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透過美術館的玻璃穹頂，在陸鴻鵬的睫毛上投下細碎的金斑。
他眨了眨眼，發現自己的視野里再也沒有浮動狀態欄。
身旁的王浩正用正常的褐色眼睛盯著自己的手掌，林小雨脖頸上的U盤變回了普通飾品。
"我們......"
陸鴻鵬的聲音有些嘶啞，"真的回來了？"
美術館中央展廳空蕩蕩的，沒有龍腔，沒有數據觸須。
只有地板上用粉筆畫著的奇怪陣法——像是某種未完成的電路圖，正在陽光下快速褪色。
林小雨的手機突然震動。
屏幕上顯示收到一封郵件，發件人是【夢幻西游運營團隊】，主題為《內測賬號注銷確認函》。
郵件正文只有一句話："您于2005年創建的賬號'方寸山小道童'已永久封存。"
王浩的左眼突然刺痛，他捂住眼睛蹲下身。
當疼痛消退時，掌心多出一片金色龍鱗——但轉眼就化作細沙從指縫流走。
"祖龍核心......"
他喃喃自語，"它選擇沉睡......"
三人走出美術館時，城市恢復了正常運轉。
廣場上的大屏幕正在播放某易公司的新聞發布會：程無忌校長宣布全面終止神經鏈接項目，同時展示名為"情感守護"的新型醫療艙。
當鏡頭拉近時，陸鴻鵬注意到程校長的右手無名指上戴著一枚戒指——戒面是微縮的方寸山造型。
"那不是......"
林小雨的話被突然響起的手機鈴聲打斷。
來電顯示是串亂碼，接通后傳來熟悉的系統提示音：
【記憶備份完成。存檔點坐標：北緯39°54'，東經116°23'】
——正是他們此刻站立的位置。
陸鴻鵬望向天空。
在普通人眼中澄澈的藍天，他仍能看到若有若無的數據流痕跡，像一場即將消散的大夢。
當一片梧桐葉落在他肩頭時，葉脈忽然閃現出像素化的方寸山輪廓，轉瞬即逝。
"接下來去哪？"
王浩踢著路邊的石子問道。
那顆石子滾出奇怪的軌跡，在地上拼出"江湖"二字，又很快被風吹亂。
林小雨的U盤突然自動彈出全息投影——是《夢幻西游》最原始的登錄界面，上面用楷體寫著："大夢三千界，何處不江湖"。
投影底部有個幾乎透明的選項：【重新開始】。
陸鴻鵬摸了摸胸口的疤痕。
那里不再有金光流動，但當他閉上眼睛，仍能聽見遙遠的數據海中。
傳來菩提祖師的鐘聲。
"先去找程校長吧。"
他看向某易大廈的方向，"有些問題，需要當面問清楚。"
三人離開時，誰都沒注意到美術館外墻的電子公告牌閃了一下。
本該顯示閉館通知的屏幕，短暫地變成了游戲里的系統公告：
【服務器維護完成】
【新資料片"人間世"即將上線】
【感謝所有玩家用十八年青春，為這個世界補完最后一塊拼圖】
而在城市某個角落的網吧里，一個少年正點開《夢幻西游2》的圖標。
登錄界面加載時，他隱約看見三個模糊的身影在背景里揮手道別。
當他揉揉眼睛再看時，畫面上只剩下飄落的桃花，和一行漸漸淡去的小字：
"存檔點已更新至您此刻的微笑。"
某易大廈的旋轉門前，陸鴻鵬停住了腳步。玻璃倒影里，他看見自己肩膀上還殘留著幾片像素化的梧桐葉，但伸手去拂時卻什么也沒碰到。
"你們有沒有覺得......"王浩揉著左眼，"程校長可能根本不記得我們了？"
林小雨的U盤突然發出微弱的藍光，投射出一段他們從未見過的錄像：程校長獨自在空蕩蕩的服務器機房，將一枚芯片插入主控臺。畫面里的他對著空氣說："如果你們看到這個，說明備用方案生效了......"錄像突然扭曲，變成雪花噪點。
前臺接待員微笑著攔住他們："請問有預約嗎？"陸鴻鵬注意到她胸牌上的名字和三天前那個系統守衛一模一樣，但這次沒有任何異常。
"我們找程校長。"林小雨亮出手機里《方寸之間》的文件夾，盡管里面已經空空如也，"關于神經鏈接項目的......"
接待員的表情突然凝固。她的瞳孔閃過一絲藍光，聲音變成機械音："認證通過。請前往99層特別會客室。"電梯按鈕自動亮起，樓層顯示屏跳出他們熟悉的游戲圖標——方寸山的山門剪影。
電梯上升時，王浩的左眼又開始刺痛。透過玻璃幕墻，他看見城市上空漂浮著無數透明的數據流，像一場永不停息的雪。"它們還在......"他捂住眼睛，"只是普通人看不見......"
99層會客室的門自動開啟。程校長站在落地窗前，背對著他們。陽光穿過他的身體，在地板上投下淡淡的虛影——那不是正常的人影，而是由0和1組成的數字投影。
"坐吧。"程校長轉過身，他的面容比新聞里蒼老了十歲，右手無名指上的方寸山戒指微微發亮，"我知道你們有很多問題。"
陸鴻鵬發現茶幾上擺著三件物品：一片龍鱗形狀的芯片，一朵玉雕蓮花，還有柄迷你木劍——正是他們在游戲里的標志性裝備。
"系統沒有消失。"
程校長的手指在虛空中輕點，喚出只有他們能看見的全息界面，"它只是換了一種存在形式。"
界面上顯示著城市平面圖，無數光點在其中流動——每個光點都對應著一個《夢幻西游》玩家。
林小雨突然明白了："情感守護系統......就是新載體？"
窗外飄過一片云，陰影掠過城市時，整座北京城瞬間變成了游戲里的長安城模樣，又立刻恢復原狀。
程校長的虛影微微晃動："現實和游戲的邊界已經模糊。三千蘇醒的玩家，他們的情感能量正在維持這個平衡。"
王浩拿起那片龍鱗芯片，它立刻融化滲入他的皮膚。
他的左眼短暫地變回龍瞳，看到程校長身后站著三個虛影——正是他們游戲角色的數據形態。
"所以我們......"
"既是玩家，也是NPC。"
程校長微笑起來，這個笑容讓陸鴻鵬想起機房里的最后時刻，"系統需要人類的情感作為錨點，而人類......"
他指向窗外某個正在玩手機游戲的上班族，"也需要一點奇跡來相信這個世界還有更多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