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現在終于明白自己惹了多大的禍了！那可是司令夫人啊！碾死她比碾死一只螞蟻還容易！
她之前還做夢都想著巴結領導，往上爬，這下可好，直接把天給捅了個窟窿！
“我……我……主任……劉干事……”張小莉嘴唇哆嗦著，話都說不完整了，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往下掉，“我錯了……我狗眼看人低……我有眼不識泰山……我……我不是人……”
“啪！”她狠狠地抽了自己一個耳光，清脆響亮。
“劉干事，您大人有大量，別跟我這種沒見識的小人一般計較……我家里還有老娘和弟弟要養活，我不能沒有這份工作啊……求求您，饒了我這次吧……”
馬主任在一旁看得心驚肉跳，生怕劉淑芬不解氣，連忙跟著幫腔：
“劉干事，您看，這小張也是年輕不懂事，一時糊涂，她已經知道錯了，您就高抬貴手……”
劉淑芬卻看都沒看張小莉一眼，只是淡淡地對馬主任說：
“馬主任，供銷社是為人民服務的窗口單位，不是某些人作威作福的地方。這位同志今天的所作所為，嚴重影響了我們國家公務人員在人民群眾中的形象。這樣的人，我覺得不太適合繼續留在這個崗位上了。”
這話雖然說得輕描淡寫，但在馬主任聽來，卻不亞于一道圣旨。
他哪敢不從，連連點頭哈腰：“是是是！劉干事說得對！這種害群之馬，我們供銷社絕不姑息！我馬上就處理！馬上就處理！”
張小莉聽到這話，如同五雷轟頂，整個人都癱軟了下去，面如死灰。
完了，全完了！為了得到這份供銷社的工作，她家托了多少關系，送了多少禮，她自己又付出了多少努力，賠了多少笑臉！
原以為端上了鐵飯碗，可以一輩子吃喝不愁，還能在街坊鄰居面前揚眉吐氣。可現在，就因為她一時嘴賤，狗眼看人低，這一切都化為泡影了！
她想起家里病重的老娘，還等著她拿錢回去買藥；想起還在上學的弟弟，學費也沒著落。要是沒了這份工作，她們娘仨可怎么活啊！
“劉干事！不！司令夫人！”張小莉突然反應過來，連滾帶爬地撲到劉淑芬腳下，抱著她的腿哭嚎起來：“我真的知道錯了！我給您磕頭了！求您發發慈悲，給我一條活路吧！”
劉淑芬厭惡地皺了皺眉，想把腳抽出來，卻被她死死抱住。
蘇玉梅在一旁看得解氣，心想這婆娘也有今天！她慢悠悠地開口道：
“哎，我說這位售貨員同志，你要求饒，也該找對人吧？今天受委屈的，可不止劉妹子一位。”她說著，輕輕拉了拉林清華。
張小莉一愣，這才注意到一直站在劉淑芬身邊的林清華。她之前光顧著巴結和害怕劉淑芬，壓根沒把這個穿著破舊的小姑娘放在眼里。
劉淑芬眉頭一皺，一手攬過林清華的肩膀，“怎么，你還欺負了我干女兒？”
馬主任也是個人精，立刻明白了劉淑芬的意思，連忙對張小莉使了個眼色，壓低聲音道：“這位小姑娘，是劉干事的干女兒！你連司令家的千金都敢怠慢，真是瞎了你的狗眼！”
干……干女兒？！
張小莉如遭雷擊，難以置信地看著林清華。這個穿著補丁衣服，怯生生的小丫頭，竟然是司令夫人的干女兒？！她剛才還罵人家是窮鬼，是阿貓阿狗！
這一刻，張小莉腸子都悔青了！她恨不得時光倒流，回到幾分鐘前，把那個囂張跋扈、口出惡言的自己掐死！
“姑娘！不！小姐！小姑奶奶！”張小莉涕淚橫流，也顧不上體面了，膝行到林清華面前，“咚咚咚”就磕起頭來，額頭撞在水泥地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是我有眼無珠！是我狗仗人勢！我不該瞧不起您，不該說那些難聽的話！求求您，跟司令夫人說說好話，饒了我吧！我給您做牛做馬都行啊！”
林清華何曾見過這種陣仗，嚇得往后退了兩步，小臉有些發白。
她雖然討厭這個售貨員，但看著她這么凄慘地磕頭求饒，心里也有些不落忍，她求助地看向母親和干媽。
蘇玉梅冷哼一聲，心道現在知道求饒了？早干嘛去了！她可不是什么圣母，對這種人，絕不會心慈手軟。
劉淑芬輕輕拍了拍林清華的手，示意她不用害怕，然后對馬主任說道：
“馬主任，具體怎么處理，是你們供銷社內部的事情，我相信你能處理好，給我們一個說法，也給所有被她怠慢過的顧客一個說法。人，我就交給你了。希望你們供銷社以后能引以為戒，端正服務態度，真正做到為人民服務。”
她不想讓清華過多地沾染這些污糟事。
“是是是！劉干事您放心！我一定嚴肅處理！從重處理！絕不姑息！”馬主任如蒙大赦，連連躬身應道。
他立刻招呼旁邊一個機靈點的老售貨員：
“小王，快，帶劉干事和兩位小姐去挑最好的布料！把咱們庫里壓箱底的好東西都拿出來！價格算最低！布票要是不夠，我來想辦法！”
那老售貨員也是個有眼力見的，忙不迭地應了，臉上堆滿了最熱情的笑容，引著劉淑芬、蘇玉梅和兩個女孩往布料區走去，態度那叫一個殷勤備至，與之前張小莉的嘴臉形成了鮮明對比。
劉淑芬也沒客氣，既然要給干女兒和親女兒做新衣服，自然要挑好的。
她眼光也好，很快就給林清華和趙敏珠各挑了幾匹顏色鮮亮、質地柔軟的的確良和棉布，有淺藍的，有粉紅的，還有時下最流行的碎花圖案，足夠她們做幾身換洗的春裝和夏裝了。
蘇玉梅也跟著沾光，劉淑芬堅持也給她扯了兩塊深色耐臟的料子。
整個過程中，馬主任都小心翼翼地陪在一旁，噓寒問暖，一會兒問劉干事渴不渴，一會兒又夸兩位小姐真是漂亮懂事，活像個搖著尾巴的哈巴狗。
“劉干事慢走！蘇大姐慢走！兩位小姐慢走！歡迎下次再來！”
布匹扯好，付了錢和票，馬主任親自將她們一行人送到供銷社門口，臉上堆滿了諂媚的笑容，點頭哈腰，直到吉普車開遠了，看不見影子了，他才長長地松了一口氣，直起腰來，用袖子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
張小莉眼睜睜看著劉淑芬一行人離去，連句求情的話都沒得到，最后一絲希望也破滅了。
她癱坐在冰冷的地上，兩眼無神，只覺得天旋地轉，周圍顧客指指點點的聲音，像針一樣扎在她心上。
她知道，自己這輩子，算是徹底毀了。
工作沒了，名聲臭了，以后在這片兒，她是別想抬起頭做人了。
那些曾經巴結她的，看不起她的，都會把她當成一個笑話。
她甚至能想到，這件事很快就會傳遍她住的大雜院，傳到她老娘和弟弟的耳朵里。她那個本就病重的老娘，能不能經受住這樣的打擊？她那個指望她出人頭地的弟弟，以后在學校里還怎么抬得起頭？
想到這里，張小莉再也支撐不住，兩眼一翻，直接暈死在冰冷的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