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橋的晨霧如輕紗般漫過雕花欄桿,陽大鵝攥著碎玉的手心已滿是冷汗。身后選秀隊伍里,蘇婉兒隔著三丈遠(yuǎn)對她比了個手勢——那是昨夜教她的"安全信號",拇指與食指輕捏,代表"危險臨近"。她裝作整理發(fā)簪,目光掃過橋邊賣糖畫的老翁,注意到他袖口露出的青色刺青,形如展翅鳳凰。
"陽姑娘。"
空靈的女聲從身后傳來,如清泉擊石。陽大鵝轉(zhuǎn)身,看見一位身著月白襦裙的女子立于柳樹下,烏發(fā)垂肩,不戴任何首飾,卻在眼角點著與她 identical 的金色鳳凰紋。更驚人的是,女子左腕內(nèi)側(cè)有一塊暗紅色胎記,形狀與她胸前的印記完全重合。
"你是誰?"陽大鵝后退半步,觸到腰間的青銅令牌,它此刻正微微震動。
女子抬手,掌心躺著半塊碎玉,與陽大鵝的那塊嚴(yán)絲合縫:"寧如玥。"
四個字如驚雷炸響。陽大鵝的視網(wǎng)膜突然浮現(xiàn)倒計時:07:30:15,比昨夜縮短了半小時。寧如玥的指尖劃過她的胎記,涼得像秋水:"二十年前,我在破廟啟動心鏡,看見的不是別人,正是穿越后的自己。"
選秀的銅鑼聲打斷對話,全副武裝的羽林衛(wèi)分列兩旁,喝令秀女們排成三列。陽大鵝被人群推著向前,回頭時,寧如玥已消失在霧中,唯有柳樹枝條上掛著一方帕子,上面用金線繡著:"少府有鏡,可照人心。"
太液池畔的選秀臺用漢白玉砌成,九道臺階象征九五之尊。陽大鵝數(shù)著臺階上的云紋雕刻,發(fā)現(xiàn)每三道就有一處磨損——這是常年有人駐足的痕跡,或許是哪位皇子的習(xí)慣。主考官席上,居中而坐的正是少府大人陳墨,年約四旬,長須及胸,袖口繡著北斗七星紋樣。
"第一試,觀容。"執(zhí)事官高聲宣唱,"步搖不顫,笑不露齒,方為上品。"
第一位秀女踏上臺階,頭上的七寶釵冠重達(dá)三斤。陽大鵝注意到她腳踝微顫,雙肩卻刻意后挺,這是典型的"補(bǔ)償心理"——通過肢體語言掩飾緊張。果不其然,行至第五階時,步搖上的珍珠突然墜落,秀女慌忙去撿,釵環(huán)散落一地。
"停。"陳墨抬手,聲音如古琴泛音,"你可知,為何珍珠會落?"
秀女顫抖著抬頭,眼淚大顆大顆落下:"民女...民女愚笨..."
"非汝愚笨,乃心不靜也。"陳墨捻動指間佛珠,"心若靜,珠自穩(wěn)。"他忽然看向陽大鵝,"你說,對否?"
所有人的目光匯聚而來。陽大鵝踏前半步,注意到陳墨左手無名指戴著一枚銀戒,刻著"慎獨(dú)"二字,指節(jié)處有常年握筆的繭子。她行萬福禮時,故意讓碎玉從袖中滑落,滾向他的腳邊:"大人所言極是。心理學(xué)中有'瓦倫達(dá)效應(yīng)',越怕出錯,越易出錯。若這位姑娘專注于步伐,而非擔(dān)心珠冠,必能平穩(wěn)走過。"
陳墨挑眉,俯身拾起碎玉,指尖在"寧"字上摩挲:"心理學(xué)?此乃何學(xué)?"
"察言觀色,洞悉人心之學(xué)。"陽大鵝直視他的眼睛,注意到他瞳孔在陽光下呈琥珀色,"譬如大人此刻,指尖撫字,目光微垂,看似在賞玉,實則在試探民女是否知曉此玉來歷。"
周圍響起吸氣聲。陳墨忽然輕笑,將碎玉拋還:"有意思。第二試,辯聲。"他抬手示意,宮女端上蓋著紅布的托盤,"盤中之物,皆有異響,汝等需聽聲辨物,說出其名。"
第一位秀女戰(zhàn)戰(zhàn)兢兢揭開紅布,托盤里是十二只小瓷瓶,瓶口蒙著細(xì)紗。她湊近傾聽,臉色驟變:"是...是蟲鳴!"
"何物之蟲?"
"金龜子?不...是蟋蟀!"
陳墨搖頭:"非也。此乃'相思蟲',雄蟲振翅頻率為七十二次/息,雌蟲則為六十四次。"他看向陽大鵝,"你且聽。"
她閉目凝神,現(xiàn)代聽覺訓(xùn)練的技巧涌上心頭。蟲鳴聲中,她捕捉到兩種頻率的振動,如心跳般交織:"雄蟲求偶,雌蟲應(yīng)和,故有快慢之別。大人用此蟲,可是想試探秀女能否察覺'表里不一'?"
陳墨的佛珠突然斷裂,木珠滾落滿地。陽大鵝彎腰撿拾時,看見他鞋底沾著星象圖的碎屑,與王都尉書房里的如出一轍。當(dāng)她將佛珠遞還時,故意用指尖壓住他的手腕,觸感冰涼——這是長期服用寒涼藥物的特征。
"第三試,攻心。"陳墨重新捻動佛珠,語氣驟然冷肅,"半月前,少府收到密報,說有人在選秀中施'民心蠱',操控秀女心智。此刻,你們之中已有一人中蠱,且看誰能識破。"
話音未落,隊伍中突然傳來尖叫。一位穿鵝黃襦裙的秀女雙眼翻白,指甲狠抓自己的脖頸,喉嚨里發(fā)出咯咯怪響,竟徑直向陽大鵝撲來!蘇婉兒驚呼出聲,陽大鵝卻在對方?jīng)_來的瞬間,注意到她耳后有個紅點——那是被蚊蟲叮咬的痕跡,而非蠱毒標(biāo)志。
"按住她!"她大喊,同時掏出隨身帶著的艾草香囊,湊到秀女鼻前,"聞聞這個!"
怪叫聲戛然而止,秀女眼神恢復(fù)清明,茫然地看著周圍:"我...我怎么了?"
陳墨起身,衣袖拂過案頭的青銅羅盤,陽大鵝瞥見羅盤中心刻著的,正是量子糾纏的符號。他走到秀女面前,掀開她的衣袖,露出腕間戴著的銀鐲子:"此鐲來自西域,內(nèi)藏'迷心香',點燃時能讓人產(chǎn)生幻覺。你為何要帶它進(jìn)宮?"
秀女癱倒在地,淚如雨下:"是...是我表哥給的,他說戴上能被選中..."
陽大鵝注意到"表哥"二字出口時,她的瞳孔向右上方轉(zhuǎn)動——這是典型的說謊信號。她上前一步,用只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說:"心理學(xué)中的'愧疚補(bǔ)償'理論告訴我,你在保護(hù)真正的幕后主使。若不說出真相,不僅你要死,他也難逃罪責(zé)。"
少女渾身劇震,突然抓住陳墨的衣擺:"求大人饒命!是...是城南藥鋪的周掌柜,他說給我銀子,讓我戴上鐲子,還說...還說中蠱后會有人救我,就能引起大人注意..."
陳墨的眼神瞬間冷如冰窟,他揮手示意羽林衛(wèi)帶走秀女,卻在轉(zhuǎn)身時,向陽大鵝微微頷首。此時,視網(wǎng)膜上的倒計時已降至05:00:00,她感到胎記發(fā)燙,竟在皮膚上投下淡淡的光影,形如羅盤指針。
"陽氏,隨本大人來。"陳墨轉(zhuǎn)身走向偏殿,語氣里多了幾分鄭重。
偏殿內(nèi),檀香繚繞,墻上掛著二十八星宿圖,每顆星都嵌著夜明珠。陽大鵝注意到"天璣星"位置的珠子格外明亮,與她胎記的光芒遙相呼應(yīng)。陳墨關(guān)上殿門,從暗格里取出一個紫檀木盒,里面躺著半塊青銅鏡,紋路與令牌完全吻合。
"你胸前的胎記,可是會隨月相變化?"他忽然開口,"每月十五,便會發(fā)燙,對嗎?"
陽大鵝點頭,手不自覺地?fù)嵘咸ビ洝j惸崎_木盒底層,露出一張泛黃的紙頁,上面畫著與她 identical 的鳳凰紋,旁邊用朱砂寫著:"雙生蓮現(xiàn),心鏡重啟。巳酉丑日,天機(jī)可窺。"
"二十年前,我?guī)煾竾?yán)子陵參與了破廟的心鏡實驗。"他的聲音里帶著滄桑,"你們這樣的胎記攜帶者,是連接兩個時空的'量子糾纏體'。當(dāng)年寧如玥啟動心鏡后,突然消失,而你此刻的出現(xiàn),說明時空通道再次開啟了。"
陽大鵝的心跳加速,倒計時顯示04:30:00:"所以,我的穿越不是意外,而是...你們的實驗?"
"非我們所為,乃天道循環(huán)。"陳墨指向星宿圖,"心鏡每六十年現(xiàn)世一次,今年恰逢'金水星交匯',兩個時空的壁壘最薄。但啟動心鏡需要雙生蓮的血脈,也就是你和王都尉的胎記之力。"
"可他的胎記在消退。"陽大鵝想起都尉昨夜泛紅的皮膚,"是不是因為我來了,他的使命完成了?"
陳墨頷首:"量子糾纏體不可共存于同一時空。你的倒計時,正是他胎記消退的速度。當(dāng)數(shù)字歸零,他將徹底消失,而你...要么回到原來的世界,要么永遠(yuǎn)留在這里。"
殿外突然傳來鐘鼓齊鳴,正午的陽光透過窗欞,在地面投下十字光影。陽大鵝的胎記劇烈發(fā)燙,竟在空中投射出一個全息屏幕,上面跳動著現(xiàn)代實驗室的監(jiān)控畫面:她的身體躺在量子艙里,心率監(jiān)測儀顯示著異常波動,而一位白發(fā)科學(xué)家正在對著麥克風(fēng)大喊:"陽博士!聽到請回答!時空通道即將關(guān)閉!"
"那是...我自己?"她震驚地看著畫面中的"自己",發(fā)現(xiàn)對方后頸有個植入芯片,與她前世的一模一樣。
陳墨按住她的肩膀,掌心傳來溫暖的力量:"心鏡能照見不同時空的可能性。你現(xiàn)在有兩個選擇:一是帶著令牌回到現(xiàn)代,終止實驗;二是留在這里,用你的心理學(xué)知識破解民心蠱案,或許能揭開更多秘密。"
視網(wǎng)膜上的數(shù)字跳到04:00:00,與此同時,她聽見偏殿外傳來蘇婉兒的驚呼:"不好了!王都尉大人他...他渾身發(fā)燙,快不行了!"
陽大鵝沖向殿外,看見王都尉被抬在軟榻上,臉色如金紙,胸前的胎記已退成淡粉色。他抓住她的手,指尖無力卻滾燙:"鵝娘...原來我只是你的...影子..."
"不!"她想起心理學(xué)中的"存在主義療法",握住他的手貼在自己胎記上,"你是獨(dú)立的個體,你的愛、你的愧疚,都是真實的。二十年前在破廟,是你救了寧如玥,也是你讓心鏡第一次啟動,這些都不是'注定',而是你的選擇。"
王都尉的眼中泛起淚光,他忽然指向天空:"看...如玥在向我招手..."
陽大鵝抬頭,看見一朵云彩形如鳳凰,正從太陽前掠過。她的胎記與令牌同時發(fā)光,竟在空中拼出完整的青銅鏡影像。陳墨驚呼:"心鏡顯靈了!"
就在此時,視網(wǎng)膜上的倒計時歸零,變成了一串新的數(shù)字:00:00:00,卻在瞬間跳轉(zhuǎn)成∞。陽大鵝感到兩股力量在體內(nèi)撕扯,一邊是現(xiàn)代實驗室的呼喚,一邊是南楚宮廷的迷霧。王都尉的手漸漸松開,胎記徹底消失,而她的鳳凰紋卻變得前所未有的清晰。
"我選擇留下。"她轉(zhuǎn)身看向陳墨,"但我有個條件:請你派人保護(hù)蘇婉兒,還有...幫我找到寧如玥。"
陳墨鄭重其事地跪下,行大禮:"謹(jǐn)遵雙生蓮使者之命。從今日起,你便是少府直屬的'心鑒郎',官居六品,可持此令牌出入禁宮。"他呈上一枚刻著鳳凰的玉牌,"至于寧如玥...她其實從未離開,一直以星象師的身份,在幕后操控著一切。"
夕陽西下時,陽大鵝站在少府門前,看著手中的玉牌和令牌,終于明白:她的穿越不是偶然,而是兩個時空的"自我"共同做出的選擇。現(xiàn)代的她在量子實驗中陷入昏迷,而南楚的她肩負(fù)著解開民心蠱和心鏡之謎的重任。所謂雙生蓮,或許正是同一個靈魂在不同時空的綻放。
"心鑒郎大人,該去見少府大人了。"侍從在旁提醒。
她整理衣襟,邁過門檻的瞬間,聽見遠(yuǎn)處傳來更夫的聲音:"天干物燥,小心火燭——"這一次,她不再是迷茫的穿越者,而是帶著現(xiàn)代智慧的"心鑒郎",即將在南楚的官場中,用心理學(xué)的利劍,剖開層層迷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