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天色尚未大亮。
秦家的殘破的磚瓦房在搖搖欲墜的晃動之中,全家出動。
秦山、周秀琴和秦鐵山兵分兩路。
秦山和周秀琴的任務(wù)是去將他們的親家公親家母都叫上,去堵門。
走在路上,秦山心中還是一口氣不痛快:
“老秦家雖然分家了,可還沒有死絕呢!”
“劉禿子敢縱容自己的閨女偷人,我就敢讓全生產(chǎn)隊的人都看看!”
“讓所有人都看看,這劉禿子的閨女,是個什么爛人!”
周秀琴攔住道:“這哪是什么光榮的事情啊?你胡鬧什么?”
“那難看的也不是我姓秦的!”
秦山怒道。
周秀琴本想攔,卻被丈夫通紅的眼珠子嚇住。
最終她一跺腳,抄起門后的扁擔(dān)跟了上去
于是兩人將沿途的親戚家都通知了一遍。
沿途撞見早起拾糞的老趙頭,秦山故意高聲道:“老趙叔,待會兒去村頭看戲啊!比縣里梆子班還熱鬧!”
秦鐵山走的是另一條路。
直接找公社副書記余坤。
之所以不找大隊隊長,是因為秦鐵山知道。
那李德貴,就是第三大隊大隊長的私生子!
若不是有這個根腳,秦家也不至于后來被整的家破人亡。
而公社書記,是秦鐵山根本接觸不到的存在。
倒是副書記余坤,因為出自他們第三大隊,和他們多少熟悉一些。
穿過蒙蒙亮下的小路,秦鐵山一路來到了余書記的家中。
此時余書記已經(jīng)起來,正在院中洗漱。
當(dāng)看到秦鐵山之后,頓時愣了一下。
對于這個隊里有名的獵戶他還是知道的。
牙刷還戳在嘴里:“鐵山?這早……”
“余書記!我媳婦正跟李德貴睡一個被窩呢,您說這事歸不歸公社管?”
秦鐵山臉上露出一抹難色緩緩的將事情說給了余坤。
余坤聽罷微微皺眉,同樣露出難色道:
“現(xiàn)在通奸是不視為犯法的。”
“我沒辦法……”
秦鐵山卻搖了搖頭淡淡的道:“誰說我要告他們通奸了?”
“我要告劉紅梅腐化干部。”
余坤頓時臉色微變,微微昂首。
…………
日頭越升越高。
同福村不少人剛剛打開門,就看到一道道人流往前村頭涌去。
老張頭看了看樹梢上的日頭,納悶道:
“咋了這是?這才幾點啊?還沒到上工的時候吧?”
“哎,老張,我也不知道啊?都說前面有熱鬧看,瞅瞅去唄,反正也快到到上工的點了……”
老張聞言頓時一愣:“哎呀,我這還沒洗漱好呢!”
話雖然是那么說,但是動作確實一點不慢,“噗嗤”一聲吐出口中含著的淡淡的鹽水。
就隨著人流涌去。
那涌向的正是秦鐵山的新房。
此刻新房外,已經(jīng)來了不少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來湊熱鬧的村民。
老張頭趿拉著露腳趾的布鞋往人堆里鉆,后頭跟著連臉都沒洗的婆娘。
有娃子騎在樹杈上嚷嚷:“秦家新房里頭有光屁股——”
話沒說完就被大人拽下來,可更多眼睛已經(jīng)黏在了那扇破木門上。
劉長友夫婦是被秦山硬拽來的。
謝菊花還想擺親家譜,可一抬眼看見三個戴紅袖標(biāo)的治安員,腿肚子當(dāng)場轉(zhuǎn)了筋。
她哆嗦著去扯周秀琴的衣角:
“老姐姐,這一大早匆匆忙忙的將我們拽過來到底什么事?”
“小夫妻倆才結(jié)婚不久,是鬧別扭了?那也是小夫妻自己的事情吶……”
劉長友皺起眉來沒有說話,心中已隱隱有些不妙。
然而秦山卻一聲冷笑,眸白多于黑。
劉長友一早就察覺出一絲不對勁了。
卻不知道到底怎么了。
只是眼看著這門口圍著這么多人,再和這兩個親家一大早這詭譎態(tài)度,就隱約能察覺出來。
恍然察覺到,是自己閨女的事發(fā)了!
頓時黑著臉低著聲咬牙切齒的和秦山說道:
“老秦!咱們好歹也是幾十年交情,小孩子家家的一點事情,犯不著吧?”
秦山眼神閃過一絲冷厲,尚未開口,妻子周秀琴就怒道:
“劉長友,你還好意思說?你早就知道了對不對?”
“還鬧別扭?”
周秀琴突然抄起扁擔(dān)砸向院墻,“砰”的一聲震得雞飛狗跳,“你閨女騎在野男人身上鬧別扭是吧?!”
…………
新房里的動靜比扁擔(dān)聲更響。
木門被秦鐵山一腳踹裂時,李德貴正撅著腚找褲衩,白花花的屁股蛋在晨光里格外扎眼。
劉紅梅裹著被子往床角縮,昨夜的胭脂糊了滿臉,活像被雨淋花的紙人。
“秦鐵山你找死!”李德貴抓起尿盆要砸,卻被門外炸開的哄笑釘在原地——
李德貴眼珠子瞪的都要凸了起來。
余坤書記背著手邁進屋,身后是舉著相機的治安隊干事。
然而劉紅梅已然發(fā)現(xiàn),屋外傳來的喧鬧聲,正是針對他們的。
她顫顫巍巍的裹著被子,眼神之中流露出深深的懼意:
“鐵……鐵山,你……你聽我解釋……我……我是被逼的……”
“我真的是被逼的!”
秦鐵山失望的搖搖頭。
余書記此時帶著人走了出來:“劉紅梅,有人舉報你腐化干部,現(xiàn)在治安隊親眼所見,證據(jù)確鑿,跟我們走一趟吧!”
李德貴臉色流露出些許慌亂,連忙潦草的穿上了短衫:“余……余書記,您聽我解釋。”
余書記冷聲道:“李德貴,你的問題也非常嚴(yán)重,不要有僥幸心理,在組織進行定性定調(diào)之前,你最好自己向組織交代清楚!”
話音未落,治安員直接將劉紅梅給扣住,劉紅梅的眼神之中流露出深深的恐懼。
“鐵山!鐵山你救救我啊?你跟書記說說,都是誤會!”
劉紅梅十分清楚自己一旦被治安員帶走之后的下場。
現(xiàn)在雖然不會按照通奸定罪,但這腐化干部的罪名可是絲毫不比通奸差啊!
秦鐵山置若罔聞,反而朝著余書記沉聲道:
“余書記,組織需要怎么處理這對狗男女,我聽從組織的一切安排和處理。”
“但是,我現(xiàn)在需要向組織申請,和劉紅梅同……”
秦鐵山遲疑半霎,瞬間改口道:“和劉紅梅離婚!請余書記予以證明。”
余書記點點頭道:“你自己打申請就行,婦聯(lián)的同志,我也叫來了,愛華同志,事情你已知曉,秦鐵山同志是你們大隊的狩獵能手,事出有因,離婚也是合理的需求……”
這時一邊一個中年婦女手捧紅筆記認(rèn)真的點了點頭:“余書記放心。”
而此時,屋外,瑟瑟發(fā)抖的劉長友夫婦,已經(jīng)嚇得癱軟在地,也沒膽子和余書記說上兩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