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長公主。嘉立元年,新皇登基,長公主臨朝,垂簾聽政。嘉立四年,
我從紅燭搖曳的龍榻上下來,慢條斯理地系好繡著五爪金龍的束帶,
面對耳間通紅的十九歲的小皇帝的表白,面無表情地說:“這不是愛,皇帝。
”1.景平二十三年。父皇病危,母后垂簾聽政。我在一月之內,
誅殺了所有皇子和京城之內的所有宗室子。我距離女皇的位置,只差一步——父皇駕崩。
可是,在我率兵逼宮之夜,
和那群老頑固朝臣不知道從哪個犄角旮旯找出了一個出了不知道多少服的十五歲的小宗室子,
直接立為太子他們有“正經儲君”鼓舞士氣,一時竟與我的兵力相持不下。對峙三個日夜后,
雙方最終達成一致太子登基,是為新皇,我封長公主,代為掌管朝政,
直至新皇年滿二十束發加冠還政。至于我的父皇?哦,
在那三日對峙期間被我的母后一劍穿心而亡。嘉立元年,新皇登基,長公主臨朝,垂簾聽政。
嘉立四年,我從紅燭搖曳的龍榻上下來,慢條斯理地系好繡著五爪金龍的束帶,
面對耳間通紅的十九歲的小皇帝的表白,面無表情地說:“這不是愛,皇帝。
”回到長公主府,脫掉鞋襪,我任由宮女扒掉我那皺得不堪的外袍,
褪下沾了不明液體的里衣。宮女的指尖拂過我肩頭時忽然頓住,小聲驚訝:“殿下!
”我偏頭,往日渾圓白凈的肩頭出現了一道暗紫色的齒痕,還正滲著血珠,
那是今晚小皇帝發了瘋,咬著我耳垂呢喃 “皇姐別走” 時留下的。2.翌日,早朝。
小皇帝今年十九了,后宮還無一位妃子,一群老頑固帶頭向我發難,
一幫小頑固也跟著進言要大開后宮,廣納秀女。老小頑固們的朝服像一片墨色的海浪,
為首的禮部尚書舉著笏板,唾沫星子幾乎要濺到我垂落的珠簾上:“長公主!
陛下十九尚無子嗣,此乃國之大事!”我握緊拳頭,
克制住將這群愚夫丟出大殿全都砍了的沖動,面上仍不動聲色。心里卻一陣嗤笑。納妃?
皇嗣?等小皇帝生了小皇子,這群愚夫的尾巴不得翹上天去,屆時小皇帝的皇位愈加穩固,
我還怎么成為一代女皇!等這群老家伙的唾沫星子飛夠了,我輕抬眼眸,偏頭,
看向端端正正坐在一旁的小皇帝。十九歲的小皇帝已經逐漸長開了,那副五官生得極好看,
眼尾那顆淚痣在晨光里泛著朱砂紅。我道:“本宮認為皇上年紀尚輕,還稚嫩得很,
實在不宜過早耽于女色,”停頓半刻,我沉聲,盯著小皇帝的眼睛,“皇帝,你認為呢?
”“稚嫩”二字被我咬得極重,是個人都能聽出其中的警告之意。
老家伙們聞言紛紛望向小皇帝,殷切的眼神如有實質??芍灰娝麄兊幕实鄞翥读艘幻耄?/p>
然后臉色瞬間潮紅,雙手無措地搓起龍袍,看了我一眼,
他慌亂的眼神撞上我藏著刀鋒的目光,喉結滾動著,又迅速低下頭,
磕巴巴道:“皇姐……皇姐說的是?!崩霞一飩兲е念^,終是低下了。當晚,
長公主府收到一封信件。信是小皇帝寫的,詞間懇懇切切,一再保證不會納妃,
末尾還留下一句:“朕就知道皇姐愛朕!”我隨意一覽,大致看完后,順手扔進炭盆里燒了,
信箋逐漸在橘色光暈里變成灰燼。有病。胡言亂語。這不是愛,傻子。
3.近日發生了一件大事。征西大將軍大勝西戎,班師回京途中偶遇一個二十歲男子,
其樣貌與已被我誅殺的六皇子一模一樣。大將軍一番查證后,
發現這人竟是與六皇子一母同胞的雙生弟弟,這些年一直私下養在民間。大將軍遂瞞著我,
直接將人帶到了朝堂之上。甫一看見那張熟悉的面龐,我下意識以為是御下無能,
沒有殺盡皇嗣,給自己留下了后患。聽完原委才知,哦,原是我母后當年的歷史遺留問題。
嗐,我嘆口氣,眼中露出一絲殺氣。稱皇途中竟又冒出一只攔路虎。找死。
小皇帝拉拉我的衣角,欲言又止。我看看殿中那位“新皇子”墨色廣袖垂落如松枝靜立,
月白錦帶隨穿堂風輕揚,他負手而立,玄色發冠束起半頭烏絲,眼眸似深潭映月,
眼底藏著與年齡不符的沉靜,恍惚間竟與我記憶中六皇子赴死前的模樣重疊。
我又看看小皇帝,他垂著頭,指尖在我袖角上反復摩挲,指腹因用力而泛出淡紅,四年相處,
這人明明已經比我高出半個頭,此刻卻微微蜷著背,用他那雙愚蠢的眼睛愣愣地望著我。嘖。
我輕瞥一眼小皇帝拉住我衣袖的手,嘖一聲,他受驚般縮了縮手,卻又立刻攥緊我的袖口,
指節開始從紅轉青,像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浮木。這窩囊樣子。我一把揮開他的手,
冷聲:“皇帝想說什么,直說便是。”小皇帝扭扭捏捏,
最后低聲在我耳旁用僅我倆人能聽見的聲音說:“皇姐……皇姐別讓他當皇帝,
朕……朕會聽話的?!焙?。我輕笑出聲。小皇帝看著我笑,也跟著咧開嘴角,
小心翼翼地開口:“皇姐答應了?”我沒有回答,只不動聲色地把衣袖塞回小皇帝的手心。
再度捏上我的衣角,小皇帝語氣中帶著點小雀躍,眼尾淚痣泛著欣喜的紅,
“皇姐會殺了他的對吧?”我看著小皇帝。當然。這一次是他。下一個就是你。朝堂之上,
眾目睽睽之下,天下悠悠之口并不好堵,我不便動手,只得按照祖制封了他個七王爺之名,
給些閑職。聽完旨意,小皇帝瞳孔放光,與我咬耳朵:“朕就知道皇姐愛朕!”這不是愛,
傻子。4.今夜留宿小皇帝寢宮。大汗淋漓之后,盡興的我一腳踢開再度膝行過來的小皇帝。
小皇帝從地上爬起來,左肩處洇出了一道淺灰色的印子,臉上紅氣未褪,睫毛上凝著水光,
趴在床榻邊,直愣愣地看著我。“去,把我的外袍撿過來。
”小皇帝聞言伏身去尋我那四散的外袍,一會兒后,掌心托著衣物給我遞過來,仔細一看,
虎口還能見到淡淡的薄繭。小皇帝半跪在床邊,比我高出半個身子。嘖,不想抬頭。“低些。
”聞言,小皇帝伏在我腿邊。嗯,這下與我齊平了。我滿意地摸摸他的頭,
小皇帝也微微往我手心里蹭。溫情片刻,憶起還未處理完的朝政,
今日因某個黏人的小家伙已耽擱了我太多時間。我抓住那人遞過來的衣袍一扯。沒扯動。
我傾身靠近,下頜貼住小皇帝的鬢角,聲音壓得極低,還帶著點饜足的慵懶,“想死?
”“皇姐要回府了嗎?”“不然?”“皇姐……皇姐就不能陪朕一晚嗎?
”小皇帝拉起我的手,“皇姐還從未留下過一次……”溫熱的唇在我指間留下一吻,再抬頭,
少年眼睛一閃不閃地看著我。我轉手捏住小皇帝的下顎。這雙眼睛濕漉漉的,是好看的。
但好像可以更濕。更好看。住一晚,未嘗不可。殿外忽然來報,
說七王爺兩個時辰前突發惡疾,十幾位太醫都束手無策,病情之重已經驚動宗室。
我被這一突發的消息驚到。這不是我動的手。我再急也不會選擇今日,
選在七王爺剛剛認祖的第一日,我雖不怕宗室,但他們的唾沫星子也實在惡心。
光是想想宗室的那派假惺惺的模樣,我已經開始頭疼。我用力從小皇帝手中扯過衣袍,
衣袍擦過小皇帝帶繭的虎口帶來些許阻力。將衣袍丟給上前的宮女,我大步往外邁,
宮女跟在后面慌手慌腳地替我穿衣?!盎式恪瓌e走……”小皇帝鞋襪竟也未穿,赤腳追上,
拉住我。我回頭。七王爺的病……不是我。那就只能是……我輕拍小皇帝的頭,
低頭看了看他被冰涼的地板凍得通紅的腳趾?!安灰薄!薄啊薄肮浴?/p>
”隨手指了名太監吩咐,我下令:“給皇上尋雙襪子,若是下次我發現陛下的腳是涼的,
你的腳也不再熱絡起來了?!鞭D身出宮。5.七王爺府。宗室一眾人圍著,太醫忙前忙后。
七王爺平躺在榻上,冷汗浸濕了胸襟,里衣就那樣濕漉漉地貼在七王爺身上,
他的唇色比床帳還白,嘴角還有未擦拭干凈的藥漬。我以扇掩面冷笑。
還真是一副生了病的模樣。好生可憐。當真是與小六一副做派。我并未上前,只是遠遠看著,
可惜那一聲嗤笑聲過大,引來了宗室回頭。他們瞬間如臨大敵,
仿佛我是什么從地獄爬上來的炎魔,
最年長的那位老王爺甚至雙手大張作大字狀擋在七王爺床前?!伴L公主萬不可再造殺孽!
”其他人也附和。“長公主!切不可??!”“七王爺今日……長公主該如何向天下交代!
向皇上交代!”何必如此防著我,我沒提著劍來,已經很仁慈了。
這些人當年也是這么擋在皇子們前面,擋在自家兒孫前面的,
如果不是看在他們都七老八十沒有幾年活頭了,又都是老王爺、老王孫,是我名義上的長輩。
這些人。老鱉一堆。我側身拔過右手邊侍衛腰間的佩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
劍尖直指最近的老王爺的喉嚨,冷聲:“誰活?”房中如死了一般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