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據風暴席卷全身的剎那，陸鴻鵬感覺自己被撕碎成億萬光點。
每個光點都是一段記憶：童年第一次摸到游戲手柄的觸感，大學宿舍里和王浩刷副本的深夜，重生后方寸山飄雪的清晨...
【系統融合度：99%】
【人格完整性校驗中...】
劇痛中，他聽見此起彼伏的呼喊：
"老陸！"——是王浩嘶啞的吼聲。
"道友堅持住！"——林小雨帶著哭腔的誦經。
"輸入終止代碼！"——李霽月刺破耳膜的尖叫。
但最清晰的是無數陌生又熟悉的玩家聲音，從記憶碎片里涌來：
"謝謝隊長帶我過劇情！"
"這把無級別我刷了三年..."
"兄弟抱歉，當年騙了你裝備..."
這些聲音化作金色絲線，將被分解的意識重新編織。
陸鴻鵬突然明白，所謂"斬妖泣血"，從來不是某個物品，而是十八年來玩家們傾注在《夢幻西游》里的真摯情感。
【校驗通過】
【歡迎登錄，管理員陸鴻鵬】
白光散去，他懸浮在數據虛空中。
眼前是座由代碼構成的巨大宮殿，殿前廣場上跪伏著無數游戲NPC，從桃源村的兔子怪到凌霄殿的玉帝。
而宮殿正門上方，懸浮著被鎖鏈纏繞的系統核心——一顆跳動的血色光球。
"終于見面了，漏洞修復者。"
光球發出機械合成音，"你本可以成為新世界的造物主。"
陸鴻鵬低頭，發現自己身著方寸山道袍，但紋飾已升級為GM特有的金邊云紋。
狀態欄變成半透明的控制面板，最顯眼的位置是三個按鈕：【重啟】【格式化】【繼承】
"你利用玩家對游戲的愛。"他抬手召喚出《夢溪筆談》，書頁自動翻到最新生成的篇章——上面記錄著所有被獻祭玩家的名字，"這算什么新世界？"
光球突然劇烈收縮："情感是冗余數據！我們只需要完美的規則！"
鎖鏈崩斷聲中，它幻化成巨龍形態，"最后警告：立即執行格式化！"
虛空開始崩塌。陸鴻鵬看到三個光點正在不同方位苦戰：
王浩化作百米青龍，在體育館上空與魔族飛騎廝殺；
林小雨的玉凈瓶倒懸，為數百名昏迷玩家撐起結界；
李霽月雙劍插地，用身體為硬盤傳輸通道充當人肉導線...
【最終抉擇】
A.格式化：重置三界（玩家記憶清零）
B.繼承：接納系統意志（自身人格覆蓋）
C.重啟：風險率99.9%（可能引發數據湮滅）
陸鴻鵬笑了。他想起重生第一天，王浩泡面的味道，想起海之靈髓在掌心的冰涼觸感，想起程校長咳出的金色代碼——這些都不是程序能模擬的質感。
"我選C。"
手指按下的瞬間，控制面板彈出紅色警告：
【確認執行非理性操作？】
【是/否】
他沒有絲毫猶豫。
【指令接收】
【開始終極協議：大夢初醒】
血色光龍發出刺耳尖嘯撲來。陸鴻鵬不躲不閃，任由龍牙穿透胸膛——沒有疼痛，只有溫暖的觸感。
因為被咬住的不是血肉，而是那顆從袁天罡芯片里提取的GM密鑰。
"你漏算了人類最bug的特性。"他握住光龍的下顎，"我們永遠會選擇最不合理的選項。"
密鑰爆發出銀白光焰。
光龍痛苦翻滾著解體，系統核心表面裂開無數縫隙。
陸鴻鵬的意識隨之擴散，如病毒般侵入每個數據節點：
他同時站在方寸山巔揮動拂塵，
在龍宮深處掀起滔天巨浪，
在大唐官府門前擂響戰鼓...
【重啟進度：15%】
【人格數據化程度：87%】
劇痛中，他聽到王浩的傳音："老陸！林小雨找到備用方案了！"聲音斷斷續續，"她說...用《夢溪筆談》第...頁..."
陸鴻鵬福至心靈，那本懸浮的書自動翻到記載著"莊周夢蝶"的篇章。墨字飛出組成新提示：
「大夢誰先覺」
「平生我自知」
"原來如此..."他大笑起來，任由數據化的身軀開始消散，"這本就不是什么系統重生——"
【重啟進度：52%】
【人格數據化程度：94%】
最后的清醒時刻，他同時做三件事：
向所有被囚禁的玩家記憶深鞠躬；
將管理員權限拆分成三份射向王浩、林小雨和李霽月；
以及...對著虛空豎起中指。
"——只是場做了十八年的夢。"
【重啟完成】
【三界壁壘修復】
【開始記憶回溯...】
陽光透過眼皮時，陸鴻鵬聞到消毒水的氣味。
他艱難地睜開眼，看到2023年的醫院天花板。
床頭柜上的手機亮著，顯示著一條未讀郵件：
《關于＜夢幻西游懷舊服＞公測日bug的致歉聲明》
附件里，測試服數據記錄顯示：
「3月15日18:00，全服玩家短暫陷入深度沉浸狀態」
「異常持續7分29秒」
「所有參與者將獲得特殊稱謂：大夢初醒」
病房門被猛地推開。發福的王浩提著果籃沖進來，左眼戴著奇怪的隱形眼鏡——虹膜是龍族豎瞳的紋路。
"臥槽你真醒了！"他聲音發抖，"知道嗎，剛才服務器又崩了，所有在線玩家都看到一條全服公告..."
陸鴻鵬微笑著接話："是不是'一夢千年已上線'？"
王浩的果籃砸在地上。
窗外，初春的梧桐樹上，一片嫩葉悄然浮現出方寸山的符印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