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衛財嚇得往后一蹦,“哎喲!”
林衛忠也臉色發白。
蘇玉梅冷冷開口:
“廢話少說。”
“一人一半。”
“今天這些雞,誰殺不完,誰晚上沒飯吃。”
“我說話算數!”
林衛忠和林衛財對視一眼,看蘇玉梅這副不容置疑的樣子,知道今天躲不過去了,雖然不情愿,但還是硬著頭皮上前,拿起刀,開始笨拙地處理起來。
林老太坐在不遠處,看著兒子孫子竟然真的在殺雞,氣得胸口上下起伏。
嘴里還在小聲嘀咕:
“造孽啊……”
“男人怎么能干這種活……”
“這個蘇玉梅,真是個掃把星……”
王秋蘭也躲在林老太身后,看著自己男人一臉狼狽地殺雞,心里又氣又恨。
她惡狠狠地瞪著蘇玉梅的背影,恨不得在她身上剜幾個洞。
這個老虔婆,今天竟然敢打她,還敢指揮她男人干活。
這筆賬,她記下了!
蘇玉梅當然知道她們的心思。
但她不在乎,從今天起,她要為自己活,為清華活,那些想吸她的血。
想欺負她女兒的人,她一個都不會放過!
而那些兒子,她再也不會像上輩子那樣縱容了,老大老二年紀不小了,性格早就成型,她想管也管不著,老三老五年紀還小,她得狠狠地敲打一番,要是轉不過性子就拉倒!
院子里。
寒風依舊呼嘯。
灶臺的煙火氣升騰。
除了剁雞的聲音。
還有林衛忠和林衛財時不時發出的低聲抱怨和驚呼,以及林老太和王秋蘭壓低了的咒罵聲。
蘇玉梅懶得理會她們的小動作,看著女兒凍得通紅、還沾著雞毛污漬的小手和身上那件洗得發白、明顯偏小的舊棉襖,心中一痛。
想起上一世,婆婆林老太和王秋蘭聯合起來,找了個由頭支開自己和丈夫林建國。
趁二人不在家的空檔。
王秋蘭告訴清華待會有客人來做客,又嫌棄清華身上的衣服又臟又臭,攛掇清華收拾干凈漂亮迎客。
實則是王秋蘭讓她那村里的智障表兄和他那父母上門給林清華說媒!
清華天真又聽話,認為嫂子說得對,便去收拾了。
趁清華洗澡的空檔,王秋蘭教唆那智障表兄把清華玷污了。
那個時代女娃的清白非常重要,清華失身的消息傳出去之后,清華被迫嫁給了那個傻表兄,從此清華的悲慘人生就開始了。
蘇玉梅想到這里,眼中的怒火就像想殺人一樣,這一生,絕不會讓女兒重蹈覆轍!
她重新拉起清華冰涼的小手,用自己溫熱干燥的掌心包裹住,語氣是前所未有的溫柔和堅定:
“走,清華,媽帶你上街扯布去!咱做身新衣服穿!”
林清華愣住了,眼睛睜得大大的:
“媽,我……我不用……”她已經有好幾年沒添過新衣裳了,家里的布票一向都緊著哥哥們,她早就習慣了。
“什么不用!”蘇玉梅不容分說,語氣強硬,
“憑什么他們臭小子年年有新衣穿,我閨女就得撿舊的、穿帶補丁的?咱不穿了!媽以前糊涂,以后不會了!媽今天就給你做主!必須做!”
她強硬地拉著女兒轉身回屋準備出門。
林建國看著妻子異常堅決的背影,張了張嘴,最終什么也沒說,只是默默地從自己那洗得發白的工裝口袋里,掏出幾張被汗浸得有些皺巴巴的布票,塞到蘇玉梅手里,甕聲甕氣地說:
“拿著,布票我這還有點,給清華扯塊好點的,亮堂點的!”
清華被母親溫暖的大手牽著,感受著從未有過的關愛,鼻頭一酸,眼眶瞬間就熱了,淚水在眼眶里打轉,卻倔強地沒有掉下來。
她看著母親挺直的、不再像從前那樣唯唯諾諾的背影,心里充滿了困惑。
今天的媽,好像和以前不一樣了,但更多的,是一種未曾有過的溫暖,她好像,更喜歡這樣的媽。
只是,媽為什么會突然變得這么不一樣?難道是因為生病燒糊涂了?清華甩甩頭,不敢再想下去,只是緊緊跟隨著母親的腳步。
蘇玉梅翻出家里僅剩的幾尺灰撲撲的布票,加上剛才林建國塞過來的幾張,小心翼翼地攤在炕上數了數,眉頭微蹙。
這點票,買普通的棉布都緊巴巴。
母女倆找出稍微干凈些的棉襖穿上,準備出門。
走在去供銷社的路上,積雪在腳下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
蘇玉梅故意放慢了腳步,溫聲細語地問著女兒這些年在家里的情況,問她有沒有偷偷哭過,問她是不是早就想要一件新衣服。
“媽,我不想要新衣服,我最想要的,就是像三哥一樣,好好念書,當干部,以后好好孝順媽媽,為國家做貢獻。”
上一世,她蘇玉梅一輩子就圍著幾個兒子連軸轉,很少和這個女兒談心。
在聽見女兒的愿望竟然是想要像三兒子林衛聰一樣好好念書的時候,她眼眶里的淚水就止不住地流。
想起清華從小就聰明,考試總是班里第一。
但是因為清華從小就家務纏身擠不出一點時間學習,而三兒子林衛聰卻可以心無旁騖地準備考試,才慢慢落后于哥哥林衛聰。
她鄭重地承諾:
“清華,以前是媽不好,媽被豬油蒙了心,讓你受了太多委屈。你放心,以后有媽在,絕不會再讓你受半點苦,誰敢欺負你,媽第一個不饒!”
“既然清華想念書,媽就算砸鍋賣鐵,都供我的寶貝女兒上學。”
蘇玉梅深知,1977年恢復高考,這是讓女兒改變命運的重要節點,她要把握住!
清華緊緊攥著母親溫暖干燥的大手,聽著這從未有過的溫柔話語,積壓多年的委屈如潮水般涌上心頭,眼眶瞬間就紅了,卻倔強地仰著頭,沒讓眼淚掉下來。
她既感動又充滿了困惑,小聲試探著問:
“媽,你……你今天怎么跟以前不一樣了?是不是……是不是生病燒糊涂了?”她生怕這只是一場夢。
蘇玉梅停下腳步,認真地看著女兒清秀的小臉:
“媽沒糊涂,媽清醒得很!媽只是……只是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噩夢,夢見了很多可怕的事情,差點就永遠醒不過來了。現在夢醒了,媽也想明白了。以前那些都是錯的,大錯特錯!我的清華這么好,這么懂事,是媽的寶貝,媽以后要好好疼你,把你失去的,全都補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