜怡的手,還搭在望舒肩上,忘了收回。望舒看我,像看一個怪物。
我叫喬木。兩年前,我從北方遠嫁這座南方濱海城市。為了愛情。大學時遇見望舒。
他是交換生,風度翩翩,溫柔體貼。他說愛我的安靜,愛我的堅韌,我是他生命里的月光。
我信了。畢業時,他不顧我家人的反對,求我嫁給他,到他的城市生活。父母憂心忡忡。
“太遠了,喬木。”“那地方排外,方言又難懂,你人生地不熟,受欺負怎么辦?
”那時我被愛沖昏頭腦。我說我不怕。望舒會保護我。為了盡快融入他的世界,
給他一個驚喜。嫁過來前半年,我報班,請私教。我瘋狂學習這里方言。
這門方言號稱全國最難。但我有語言天賦,學得很快。我甚至能模仿出本地老人的腔調。
我滿心歡喜。想象著第一次見公婆時,用流利的方言喊一聲“爸爸媽媽”。他們會多開心。
望舒會多驚喜。新婚第一天。我到了他家。一座老舊但寬敞的自建樓。公婆都在。
還有一個年輕女孩,叫靜怡。她坐在望舒身邊,很親密。望舒用普通話介紹:“喬木,
這是我媽,我爸。這是靜怡,我鄰居妹妹,從小一起長大。”我心底的方言問候語,
還沒出口。婆婆瞥我一眼。她扭頭用方言對望舒講:“這就是你找的外地媳婦?瘦巴巴的,
看著就不好生養。嫁妝帶多少?”語速極快,帶著濃重口音。望舒也用方言回:“媽,
你放心,她家條件好,嫁妝豐厚。她聽不懂我們講話,你小聲點。”靜怡挽住望舒的胳膊。
她方言撒嬌:“望舒哥,你真娶她啊?外地人規矩都不懂。”婆婆拍拍靜怡的手。
方言里全是安撫:“還是我們靜怡懂事,本地姑娘知根知底。這個嘛,看在錢的份上,
先處著。”他們旁若無人。當我是空氣。當我是聾子。當我是傻子。我準備好的方言問候,
生生咽回肚里。心頭火熱,瞬間冰涼。驚喜變成驚嚇。我學方言,本為愛。現在,
它成我自保的盔甲。我垂下眼,裝作聽不懂。我用普通話,輕聲喊:“爸,媽。
”婆婆立刻換上笑臉。她用蹩腳普通話應:“哎,好孩子,快坐。
”轉頭又方言罵:“裝什么裝。”望舒握住我的手。普通話溫柔:“喬木,別拘束,
我家人都很好。”他的手,剛剛被靜怡挽過。靜怡沖我笑。普通話甜膩:“嫂子好漂亮。
”我分明聽見,她剛才用方言低聲說一句:“狐媚樣子。”這是我的新婚生活。
一場凌遲的開端。我決定,繼續裝下去。我要看看,這家人,這張溫柔面孔下,
到底藏著什么。從第一天起,靜怡就毫不避諱地出現在我的生活里。她總有理由來家里。
送湯,借東西,找望舒“談心”。她當著我的面,和望舒,和公婆,全用方言交流。
內容刺耳。靜怡:“望舒哥,你晚上過來我那兒,我煲你愛喝的湯。”(方言)望舒:“好,
等這個外地女人睡著。”(方言)婆婆:“去吧去吧,還是靜怡貼心,不像某些人,
飯都做不熟。”(方言)然后,他們換成普通話。望舒:“喬木,靜怡妹妹身體不好,
我媽讓我晚上送點藥過去。”我點頭,表情溫順。“好,你早點回來。”我的心在滴血。
面上,波瀾不驚。他們制造誤會。靜怡“不小心”打翻我從娘家帶來的瓷器。
婆婆立刻用方言罵:“賠錢貨,盡添亂。”然后用普通話指責我:“喬木,
你怎么把東西亂放?看把靜怡嚇的。”望舒摟著靜怡安撫(方言):“寶貝別怕,一個破碗。
”又對我說(普通話):“喬木,給靜怡道歉。”我受盡委屈。但我只是低頭,說對不起。
眼淚往肚子里咽。他們開始談論我的嫁妝。肆無忌憚。2嫁過來第二個月。
婆婆開始頻繁提起家里的生意。望舒家開著一家貿易公司,規模不大。吃飯時,
他們照例用方言密謀。婆婆:“阿舒,公司最近那個單子,資金周轉不過來。
”(方言)公公一向話少,這時也開口:“是啊,差個口子。”(方言)望舒看向我,
眼神閃爍,又迅速移開。他用方言說:“媽,喬木那筆嫁妝錢,不是還在她卡里?
”(方言)我握著筷子的手,緊了緊。我的嫁妝,父母給的壓箱底錢,還有一套房產。
他們終于,打起了主意。靜怡插話:“伯母,讓嫂子拿出來幫幫忙嘛,一家人。
”(方言)婆婆點頭:“對,外地人,錢放在她手里不安全,拿來給阿舒管著,投到公司里,
錢生錢。”(方言)他們商量著,如何編造借口。如何哄騙我。如何把錢和房產,
轉到望舒或者公司的名下。字字句句,清晰入耳。貪婪,算計,毫不遮掩。說完,
望舒換上溫柔的普通話。“喬木,最近公司遇到點小困難。”他欲言又止。“爸媽年紀大,
我很想幫他們分擔,可是……”我靜靜看著他表演。心里冰冷。
我用普通話問:“需要我做什么嗎?”語氣溫順,帶著恰到好處的擔憂。
他們眼里閃過得逞的光。婆婆接過話:“好孩子,是這樣,公司需要一筆錢周轉,
想先借用你的嫁妝,很快就還,還給你算利息。”(普通話)我低下頭,裝作猶豫。
“這錢是我爸媽給的……”靜怡在一旁幫腔:“嫂子,都是一家人,幫幫忙嘛。
”(普通話)背地里,她用方言低聲對望舒說:“快哄她,這傻子好騙。
”(方言)我假裝聽不見。我開始暗中行動。我學過財務,大學輔修過法律。這些,
望舒都不知道。他以為我只是個文靜的,好拿捏的北方姑娘。我借口幫望舒整理書房,
接觸到一些公司的文件。賬目混亂。有些往來,非常可疑。我用手機偷偷拍照。
他們在客廳用方言討論時。我借口做家務。把開著錄音的手機,藏在沙發縫隙。
錄下他們如何商議轉移我的財產。錄下他們如何嘲笑我這個“外地傻子”。錄下望舒和靜怡,
如何在我眼皮底下,用方言調情,商量幽會的細節。“望舒哥,今晚老地方?
”(方言)“好,等她睡了。你穿那件紅色的。”(方言)那些黏膩的語調和詞匯,
讓我泛嘔。我的工作也受到打壓。我在本地找一份文職工作。婆婆很不滿。
“女人家上什么班?在家伺候老公孩子。”(方言)她開始給我派發無盡的家務。
全家的衣服手洗。地板每天擦三遍。一日三餐,變著花樣。稍有不合意,就是一頓方言辱罵。
“笨手笨腳,外地人就是粗鄙。”(方言)然后用普通話:“喬木啊,你多學學,
女人要持家。”我故意晚歸,說加班。其實是去咨詢律師。我找到一位叫乾元的律師,
本地人,精明強干。我把情況和盤托出。給他聽部分錄音,看那些賬目照片。乾律師震驚。
“你全聽得懂?”我點頭。“他們不僅想侵占你的婚前財產,公司賬目也有大問題,
涉嫌非法經營和逃稅。”乾律師判斷。我請他暗中幫我調查。收集更確鑿的證據。感情上,
誤會層出不窮。望舒的手機,經常有靜怡發來的曖昧信息。他從不避我。因為那些信息,
全是方言語音。他以為我聽不懂。“哥,想你。”(方言語音)“昨晚你好棒。
”(方言語音)我假裝無意中看到,問他:“誰呀?”他輕描淡寫:“靜怡妹妹,問我點事。
”然后當著我的面,用方言語音回:“乖,晚上見。”我的心如刀絞。但我必須忍。
靜怡的挑釁,越發升級。她開始“忘記”東西在我家。口紅。耳環。甚至,貼身衣物。
出現在我的梳妝臺,我們的臥室,我們的床上。我拿著那些東西,去問望舒。
他一臉無辜(普通話):“可能是靜怡上次來,不小心落下的吧。
”轉身就用方言跟婆婆抱怨:“靜怡也太不小心,差點被發現。
”(方言)婆婆卻說:“發現怕什么?她一個外地人,敢怎么樣?晾她也不敢吭聲。
”(方言)有一次,我娘家寄來特產。我分給鄰居,也給靜怡送去一份。
靜怡當面謝我(普通話):“謝謝嫂子。”我轉身,
就聽見她跟婆婆打電話(方言):“伯母,那個外地女人送來些破爛,我全扔垃圾桶,臟死。
”我身邊的人,似乎都在背叛我。家里請的鐘點工阿姨,本地人。我待她客氣。她卻在背后,
跟婆婆用方言嚼舌根。“太太,你家這個外地媳婦,看著就懦弱,好欺負。
”(方言)“是啊,要不是看她有錢,早叫阿舒踹掉。”(方言)我給她加工資,
她當面千恩萬謝。背后卻罵我:“傻子錢多。”我陷入絕境。這座城市,沒有我的親人,
沒有我的朋友。語言,本該是溝通的橋梁。在這里,卻成孤立我,傷害我的高墻。
他們用方言織成一張網。把我困在中央。肆意凌辱,算計。只因他們認定,我聽不懂。
我日漸沉默。人也消瘦。在他們眼里,我越來越像一個被霜打的茄子。懦弱,無能,
任人擺布。他們很滿意。覺得時機快成熟。催促我交出嫁妝的頻率,越來越高。
借口也越來越離譜。公司要破產。公公生病需要錢。望舒欠下嫖資。我一直拖延。
用各種理由搪塞。“卡在我媽那里。”“房產證要回老家辦手續。”他們開始不耐煩。
望舒對我,越發冷淡。晚上,他不再碰我。甚至分房睡。借口工作累。其實,我知道,
他多數時候,都在靜怡那里。他們用方言商量,等拿到錢,就跟我離婚。讓靜怡住進來。
“那個外地女人,看著就倒胃口。”(方言)“還是我們靜怡好,知冷知熱。
”(方言)我錄下所有。乾元律師那邊的調查,也有進展。望舒家的公司,不僅逃稅,
還涉嫌走私。數額巨大。證據鏈,正在形成。我把我的嫁妝錢,房產證,
都提前做了保全和公證。萬事俱備。只欠一個契機。一個將他們一網打盡的契機。
我繼續扮演那個聽不懂方言,唯唯諾諾的外地媳婦。每天按時做飯,洗衣,打掃。
忍受婆婆的方言咒罵。忍受靜怡的公然挑釁。忍受望舒的冷漠和背叛。我的心,已經麻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