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苦杏仁之謎手術(shù)刀劃開第七根肋間隙的皮肉與軟骨時,
一股極其細(xì)微、卻瞬間扎透消毒水厚重屏障的氣味,猛地刺入我的鼻腔。苦杏仁味。我的手,
穩(wěn)了十幾年,此刻卻懸停在胸腔上方,刀尖幾乎凝滯在冰冷的空氣中。
眼前這具被嚴(yán)重?fù)p毀的軀殼,幾個小時前還屬于林濤——那個在長達(dá)五年的恐怖陰影里,
殘忍奪走七條年輕生命,包括我妹妹陳露的連環(huán)殺手。
他是昨夜在高速上瘋狂追逐警車后失控撞毀的,現(xiàn)場一片狼藉,
燃燒的汽油味和焦糊的血肉味濃烈得嗆人。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包括我自己,
一種扭曲的、帶著血腥味的釋然。可這縷微弱的苦杏仁氣息,像一條冰冷的毒蛇,
纏繞上我的理智。我強(qiáng)迫自己繼續(xù),刀尖下壓,精準(zhǔn)地分離組織,
暴露出發(fā)紫、腫脹的心臟和深色淤血的肺部。目光掃過尸體的指尖、口唇黏膜,
最終死死定格在尸斑上——那是一種近乎妖異的櫻桃紅,鮮艷得極不自然,
極其刺眼地鋪陳在青白色的皮膚上,絕非高速車禍撞擊后應(yīng)有的尸斑顏色。“默哥,怎么樣?
確認(rèn)是林濤那雜碎吧?這下露露她們……也算能閉眼了。”助手小張的聲音隔著口罩,
嗡嗡地傳來,帶著一種大石落地的疲憊和解脫。我沒有回頭,
視線焦著在那片詭異的櫻桃紅上,聲音干澀得如同砂紙摩擦:“是他。身份確認(rèn)無誤。
”可心底深處,一個冰冷的聲音在瘋狂叫囂:不對!全都不對!這死因,不對!
解剖臺的無影燈慘白地照著我手中薄薄幾頁的初步尸檢報告。結(jié)論欄里,
“車禍導(dǎo)致多臟器破裂、大出血死亡”幾個字,像燒紅的烙鐵燙著我的眼睛。
那份本該由我出具的、詳盡的毒理分析報告,此刻卻像人間蒸發(fā)了一般,躺在主任的抽屜里,
被一句輕飄飄的“程序上需要再復(fù)核一下”壓著,無法進(jìn)入最終的定案卷宗。我催過,
甚至近乎質(zhì)問,得到的回應(yīng)卻永遠(yuǎn)是官方的推諉和閃爍其詞。
一種冰冷的粘稠感從腳底蔓延上來——有什么東西,一只看不見的手,
正悄然無聲地覆蓋在真相之上,試圖將它捂死。我捏緊了拳頭,指甲深深陷進(jìn)掌心。
妹妹陳露蒼白又絕望的臉龐又一次浮現(xiàn)在眼前,那雙曾盛滿笑意的眼睛,在最后被發(fā)現(xiàn)時,
只剩下凝固的空洞。
還有老白——警局那個沉默得像塊石頭、永遠(yuǎn)佝僂著背整理物證的老管理員。他唯一的女兒,
那個笑起來有兩個酒窩的姑娘白曉,同樣躺在冰冷的停尸間里,
成為林濤名單上倒數(shù)第二個名字。我記得追悼會上,老白一滴淚也沒掉,
只是死死抱著女兒的照片,指關(guān)節(jié)捏得發(fā)白,
仿佛要將那冰冷的相框揉碎在自己枯槁的掌心里。那種深入骨髓的靜默的痛,
比任何嚎啕都更讓人窒息。這縷苦杏仁味,這片櫻桃紅……它們像燒紅的鐵釬,
在我腦海中攪動,最終狠狠釘在了一個名字上——老白。
是他負(fù)責(zé)林濤案所有物證的接收、保管和流轉(zhuǎn)。也只有他,擁有足夠的機(jī)會,
在所有人都被“惡魔伏法”的狂喜沖昏頭腦時,悄然無聲地完成一次致命的置換。
我猛地扯下沾滿血污和防腐劑氣味的手套,橡膠撕裂的聲音在寂靜的解剖室里顯得格外刺耳。
不能再等了。我必須找到他。現(xiàn)在。2 物證室的秘密物證管理室的門虛掩著,
透出一線昏黃的光。我推門進(jìn)去,
里面彌漫著紙張、灰塵和某種陳舊金屬混合的、特有的“檔案”氣味。老白果然在。
他背對著門,佝僂的身影在巨大的鐵灰色物證柜前顯得格外渺小。
他正小心翼翼地整理著幾個密封袋,動作一絲不茍,帶著一種近乎虔誠的專注。
頭頂那盞老舊的日光燈管發(fā)出滋滋的電流聲,光線忽明忽暗,
在他花白的頭發(fā)和洗得發(fā)白的舊警服上投下?lián)u晃不定的陰影。“白叔。
”我的聲音在空曠的室內(nèi)響起,帶著我自己都未察覺的緊繃。老白的動作頓了一下,
極其細(xì)微,幾乎無法察覺。他沒有立刻回頭,只是緩緩地將手中最后一個物證袋放入柜中,
鎖好,發(fā)出“咔噠”一聲輕響。然后,他才慢慢轉(zhuǎn)過身。
那張布滿溝壑、寫滿風(fēng)霜的臉異常平靜,渾濁的眼睛透過厚厚的鏡片看向我,沒有驚訝,
沒有疑問,只有一片深不見底的死水。“小陳啊?解剖結(jié)束了?確認(rèn)是他?”他的聲音沙啞,
帶著老年人特有的那種含混,像一把生銹的銼刀磨著木頭。我盯著他的眼睛,
試圖從那片死水里捕捉到一絲漣漪:“結(jié)束了。是他。”我刻意停頓,目光如刀鋒般銳利,
“但死因,有疑點。”老白的眼皮微微垂了一下,覆蓋住渾濁的瞳孔,再抬起時,
依舊是那副古井無波的樣子。“哦?車禍撞成那樣,還能有什么疑點?
不是當(dāng)場就……沒了嗎?”他微微側(cè)身,似乎想繞過我,去拿旁邊桌子上的水杯。
“尸斑是櫻桃紅的,白叔。”我向前逼近一步,堵住了他的去路,聲音壓得更低,
每一個字都像冰珠砸在地上,“我聞到了苦杏仁味。初步毒理報告被主任壓下了。林濤,
是中毒死的。”管理室里死寂一片,只剩下日光燈管那煩人的滋滋聲。
空氣仿佛凝固成了粘稠的膠質(zhì),沉甸甸地壓在胸口。老白端著那只邊緣磕掉了瓷的舊搪瓷杯,
動作停滯在半空。水杯里深褐色的茶水表面,一絲微瀾都沒有。
他那張被歲月侵蝕得溝壑縱橫的臉,在閃爍的燈光下如同風(fēng)化千年的石雕,
沒有一絲情緒的裂紋。渾濁的眼珠在厚鏡片后,緩慢地轉(zhuǎn)動了一下,最終落在我臉上,
像兩顆蒙塵的玻璃彈珠。“櫻桃紅……苦杏仁味……”他低聲重復(fù)著,
聲音干澀得如同枯葉摩擦,“氰化物?亞硝酸鹽?還是……”他搖了搖頭,
那動作遲緩而沉重,仿佛脖頸的關(guān)節(jié)早已銹死,“小陳啊,你是法醫(yī),你懂這個。我老了,
就是個看庫房的,這些……太高深了。”他端起杯子,湊到嘴邊,
卻只是讓杯沿碰了碰干裂的嘴唇,沒有喝。“高深?”一股冰冷的怒意猛地竄上我的脊梁,
“白叔!白曉!”我?guī)缀跏呛鸪隽怂畠旱拿郑@個名字像一把淬毒的匕首,
狠狠刺向那片死寂,“林濤是害死曉曉的兇手!你比任何人都恨他!你有動機(jī)!
你有機(jī)會接觸所有物證!告訴我,是不是你?!”老白端著杯子的手,
幾不可察地顫抖了一下。杯中的茶水終于蕩開一圈細(xì)微的漣漪。他緩緩放下杯子,
搪瓷底磕在木桌上,發(fā)出一聲沉悶的輕響。他抬起頭,鏡片后的目光穿過我,投向虛空,
那里面翻滾著一種我從未見過的、沉痛到足以焚毀一切的黑暗。“動機(jī)?機(jī)會?”他喃喃著,
嘴角極其古怪地向上扯動了一下,那絕不是笑,而是一種被劇毒浸泡過的扭曲,“小陳,
你說得對。我比任何人都想看著那個畜生死。
我做夢都想親手?jǐn)Q斷他的脖子……”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破風(fēng)箱般的嘶啞,
隨即又猛地跌落下去,只剩下一種令人心悸的疲憊,“可有些東西,不是你想,
就能去做的……也不是你做了,就真能解脫的……”他不再看我,佝僂著背,
慢吞吞地走向門口,那背影在昏暗的光線下,透著一股行將就木的枯槁。“我下班了。小陳,
你也……早點回去休息吧。林濤死了,露露和曉曉……她們……都安息了。
”那“安息”兩個字,從他口中吐出,輕飄飄的,卻帶著千鈞的重量,壓得我?guī)缀醮贿^氣。
他沒有回頭,身影融入了門外走廊更深的陰影里。物證室的門在他身后輕輕合上,
隔絕了那盞滋滋作響的燈。冰冷的、混雜著塵埃的空氣重新將我包裹。老白最后那番話,
像一團(tuán)浸透了冰水的棉絮,堵在我的喉嚨里,沉甸甸地墜著。那絕不僅僅是自白,
更不是否認(rèn)。那是一種更深、更粘稠的暗示,一種指向黑暗深處的邀請。
他提到了解脫……他提到了“不是你想就能做”……他提到了“安息”……仿佛林濤的死,
只是一場更大戲劇的序幕。我猛地轉(zhuǎn)身,目光掃過那些沉默矗立的巨大鐵皮物證柜。
編號、日期、案卷名稱……我的視線最終釘死在角落里一個不起眼的灰色鐵皮文件柜上,
標(biāo)簽上印著“未歸檔/待處理”。剛才老白整理過的……就是這里!心臟在胸腔里狂跳,
撞擊著肋骨。我?guī)撞經(jīng)_過去,一把拉開柜門。一股更濃的陳腐氣味撲面而來。
——斷裂的鑰匙、變形的打火機(jī)、褪色的廉價首飾……我的手指急切地在冰冷的雜物中翻找。
沒有,什么都沒有。老白剛才明明放了東西進(jìn)去!我的目光落在柜子深處,
一個不起眼的、被推到最里面的牛皮紙檔案袋上。袋子沒有封口。我一把將它抽出來,
里面空空如也,只在底部殘留著一點極其細(xì)微的、肉眼幾乎難以察覺的暗金色粉末。
我小心翼翼地用鑷子夾起一點,湊到鼻尖。
鉆入鼻腔——是某種高檔鐘表潤滑油混合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幾乎被掩蓋過去的血腥氣。
金表。這個念頭如同閃電劈開腦海。老白在擦拭一塊金表!一塊沾染了血跡的金表!
林濤案的受害者里,誰擁有金表?卷宗資料瞬間在我腦中翻涌——沒有!
所有受害者的遺物清單里,都沒有價值不菲的金表記錄!它不屬于受害者……那它屬于誰?
為什么上面會有血?老白為什么要偷偷擦拭它?他剛才放進(jìn)去的東西,難道就是這塊表?
他帶走了!寒意瞬間從腳底竄遍全身。那塊表……是鑰匙!
是打開所有疑團(tuán)、通往那個被老白暗示的“更深黑暗”的鑰匙!他下班了……他回家了!
他要把這塊染血的鑰匙藏起來,或者……銷毀!
3 金表驚魂我像一顆被點燃的炮彈沖出警局大樓。夜幕早已降臨,
冰冷的雨絲如同細(xì)密的鋼針,無聲地扎在臉上、手上,帶來麻木的刺痛。我發(fā)動汽車,
引擎發(fā)出暴躁的嘶吼,輪胎碾過濕漉漉的路面,濺起渾濁的水花。后視鏡里,
警局那冰冷的輪廓迅速縮小,最終被黑暗和雨幕吞噬。老白家住在城西一片破舊的老居民區(qū)。
狹窄的街道如同迷宮,兩側(cè)是低矮、墻皮剝落的筒子樓,窗戶大多黑洞洞的,
只有零星幾盞昏黃的路燈在雨中掙扎著發(fā)出微弱的光暈,
將濕漉漉的地面映照得如同流淌的瀝青。
空氣里彌漫著下水道返潮的腥氣和廉價煤球燃燒的嗆人煙味。我將車遠(yuǎn)遠(yuǎn)地停在巷口,
熄了火。雨水敲打車頂?shù)穆曇趔E然清晰起來,砰砰作響,像密集的鼓點敲在心上。
我推開車門,冰冷的雨水立刻打濕了肩膀。巷子深處,一棟最靠里的筒子樓,
三樓最西邊那個窗戶,亮著燈。昏黃、微弱,像黑暗中一只疲憊的眼睛——那是老白的家。
沒有猶豫。我拔出手槍,冰冷的金屬觸感讓我混亂焦灼的思緒有了一瞬間的凝定。
我貼著墻根,像一道無聲的影子,快速向那棟樓移動。樓道里沒有燈,伸手不見五指,
濃重的霉味和垃圾腐敗的氣味混合著,令人窒息。我憑著記憶和感覺,
一步兩級地沖上狹窄陡峭的水泥樓梯。三樓。西戶。
那扇刷著暗綠色油漆、早已斑駁脫落的舊木門就在眼前。門縫底下,透出一線昏黃的光。
里面很安靜,死一般的安靜,只有雨水敲打窗戶的噼啪聲隱約傳來。我深吸一口氣,
冰冷的空氣帶著鐵銹味灌入肺葉。沒有絲毫預(yù)警,我猛地抬起腳,用盡全身力氣,
狠狠踹向門鎖的位置!“砰——咔嚓!”一聲爆響!腐朽的門鎖和脆弱的門框應(yīng)聲撕裂!
木門帶著凄厲的呻吟猛地向內(nèi)彈開,撞在墻壁上,又反彈回來。
破門而入的巨響在狹窄的樓道里如同驚雷炸開。屋內(nèi)的景象瞬間撞入我的眼簾。
一盞低瓦數(shù)的白熾燈吊在屋頂,光線昏黃,無力地照亮著這間不足十平米、堆滿雜物的陋室。
空氣里彌漫著濃烈的廉價煙草味、陳年灰塵味,還有一種……極其刺鼻的化學(xué)溶劑氣味。
老白就站在屋子中央那張唯一的舊木桌前。他被破門的巨響驚得渾身一震,猛地轉(zhuǎn)過身來。
那張枯槁的臉上瞬間褪盡了最后一絲血色,只剩下死灰般的慘白。
渾濁的瞳孔因極度的驚恐而驟然放大,死死地盯住我,又飛快地掃向我手中那黑洞洞的槍口。
他的右手,正死死地攥著一塊東西!一塊在昏黃燈光下依舊折射出奢華、冰冷光澤的金表!
他的左手,則捏著一團(tuán)浸透了某種暗紅色液體的棉布!他在擦表!
在擦那塊表盤上沾染的、已經(jīng)發(fā)黑凝固的血跡!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了。屋外,
雨水敲打著鐵皮雨棚,發(fā)出單調(diào)而急促的鼓點。屋內(nèi),
刺鼻的溶劑氣味混合著老白身上那股濃郁的煙草和衰老的氣息,沉甸甸地壓在胸口。
我手中的槍口,穩(wěn)定地指向他,冰冷的金屬在昏暗光線下泛著幽光。
老白枯瘦的身體僵立在桌邊,像一截被雷劈中的朽木,唯有那只握著金表的手,
在無法抑制地劇烈顫抖,表鏈發(fā)出細(xì)碎而清晰的碰撞聲。他的眼神,從最初的極度驚恐,
慢慢沉淀下來,變成一種認(rèn)命般的、深不見底的絕望。他看著我,又像是透過我,
看向某個更遙遠(yuǎn)、更黑暗的虛空。嘴唇劇烈地哆嗦著,幾次張開,
卻只發(fā)出破風(fēng)箱般嘶啞的喘息。“白國棟!”我厲聲喝道,每一個字都像淬火的鋼釘,
“放下那塊表!雙手抱頭!跪下!”槍口紋絲不動,食指緊貼著冰冷的扳機(jī)護(hù)圈。
老白沒有動。他依舊死死攥著那塊金表,仿佛那是他溺斃前唯一的浮木。
他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著我,喉嚨里發(fā)出嗬嗬的怪響,像是在積聚最后的力量。終于,
那嘶啞、破碎的聲音,
艱難地擠了出來:“你……來晚了……”他的聲音像是砂紙在摩擦生銹的鐵皮,
“表……擦不干凈了……血……浸進(jìn)去了……”他低頭,神經(jīng)質(zhì)地用那塊污穢的棉布,
更加用力地去擦拭金表的表盤內(nèi)側(cè),動作近乎癲狂。“我讓你放下!”我再次厲喝,
向前逼近一步。“放下?”老白猛地抬起頭,
枯槁的臉上竟然扯出一個極其怪誕、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那笑容里沒有半分暖意,
只有無盡的悲涼和一種近乎瘋狂的譏誚,“放下……給誰?給你嗎?陳默?”他不再看我,
目光重新落回那塊沾血的金表上,眼神變得異常空洞,像是在凝視一個深淵。
“你……只知道林濤是畜生……只知道我恨他入骨……”他喃喃自語,聲音低得如同夢囈,
“可你……知不知道……真正的惡魔……有時候……就睡在你身邊?”“你什么意思?
”我的心猛地一沉,一股不祥的預(yù)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四肢百骸。
妹妹陳露蒼白的面容不受控制地閃過腦海。“什么意思?”老白重復(fù)著,
緩緩地、極其緩慢地抬起了那只攥著金表的右手,將沾血的表盤內(nèi)側(cè),顫抖著轉(zhuǎn)向我。
昏黃的燈光下,那奢華的金色表盤內(nèi)側(cè),靠近表冠的位置,
個極其纖細(xì)、卻清晰無比、深深嵌入金屬的字母——**CX**兩個冰冷的、扭曲的字母,
像兩條帶著毒牙的刻痕,狠狠扎進(jìn)我的眼球!CX!陳雪!我妹妹陳雪名字的縮寫!
大腦“嗡”的一聲,仿佛被無形的巨錘狠狠砸中!
前的一切——昏黃的燈光、老白扭曲的臉、那塊沾血的奢華金表——瞬間旋轉(zhuǎn)、模糊、失焦!
世界被剝離了聲音和色彩,只剩下那兩個字母在視野中心瘋狂地放大、燃燒!陳雪?
怎么可能?那個從小跟在我身后,眼睛亮晶晶地喊著“哥,我長大了也要當(dāng)警察”的陳雪?
那個在陳露慘死后哭到昏厥、發(fā)誓要親手抓住兇手的陳雪?
那個……現(xiàn)在就在市局刑偵支隊、前途無量的年輕刑警陳雪?!荒謬!這一定是老白的瘋話!
是栽贓!是絕望的攀咬!“你胡說!”我的聲音嘶啞得連自己都感到陌生,
帶著一種瀕臨崩潰的顫抖,“老白!你瘋了!為了報復(fù),你連這種話都編得出來?!
”槍口劇烈地晃動著,冰冷的金屬幾乎要灼傷我的掌心。“編?
”老白喉嚨里發(fā)出一聲如同野獸瀕死般的嗬嗬怪笑,
渾濁的眼淚混著鼻涕蜿蜒流下他溝壑縱橫的臉頰,“陳默!你睜開眼睛看看!看看這個!
”他猛地將金表拍在油膩的桌面上,發(fā)出“啪”的一聲脆響,沾血的棉布甩到了一邊。
他枯瘦的手指,顫抖得如同風(fēng)中的落葉,死死地指向表盤內(nèi)側(cè)那兩個字母的下方。
“看看這些劃痕!這些印子!”他嘶吼著,聲音破碎不堪,“看到了嗎?!
像不像指甲摳出來的?!像不像?!”我死死地盯著。在那兩個冰冷的刻痕“CX”下方,
表盤極其光滑的金屬底板上,確實分布著幾道極其細(xì)微、深淺不一、方向雜亂的劃痕。
它們非常淺,幾乎與金屬本身的紋理融為一體,若非老白用沾血的布反復(fù)擦拭,
又在昏黃的燈光下刻意指示,幾乎不可能被發(fā)現(xiàn)。
劃痕的形狀……短促、末端帶著細(xì)微的勾狀……真的……真的像是指甲在極度痛苦和絕望中,
用盡最后力氣瘋狂抓撓留下的印記!“曉曉……”老白的身體劇烈地?fù)u晃起來,
仿佛隨時都會散架,他靠著桌子才能勉強(qiáng)站立,聲音哽咽得不成樣子,
她媽留給她的……唯一值錢的東西……林濤那個畜生……他搶走了它……”他抬起枯槁的手,
用骯臟的袖口狠狠抹了一把臉上的淚水和鼻涕,眼睛里的絕望幾乎要流淌出來。
……一直壓在庫房角落里……沒人會在意……沒人會再看它一眼……”他的呼吸越來越急促,
如同破舊的風(fēng)箱,“可我……我不甘心!
我女兒的東西……我總要拿回來……哪怕只是塊沾了血的表……”他猛地吸了一口氣,
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撕心裂肺的控訴:“就在三天前!
就在林濤撞車的前一天!
把它拿回來……我想……擦干凈……留著……當(dāng)個念想……”他的目光死死釘在那塊金表上,
充滿了無盡的痛苦和怨毒,
啊……用了最厲害的溶劑……想把血……把那畜生的臟血擦掉……”他的聲音陡然變得尖銳,
如同玻璃碎裂:“可這血……它滲進(jìn)去了!它下面的金屬上……有東西!就是這些劃痕!
還有……還有這兩個字!”他枯瘦的手指如同鐵鉤,再一次狠狠戳向“CX”的刻痕,
“我擦不掉!我越想擦掉它……它就越是清清楚楚地露出來!像曉曉在看著我!在提醒我!
”“CX……陳雪……”老白的聲音陡然低沉下去,帶著一種令人骨髓發(fā)寒的冰冷,
“你妹妹……陳雪!她根本不是什么追查真相的警察!她是獵人!
她才是那個……把林濤推出來頂罪的真正兇手!
她利用身份……偽造證據(jù)鏈……把所有的疑點……所有的線索……都精準(zhǔn)地引向林濤!
把他塑造成一個完美的、該死的惡魔!”我的身體晃了晃,如同被無形的巨浪擊中,
不得不伸手扶住冰冷的、油膩的門框才勉強(qiáng)站穩(wěn)。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動,撞擊著肋骨,
每一次搏動都帶來窒息般的劇痛。血液沖上頭頂,又在瞬間褪去,留下冰窟般的寒冷。
老白嘶啞的聲音還在繼續(xù),每一個字都像燒紅的鐵釬,
狠狠刺進(jìn)我的耳膜:“她做得好啊……做得天衣無縫!
連你……連你這個親哥哥……都沒看出半點破綻!所有人都信了!林濤百口莫辯!
他成了那個千夫所指、死有余辜的畜生!”老白的臉上浮現(xiàn)出扭曲的快意,
隨即又被更深的痛苦吞噬,“可她忘了……她忘了曉曉!
么堅強(qiáng)……她在生命的最后……在那無盡的黑暗和折磨里……她認(rèn)出了……那個真正的魔鬼!
”老白猛地指向桌上的金表,枯瘦的手指因用力而骨節(jié)發(fā)白:“她就是用這塊表!
用她最后一絲力氣……用她的指甲!在表盤里面……刻下了那個魔鬼的名字!CX!陳雪!
一哪天翻供了……這唯一的證據(jù)……也會被時間抹掉……所以她把它刻在了最堅硬的金子上!
刻在了她唯一能留下的東西上!她要告訴后來的人……真相!真正的兇手是誰!
”他劇烈地喘息著,
渾濁的眼淚和鼻涕再次洶涌而出:“林濤……他根本不知道曉曉留下了這個!
他至死都不知道自己是被誰陷害的!你妹妹……陳雪……她怕!她怕林濤在牢里翻供!
怕他哪天想起什么細(xì)節(jié)!怕這塊表……這個鐵證……總有一天會重見天日!
所以……她等不及了!她不能讓他活到審判!她必須讓他永遠(yuǎn)閉嘴!
”老白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地、怨毒地盯在我臉上,那目光仿佛要穿透我的皮肉,
直刺我的靈魂:“車禍?哈!那根本就是她精心設(shè)計的滅口!
她利用職務(wù)……神不知鬼不覺地給林濤下了毒!一種能讓他產(chǎn)生幻覺、發(fā)狂開車撞死的毒!
就像……就像當(dāng)年她害死露露……害死其他姑娘時用的手段一樣!
她才是那個真正的連環(huán)殺手!林濤……他只是個替死鬼!
一個她用來轉(zhuǎn)移視線、用來發(fā)泄她扭曲恨意的完美道具!
”“露露……她……” 我的喉嚨像是被滾燙的烙鐵堵住,聲音嘶啞得不成樣子,
身體控制不住地顫抖起來,連帶著指向老白的槍口都在劇烈晃動。
妹妹陳露臨死前那雙空洞的眼睛,此刻仿佛在虛空中凝視著我,
充滿了無盡的疑問和……某種我從未深究過的、冰冷的恐懼?不!這不可能!
一定是老白瘋了!為了給女兒報仇,他編造了這一切!“她恨露露?”我嘶吼出來,
聲音帶著連自己都感到陌生的破碎,“露露是她親姐姐!
她怎么可能……” 反駁的話卡在喉嚨里,
因為一個被刻意遺忘的冰冷碎片猛地刺入腦海——陳雪小時候,
因為陳露無意中弄壞了她最心愛的玩具娃娃,她曾整整一個月沒和陳露說過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