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出獄驚變監獄的大門在我身后緩緩合攏時，發出的那聲沉重的“哐當”，
像是我前半生的一聲喪鐘，也像是后半生開啟的禮炮。我叫劉楓，三十二歲。今天，
我自由了。三年的鐵窗生涯，磨平了我的一些棱角，卻磨不掉我對妻子蘇晴的思念。
是她一封封從未間斷的信，一張張印著她溫柔笑意的照片，
支撐著我走過那些不見天日的絕望。她是我生命里的白月光，純潔，溫暖，
是我在泥潭里仰望的唯一星辰。我幾乎是跑著沖向停車場。在那里，我最好的兄弟，
也是我的合伙人張偉，答應了會接我，并且會把蘇晴一起帶來。
我遠遠就看到了張偉那輛熟悉的奧迪A6，心臟開始瘋狂地跳動，想要掙脫胸腔的束縛。
車門打開，張偉給了我一個用力的熊抱，拍著我的背，聲音有些感慨：“楓子，
你可算出來了，受苦了。”我笑了笑，目光卻越過他的肩膀，急切地在車里搜尋。然后，
我的呼吸停滯了。蘇晴從副駕駛上下來，她穿著一身寬松的米白色孕婦裙，微笑著看我。
她的笑容依然溫柔，眼神里卻多了一些我讀不懂的復雜情緒，像是喜悅，又像是閃躲。
最讓我大腦一片空白的，是她那高高隆起的腹部。那弧度，藏在寬松的衣料下，
依然清晰可辨。作為過來人，我一眼就能判斷出，那至少有四五個月了。
我感覺一股冰冷的寒氣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瞬間凍結了我所有的血液和期待。我，劉楓，
因為過失傷人罪，判刑三年。在監獄里，我度過了整整一千零九十五天，
從未有過一天假釋或探親。而我的妻子蘇晴，懷孕五個月。時間，是我被宣判死刑的法官。
張偉似乎察覺到了我情緒的崩塌，他有些尷尬地打著圓場：“楓子，你看，雙喜臨門啊！
你出來了，嫂子……嫂子這也有了。咱們先上車，回家，回家再說。”我沒有動，
眼睛死死地盯著蘇晴。她臉上的血色一點點褪去，嘴唇翕動著，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那雙曾經只盛滿對我的愛戀的眼睛，此刻卻像兩口深不見底的井，里面全是秘密和……恐慌。
我的白月光，在我看不見的地方，被別人染上了顏色。2 真相的裂痕我的世界，
在出獄的第十分鐘，天崩地裂。回家的路，不過短短四十分鐘，卻像一個世紀那么漫長。
張偉在駕駛座上沒話找話，從公司的發展講到最近的球賽，尷尬的氛圍幾乎要凝成實質。
我一言不發，只是透過后視鏡，麻木地看著坐在后座的蘇晴。她低著頭，
雙手無意識地護著小腹，側臉的線條在光影里顯得格外脆弱。那曾經是我最迷戀的角度，
如今卻像一把刀，反復切割著我的心臟。這還是我認識了十年，愛了八年的蘇晴嗎？
她知道我有多愛她。當年我一窮二白，是她不顧父母反對，義無反顧地嫁給我。
我們一起吃過泡面，住過漏水的地下室，最苦的時候，她把唯一的雞腿夾給我，
自己笑著說她不餓。我發誓要讓她過上好日子。后來我們和張偉合伙開公司，
眼看著生活蒸蒸日上，就要迎來曙光，卻因為一場該死的酒局沖突，我失手把人推下樓梯，
造成對方重傷，鋃鐺入獄。進去前，我哭著對她說：“等我，一定要等我。”她抱著我，
哭得撕心裂肺：“我等你，劉楓，多久我都等你！”她信里說的也全是“老公，我好想你”，
“老公，家里一切都好，你安心改造，我等你回家”。原來，“一切都好”是這樣。
她在我受苦的時候，躺在了別的男人的床上。回到家，熟悉的陳設并沒有給我帶來任何暖意，
反而像是一種諷刺。墻上還掛著我們的婚紗照，照片上的我們笑得那么甜蜜。
張偉把行李放下，搓著手，臉上寫滿了為難：“那什么，楓子，嫂子，
你們……你們好好聊聊。公司還有急事，我先走了。”他幾乎是落荒而逃。門關上的瞬間，
這間屋子仿佛變成了一個密不透風的真空罩，我和蘇晴被困在其中，連呼吸都帶著尖刺。
我終于開了口，聲音嘶啞得不像自己的：“五個月了，是嗎？”蘇晴的身體猛地一顫，
她抬起頭，眼眶瞬間就紅了。“劉楓，你聽我解釋。”“解釋？”我冷笑一聲，
胸中的怒火和背叛感幾乎要將我焚毀，“解釋你在我坐牢的時候，是怎么耐不住寂寞的嗎？
解釋你肚子里的這個野種，是誰的嗎？！”“野種”兩個字像兩記耳光，
狠狠地扇在了我們兩個人的臉上。蘇晴的臉剎那間白得像紙，眼淚決堤而下。“不是的，
劉楓，不是你想的那樣！你相信我！”“我信你？”我上前一步，逼近她，
眼里的猩紅幾乎要溢出來，“我怎么信你？我人在監獄里待了三年！你告訴我，
這孩子是怎么來的？從石頭縫里蹦出來的嗎？！”“他是……”蘇晴哽咽著，
似乎有什么難言之隱，“劉楓，你冷靜一點，我們坐下來說，好不好？”“是誰？！
”我攥緊了拳頭，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用疼痛來對抗那股想要毀滅一切的沖動，
“是張偉嗎？”我的腦海里瘋狂地閃過各種可能。張偉，我最好的兄弟，
這幾年一直幫我照顧公司和家庭。他有錢，有時間，近水樓臺先得月。多么順理成章的劇情！
我視他為手足，他卻覬覦我的妻子！聽到張偉的名字，蘇晴的反應很激烈，
她立刻搖頭：“不是他！跟張偉沒關系！”她急于否認的樣子，在我看來就是欲蓋彌彰。
“不是他？那是誰？！”我失去了所有的理智，像一頭被逼到絕境的野獸，“蘇晴，
你對得起我嗎？我在里面數著日子過，唯一的念想就是你！你就是這么等我的？！
你讓我成了全天下最大的笑話！”我一拳砸在墻上，骨節與墻面碰撞發出悶響，
手背上瞬間見了血。蘇晴被我的樣子嚇壞了，她想上前來拉我的手，卻被我猛地甩開。
“別碰我！我嫌臟！”這三個字，是我用盡全身力氣說出來的，也徹底擊垮了她。
蘇晴踉蹌著后退了兩步，扶著沙發才站穩。她看著我，眼神里是我從未見過的絕望和悲涼。
她不哭了，只是那么靜靜地看著我，仿佛在看一個陌生人。許久，她慘然一笑，
輕聲說：“劉楓，既然你這么想，那就這么想吧。”說完，她轉身走進臥室，
“砰”地一聲關上了門。3 背叛的迷霧那一刻，我的心，也跟著那扇門一起，徹底關死了。
接下來的幾天，我們陷入了比冰點還冷的僵局。我們分房睡，生活在同一個屋檐下，
卻像是隔著萬水千山的陌生人。她默默地做飯，把飯菜端上桌，然后自己回房間吃。
我則把她的心血倒進垃圾桶，然后點外賣或者出門胡亂吃一點。我用這種幼稚而殘忍的方式，
宣泄著我的痛苦和憤怒。每一次看到她隆起的小腹，
都像是在提醒我頭頂那片廣袤的青青草原。我的心在滴血，卻又固執地不肯回頭。
我開始酗酒。只有在酒精的麻痹下，我才能暫時忘記那份蝕骨的背叛。一天晚上，
我喝得酩酊大醉，回家時已經是深夜。我跌跌撞撞地想去客廳倒水，
卻看到蘇晴的臥室門開著一條縫，里面透出微弱的光。鬼使神差地，我湊了過去。
我看到蘇晴坐在床上，手里拿著一個相框，正對著相框里的人輕聲說話。那個相框里，
是我們的合影。她的聲音很輕，帶著濃濃的鼻音：“寶寶，你看，這是爸爸。爸爸是個英雄，
只是他現在……他現在誤會媽媽了。你不要怪他，好不好？等過段時間，
等媽媽把事情都處理好了，爸爸就會重新喜歡我們了……”我的心，
被這輕柔的話語狠狠地刺了一下。緊接著，我聽到她壓抑的哭聲，
和一句幾乎揉碎在空氣里的話：“劉楓，
你為什么不肯信我……哪怕只有一點點……”我的酒，瞬間醒了大半。一絲動搖，
像藤蔓一樣，在我堅硬的心上悄悄發了芽。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嗎？不，不可能！
事實就擺在眼前，時間是鐵證！難道還能有什么驚天逆轉不成？我甩了甩頭，
把那一絲可笑的動搖甩出腦海，踉蹌著回了房間。第二天，我決定去公司看看。
一來是想重新開始工作，二來，是想當面會會張偉。公司發展得很好，
規模比我進去前擴大了一倍不止。員工們看到我，都客氣又疏離地叫一聲“劉總”。
張偉的辦公室換到了最大最敞亮的一間，他熱情地把我迎進去，給我泡最好的茶。“楓子，
你看，公司現在步入正軌了，你的股份我一直都給你留著。你回來了，
我們兄弟倆正好并肩作戰，再創輝煌！”張偉說得意氣風發。我盯著他，開門見山：“張偉，
我只問你一句話，你跟我說實話。”張偉愣了一下：“你說。”“蘇晴肚子里的孩子，
是不是你的？”張偉的臉色瞬間變了，他手里的茶杯都晃了一下，茶水濺了出來。
他急忙放下杯子，手忙腳亂地抽紙巾擦拭，眼神躲閃，不敢看我。“楓子，
你……你怎么會這么想？我跟嫂子是清白的！我拿你當親哥，
怎么可能做那種禽獸不如的事情！”他的反應，在我看來就是心虛。“清白？”我冷笑，
“你告訴我，一個女人，老公坐牢三年，她懷孕五個月，這叫清白？不是你，那是誰？
你天天幫我‘照顧’她，你會不知道？”張偉擦著桌子，頭垂得很低，
聲音也沉了下去：“楓子，這件事……嫂子不讓我說。我只能告訴你，她有她的苦衷。
你別逼她了，也別再傷害她了。她為你付出的，比你想象的要多得多。”這番話，
聽起來冠冕堂皇，實際上卻是在和稀泥，更加深了我的懷疑。
什么叫“付出的比你想象的多”？是被你威逼利誘，還是半推半就？一股邪火直沖我的頭頂。
“張偉！”我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來，“我最后問你一次，到底是不是你？！
”張偉也站了起來，臉上帶著一種被冤枉的痛苦和憤怒：“我說不是就不是！劉楓，
你剛出來，情緒不穩定我理解，但你不能這么侮辱我，侮辱嫂子！”我們倆怒目相視，
辦公室的氣氛劍拔弩張。就在這時，辦公室的門被敲響了。是張偉的秘書，
一個年輕漂亮的女孩。她探進頭來，有些膽怯地說：“張總，仁愛醫院那邊打電話來，
說您上個月咨詢的那個……那個試管嬰兒后續費用的事情，問您什么時候方便過去一趟。
”轟！我的腦子像是被投入了一顆炸雷。仁愛醫院？試管嬰兒？這兩個詞，像兩把鑰匙，
猛地插進了我混亂的思緒里。張偉的臉色瞬間慘白，他幾乎是吼著對秘書說：“知道了！
出去！”秘書被嚇得一哆嗦，趕緊關上了門。辦公室里死一般的寂靜。我死死地盯著張偉，
一個荒謬絕倫，卻又帶著一絲瘋狂希望的念頭，在我腦海里成型。
張偉看著我驚疑不定的眼神，臉色變幻莫測，最后，他頹然地坐回椅子上，
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楓子，本來答應了嫂子，這事爛在肚子里也不能說的……唉！
”他從抽屜里拿出一包煙，抖著手點了一根，猛吸了一口，才緩緩開口。“沒錯，孩子的事，
和仁愛醫院有關。但不是我，做試管嬰兒的，是嫂子。”我的心臟狂跳起來，
聲音都開始發抖：“她……她跟誰做？”張偉看著我，眼神無比復雜，
一字一頓地說道：“她用的，是你的精子。”我的大腦宕機了足足有半分鐘。
張偉的話像是一段被解碼的電波，每一個字我都聽得懂，但組合在一起，
卻成了我無法理解的天方夜譚。“我的……精子？”我艱澀地重復著這幾個字，
感覺自己的舌頭都僵了，“你在跟我開玩笑嗎？我人在監獄里！”“我沒開玩笑。
”張偉掐滅了煙，表情嚴肅，“楓子，你忘了？結婚第二年，你們備孕一直不成功，
去醫院檢查，醫生說你的精子活力偏弱，建議你們做個冷凍，以備不時之需。
后來嫂子自然懷孕了，你們就把這事給忘了。但那份冷凍的精子，
一直都保存在仁愛醫院的精子庫里。”記憶的閘門轟然打開。是的，是有這么回事。
當時我和蘇晴年輕，覺得這技術很新奇，反正也不貴，就當買個保險。
后來蘇晴很快就懷上了我們的第一個孩子，
那個沒來得及出世就因為意外流產的孩子……那份傷痛太深，
以至于我們都選擇性地遺忘了最初去醫院的緣由。我從沒想過，這份被遺忘的“保險”，
竟然會在今天，以這樣一種匪夷所思的方式，重新出現在我的生命里。
“她……她為什么這么做？”我癱坐在沙發上，渾身的力氣都被抽空了，“為什么不告訴我？
為什么不……不等我出來？”這是一個更大的謎團。如果孩子是我的，
那她之前所有的閃躲和沉默，就都有了新的解釋。她不是背叛，而是在隱藏一個巨大的秘密。
可是，為什么？“我不知道。”張偉搖了搖頭，臉上寫滿了疲憊，“半年前，她突然找到我，
說要做試管嬰兒，用你的精子。你知道，啟動這個程序需要很多手續，她一個人辦不下來，
尤其是一些需要‘丈夫’簽字的地方。是我托關系，找了門路，偽造了你的授權，才辦成的。
”“所以醫院的電話才會打給你？”我瞬間明白了。“對。我每個月都陪她去醫院做檢查，
所有的費用都是我先墊付的。楓子，嫂子她不容易，她一個女人，頂著多大的壓力，
你知道嗎？鄰居們怎么看她？親戚們怎么說她？說她不守婦道，說她在外面有人了，
說她……”張偉的話像一把把錐子，扎進我的心臟。我眼前浮現出這半年來蘇晴的樣子，
她日漸憔悴的臉，躲閃的眼神，還有在我面前的欲言又止。我這個混蛋！我都做了什么？！
我用最惡毒的語言中傷她，用最冷漠的態度對待她，把她的付出和隱忍，
當成了背叛和淫蕩的證據！在她最需要我支持和理解的時候，我親手將她推入了更深的深淵。
“她為什么要這么做啊！”我痛苦地抱住頭，聲音里充滿了悔恨和不解，“到底是為了什么！
有什么事不能等我出來再說！她知不知道一個單親媽媽帶著孩子有多難！她為什么要這么傻！
”張偉沉默了很久，他的眼神黯淡下來，仿佛藏著更深的東西。
4 最后的告別“也許……也許她有不得不這么做的理由吧。”他聲音很輕，“楓子，
解鈴還須系鈴人。回家去吧，好好跟嫂子談談。別再傷害她了，她已經……快撐不住了。
”我像是被火燒了屁股一樣，從沙發上彈起來，瘋了一般沖出公司。我要回家，
我要去見蘇晴！我要向她道歉，我要跪下來求她原諒！我要搞清楚，
她到底背負著怎樣沉重的秘密！我一路狂奔，連車都忘了開。腦海里只有一個念頭：快點，
再快點！當我氣喘吁吁地沖到家門口，用顫抖的手打開門時，看到的，卻是空無一人的客廳。
茶幾上，放著一張紙。那是一份簽好字的……離婚協議書。而在協議書的旁邊，
還放著一個錄音筆。我的心，瞬間沉到了谷底。我拿起那份離婚協議書，
蘇晴的名字已經簽在了末尾，字跡清秀，卻帶著一絲顫抖的決絕。財產分割那一欄，
她什么都沒要，凈身出戶。我的手抖得厲害，幾乎握不住那張輕飄飄的紙。這張紙，
此刻卻重如千鈞。我的目光，落在了旁邊的錄音筆上。我顫抖著按下了播放鍵。里面傳來的，
是蘇晴無比熟悉，卻又疲憊到極點的聲音。“劉楓，當你聽到這段錄音的時候，
我應該已經走了。請你……原諒我的不辭而別。”“我知道，現在告訴你孩子是你的，
你大概會很高興，會來求我原諒。但是，對不起，我已經沒有力氣再陪你走下去了。
”“這三年，太累了。剛開始，我相信你很快就會出來，我相信正義不會缺席。但是，一年，
兩年……我找了最好的律師，散盡了家里的積蓄，得到的結果卻都是維持原判。
”“我快要絕望了，劉楓。我怕你會在里面熬不下去，更怕我自己會在外面先瘋掉。
我需要一個支撐，一個能讓我活下去的念頭。”“所以，我決定，生下我們的孩子。
用你的精子，生下我們的孩子。”“我想，只要我們的血脈在延續，
只要我能每天看著一個縮小版的你，我就有力量等下去。我想等你出來的時候，
給你一個天大的驚喜，讓你看到，我們家沒有散，反而有了新的希望。”錄音里的蘇晴，
聲音開始哽咽。我的眼淚，也無聲地滑落。驚喜？我卻把它變成了一場審判。我這個混大蛋！
“可是我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更沒想到，你會那么……恨我。那句‘我嫌你臟’，
像一把刀，插進了我心里，也徹底殺死了我所有的堅持和期待。”“劉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