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午后的陽光懶洋洋地透過客廳的落地窗,在地板上投下溫暖的光斑。
林晚剛結束一個視頻會議,揉了揉有些發酸的脖頸,端起桌上微涼的咖啡抿了一口。
這是她花了五年時間,熬夜熬到脫發、方案改到吐,才終于攢夠首付買下的小窩,
不到七十平,卻盛滿了她全部的安全感和驕傲。鑰匙插進鎖孔轉動的聲音突兀地響起,
帶著一種熟稔到近乎粗暴的節奏。林晚眉頭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除了她,
只有母親李素娟有備用鑰匙。門開了,進來的卻不止母親一人。
那股熟悉的、帶著廉價香水與強勢氣息的味道先一步涌了進來。
三姨王桂芬那張總是帶著算計的臉出現在門后,她像回自己家一樣,
鞋跟噠噠作響地踩過玄關光亮的地磚,目光挑剔地在不大的客廳里掃視了一圈,
最后落在林晚身上?!皢?,小晚在家呢?正好?!蓖豕鸱夷樕隙哑鹦Γ?/p>
但那笑意絲毫未達眼底,反而透著一股理所當然的指使意味。她身后跟著的母親李素娟,
手里拎著個超市購物袋,臉上帶著點局促不安,眼神躲閃著不敢看林晚?!叭?,媽。
”林晚放下咖啡杯,語氣平淡,心里卻拉起了警報。無事不登三寶殿,尤其是這位三姨。
王桂芬自顧自地在沙發上坐下,占據了最舒服的主位,還拍了拍身邊的位置:“姐,
你也坐啊,站著干嘛?!彼D向林晚,單刀直入,連寒暄都省了:“小晚啊,今天三姨來,
是有件大好事跟你商量!”林晚沒接話,只是靜靜地看著她,等著她的“大好事”露出獠牙。
王桂芬清了清嗓子,聲音拔高了幾分,帶著一種宣布重大決策的得意:“你看啊,
我們家嬌嬌,就是你有出息的表妹!她呀,最近琢磨了一個大生意,那前景,嘖嘖,
專家都說好!絕對能賺大錢!就是現在啟動嘛,差點本錢……”她刻意停頓了一下,
目光像探照燈一樣打在林晚臉上。林晚心中冷笑一聲,面上依舊不動聲色?!八园?,
”王桂芬身子往前傾了傾,語氣變得無比“誠懇”,“你這當姐姐的,現在條件也好了,
房子都買上了,可不能光顧著自己享福,得幫襯幫襯妹妹啊!一家人,就該互相扶持,
你說是不是?”她說著,目光意有所指地瞟向林晚身后的臥室門,
仿佛那扇門后藏著的不是房間,而是她唾手可得的金礦。“三姨的意思是?
”林晚的聲音很平靜,聽不出情緒?!昂唵?!”王桂芬一拍大腿,仿佛林晚已經答應了一般,
臉上放出光來,“把你這個房子拿去銀行做個抵押,貸筆款子出來!利息嘛,
等嬌嬌生意做起來了,那還不是分分鐘就還上了?到時候你們姐妹倆都跟著沾光!
”她說得輕描淡寫,仿佛抵押房產就像去菜市場賒斤土豆一樣簡單。
一股冰冷的怒意瞬間從林晚腳底竄起,直沖頭頂!她辛苦打拼來的安身立命之所,
在這個女人嘴里,竟然成了可以隨意拿去給她女兒“做生意”的籌碼?不等林晚發作,
王桂芬像是才想起什么,又輕飄飄地轉向旁邊一直沉默削蘋果的李素娟,
用一種施恩般的口吻說道:“對了姐,還有個事兒。你看啊,我們老了,總得考慮養老問題。
我家那兩個,志強(她兒子)工作忙,應酬多,金貴著呢!嬌嬌呢,以后是要做大老板的,
更沒時間伺候人。所以啊,這養老的事,我看就靠小晚和小然(林晚的妹妹)了。
反正你家兩個閨女,心細,也孝順。我這當三姨的,以后就指著她們了!
”“啪嗒”一聲輕響,李素娟手里削了一半的蘋果掉在地上,滾了幾圈,沾滿了灰。
她慌忙彎腰去撿,頭埋得更低了,手指微微顫抖著。金貴?養老靠她們?
她王桂芬的一兒一女是鑲了金還是嵌了鉆?積壓多年的怒火和憋屈如同火山熔巖,
再也無法抑制!林晚猛地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沙發上那個一臉理所當然的女人,
聲音冷得像冰:“三姨,你是不是忘了吃藥?”王桂芬臉上的假笑瞬間僵住,
隨即被惱怒取代:“林晚!你怎么說話呢?我這是為你們姐妹好!一家人互相幫忙怎么了?
你這是什么態度?”“我的態度?”林晚氣極反笑,胸腔劇烈起伏,
“我的態度就是——我的房子,一磚一瓦,一厘一毫,都是我林晚的血汗!
憑什么拿去給你女兒填那不知道是坑還是窟窿的‘大生意’?憑什么?!”她目光如刀,
轉向低頭不語的母親:“媽!你聽見了嗎?三姨不僅要拿你女兒的房子去給她女兒揮霍,
還要我們姐妹倆給她當免費保姆養老送終!她自己的兒子女兒是寶貝,是金疙瘩,舍不得用,
就專門來霍霍我們家的女兒?天底下有這樣的道理嗎?!
”李素娟被女兒凌厲的目光刺得一哆嗦,嘴唇囁嚅著,想說什么,
最終卻只發出蚊子般細小的聲音:“小晚…桂芬她…她也是好心…一家人…”“好心?
”林晚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撕裂般的痛楚,“她的‘好心’就是當年我爸病重,
她借口家里困難,硬是從我們家‘借’走的那三萬救命錢,到現在連個欠條都沒打,
提都不讓提!她的‘好心’就是姥姥留下的那對金鐲子,她趁亂偷偷藏起來,
轉頭就說是姥姥私下給她的!她的‘好心’就是連我當年考上大學的學費補助款,
她都敢偷偷扣下一半,說給我‘存著’當嫁妝,結果呢?錢呢?!現在,
她還要來算計我的房子!算計我和妹妹的下半輩子!媽,這還叫好心?這叫吃人不吐骨頭!
”一樁樁一件件,被林晚毫不留情地撕開,血淋淋地攤在陽光底下。
客廳里的空氣仿佛凝固了,只剩下林晚急促的喘息聲和母親壓抑的抽泣聲。
王桂芬的臉色由紅轉青,再由青轉黑,被戳穿老底的羞惱讓她徹底撕下了偽善的面具。
她蹭地站起來,指著林晚的鼻子,唾沫星子橫飛:“反了天了!林晚你個沒良心的白眼狼!
我含辛茹苦拉扯你們家的時候,你都忘了?要不是我幫襯,你們能有今天?現在翅膀硬了,
買了個破房子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我告訴你,這個忙,你幫也得幫,不幫也得幫!
這養老,你們姐妹倆也擔定了!這是你的命!誰讓你是姐姐,你媽又是個立不起來的!
”“我的命?”林晚怒極,反而徹底冷靜下來,眼神淬了冰一樣寒冷,直直刺向王桂芬,
“我的命,輪不到你來安排!我的房子,你一根手指頭也別想碰!至于養老?
”她嘴角勾起一抹極致諷刺的弧度,一字一句,
清晰無比地砸在王桂芬和李素娟的心上:“三姨,監獄里也管養老,包吃包住,
我看挺適合你!”“你!”王桂芬氣得渾身發抖,臉漲成了豬肝色,揚起手就想撲過來。
李素娟嚇得尖叫一聲,下意識地想攔在中間。林晚卻后退一步,
冷冷地看著她:“要撒潑回你自己家撒去!這里是我家!現在,請你出去!”她指著大門,
語氣斬釘截鐵,不容置疑。王桂芬看著林晚那雙冰冷決絕、沒有絲毫妥協余地的眼睛,
再看看旁邊只會哭哭啼啼、毫無用處的姐姐,一股邪火無處發泄,
猛地抓起自己放在茶幾上的那個廉價手包,狠狠剜了林晚一眼,
又恨鐵不成鋼地瞪了李素娟一眼,丟下一句:“好!好你個林晚!你給我等著!
我看你能得意到幾時!還有你,姐,你就看著你女兒這么欺負我?你個沒用的東西!
”高跟鞋踩著憤怒的鼓點,王桂芬像一陣裹著毒氣的旋風,摔門而去。“砰”的一聲巨響,
震得整個屋子都在嗡嗡作響,也震得李素娟渾身一顫,眼淚流得更兇了。
客廳里死一般的寂靜,只剩下李素娟壓抑的啜泣聲。林晚站在原地,胸口劇烈起伏,
剛才爆發的怒火讓她指尖還在微微發麻。她沒有看母親,
目光緩緩掃過這個承載著她所有努力和汗水的小小空間。剛才王桂芬那貪婪的目光,
像毒蛇的信子舔舐過這里的每一寸地方,讓她感到一陣生理性的惡心和巨大的危機感。
她走到玄關的鞋柜旁,那里有一個不起眼的掛鉤,掛著幾串備用鑰匙。林晚伸出手,
指尖準確地勾住了屬于母親的那一串。冰冷的金屬觸感傳來,她用力一拽,
將那串鑰匙緊緊攥在手心,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李素娟看著女兒的動作,哭聲一頓,
神里充滿了慌亂和哀求:“小晚…那是…那是媽放你這的備用鑰匙…萬一你…”林晚轉過身,
將母親那串鑰匙放在茶幾上,發出清脆的碰撞聲。她的聲音疲憊而疏離,
帶著一種被徹底傷透后的平靜:“媽,沒有萬一了。這鑰匙,你拿回去吧。我的家,
以后我自己看著。” 她沒有再看母親瞬間慘白的臉,也沒有再聽她哽咽的解釋,轉身,
徑直走向自己的臥室。房門關上,隔絕了客廳里壓抑的空氣和母親無助的哭泣。
林晚背靠著冰冷的門板,緩緩滑坐到地上??蛷d里,母親低低的嗚咽聲斷斷續續地傳來,
像針一樣扎在她心上。
憤怒、委屈、心寒、對母親懦弱的失望……無數情緒在她胸腔里翻江倒海。她用力閉上眼睛,
深深吸了一口氣,再緩緩吐出。再睜開眼時,那雙漂亮的眼眸里,只剩下冰冷而堅硬的決心。
王桂芬不會善罷甘休的。那個女人貪婪成性,今天撕破了臉,她只會更加不擇手段。房產證。
林晚猛地站起身,快步走到書桌前,拉開最底下帶鎖的抽屜。她記得很清楚,
那個暗紅色的、代表著她所有根基的本子,就放在里面一個不起眼的文件袋里。然而,
當她的手指觸碰到抽屜深處時,心卻猛地一沉。那個位置,空空如也!裝房產證的文件袋,
不見了!二茶幾上那串冰冷的鑰匙,像一道無形的界碑,隔開了林晚和李素娟。
客廳里的空氣凝滯得讓人窒息,只剩下李素娟壓抑的、斷斷續續的抽泣聲,
像鈍刀子割著林晚的神經。她沒有回頭,徑直進了臥室。門在身后合攏,
隔絕了母親那哀傷無助的氣息,卻隔絕不了那聲音,
更隔絕不了心頭那沉甸甸的、被背叛的寒涼和巨大的危機感。房產證不見了。
這個認知如同冰水,瞬間澆熄了胸腔里翻騰的怒火,
只留下刺骨的冰冷和一種近乎麻木的清醒。她靠在門板上,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大腦飛速運轉。抽屜是上鎖的。鑰匙只有她有。母親雖然有備用鑰匙,
但那個帶鎖的抽屜鑰匙,她從未給過母親。王桂芬是怎么拿到的?除非……母親給了她。
或者,母親自己拿了,然后給了王桂芬。這個念頭像毒蛇一樣噬咬著她的心。她不愿意相信,
可今天母親那躲閃的眼神、含糊的辯解、面對王桂芬無理要求時的懦弱沉默,
無一不在指向這個最殘酷的可能性?!昂恰币宦暥檀俣涞淖猿皬牧滞泶竭呉绯?。
她用力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底只剩下銳利的光。王桂芬的貪婪和無恥,她從小就知道。
那些被刻意壓下的、塵封的記憶碎片,此刻如同被颶風卷起,呼嘯著涌入腦海,
帶著清晰而屈辱的細節。她記得那年夏天,空氣悶熱得讓人喘不過氣。
父親躺在醫院白色的病床上,臉色蠟黃,瘦得脫了形。醫生催繳手術費的聲音像喪鐘。
母親李素娟愁得整夜整夜睡不著,眼睛腫得像桃子。家里能賣的都賣了,親戚借了個遍,
還差三萬塊。就是那個時候,王桂芬來了。她穿著嶄新的花裙子,手里拎著一小袋蘋果,
臉上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憐憫。她坐在病房里唯一還算干凈的椅子上,拉著母親的手,
聲音壓得很低,卻字字清晰地鉆進躲在門外偷聽的林晚耳中?!敖惆。皇俏艺f你,
姐夫這病就是個無底洞??!你也得為自己想想,為兩個孩子想想!
我們家志強馬上要上補習班,嬌嬌學鋼琴也是一筆不小的開銷……唉,真不是我不幫,
實在手頭緊。不過呢……”她話鋒一轉,湊得更近,“我認識個人,能搞到點便宜藥,
效果……咳,反正試試唄?總比干等著強!省下來的錢,你們也能緩緩。
”母親像抓住了救命稻草,連連點頭。王桂芬趁機又說:“姐,你看我這么幫你們,
跑前跑后的……上次跟你提的那事,就是志強想買電腦,你看能不能……”最后,
那筆本該用在父親手術上的、親戚們湊來的救命錢,
被王桂芬以“幫忙找便宜藥”和“借給志強買電腦”為由,“借”走了整整三萬。沒有借條。
事后母親怯懦地去問,被王桂芬一頓夾槍帶棒的哭訴堵了回來,
說什么“心寒”、“姐姐懷疑妹妹”、“要不是我幫忙你們更慘”,
硬生生讓母親再也開不了口。父親的病最終也沒能留住,那三萬塊,
成了壓在母親心頭、也壓在林晚心頭的巨石,更是王桂芬吸血史上最沉痛的一筆。
還有姥姥去世的時候?;靵y的喪事期間,
姥姥生前最珍視、說過要留給兩個外孫女一人一只做念想的龍鳳金鐲,不翼而飛。
所有人都忙著傷心和料理后事,只有王桂芬,眼神閃爍,行動鬼祟。
后來在她家陳嬌嬌的脖子上,林晚看到了那只本該屬于自己的、刻著鳳紋的金鐲。她質問,
王桂芬面不改色:“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這是姥姥臨走前悄悄給我的,
讓我給嬌嬌戴著辟邪!你那只?誰知道姥姥放哪兒了,興許弄丟了呢?別瞎賴人!
” 母親在一旁,嘴唇哆嗦著,最終還是選擇了息事寧人。林晚那只刻著龍紋的鐲子,
從此成了懸案,成了她心里一道抹不去的傷疤。最讓林晚齒冷的,是她考上大學那年。
家里砸鍋賣鐵,加上她自己假期拼命打工,終于湊夠了學費。
學校有一筆針對貧困生的入學補助,不多,但足夠她幾個月的生活費。
表格是王桂芬“熱心”幫忙去街道蓋章的。錢下來那天,王桂芬喜滋滋地來到她家,
塞給林晚一個薄薄的信封,拍著她的肩膀說:“小晚啊,有出息!三姨替你高興!
這補助款啊,三姨先幫你收著一半,給你存起來當嫁妝!女孩子嘛,
手里得有點私房錢才硬氣!放心,三姨替你保管得好好的!” 那語氣,仿佛是天大的恩賜。
林晚當時涉世未深,又沉浸在考上大學的喜悅和對未來的憧憬中,雖然覺得別扭,
卻也沒多想。直到幾年后,她偶然在母親和李素娟的爭執中才得知,王桂芬扣下的那一半,
早就被她“挪”去給陳嬌嬌買了最新款的手機和衣服!所謂的“保管”,不過是無恥的侵占!
一樁樁,一件件,像陳年的污垢,被記憶的刷子狠狠擦亮,散發出令人作嘔的氣息。
王桂芬的嘴臉在這些回憶里越發清晰:她只吸親近之人的血,專挑善良懦弱的母親下手。
對夫家那些厲害的小叔子小姑子?她連屁都不敢放一個,聽說還被狠狠教訓過,
從此干脆斷絕來往,只敢窩里橫!“專坑自家人……”林晚喃喃自語,指尖深深掐進掌心,
疼痛讓她保持著最后的清醒。憤怒已經燃燒殆盡,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冰冷的、沉入骨髓的決絕。這一次,她觸碰到的是自己的底線,
是自己用血汗筑起的堡壘——她的房子!她走到書桌前,再次拉開那個空蕩蕩的抽屜。
手指仔細地摸索著每一個角落,仿佛能觸摸到房產證消失時留下的、無形的痕跡。
抽屜里很干凈,沒有撬動的痕跡。鑰匙……只有她有。母親……林晚的目光轉向臥室門。
客廳里,母親的抽泣聲不知何時停了,死寂一片。她深吸一口氣,拉開了房門。
李素娟還坐在沙發上,維持著之前的姿勢,低著頭,肩膀微微塌著,
像一尊被抽走了靈魂的雕像。聽到開門聲,她身體猛地一顫,抬起頭,
紅腫的眼睛里充滿了驚惶和一種近乎絕望的哀求?!皨??!绷滞淼穆曇艉芷届o,
平靜得近乎冷酷,她走到母親面前,視線緊緊鎖住她躲閃的眼睛,“我的房產證,在哪里?
”李素娟的嘴唇劇烈地哆嗦起來,臉色瞬間慘白如紙。她下意識地絞緊了衣角,
眼神慌亂地四處游移,就是不敢看女兒的眼睛。
什么房產證…小晚…媽不知道啊……是不是…是不是你放別的地方了……”“放別的地方了?
”林晚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穿透謊言的鋒利,“那個抽屜,我每天都看!那個文件袋,
我上周才檢查過!它現在不見了!就在今天,王桂芬來過之后!就在你也在家的時候!
不見了!”“我…我沒有…”李素娟的聲音細若蚊蠅,帶著哭腔,“我真的沒有拿……小晚,
你信媽……”“信你?”林晚的心像是被狠狠攥了一下,痛得她幾乎無法呼吸。
她逼視著母親,一字一句,清晰地砸下去,“那你告訴我,王桂芬今天來,
是不是還跟你單獨說過什么?是不是她讓你拿的?或者,她把鑰匙要走了?”“沒有!
鑰匙…鑰匙還在我這…”李素娟慌忙地摸索著口袋,掏出了林晚剛才還給她的那串備用鑰匙,
急切地證明著,“你看,在這里!
桂芬她…她就是跟我訴苦…說嬌嬌多不容易…說你不懂事…她…她沒讓我拿東西…”“訴苦?
”林晚冷笑,眼中最后一絲溫度也消失了,“媽,你是真糊涂,還是裝糊涂?
王桂芬是什么人,你比誰都清楚!她今天沒拿到她想要的,她怎么可能善罷甘休?
她看上了我的房子!為了她那個‘金貴’的女兒,她什么事都干得出來!偷?騙?偽造?
對她來說算得了什么?!”“偽造”兩個字,像一道驚雷劈進林晚混亂的思緒。
她猛地想起王桂芬離開時那句惡狠狠的“你給我等著”!一股寒意瞬間從尾椎骨竄上頭頂!
那個女人!她偷走房產證,絕不會是為了收藏!她是要去抵押!她需要什么?需要貸款合同!
需要……她的簽名!巨大的危機感如同實質的陰影,瞬間籠罩下來。林晚只覺得手腳冰涼。
王桂芬絕對敢!她絕對敢找人偽造她的簽名!
房產證和偽造的合同找到那些審核不嚴的小貸公司甚至銀行內部某些蛀蟲……后果不堪設想!
她辛苦打拼來的一切,很可能在幾天之內化為泡影,甚至背上巨額債務!
李素娟被女兒眼中驟然迸發的凌厲寒光和話語里的信息嚇呆了,嘴唇翕動著,
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只剩下恐懼的淚水無聲滑落。林晚沒有再理會母親。
她轉身快步走進客廳旁的小儲物間,那是母親偶爾來住時堆放個人物品的地方。
里面有些雜亂,舊衣物、舍不得丟的瓶瓶罐罐。林晚目標明確,
直接拉開角落一個舊式五斗柜最上面的抽屜。
幾顆掉了色的紐扣、一個老式頂針……還有一個用橡皮筋捆著的、小小的、陳舊的鐵皮盒子。
那是林晚小時候存零花錢的盒子。她的手指沒有絲毫猶豫,直接越過那個盒子,
探向抽屜深處。
指尖觸碰到一個更硬、更有棱角的物體——一個深藍色、印著模糊花紋的硬殼筆記本。
林晚的心跳漏了一拍。她迅速將筆記本抽了出來。很舊了,邊角磨損得厲害。她飛快地翻開。
里面密密麻麻記著一些家庭開支,字跡是母親的,有些稚拙。
她的目光快速掃過那些泛黃的紙頁,直到翻到中間偏后的位置。動作停下了。那里,
夾著一張同樣泛黃的紙條。紙條被對折著,邊緣因為多次的摩挲而顯得格外脆弱。
林晚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打開它。紙條上的字跡歪歪扭扭,
卻帶著一股蠻橫的氣息:【今借到李素娟現金叁萬元整(30000.00)。
借款人:王桂芬。日期:XXXX年X月X日?!空钱斈旮赣H病重時,
王桂芬“借”走的那筆救命錢!這張欠條,林晚一直以為早被王桂芬逼著母親毀掉了,
或者被母親懦弱地丟掉了。沒想到,它竟然被母親偷偷藏在這里,
夾在這個幾乎被遺忘的舊筆記本中!母親藏起了這張欠條。就像她藏起了對妹妹的恐懼,
藏起了自己的懦弱,藏起了那些被剝削的委屈。她不敢拿出來,不敢聲張,
只敢在無人的深夜,偷偷拿出來看一眼,再藏回這個不見天日的角落,
仿佛這樣就能證明那些傷害從未發生,或者終有一天會得到償還。多么可笑,又多么可悲。
林晚捏著這張輕飄飄卻又重如千斤的欠條,指尖因為用力而微微顫抖。
紙張粗糙的觸感摩擦著皮膚,帶來一種尖銳的真實感。它像一面鏡子,
映照出王桂芬的無恥貪婪,更映照出母親李素娟那深入骨髓的軟弱和自欺欺人。
客廳里傳來母親壓抑的啜泣聲,斷斷續續,如同背景音。林晚緩緩抬起頭,
目光越過儲物間的門框,落在客廳沙發上那個蜷縮的、顫抖的身影上。失望如同冰冷的潮水,
瞬間淹沒了最后一絲僥幸的暖意。指望母親去對抗王桂芬?指望她醒悟?不,
她只會再次被王桂芬的眼淚和“親情”綁架,甚至可能在無意識間成為幫兇。靠山山倒,
靠人人跑。這一次,她只能靠自己。她將那張欠條重新對折好,
小心翼翼地放回筆記本原來的位置,再將筆記本塞回抽屜深處。關上抽屜的動作很輕,
卻帶著一種塵埃落定的決然。她不會再質問母親了。質問一個裝睡的人,毫無意義。
房產證被盜,
桂芬極有可能正在偽造文件試圖非法抵押她的房產——這是她此刻面臨的、迫在眉睫的戰爭。
林晚轉身走出儲物間,沒有再去看母親一眼。她徑直走向玄關,拿起自己的包和手機。
指尖劃過冰冷的手機屏幕,解鎖。第一步,咨詢律師。
了解在房產證被盜、可能遭遇偽造簽名抵押的情況下,她該如何自救,如何固定證據,
如何最大程度保護自己的財產。第二步,收集證據。王桂芬的貪婪和無恥是她的武器,
也是她的致命弱點。她要拿到能錘死她的鐵證!林晚換好鞋,拉開大門。
門外傍晚的光線涌了進來,帶著一絲涼意?!皨專彼龥]有回頭,聲音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
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我出去辦點事。晚飯你自己解決吧?!闭f完,她一步跨出門外,
反手輕輕帶上了門?!斑菄}?!遍T鎖合攏的聲音,清脆而冰冷,像一道閘門,
徹底關上了某些東西。李素娟坐在沙發上,聽著那聲門響,看著女兒消失在門后的背影,
身體劇烈地顫抖了一下,巨大的恐慌和無助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間將她緊緊纏繞,
勒得她幾乎無法呼吸。她張了張嘴,想喊住女兒,喉嚨卻像是被什么堵住了,
只能發出破碎的嗚咽。林晚站在公寓樓冰冷的電梯前,看著跳動的數字。
電梯鏡面映出她緊繃的臉,那雙漂亮的眼睛里,最后一絲屬于親情的溫度徹底褪去,
只剩下堅冰般的冷靜和一種近乎冷酷的狩獵光芒。王桂芬,你要玩?好。我奉陪到底。
電梯門無聲滑開。林晚走了進去,按下一樓。狹小的空間開始下行,失重感傳來。
她的手指在手機屏幕上快速滑動,精準地找到一個備注為“周律師”的號碼,撥了出去。
聽筒里傳來等待接通的忙音,一聲,又一聲,敲打在寂靜的電梯空間里,
也敲打在她緊繃的心弦上。她的目光落在光潔如鏡的電梯內壁上,
清晰地映照出自己此刻的神情——沒有憤怒,沒有悲傷,
只有一種破釜沉舟的、近乎漠然的專注。電話接通了?!拔梗苈蓭焼??我是林晚。
很抱歉打擾您,我遇到一個非常緊急的法律問題,
關于房產證被盜和可能面臨的非法抵押……” 她的聲音清晰、穩定,條理分明地開始敘述,
每一個字都像精心打磨過的冰凌。電梯平穩地抵達一樓。門開的瞬間,
傍晚微涼的風裹挾著城市的喧囂涌入。林晚握著手機,一邊冷靜地與律師溝通著關鍵細節,
一邊大步流星地走出公寓樓,匯入外面車水馬龍的世界。夕陽的余暉將她的影子拉得很長,
帶著一種孤注一擲的決絕。她的戰場,才剛剛拉開序幕。
而那個鳩占鵲巢、貪婪無度的三姨王桂芬,絕不會想到,她這次踢到的,
是一塊淬了火的鋼板。三手機貼在耳邊,聽筒里周律師冷靜專業的聲音還在持續傳來,
分析著法律條文和應對策略。傍晚的風帶著涼意吹拂著林晚的臉頰,卻吹不散她心頭的凝重。
她站在公寓樓前的花壇邊,目光穿過車流,落在對面那家燈火通明的律師事務所招牌上。
“……所以林小姐,當務之急是立即報警,說明房產證被盜,
并強調你從未授權任何人辦理抵押,尤其要指出你懷疑對象王桂芬有盜竊和意圖偽造的嫌疑。
報警回執是關鍵的第一步證據。同時,務必聯系房產登記中心,掛失并申請補辦房產證,
凍結房產交易狀態……” 周律師的語速很快,卻字字清晰?!昂玫?,周律師,我明白了。
報警和掛失我會立刻去辦?!?林晚的聲音異常平穩,只有她自己知道,
握著手機的手指因為用力而微微發白。周律師提供的方向清晰而冰冷,像一把手術刀,
精準地剖開混亂,直指要害。“另外,”周律師頓了頓,補充道,
“如果能拿到對方明確承認盜竊或者意圖抵押你房產的直接證據,比如錄音,
那將是鎖定她犯罪意圖的利器。當然,這需要技巧,也要注意合法合規?!变浺簦?/p>
林晚眼神一凜,一個念頭迅速成型?!拔颐靼?,謝謝周律師?!彼Y束了通話。報警,掛失。
這兩件事刻不容緩。她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打開手機地圖,
搜索最近的派出所位置。距離不算遠,步行大約十五分鐘。她沒有選擇打車。
步行能讓她混亂的大腦在夜風中冷卻下來,重新梳理思路。城市的霓虹在她身邊流淌,
車燈劃出一道道模糊的光帶,喧囂的世界仿佛與她隔著一層玻璃。她走得很快,步履堅定,
每一步都踏在冰冷的現實上。派出所值班室的燈光有些刺眼。林晚走進去,
簡明扼要地向值班民警陳述了情況:房產證在特定時間范圍內被盜,抽屜鎖完好,
懷疑是特定親屬王桂芬所為,并強調此人之前多次索要房產未果,揚言報復,
且極有可能意圖偽造文件進行非法抵押貸款。民警的表情嚴肅起來,
詳細詢問了房產證特征、存放位置、最后見到的時間以及嫌疑人王桂芬的基本信息。
林晚一一回答,條理清晰。她拿出手機,
翻出房產證的照片(她當初拿到時特意拍照留存)和王桂芬的一張合影(家庭聚會時拍的),
提供給警方。“我們會立案調查。” 民警做了記錄,打印出報警回執遞給她,
“這份回執你收好。另外,你懷疑對方要偽造簽名抵押,這個情況很重要。
我們會關注相關動向。你這邊也盡快去房產局辦理掛失手續?!薄爸x謝警官。
” 林晚接過那張薄薄的紙,上面冰冷的鉛字和鮮紅的公章,此刻卻成了她最堅實的盾牌。
她小心翼翼地將回執折好,放進貼身的口袋里。走出派出所,夜更深了。
她立刻撥通了房產登記中心的咨詢電話,確認了非工作時間無法辦理業務,
但預約了第二天一早最早的時間段去辦理掛失和補證申請。做完這一切,她站在清冷的街頭,
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冰冷的空氣灌入肺腑,帶來一種近乎殘酷的清醒。報警回執在手,
掛失預約完成,法律程序已經啟動。但這只是防守。
她耳邊回響:“拿到對方明確承認盜竊或者意圖抵押你房產的直接證據……”王桂芬那種人,
得意忘形時最容易露出馬腳。林晚眼中寒光一閃,拿出手機。她沒有直接撥打王桂芬的電話,
而是先撥通了妹妹林然的號碼。電話很快接通,傳來林然帶著睡意的聲音:“姐?這么晚了,
怎么了?”“小然,”林晚的聲音刻意放得低沉急促,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和緊張,
“你睡了嗎?媽在你那邊嗎?”“啊?媽?沒有啊,她不是在你那邊嗎?
”林然的聲音清醒了幾分,透出疑惑和擔憂,“出什么事了姐?你聲音不對勁。
”“媽…媽跟我吵了一架,跑出去了,電話也關機。
”林晚的聲音里適時地染上一絲焦慮和無奈,“家里…家里出了點事。
我的房產證…好像不見了?!彪娫捘穷^傳來林然倒吸一口冷氣的聲音:“什么?!
房產證不見了?怎么會?姐你別急!我馬上過來!”“不用不用!”林晚立刻阻止,
語氣帶著安撫,“你別慌,這么晚了別亂跑。我已經報警了,也聯系了房產局明天掛失。
我就是擔心媽,她情緒不太好,我怕她…去找三姨了?!薄叭??!”林然的聲音陡然拔高,
充滿了毫不掩飾的厭惡,“她去找那個吸血鬼干什么?肯定是她!姐,
房產證肯定是王桂芬偷的!她今天是不是又去鬧了?我就知道她沒安好心!”“小然,
”林晚打斷妹妹的憤怒,聲音壓得更低,帶著一種推心置腹的沉重,“我知道你生氣,
我也氣。但現在不是沖動的時候。媽那個性子…我怕她被三姨三言兩語一哄,或者一嚇,
又…又做出什么糊涂事,或者說出什么不該說的。三姨那個人,你也知道,為了錢,
什么都敢干。我怕她哄騙媽簽了什么字,
或者錄了什么對她有利的話……”林然的呼吸在電話那頭明顯變得粗重起來,
顯然也想到了最壞的可能?!澳窃趺崔k?姐!不能讓她們得逞啊!”“所以小然,
”林晚的聲音透出一種孤注一擲的意味,“我需要你幫我一個忙。你現在,立刻,
馬上給三姨打個電話?!薄拔医o她打?!”林然的聲音充滿了抗拒?!皩?,就是你打。
”林晚的語氣不容置疑,“你性子急,脾氣爆,三姨知道。你打電話過去,
就假裝是從媽那里聽說了房產證丟了的事,然后直接質問她,罵她!罵得越兇越難聽越好!
就咬死是她偷的,罵她不要臉,罵她貪得無厭,罵她連親外甥女的房子都偷!
質問她是不是想拿去抵押給陳嬌嬌填窟窿!把你的憤怒和‘猜測’全吼出來!要讓她覺得,
你知道了她的計劃,而且非常憤怒,但…拿她沒辦法,只能無能狂怒。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林然顯然在消化姐姐的意圖。很快,她明白了過來,
聲音里帶上了破釜沉舟的狠勁:“我懂了,姐!激將法!讓她得意忘形,
自己把狐貍尾巴露出來!你放心,罵人我在行!我這就打!罵不死她!”“記住,
”林晚最后叮囑,聲音冷得像冰,
“一定要提到‘偷房產證’和‘抵押給陳嬌嬌’這兩個關鍵點!逼她承認,
或者…讓她得意之下自己炫耀出來!錄音,小然,全程錄音!”“明白!
”林然的聲音斬釘截鐵。掛了妹妹的電話,林晚沒有立刻回家。
她走進街角一家24小時營業的便利店,買了一小包餅干和一瓶水,在靠窗的高腳凳上坐下。
窗外的夜色濃稠如墨。她拿出手機,
調出一個平時很少用、但具有強大通話錄音功能的APP,檢查了存儲空間和錄音設置。
然后,她調出王桂芬的號碼,指尖懸在撥號鍵上方,靜靜地等待著。
心臟在胸腔里沉穩地跳動著,一下,又一下,沒有慌亂,
只有一種獵手等待獵物踏入陷阱的專注和冰冷。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便利店明亮的燈光下,
只有她安靜的身影。大約過了二十分鐘,她的手機屏幕亮了起來。來電顯示:三姨王桂芬。
來了!林晚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她沒有立刻接聽,而是等電話響了四五聲,
才慢條斯理地劃開接聽鍵,同時,指尖精準地按下了錄音鍵?!拔??”她的聲音平靜無波,
聽不出任何情緒?!傲滞?!
”電話那頭立刻傳來王桂芬拔高的、帶著明顯得意和幸災樂禍的尖利嗓音,背景音有些嘈雜,
似乎在外面,“你行啊你!翅膀真是硬了!敢報警抓我?還跟你媽吵架把她氣跑了?
你可真是你媽的好女兒啊!”林晚沒說話,只是將手機拿得離耳朵稍遠一點,
任由王桂芬刺耳的聲音在聽筒里回蕩。“怎么?啞巴了?知道怕了?”王桂芬見她不吭聲,
越發得意,仿佛已經勝券在握,“我告訴你林晚,別以為報個警就了不起了!
警察能拿我怎么樣????你有證據嗎?紅口白牙就想誣賴我?哼!我王桂芬行得正坐得直!
”林晚依舊沉默,指尖輕輕敲擊著冰涼的桌面。王桂芬似乎覺得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更加氣急敗壞,聲音陡然變得更加刻薄和炫耀:“你妹妹那個沒教養的死丫頭,
剛才打電話過來,跟瘋狗似的亂咬人!說什么我偷你房產證?呸!誰稀罕你那破本子!
還說什么我要拿去抵押給嬌嬌?簡直是放屁!血口噴人!”她越說越激動,
仿佛要將下午在林晚家受的氣和剛才被林然辱罵的怒火一股腦發泄出來:“我告訴你林晚,
那破房子,白送我都不要!嬌嬌要做的是大生意!以后是要住大別墅的!你那鴿子籠,
算個什么東西?也就你和你媽當個寶!還鎖抽屜里?笑死人了!防誰呢?防你親三姨?我呸!
你個白眼狼,活該你媽被你氣跑!活該你東西丟了!這就是報應!老天爺都看不過眼!
”惡毒的詛咒和刻薄的炫耀如同污水般潑來。林晚靜靜地聽著,
錄音鍵的紅色小點在屏幕上規律地閃爍,像一只冰冷的眼睛,忠實地記錄下每一個字。
“王桂芬,”林晚終于開口,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穿透電波的冰冷力量,
清晰地打斷了對方的謾罵,“你說了這么多,我只問你一句。”電話那頭的聲音戛然而止,
似乎被林晚這突如其來的平靜和直呼其名給噎了一下?!拔业姆慨a證,”林晚一字一頓,
清晰無比地問,“是不是在你那里?”短暫的沉默。隨即,
是王桂芬更加尖利、卻明顯帶著一絲色厲內荏的咆哮:“放你娘的屁!林晚!
你少在這胡說八道!我說了沒拿就是沒拿!你愛信不信!有本事讓警察來抓我啊!
我看他們能把我怎么樣!你……”“嘟…嘟…嘟…”林晚沒等她說完,直接掛斷了電話。
干凈利落。她看著手機屏幕上“錄音已保存”的提示,緩緩收起手機。
窗外的霓虹映在她冰冷的瞳孔里,沒有憤怒,只有一片深不見底的寒潭。夠了。
王桂芬雖然沒直接承認“偷”,但她那激烈的否認、刻意撇清、對“破本子”的不屑一顧,
以及對林然“指控”內容的復述和暴怒,尤其是那句“白送我都不要”,
在警方和法庭的語境下,結合報警記錄和后續可能的證據鏈,其心虛和嫌疑昭然若揭。
更關鍵的是,她親口提到了“房產證”這個核心物證,并明確表達了對其的貶低和占有意圖,
這足以證明她知道房產證的存在和丟失,并試圖撇清關系。這份錄音,是意外之喜,
更是她反擊的第一顆子彈。林晚將剩下的半瓶水擰緊,起身離開便利店。夜風更涼了。
她沒有絲毫停留,徑直朝家的方向走去。每一步,都踏在冰冷的算計和即將到來的風暴之上。
推開家門,客廳里只亮著一盞昏暗的壁燈。母親李素娟蜷縮在沙發一角,聽到開門聲,
像受驚的兔子般猛地抬起頭。她的眼睛紅腫未消,臉上淚痕交錯,
眼神里充滿了驚恐、愧疚和一種茫然的無措。顯然,
林然那通充滿“憤怒”的電話和王桂芬可能隨之打來的咆哮,她都聽到了。
林晚的目光掃過母親,沒有任何停留,也沒有任何詢問,徑直走向自己的臥室。
她的冷漠像一堵無形的墻?!靶⊥怼崩钏鼐甑穆曇魩е耷唬⑷醯仨懫?。
林晚的腳步在臥室門口頓住,但沒有回頭。“她…她是你三姨……”李素娟的聲音破碎不堪,
仿佛用盡了全身力氣才擠出這句話,卻更像是一句蒼白無力的辯解。
林晚的手搭在冰涼的門把手上,指尖微微收緊。她沒有回應,只是沉默地擰開門,走了進去,
然后輕輕關上了門?!斑菄}。”門鎖合攏的聲音,在寂靜的客廳里格外清晰,也格外冰冷。
李素娟望著那扇緊閉的房門,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
巨大的恐慌和一種前所未有的、被徹底隔絕的寒意將她緊緊包裹。女兒那冰冷的眼神,
那拒人千里的沉默,比任何責罵都更讓她心膽俱裂。而一門之隔的臥室內,林晚背靠著門板,
拿出手機。屏幕上,那份剛剛保存的錄音文件靜靜地躺在那里。她點開播放鍵,
王桂芬那尖利、刻薄、充滿得意和惡毒的咆哮聲,清晰地流淌出來,在寂靜的房間里回蕩。
林晚閉上眼睛,聽著這刺耳的噪音,嘴角卻緩緩勾起一抹冰冷到極致的弧度。王桂芬,
你的好日子,快到頭了。四王桂芬那尖利刻薄的謾罵錄音,如同淬了毒的針,
一遍遍扎在林晚的神經末梢。她坐在書桌前,電腦屏幕發出冷白的光,映著她毫無表情的臉。
手機連接著數據線,錄音文件正被小心翼翼地備份到云端和兩個不同的物理U盤里。
做完這一切,她才拔掉數據線,指尖在冰涼的金屬機身上劃過。反擊的彈藥已經備好一份。
但還不夠。對付王桂芬這種不見棺材不掉淚、撒潑打滾無所不用其極的無賴,
證據鏈必須像鐵桶一樣密不透風。
她的目光落在書桌一角那串孤零零的鑰匙上——那是屬于她自己的,抽屜鑰匙。
今天下午的混亂中,她清楚地記得自己鎖好了抽屜才離開臥室去客廳面對王桂芬的。
抽屜鎖完好無損,沒有撬動的痕跡。那么,唯一的途徑,就是鑰匙。
母親李素娟的備用鑰匙已經被她收回,當時就在她眼皮底下。
王桂芬不可能從母親身上直接拿走鑰匙而不被察覺。除非……是在更早之前,
母親就已經把鑰匙給了她?或者,母親給了她復制的機會?
這個猜測讓林晚的心又沉下去幾分。她起身,走到臥室門邊,側耳傾聽??蛷d里一片死寂,
母親似乎連呼吸都放輕了。那種刻意營造的、近乎卑微的安靜,
反而讓林晚感到一種更深的疲憊和疏離。她輕輕擰開門把手,走了出去。沒有開大燈,
只有玄關一盞感應夜燈散發著微弱昏黃的光。母親李素娟蜷縮在沙發最暗的角落,
像一團模糊的影子。聽到腳步聲,那團影子猛地瑟縮了一下,頭埋得更低。林晚沒有看她,
徑直走向大門。她的目標明確:門鎖。這扇厚重的防盜門,是她安全感的最后一道物理屏障。
她蹲下身,目光銳利如鷹隼,一寸寸掃過鎖孔周圍光滑的金屬面板。手指伸出,
沒有直接觸碰鎖孔,而是從包里拿出一支小巧的LED強光手電,
這是她平時放在包里應急用的。冷白的光束精準地打在鎖孔上。
光線照亮了黃銅鎖芯的內部結構,
也照亮了……一點極其細微的、幾乎與金屬融為一體的、半透明的膠狀殘留物!
林晚的呼吸微微一窒。她湊得更近,幾乎鼻尖要貼上冰冷的門板。沒錯!在鎖孔內部邊緣,
靠近鎖芯轉動的縫隙處,粘著一點點極其微小的、凝固的、淡黃色的膠質物!非常少,
如果不是刻意尋找,在昏暗光線下根本不可能發現。
它看起來……像某種廉價的硬質糖果融化后又凝固的殘留。糖膠?!
一個極其卑劣但有效的開鎖手段瞬間浮現在林晚腦海:將融化或軟化的硬糖塞進鎖孔,
趁其未凝固時插入鑰匙,待糖冷卻硬化后,鑰匙齒的形狀就被完美拓印下來!
之后只需將凝固的糖塊小心取出,就能復制出一模一樣的鑰匙!王桂芬!肯定是她!
利用母親在家、甚至可能支開母親的機會,偷偷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復制了鑰匙!
難怪母親面對質問時眼神躲閃、語焉不詳,她可能根本不知道王桂芬具體做了什么,
或者被王桂芬以某種借口糊弄了過去,但潛意識里知道妹妹動了手腳,所以心虛!
林晚的心跳在胸腔里沉重地擂動,不是恐懼,
而是被這極致無恥的手段激起的滔天怒焰和冰冷的決絕。她小心翼翼地拿出手機,
調到微距模式,屏住呼吸,對著鎖孔內部那點微乎其微的糖膠殘留,
從不同角度拍下了十幾張高清照片。每一個細節都被清晰地捕捉下來。拍完照,
她沒有試圖去清除那點殘留物。這是重要的物證!她需要保留現場。做完這一切,她直起身,
目光冷冷地掃過沙發角落那團依舊在瑟縮的影子。母親知道嗎?或許知道,或許不知道。
但這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王桂芬已經用實際行動證明,為了達到目的,
她可以無所不用其極。偷竊、偽造、甚至可能更惡劣的手段,她絕對使得出來!林晚轉身,
再次走回臥室。關上門,隔絕了外面的一切。她沒有開燈,在黑暗中走到窗邊。
窗外是城市的萬家燈火,璀璨卻冰冷。她拿出手機,屏幕的光照亮了她沉靜如水的面容。
她點開瀏覽器,
輸入關鍵詞:“遠程監控攝像頭”、“門窗感應報警器”、“家用隱蔽監控套裝”。
頁面瞬間跳出琳瑯滿目的商品信息。她的目光快速掃過,
篩選著那些體積小巧、安裝簡便、支持手機遠程實時查看和云端存儲的產品。
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滑動、點擊、比較參數、查看評價。她的動作精準而高效,沒有任何猶豫。
很快,
幾件符合要求的產品被加入購物車:一個偽裝成普通插座的微型廣角攝像頭(帶夜視功能),
一套門窗開合感應磁條報警器,還有一個偽裝成煙霧探測器的微型攝像頭(帶拾音功能)。
結算,付款,選擇同城速配,加急!地址精確到她家樓下的快遞驛站。做完這一切,
她將手機屏幕按滅。黑暗中,她的眼睛卻亮得驚人,像潛伏在夜色里的猛獸。防守已經布置。
法律程序在推進,關鍵錄音在手,鎖孔物證已固定。接下來,就是主動出擊,請君入甕了。
她需要王桂芬行動!需要她拿著偷來的房產證和偽造的文件,去進行抵押!
只有抓她個人贓并獲,才能將她的罪行徹底釘死!林晚的大腦飛速運轉,
一個清晰的計劃逐漸成型。她需要制造一個機會,
一個讓王桂芬覺得時機成熟、毫無風險的機會。第二天清晨,天色微亮。林晚走出臥室時,
母親李素娟已經在廚房里了,背對著她,正在煮粥。動作有些僵硬,刻意回避著林晚的視線。
空氣里彌漫著一種令人窒息的沉默和小心翼翼。林晚仿佛沒感覺到這尷尬的氣氛。
她像往常一樣洗漱,然后坐到餐桌旁。母親低著頭,將一碗白粥和一碟咸菜放到她面前,
動作帶著一種討好的笨拙?!皨?,”林晚拿起勺子,攪動著碗里的粥,聲音平靜無波,
聽不出任何情緒,“我今天要出差?!崩钏鼐昝偷靥痤^,
眼中充滿了驚愕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出差?這么突然?去…去哪里?去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