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冬那夜,陽大鵝在靜心室批改文書,青銅燭臺上的火苗突然逆時針旋轉,在宣紙上投出扭曲的人影。她握著狼毫的手頓在"循環"二字上,墨滴墜落的軌跡竟在空中停滯,形成違背常理的直角下落。
"沈大人!"她拍案而起,卻發現自己的聲音像是被塞進了棉花袋,悶悶的傳不出去。更驚人的是,案頭的沙漏倒轉,細沙逆流成塔,而她的胎記正在以心跳頻率明滅。
當指尖觸到沙漏的瞬間,時空突然撕裂,她墜入一片純白虛空。前方浮現出無數扇門,每扇門上都刻著不同的心理學符號:弗洛伊德的冰山、榮格的曼陀羅、現代腦科學的神經網絡。
"歡迎來到時間繭房,雙生蓮使者。"熟悉的電子合成音響起,Δ-7身著改良版漢服從門后走出,袖口繡著量子波紋,"我們的時空監測到南朝出現異常時間褶皺,而核心...在您的記憶里。"
陽大鵝這才注意到,虛空中漂浮著無數記憶碎片,其中一塊正在劇烈震動,碎片里映出的是五年前王都尉臨終的場景,卻詭異地重復播放著。
"時間循環通常由未完成的心理事件引發。"Δ-7遞給她一副VR眼鏡,"根據我們的分析,您對王都尉的愧疚感,形成了時空錨點,導致特定事件無法閉合。"
眼鏡戴上的瞬間,陽大鵝回到了王都尉府的柴房。月光透過窗欞,在地面投下熟悉的格子光影,而她的身體正在經歷第三次穿越的記憶——但這次,她擁有清醒的上帝視角。
"看這里。"Δ-7的虛擬指針指向原主床頭的《女戒》,"您每次回顧這段記憶,書頁間的李郎畫像都會多一道折痕,這是時間線自我修復的痕跡。"
陽大鵝凝視畫像,發現青年的眼神竟隨著她的注視而變化,從溫柔漸漸轉為焦慮。她突然想起心理學中的"觀察者效應"——對過去的過度關注,可能正在改變歷史的量子態。
"我需要打破這個循環。"她摘下眼鏡,"但如何在不改變關鍵事件的前提下,完成心理閉合?"
Δ-7調出一個全息沙盤,沙盤中的南朝都城如模型般精巧:"在時間褶皺理論中,每個遺憾都是一個蟲洞。我們可以創造一個'替代現實',讓您在安全的模擬環境中完成情感告別。"
再次睜眼時,陽大鵝身處揚州城郊的破廟。暮春的雨絲透過漏瓦,在供桌上積成水洼,她看見年輕的王都尉正在擦拭斷劍,紅穗子上的血跡尚未干透。
"你是誰?"少年警覺地轉身,眉間還未生出后來的戾氣血絲。
"我是...路過的醫者。"她低頭避開對方的視線,注意到供桌下藏著半塊發霉的餅子,"你受傷了,需要包扎。"
包扎傷口時,她故意用現代急救知識處理創面,少年眼中閃過驚訝:"你竟懂金瘡藥的配比?"
"略懂人心而已。"她按住對方手腕,感受著年輕而強勁的脈搏,"你很害怕,對嗎?害怕自己變成殺人如麻的武將,害怕失去心中的白月光。"
少年猛然抽手,斷劍出鞘三寸:"你到底是誰?!"
陽大鵝掀起衣袖,露出胎記:"我是來告訴你,二十年后的你,雖然手上沾滿鮮血,但心底的善念從未熄滅。你救過一個叫陽大鵝的女子,她教會你直面恐懼。"
少年的瞳孔劇烈收縮,破廟的梁柱突然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陽大鵝知道,這是模擬環境即將崩潰的征兆,她抓住對方的手,將現代實驗室的抗焦慮藥片塞進他掌心:"當你忍不住要施暴時,聞一聞這個味道,它能讓你想起...人性的溫度。"
時空再次扭曲,她回到靜心室,沙漏恢復正常流動,而案頭的《女戒》里,李郎的畫像已變得模糊,取而代之的是一朵干花,散發著淡淡的薰衣草香——那是現代藥片的味道。
"監測到時間褶皺平復。"Δ-7的聲音從銀鐲里傳來,"但我們發現了新的異常:在您創造的替代現實中,少年王都尉沒有成為武將,而是化名'李郎',成為了一名游走四方的醫者。"
陽大鵝震驚地翻開地方志,發現原本空白的"游醫列傳"里,竟多出了"李復"的名字,記載他"善察言觀色,能以情志治百病"。更驚人的是,書中夾著一張泛黃的藥方,筆跡與她的現代簽名一模一樣。
"這說明,改變過去的微小選擇,能創造全新的平行世界。"沈硯冰不知何時站在門口,手中拿著從時空裂縫中撈出的醫書,"大人,城西出現了一位神秘游醫,自稱'鏡中仙徒',用奇怪的'談話療法'治病..."
雪粒子打在窗紙上沙沙作響,陽大鵝起身披上狐裘,銀鐲在燭火下泛著溫潤的光。她知道,這不是結束,而是另一種開始——每個被治愈的心靈,都是打開新世界的鑰匙。
"去備車吧,沈大人。"她將藥片碎片融入香爐,"這次,我們不做心鏡的守護者,只做時間長河里的擺渡人。"
馬車碾過積雪的聲音里,她忽然想起Δ-7說過的話:"在量子宇宙中,所有的遺憾都有治愈的可能,只要我們敢于在記憶的繭房里,織出一道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