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烈盤腿坐在床上，感受著內(nèi)力在經(jīng)脈中緩緩流動。
軟筋散的藥效終于退了。他睜開眼，目光掃過房間——雕花紅木門從外面鎖著，窗戶下方是那個據(jù)說養(yǎng)了鱷魚的荷花池，房梁上...嗯？
穆烈瞇起眼睛。房梁上系著一根幾乎透明的絲線，末端掛著個小鈴鐺。如果他沒猜錯，這應該是那位大小姐的"杰作"。
"幼稚。"他輕哼一聲，隨手拿起桌上的茶杯擲向絲線。
茶杯精準地切斷了絲線，但鈴鐺卻沒有如預期般落下——而是觸發(fā)了某個機關。只聽"咔嗒"一聲，書架突然向前傾倒，數(shù)十本書劈頭蓋臉砸向穆烈！
穆烈身形一閃，堪堪避過書堆，卻不料一腳踩中地上某塊松動的地磚。"嘩啦"一聲，頭頂?shù)难b飾花灑突然噴出水來，把他淋了個透心涼。
"噗哈哈哈——"
房門被推開，趙青芷捂著肚子笑彎了腰。她今天穿了件淡綠色的襦裙，發(fā)間別著蝴蝶發(fā)簪，隨著笑聲一顫一顫的。
"你！"穆烈咬牙切齒，水珠順著他的發(fā)梢滴落。
"別生氣嘛，"趙青芷擦掉笑出的眼淚，"我哪知道你真會中招？堂堂'血影劍'，連這種小把戲都躲不過？"
穆烈頭頂?shù)幕疑罋鈩×曳v，夾雜著憤怒的暗紅。他猛地抬手，一道劍氣擦著趙青芷耳邊飛過，削斷了她幾根發(fā)絲。
趙青芷笑容凝固了。她摸了摸耳朵，確定它還好好地長在頭上，然后深吸一口氣："你知不知道，對救命恩人出手是很不禮貌的？"
"救命恩人？"穆烈冷笑，"把我關在這里三天，下藥、監(jiān)視、設陷阱，這就是王府的報恩方式？"
趙青芷撇撇嘴："誰讓你一副隨時要逃跑的樣子？"她走近幾步，從袖中掏出一塊手帕，"給，擦擦臉。"
穆烈沒接，她就踮起腳直接往他臉上招呼。這個動作讓兩人距離驟然縮短，穆烈能聞到她身上淡淡的茉莉花香，還有...辣椒粉的味道？
"你手上沾了什么？"他警覺地后退。
"啊，被發(fā)現(xiàn)了，"趙青芷吐吐舌頭，"剛從廚房偷了點兒辣椒粉，本來想撒你枕頭上來著..."
穆烈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多大了？三歲？"
"十七，"趙青芷驕傲地挺起胸，"比你小整整十三歲呢，大叔。"
穆烈額頭青筋暴起。他縱橫江湖十余年，何曾被人如此戲弄？但奇怪的是，他發(fā)現(xiàn)自己并沒有真的動殺心。要是換做別人敢這么對他，早就血濺五步了。
"解藥也吃了，內(nèi)力也恢復了，"他冷冷道，"我們的交易可以開始了。"
趙青芷眼睛一亮："你答應幫我調查三王爺了？"
"我只答應合作，"穆烈糾正，"查清真相后各走各路。"
"好好好，"趙青芷像哄小孩似的擺擺手，"那首先，你得教我劍法。"
"什么？"
"調查需要嘛，"她理直氣壯，"萬一遇到危險，我總得有點自保能力。再說了，你忍心看著一個弱女子..."
"你？弱女子？"穆烈打斷她，想起那根抽人很疼的藤條。
趙青芷突然變臉，泫然欲泣："人家只是想學點防身術嘛..."她頭頂?shù)姆郯咨榫w中詭異地摻入了一絲淡藍，演技堪稱一流。
穆烈扶額："...每天半個時辰。"
"成交！"趙青芷瞬間陰轉晴，變臉速度讓穆烈嘆為觀止，"今晚就開始，在后花園！"
說完她就蹦蹦跳跳地跑了，留下穆烈站在原地，頭發(fā)還在滴水。
傍晚時分，翠兒送來了干凈衣服——不再是絲質中衣，而是一套樸素的深藍色勁裝，很適合練武。
"大小姐特意吩咐的，"翠兒怯生生地說，頭頂飄著淡黃色的好奇，"她說...說您穿這個比較像個人。"
穆烈："......"
夜幕降臨，穆烈悄無聲息地來到后花園。月光如水，照在假山和花木上，勾勒出朦朧的輪廓。趙青芷已經(jīng)等在那里，換了一身利落的短打裝扮，手里拿著兩把木劍。
"接著！"她扔給穆烈一把。
穆烈輕松接住，在手中掂了掂："基礎太差，先從握劍姿勢開始。"
接下來的半個時辰堪稱折磨。趙青芷的劍術基礎為零，握劍像握菜刀，出劍像揮掃把。穆烈不得不一次次糾正她的姿勢，有時干脆直接上手調整。
"手腕放松，"他站在趙青芷身后，右手覆在她握劍的手上，"劍是手臂的延伸，不是棍子。"
趙青芷頭頂?shù)那榫w顏色突然變得活躍起來，粉白色中泛起幾縷淡紅。她轉過頭，鼻尖幾乎碰到穆烈的下巴："你教徒弟都這么...親密嗎？"
穆烈像被燙到一樣后退兩步，頭頂?shù)幕疑罋庵虚W過一絲慌亂的紅："專心練習！"
趙青芷偷笑，繼續(xù)笨拙地揮劍。但穆烈注意到，經(jīng)過幾次調整后，她的動作已經(jīng)標準了許多——這姑娘學得很快。
"今天就到這里，"半個時辰后，穆烈宣布，"明天繼續(xù)。"
"等等！"趙青芷攔住他，"你還沒告訴我，那天追殺你的黑衣人是誰？"
穆烈猶豫片刻："影閣的殺手。"
"影閣？"
"一個拿錢辦事的殺手組織，"穆烈淡淡道，"三王爺是他們的老主顧了。"
趙青芷若有所思："所以你發(fā)現(xiàn)了三王爺?shù)拿孛?，他雇影閣滅口？"
穆烈點頭："我在調查一樁官員滅門案時，意外截獲了三王爺與北境蠻族的密信。"他頓了頓，"他打算借蠻族之力造反。"
趙青芷倒吸一口冷氣。這與她前世的記憶吻合——三王爺確實勾結外敵，但沒想到這么早就開始了。
"那些密信呢？"
"藏在一個安全的地方，"穆烈沒有多說，"影閣的人暫時找不到。"
趙青芷正要追問，突然聽到花叢中傳來窸窣聲。她警覺地轉身，卻見一只毛茸茸的小兔子一瘸一拐地鉆了出來，后腿帶著血跡。
"哎呀！"她立刻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捧起小兔子，"它受傷了！"
穆烈皺眉："別管它，野外動物身上可能有病..."
話音未落，趙青芷驚訝地睜大眼睛。穆烈頭頂那團灰色死氣中，竟然泛起了一絲粉紅色！雖然轉瞬即逝，但她看得清清楚楚。
"你...喜歡小動物？"她試探地問。
穆烈別過臉："胡說八道。"
但趙青芷已經(jīng)捕捉到了這個意外發(fā)現(xiàn)。她眼珠一轉，計上心頭："我們帶它回去包扎吧？你看它多可憐..."
"隨你便。"穆烈語氣生硬，但目光卻不自覺地追隨著那只小兔子。
趙青芷暗笑?？磥磉@位冷血劍客有個不為人知的軟肋?。?/p>
回房路上，趙青芷突然拉住穆烈的袖子："明天帶我去市集吧？"
"什么？"
"調查需要嘛，"她眨眨眼，"影閣的人在城里肯定有據(jù)點，我們可以..."
"不行，"穆烈斷然拒絕，"太危險。"
"那我就告訴父親你夜闖閨閣，"趙青芷威脅道，"看他會不會把你閹了送進宮當太監(jiān)。"
穆烈："......"
第二天上午，喬裝打扮的兩人溜出了王府。趙青芷戴著面紗，穿著普通商賈之女的衣裳；穆烈則換了一身粗布短打，看上去像個普通的護衛(wèi)。
"先去吃糖葫蘆！"一進市集，趙青芷就原形畢露，拽著穆烈往小吃攤跑。
"你不是要查影閣嗎？"穆烈無奈地被拖著走。
"急什么，"趙青芷買了串糖葫蘆，咬得嘎嘣響，"喏，給你也買了一串。"
穆烈皺眉："我不吃甜食。"
"嘗一口嘛~"趙青芷直接把糖葫蘆戳到他嘴邊。
穆烈勉強咬了一顆，酸得整張臉都皺了起來。趙青芷哈哈大笑，引得路人紛紛側目。
"別笑了，"穆烈壓低聲音，"九點鐘方向，那個賣瓷器的攤位。"
趙青芷順著他的視線看去。一個相貌普通的中年男子正在整理貨品，看起來毫無特別之處。
"怎么了？"
"他右手虎口有繭，"穆烈低聲道，"是長期握劍留下的。而且他頭頂?shù)闹耋疫吘壚C著一個暗紋——那是影閣的標記。"
趙青芷瞇起眼仔細看，果然發(fā)現(xiàn)竹笠內(nèi)側隱約有個蛇形圖案。她突然想起什么："昨晚我在花園假山后面也看到過這個符號！"
穆烈神色一凜："你確定？"
"千真萬確！"趙青芷點頭，"當時我還以為是哪個下人的涂鴉..."
穆烈臉色變得凝重："影閣的人已經(jīng)潛入王府了。他們通常會在行動前留下標記，作為集合信號。"
趙青芷頓時覺得嘴里的糖葫蘆不甜了："他們想干什么？"
"不知道，"穆烈沉聲道，"但我們必須盡快找到那些密信。只有確鑿證據(jù)才能阻止三王爺。"
"密信到底藏在哪？"趙青芷追問。
穆烈猶豫片刻，終于開口："城南破廟的佛像底下。"
"那我們..."
"今晚我去取，"穆烈打斷她，"你留在王府，裝作什么都不知道。"
趙青芷剛要反對，突然聽到身后傳來一聲驚呼。她回頭看去，只見一個小孩不知怎么爬上了貨架，眼看就要摔下來！
電光火石間，穆烈已經(jīng)沖了出去，穩(wěn)穩(wěn)接住了墜落的孩子。那孩子嚇得哇哇大哭，穆烈手足無措地抱著他，姿勢僵硬得像捧著一顆炸彈。
趙青芷快步上前，從穆烈手中接過孩子安撫。她驚訝地發(fā)現(xiàn)，穆烈頭頂?shù)幕疑罋庵?，那抹粉紅色又出現(xiàn)了，而且比之前更加明顯。
"沒想到'血影劍'還有這么溫柔的一面，"她小聲調侃，"要不要收養(yǎng)這個孩子啊，大叔？"
穆烈瞪了她一眼，但耳根卻微微發(fā)紅。
回府路上，兩人都心事重重。影閣的威脅近在咫尺，而三王爺?shù)年幹\更是迫在眉睫。但奇怪的是，趙青芷發(fā)現(xiàn)自己并不像前世那樣恐懼。有穆烈在身邊，她莫名感到安心。
"今晚小心，"分別前，她低聲囑咐，"如果子時你還沒回來，我就帶人去接應。"
穆烈想拒絕，但看到她堅定的眼神，最終只是點了點頭。
趙青芷看著他離去的背影，突然意識到一個可怕的事實：她已經(jīng)開始在乎這個冷血劍客的安危了。不是作為調查伙伴，而是作為...一個特別的人。
這個念頭讓她心跳加速。她搖搖頭，試圖趕走這種荒謬的想法。但當她的手無意識撫上胸口時，那里分明傳來一陣陌生的悸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