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林聽杳站在歐洲國際芭蕾舞團排練廳的中央,鏡墻映出她纖細的身影。
如今的她化名“Eva Lin”,剪短了長發,一襲黑色練功服襯得肌膚如雪,眼神卻比從前更冷冽。
“Eva,五分鐘后彩排《天鵝湖》選段。”
舞團藝術總監拍了拍手,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你的狀態看起來不錯。”
林聽杳微微頷首,指尖卻不自覺地撫上后背尚未痊愈的疤痕,那里曾被人活生生剜去一塊皮,如今卻成了她蛻變的印記。
音樂響起,她踮起腳尖,如一只真正的黑天鵝般滑入舞臺中央,每一個旋轉、每一次騰躍,都帶著決絕的美感。
觀眾席空蕩蕩的,但她仿佛能感受到無數雙眼睛。
薄硯之的冷漠、薄域的憎惡、林晚桐的得意……
這些畫面在她腦海中閃回,化入舞蹈的張力中。
然而,就在一個高難度的單足旋轉時,舊傷突然撕裂般疼痛,林聽杳重心一歪,整個人重重摔倒在舞臺上。
“Eva!”舞團成員驚呼著圍上來。
她咬牙撐起身子,冷汗浸濕了額發。
就在這時,一雙修長的手遞到她面前,袖口露出一截精致的腕表。
“需要幫忙嗎?”男人的聲音低沉溫和,帶著一絲熟悉的東方口音。
林聽杳抬頭,對上一雙含笑的眼睛,男人約莫三十歲左右,西裝筆挺,眉目如畫,氣質卻比薄硯之多了幾分儒雅。
“謝謝?!彼枇φ酒饋?,迅速松開手,疏離地退后半步。
“周先生!”藝術總監快步走來,熱情地握住男人的手。
“沒想到您提前到了,這位是我們新晉的首席舞者,Eva Lin。”
“周自珩?!蹦腥宋⑽㈩h首,目光卻始終落在林聽杳身上。
“我看過你的演出——三年前亞洲青年舞蹈大賽,你是唯一用原創編舞奪冠的選手?!?/p>
林聽杳一怔。
那場比賽,是她被父母強迫退賽前最后的舞臺。
“居然還有人記得……”她低聲呢喃,指尖無意識地攥緊裙擺。
周自珩輕笑:“驚艷過人的東西,總會被記住?!?/p>
他頓了頓,語氣更軟了幾分。
“你的傷要緊嗎?我認識一位專修這方面的醫生?!?/p>
“不必了。”她下意識拒絕,卻在抬眼時撞見他眼底的真誠。
那樣的眼神,她已經很久沒見過了。
藝術總監適時插話:“周先生是我們新季度的贊助人,今晚特意來看彩排?!?/p>
林聽杳沉默片刻,忽然開口:“明天是首演,如果周先生有空……我想邀請你來看。”
周自珩眸光微亮:“我的榮幸?!?/p>
彩排結束后,林聽杳獨自留在空蕩的練習室。
鏡中的女人陌生又熟悉,不再是林家卑微的二小姐,不再是薄硯之眼中“不知廉恥”的替身。
“Eva?”周自珩的聲音從門口傳來,他倚著門框,手里捧著一杯熱茶。
“舞團說你總是練到最晚。”
她接過茶杯,溫熱透過瓷壁傳遞到冰涼的指尖。
“害怕失???”他問得直接,卻無半分嘲意。
林聽杳垂眸:“只是……不確定自己配不配站在這里?!?/p>
周自珩忽然笑了。
他指向窗外,巴黎的夜空正飄起細雪,埃菲爾鐵塔的燈光穿透雪幕,璀璨如星河墜落。
他轉頭看她,溫聲開口。
“Eva,你的傷痕不是缺陷,那是你刻苦練習的結果,是讓舞蹈更有重量的原因?!?/p>
林聽杳眼眶驀地發熱。
次日首演,她站在帷幕后深吸一口氣。
臺下座無虛席,而第一排正中央,周自珩靜靜望著舞臺,目光如靜水深流。
音樂響起,她縱身躍入光中。
這一次,沒有摔倒,沒有猶豫,只有黑天鵝展開的羽翼,和全場雷動的掌聲。
謝幕時,周自珩將一束白色風信子遞到她手中。
花語是“重生”。
“跳得如何?”她難得露出一絲羞意。
他凝視她,笑著輕聲道:“比很多年前的更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