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空氣與煙火“博達,幫我拿下包。”“博達,我渴了。”“博達,這題好難,
你幫我做。”“博達……”季博達的名字,貫穿了柳如煙前二十二年的人生。
像呼吸一樣自然,像空氣一樣無處不在。他是她家隔壁的男孩,比她大兩歲,
從她蹣跚學步起,就像個小尾巴,也像個小守護神,緊緊跟在她身后。柳如煙是美的。
美得張揚,美得帶著幾分不食人間煙火的疏離感。從小到大,她習慣了被注視,被追捧。
而季博達,是唯一一個注視了她二十年,卻從未讓她感到一絲不適和壓力的人。
他的目光總是溫煦的,包容的,帶著一種磐石般的沉靜。
他記得她所有的喜好和禁忌:不吃香菜,討厭下雨天潮濕的味道,喜歡梔子花,
害怕一些多足的蟲子。
他會在她生理期時默默遞上溫熱的紅糖水和暖寶寶;會在她熬夜趕設計稿時,
坐在一旁安靜地看書,適時遞上一杯溫牛奶;會在她任性發脾氣時,沉默地承受,
等她氣消了,再笨拙地逗她笑。所有人都知道季博達愛柳如煙,愛得深沉而卑微。
連柳如煙的父母都早已把他當作半個兒子,默認了他們的未來。只有柳如煙自己,
似乎從未真正“看見”過這份愛。或者說,她看見了,卻覺得理所當然。季博達,
就像她房間里那盞永遠不會熄滅的夜燈,存在得如此穩固,以至于她幾乎忘記了黑暗的可怕,
也忘記了燈也需要能源。“博達,你就像空氣,沒有你,我大概活不了吧?
”柳如煙曾半開玩笑地說過。季博達當時只是看著她,深邃的眼眸里有什么東西閃了閃,
最終化作一個無奈的、帶著寵溺的淺笑:“嗯,那就好。” 他想要的,
從來不是“像空氣”,而是“不可或缺”。但他知道,能成為她生命里的空氣,
已是他傾盡全力守護的幸運。直到伊藤誠的出現,像一顆絢麗的流星,
驟然劃破了柳如煙平靜如水的天空。伊藤誠是日籍華裔,家族企業在本市有重要投資。
他英俊,多金,舉手投足間帶著一種精心雕琢的優雅和恰到好處的神秘感。他談吐風趣,
見識廣博,懂得欣賞藝術,更懂得如何撩撥一個驕傲女孩的心弦。他對柳如煙的追求,
熱烈而不失分寸,浪漫得如同精心編排的偶像劇。他會突然出現在柳如煙的畫室,
帶著一束罕見品種的厄瓜多爾玫瑰;會在深夜帶她去山頂,
只為看一場據說百年難遇的流星雨;會在高級餐廳包場,
請來她最喜愛的小提琴家現場演奏……他的世界光鮮亮麗,
充滿了柳如煙從未體驗過的刺激和“被珍視”的眩暈感。
與季博達二十年如一日的溫吞守護相比,伊藤誠就像一場盛大而危險的煙火,
瞬間點燃了柳如煙內心深處對“轟轟烈烈愛情”的全部渴望。
她沉迷于這種被猛烈追求、被捧在手心的感覺,仿佛只有這樣的激情,
才配得上她自以為是的“獨特”。季博達沉默地看著這一切。
他看著柳如煙眼中的光彩因另一個男人而點亮,看著她因伊藤誠的一條信息而雀躍,
因一次約會而精心打扮。他試圖提醒,笨拙地表達不安:“如煙,伊藤他……背景復雜,
你多了解一些。”柳如煙卻像被踩了尾巴的貓:“季博達!你什么意思?你是在嫉妒嗎?
還是覺得我配不上他那樣的世界?”她的語氣帶著被冒犯的尖銳,“誠對我很好,他懂我,
給我我想要的一切!不像你,永遠只會默默在旁邊看著,連句像樣的情話都不會說!
”那句“不像你”,像一把淬了冰的匕首,狠狠捅進季博達的心臟。
他看著她因維護另一個男人而對他豎起的尖刺,看著她眼中對自己那份“沉默守護”的輕蔑,
所有想要辯解的話都堵在了喉嚨里,只剩下無邊無際的冰冷和鈍痛。他張了張嘴,
最終只是垂下眼睫,聲音干澀:“我只是……擔心你。”“不需要!”柳如煙斬釘截鐵,
“我的事,以后不用你操心。誠會照顧好我。”她轉身離開,裙擺劃出決絕的弧度,
留下季博達一個人站在空曠的客廳,像一座被遺棄在荒原的孤島。空氣中,
似乎還殘留著她身上慣用的梔子花香,此刻卻帶著殘忍的諷刺。季博達緩緩抬起手,
捂住了悶痛到幾乎無法呼吸的胸口。原來,他守護了二十年的空氣,早已習慣了氧氣的存在,
甚至開始嫌棄它的平淡無奇,向往著煙火燃燒時那短暫而致命的絢麗。
第二章:飛蛾撲火與心死如灰柳如煙徹底陷入了與伊藤誠的熱戀。她像一只被蠱惑的飛蛾,
不顧一切地撲向那團名為“伊藤誠”的火焰。伊藤誠帶她出入頂級會所,
結識所謂的“上流社會”;送她昂貴的珠寶和奢侈品;在社交媒體上高調示愛。
柳如煙沉浸在這種虛榮和刺激中,享受著旁人羨慕嫉妒的目光,
仿佛這才是她柳如煙該有的人生。季博達的存在,
成了她新生活中一個越來越礙眼的“過去式”。她開始刻意回避他。季博達的電話,
她常常不接;信息,敷衍了事;他送來的她愛吃的點心,也被她隨意放在一邊,
最終被遺忘變質。季博達沒有糾纏。他只是變得更加沉默,眼神里的光一點點黯淡下去。
他依然會出現在她可能需要的角落,只是不再上前。像一個固執的影子,
守著他早已不被需要的守護。轉折發生在一個暴雨夜。柳如煙和伊藤誠參加完一個酒會,
伊藤誠喝了酒,卻執意要開他那輛張揚的跑車送柳如煙回家。柳如煙被他半哄半拉地上了車。
雨大得模糊了視線,跑車在濕滑的路面上失控,撞上了路邊的護欄。撞擊并不算特別嚴重,
安全氣囊彈出。柳如煙只是受了驚嚇和輕微的擦傷,伊藤誠的手臂被碎玻璃劃了一道口子。
驚魂未定的柳如煙下意識地撥通了季博達的電話。那是深植于骨髓的依賴。電話幾乎是秒接。
“如煙?”季博達的聲音帶著睡意被驚醒的沙啞和毫不掩飾的焦急。
“博達……我……我出車禍了……在濱海路……”柳如煙的聲音帶著哭腔。“別怕!
待在原地別動!鎖好車門!我馬上到!”電話那頭傳來急促的穿衣聲和奔跑下樓的腳步聲。
二十分鐘后,當渾身濕透、臉色蒼白的季博達出現在事故現場時,
看到的是這樣一幕:柳如煙正小心翼翼地用濕巾擦拭伊藤誠手臂上的血跡,伊藤誠皺著眉,
不耐地抱怨著晦氣。柳如煙輕聲細語地安慰著他,仿佛自己才是那個需要被照顧的人。
而她自己額角的紅腫和手臂上的擦傷,似乎完全被忽略了。季博達的腳步頓住了。
冰冷的雨水順著他的頭發流進脖頸,刺骨的寒意卻遠不及眼前這一幕帶來的萬分之一。
他像個局外人,看著自己用生命去守護的女孩,在經歷了危險之后,
第一時間心疼的卻是那個將她置于險境的男人。警察和救護車也到了。季博達默默地走上前,
將一件干燥的外套披在柳如煙瑟瑟發抖的身上。柳如煙這才看到他,愣了一下,
隨即有些不自然地說:“博達,你來了……誠他手臂受傷了……”季博達沒有看她,
他的目光落在伊藤誠手臂那道并不深的傷口上,又緩緩移到柳如煙額角的紅腫。
他喉結滾動了一下,聲音低沉得像浸了水的砂紙:“你怎么樣?
”“我沒事……”柳如煙下意識地摸了摸額頭,“就是有點嚇到了。”“沒事就好。
”季博達的聲音沒有任何起伏。他轉向警察和醫護人員,冷靜地協助處理現場,回答詢問,
安排伊藤誠去醫院包扎。整個過程,他像一個高效而疏離的機器,沒有再看柳如煙一眼。
柳如煙看著他忙碌而沉默的背影,心里莫名地涌上一絲慌亂。那感覺,
就像一直穩穩托著她的地面,突然裂開了一道縫隙。在醫院處理完所有事情,天已蒙蒙亮。
伊藤誠被家人接走,柳如煙坐在走廊的長椅上,
身上還披著季博達那件帶著他體溫和雨水氣息的外套。季博達走到她面前,
高大的身影投下一片陰影。他沉默地看著她,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復雜,有疲憊,有痛楚,
有掙扎,最終都沉淀為一片深不見底的沉寂。“如煙,”他開口,聲音沙啞得厲害,
“我們談談。”柳如煙抬起頭,看到他眼底那抹濃重的絕望時,心猛地一沉。“談什么?
”她有些防備地問。季博達深吸一口氣,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二十年了。
我看著你長大,守著你,護著你,我以為……我以為只要我一直等在原地,總有一天,
你會回頭看到我。”他的嘴角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弧度,“是我太天真了。
”柳如煙的心跳漏了一拍,一種強烈的不安攫住了她:“博達,你……”“昨晚,
”季博達打斷她,目光直視著她,帶著一種穿透靈魂的力量,“你打電話給我,我很害怕,
怕你出事。我用最快的速度沖過去,一路上都在想,只要你沒事,讓我做什么都行。
”他的聲音微微顫抖,“可是,當我看到你沒事,
而你眼里、心里只有那個讓你身處險境的人時,我突然明白了。”他頓了頓,
每一個字都像重錘敲在柳如煙心上:“柳如煙,你需要的從來不是我季博達。你需要的,
是刺激,是虛榮,是那種被萬眾矚目的感覺。而我,給不了你這些。我的愛,對你來說,
太廉價,太無趣,太……唾手可得。”“不是的!博達!”柳如煙急切地想辯解,想抓住他,
卻被他眼中那抹冰冷的絕望凍住。“夠了。”季博達的聲音很輕,
卻帶著一種斬斷一切的決絕。他往后退了一步,拉開了與她的距離,
這個動作讓柳如煙的心瞬間墜入冰窟。“我累了,如煙。”他看著她,
眼神里最后一點光芒也熄滅了,只剩下無邊無際的荒蕪,“愛了你二十年,
用盡了我所有的力氣和熱情。現在,我不想再愛了。”他抬起手,不是擁抱,
而是輕輕地將柳如煙身上那件屬于他的外套攏了攏,動作溫柔得像最后的告別。“以后,
照顧好自己。別再……輕易相信那些浮夸的‘煙火’。”他深深地看了她最后一眼,
那眼神復雜得讓柳如煙窒息,有痛,有不舍,但更多的是塵埃落定般的解脫。“再見,
柳如煙。”說完,他毫不猶豫地轉身,挺直了脊背,一步一步,堅定地走向醫院走廊的盡頭。
他的背影在清晨熹微的光線里,顯得那么孤獨,卻又那么決絕,仿佛要徹底走出她的世界,
走出這二十年的泥沼。“博達!”柳如煙猛地站起來,失聲喊道,
聲音帶著她自己都沒意識到的恐慌。季博達的腳步沒有一絲停頓。他甚至沒有回頭。
那扇冰冷的玻璃門在他身后緩緩合上,隔絕了他最后的身影,
也徹底隔絕了柳如煙視線里唯一的光源。那一刻,柳如煙才真正體會到什么叫“心死如灰”。
空氣仿佛被瞬間抽空,她無力地跌坐回長椅,身上還殘留著他外套的溫度,
心口卻破開了一個巨大的、冰冷刺骨的空洞。一種前所未有的、滅頂般的恐懼和茫然,
將她徹底吞噬。她第一次清晰地意識到,那個被她視為空氣、視為理所當然的季博達,
好像真的……要消失了。第三章:浮華散盡與錐心之悔季博達的離開,
如同抽走了柳如煙生命中最穩固的那根承重柱。最初幾天,她沉浸在和伊藤誠的熱戀中,
試圖用他的浪漫和物質來填補那份突如其來的空虛。她告訴自己:看,沒有季博達,
我過得更好,更光鮮亮麗。然而,裂痕很快顯現。伊藤誠的溫柔體貼是有時限的,
他的耐心僅限于柳如煙保持新鮮感和絕對順從。他開始挑剔她的穿著打扮不夠“上檔次”,
抱怨她不懂某些圈子的規矩,甚至在她試圖分享自己的設計稿時,流露出明顯的不耐煩。
他身邊永遠圍繞著形形色色的漂亮女人,曖昧的短信和通話記錄,柳如煙并非看不見,
只是她選擇了自欺欺人,用他敷衍的借口來麻痹自己。爭吵變得頻繁。
伊藤誠不再有初識時的耐心哄勸,取而代之的是冷漠、嘲諷,甚至摔門而去。
柳如煙引以為傲的驕傲在他面前被碾得粉碎。她開始變得小心翼翼,患得患失,
努力扮演他喜歡的模樣,卻越來越不認識鏡子里的自己。更致命的是事業上的打擊。
為了迎合伊藤誠的社交圈,柳如煙疏于自己的設計工作,錯過了幾個重要的項目和比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