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魂引:無妄之愛1“蘇婠!我要你滾,滾出我的將軍府——”秋風裹挾著細雨,
在將軍府上空凌亂的飄蕩。一個身懷六甲的女人站在府門邊,淚眼朦朧。
身旁的小廝抓著一個包袱,扔給即將被趕出去的主仆幾人。“這是休書,你我二人夫妻情滅,
江湖不見。”葉衡隨意遞過一份休書,語氣平靜的像是在做一件什么不值一提的小事。
“阿衡,為什么?” 她的聲音細得幾乎要散在風里。“我馬上要娶皇家公主,
她金枝玉葉受不得委屈——”葉衡垂眸,不敢直視妻子的眼睛。“你只是一個鄉野村婦,
目不識丁,如何能擔得起我將軍府的門楣!”“留你在府,徒惹公主不快,
更讓滿京城笑話我葉衡有眼無珠!”這話刻薄的便是一旁的小廝都有些不忍。
將軍在外行軍打仗,夫人在內操持。她雖不是什么大家閨秀但也是將家宅安排的妥妥當當。
更何況三人是鄉野間一同長大的青梅竹馬,年少夫妻。本是京中佳話,
卻不曾想最后也是走到了棄糟糠這一步。葉衡看著身形纖弱,挺著肚子,步履蹣跚的妻子,
眼下閃過不忍,又很快掩蓋過去。南國新定,南皇本該對武將論功行賞,只是葉衡的功太高。
坊間有言:葉郎金戈鐵馬山河碎。正所謂戰功赫赫君王懼。南皇封無可封,
便有意將孀居的扶桑公主嫁給葉衡,收攏兵權。葉衡已預見,南皇再下一步便是賜死。
為了保全蘇婠和未出世的孩子,他只能出此下策。“還站在這兒做什么?還不快滾!
”葉衡背過身,聲音冷硬,不留余地。“既已決定,那便再無瓜葛。
”蘇婠主仆幾人連夜被趕出府,一路向西。十日后,深夜。
身受重傷的影衛抱著呼吸孱弱的嬰孩倒在府門前。“將軍,夫人。。。夫人一路西行,
路過磐石鎮時被一群刺客圍困——”“領頭之人將夫人。。開膛破肚,強挖嬰孩。。。
夫人血崩不止當場喪命。。。孩子早產氣息難存。。。。”葉衡高大的身軀晃了晃,
一股腥甜猛地沖上喉頭,又死死壓制住,小心翼翼的接過了那個輕飄飄、血淋淋的襁褓。
孩子的哭聲微弱得如同蚊蚋,小臉憋得青紫,在血污中艱難地起伏著小小的胸膛。“。。。
開膛破肚。。。婠娘——”他派去磐石鎮的人,帶回薄棺一口,府內上下一片縞素,
孩子的啼哭聲不止。葉衡抱著孩子跪在靈堂前,眼神空洞,仿佛失去了所有的生氣。
他終究還是沒能護住她。2“皇上,”忠直的聲音壓得極低,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自蘇婠慘死,葉衡便暗自謀劃,一朝謀反登頂皇位。登基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行招魂之法。
“皇上,祭司大人。。方才遞了話來。。。”葉衡猛地抬頭,
暗沉的眸子驟然迸發出一絲光亮。忠直是將軍府的老人了,看著皇上瘋狂的神**言又止。
夫人死后,將軍的性子越發陰贄,更是一夜白頭,現在做了帝王更是性情難辨。“他說什么?
!”忠直被他銳利的眼神瞧得心頭發顫,連忙道:“祭司說一切已準備妥當,只待陛下示下,
便可為皇后娘娘行招魂之法。”葉衡踏上登天樓時,祭壇已經設好,香燭繚繞,符文遍布。
黑色的幡布將存放著蘇婠身軀的冰棺團團圍住。站在中央的祭司是個異域打扮的老者,
須發皆白,眼神卻銳利。“皇上,”“今日招魂乃逆天之術,強行召回已死之人的魂魄,
必有反噬。”“且人已故去三年,能否招來,七成看天意。”“我不管什么天意,
如若你招不來,便去陪她——”葉衡的聲音喑啞,語氣里滿是不容置疑和威脅。
祭司面對帝王威壓,心下一緊。不再多言,口中念念有詞:歸來兮,
歸來兮——手中的鈴鐺一步一響,隱隱在空氣中散發著某種波動。
空氣中彌漫著厚重的香燭氣味,符文隱隱發亮。葉衡閉住呼吸,死死盯著幡布中央的冰棺,
期待能有奇跡的出現。然而,時間一點點過去,風吹的幡布簌簌作響,冰棺卻毫無動靜。
香燭一點點燃到頭,祭司的臉色也越來越凝重。突然,他身形一軟,
法鈴“當啷——”一聲掉在地上,煙滅符暗。葉衡眼中的希望被陰贄狠厲而取代:“來人,
把這個無能之輩押入大牢。”祭司臉色慘白,眼中閃過慌亂,感受到葉衡殺人般的目光,
心臟一緊,急忙開口:“皇上!按。。。按照老夫的推算,皇后娘娘雖魂魄離體,
但執念未消,應能招來才是——”他或許是想到什么神色一凜:“除非。。。”“除非什么?
”葉衡不想聽他吞吞吐吐,厲聲質問。“除非,皇后娘娘因剖腹取子慘死,怨念太盛,
被上天所不容,魂魄就此消散——”葉衡聞言如遭雷擊,踉蹌著后退一步,
喃喃道:“魂滅了。。。什么都沒了。。。”突然,異象叢生。幡布中央,
冰棺正上方出現一道若隱若現的女子身影。那模樣皇后娘娘無疑。3葉衡也察覺到了異動,
順著祭司的目光看去。一縷縷白光漸漸凝聚成一道虛影,是婠娘,只是她的衣著有些奇怪。
“婠娘,是你嗎?。。。這是怎么回事兒?!”那虛影毫無反應。祭司大腦飛速旋轉,
一個念頭一閃而過,他心中一橫。急忙接口道:“皇上,此乃。。皇后娘娘的魂魄!
魂魄初歸神志還未恢復,只是招魂重生本就是逆天之術,唯有。。。唯有抹除其記憶。。。
方能勉強騙過天道,獲得一線生機。否則,不出十日,必被天道抹殺。
”其實這話多少有些于理不合,只是葉衡此刻顧不得細節,只要自己的婠娘能回來,
就算讓他付出壽數,他也愿意。“快把她留下!”祭司暗暗松口氣,咬破自己的手指,
以血為引,凌空畫出一道符箓打入那道虛影。片刻后,虛影飄入蘇婠的軀殼,
冰棺中的女子嚶嚀一聲,緩緩睜開了眼睛。她的眼睛很亮,帶著一絲迷茫和困惑,
打量著周圍古色古香的環境,和眼前這一群穿著古裝的人。葉衡的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動,
幾乎要沖破肋骨。他的婠娘終于醒了——“婠娘。。。” 葉衡的聲音嘶啞得不成樣子。
滿是失而復得的慶幸,他幾乎是踉蹌著撲到冰棺旁。伸出手,想要觸碰那張失而復得的臉龐。
棺中的女子卻恍然瑟縮了一下,眼中全然是困惑與迷茫。
她看著眼前這個穿著繁復龍袍、白發如雪的年輕男人,
又環顧四周詭異的幡布、跳躍的燭火、空氣中濃重的香燭味,
以及那個穿著古怪、面色緊張的老者。。。她的大腦一片空白——“你。。。你們是誰?
”她的聲音干澀而微弱,帶著一種奇異的腔調,是葉衡從未聽過的,“這。。。
這是什么地方?”“婠娘,婠娘,我是你的阿衡——你看看我——”女子看著他,
沒有任何熟悉感,反而被這過分的親昵激起了更深的恐慌,
聽了男人的話更是下意識脫口而出:“我母胎solo,連男朋友都沒有,
怎么——”話說一半,眼前人陰沉的眼神,讓她自覺閉嘴。葉衡伸出的手僵在半空,
狂喜瞬間凝固,眼波中流轉著恐慌。這個語氣。。一定是記憶抹除得太徹底了。。。
祭司的后背被冷汗浸透,他硬著頭皮道:“娘娘魂魄離體太久,跨越生死界限,
又被強行招回、抹去過往。。。對世間一切認知都需重新建立!娘娘此刻所言所行,
皆非本意,乃是魂魄歸位、記憶重塑過程中的混亂囈語!假以時日,娘娘的神智穩固,
記憶或能尋回些許痕跡。。。”是了,她沒了記憶才如此的——祭司話落,
葉衡壓制住泛起的一樣情緒,手重新親昵的撫上婠娘的臉,眼神溫柔似水,
直接將人從冰棺中打橫抱起。“婠娘,我們回家!”4這一抱,
合宮都知道那個死了的皇后娘娘,活過來了。葉衡將人安置在永安宮,又吩咐人將太子帶來。
“婠娘——你剛醒,好好歇歇。”女子退出男人的懷抱,全身緊繃,環視四周沒一處熟悉的,
更是心慌。按常理,即使失憶也該對喊了二十多年的名字有幾分熟悉,
她卻覺得這個名字與她沒什么羈絆。“婠娘是我的名字嗎?”語氣帶著疏離的試探。“嗯,
蘇婠!婠娘是為夫對你的愛稱——”葉衡聽著婠娘小心翼翼的話語,想起當初自己的決絕,
眼眶微紅,眼神中滿是憐惜。將婠娘緊緊擁進懷里,摩挲著她的后背,企圖安撫她的情緒。
蘇婠有些抗拒的推開男人。看著他灼熱的眼神又好像被什么燙了一下。又很快垂眸,
有些不敢看他,這個男人的氣勢讓她有些害怕。“雖然你說你是我的丈夫,
但我現在想不起來——”葉衡的眼底閃過暗色,又很快恢復篤定溫潤的樣子。“沒關系,
婠娘,我們來日方長。”“你剛醒,意識還很混亂,待會兒奶嬤嬤把寶兒抱來給你瞧瞧。
他已經三歲了——”說起寶兒葉衡臉上的笑容真切了幾分,蘇婠聽他的語氣有了幾分猜測。
“寶兒,是我們的孩子嗎?”葉衡神色一頓,“對,我們的孩子。”“如果當初我沒有休。。
。你就不會。。。我們一家人會。。。”他的低語含在嘴里,聽不真切,似乎是在回憶往昔,
身上有股子落寞。“皇上,”忠直推門而入,奶嬤嬤抱著一個粉雕玉琢的小男孩兒跟在身后,
“皇上,太子殿下到了——”寶兒看見父皇,立刻伸出小手,奶聲奶氣地喊:“父皇,抱抱!
”葉衡對這個孩子傾注了所有的虧欠和愛,捏了捏兒子的小臉,一把抱起。
寶兒被抱在葉衡懷里,視線剛巧落在一旁坐著的蘇婠身上。一時間有些愣住了。
葉衡看著兒子盯著蘇婠看,摸了摸寶兒的頭,輕聲哄他:“阿寶,乖,這是娘親。”“娘親!
”寶兒的奶娃娃音,聲音不大,聽不出是在喊對面的女人還是在疑惑。
他下意識地抓緊了手中那方洗得發白、邊緣已有些磨損的舊絲帕。這一幕落在蘇婠的眼里,
一種不屬于她的、混雜著愧疚和渴望的情緒莫名涌上。“寶兒,
娘親抱抱——”蘇婠想從葉衡懷里接過孩子,卻被孩子一句話弄的無措。“這是我娘親,
你不是我娘親——”5這話一出,滿室寂靜。蘇婠的手僵在半空,不知說些什么。
葉衡的臉色很是不悅,奶嬤嬤急忙上前抱走小太子。“皇上息怒,皇后娘娘息怒,
太子殿下還小,不懂事,胡言亂語!”奶嬤嬤聲音發顫,一邊告罪一邊心疼地看向太子。
“皇后娘娘容稟,這方小帕子是您留下的,太子睹物思人——”嬤嬤說話時不忘流幾滴淚,
滿是對小太子的心疼,這話聽著傷心。“沒關系,我和阿寶寶以后一定會好好相處的,
對不對?”蘇婠深吸一口氣,揚著笑臉,壓下心底翻騰的恐慌,輕輕勾住阿寶的小手。
原是想打圓場的話,說出來氛圍更怪了。忠直和奶嬤嬤作為奴才,不能直視主子,
只是一味的垂眸蹙眉。這皇后娘娘說話的腔調,用詞有些奇怪。
整個房間只有蘇婠對此全然不覺,看著小太子捏著手中的帕子,“寶兒,
娘親能不能借來看看——”手帕剛拿到手的瞬間,蘇婠就感覺眼前有些模糊,
緊接著就直接墜倒在地。一把刀直直扎進肚子,在皮肉上上下劃拉。
“好疼——啊——”絞痛越來越劇烈,一只手在肚子里瘋狂攪動。“不。。不要!孩子。。
我的孩子——”又沉又痛,絕望的嗚咽。“婠娘——” 一個嗓音沙啞到極致,
帶著急切的男聲在很近的地方響起,飽含著濃得化不開的疼惜。“救。。救救孩子。。。
”葉衡看著床上昏迷的人兒,以及一種溺水之人抓住浮木般的、令人心悸的脆弱呼喊,
“阿衡。。。救我!”很快又像驚懼到昏迷的安靜下來。蘇婠只感覺自己的身體很沉,
眼皮也重得抬不起來。但意識卻奇異地漂浮著,能清晰地感知到周圍。“太醫,
皇后這是怎么回事兒?”一位年邁的老太醫正在把脈,若有所思。“回皇上,
皇后娘娘情況特殊,目前看來身體康健,像是被夢魘魘住了,
老臣這就去開幾副平心靜氣安神的方子——”太醫和仆婢退出去。
葉衡溫熱的、帶著薄繭的指腹,極其小心地、一遍又一遍地撫過蘇婠的眉骨、眼瞼、臉頰,
動作輕柔得如同對待一件稀世易碎的珍寶。“婠娘,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6蘇婠醒來時,
天已經黑的徹底。腹部的幻痛似乎還殘留著,讓她心有余悸。
她猛地想起夢中那真實的剖腹之痛,下意識地、帶著一種求證般的恐懼,撩起了自己的衣擺。
腹部被像蜈蚣一般的縫合痕跡縱橫,看著這傷口,她仿佛能感受到夢中的那種痛楚。
葉衡已經窩在床沿邊睡著了,卻被蘇婠的動作驚醒。“婠娘,你怎么樣?”他立刻坐直身體,
眼中布滿血絲,滿是擔憂。蘇婠一想到自己可能被人劃開肚子就有些后脊背發涼。“我。。
我夢到。。。有人把刀扎進我的肚子。。。活活。。劃開。。。”她抬眼看向葉衡,
眼中是無法掩飾的恐懼和迷茫。“這疤好深。”“婠娘別怕,都過去了,都過去了。。
”葉衡將她緊緊擁入懷中,輕拍著她的后背,試圖驅散她的噩夢。她回來了,她就在這里,
這就夠了,其他的。。。都不重要。“婠娘別怕,已經過去了。”兩人躺倒在床上,
葉衡輕拍著蘇婠的后背,閉目養神。蘇婠看著男人英挺的眉眼,暗暗贊嘆是個大叔級帥哥。
只是可惜她對這張臉還是毫無印象。“好看嗎?”男人冷不丁的出聲,蘇婠嚇了一跳。
還有種犯花癡被抓包的尷尬,臉頰瞬間燒了起來。“我。。。我睡了,不知道你在說什么。。
。”她慌忙轉過身去,用被子蒙住半張臉。黑暗中,葉衡緩緩睜開眼,看著她鴕鳥般的背影,
那泛紅的耳廓落在他眼里。他嘴角勾起一絲滿足的、帶著偏執的弧度,手臂收得更緊,
將人牢牢鎖在懷中。“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是我的婠娘。
”他的話好像是松了一口氣,夾雜著失而復得般的驚喜和愧疚的小心翼翼。7一天的時間,
死去三年的皇后復活的驚天消息幾乎傳遍了南國的每個角落。朝堂之上,暗流洶涌。
之前只當是皇上瘋魔,誰曾想那個巫師竟真有讓人起死回生之力。
幾位老臣為首的保守派言辭激烈,痛斥“妖孽附身,必致災禍,動搖國本”。
“妖后”、“鬼魅”、“不祥之兆”的偏私論調如落葉般在京城各處犄角飄落。
葉衡端坐龍椅,白發如雪,眼神卻銳利如鷹隼,掃過下方群臣。“眾卿所慮,朕豈能不知?
”葉衡的聲音低沉而威嚴,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然,皇后歸來,豈是妖邪?
此乃天意昭昭!朕平定天下,上蒼感念,特賜朕妻還陽,此乃祥瑞!”他話音剛落,
殿外就傳來急報:“啟稟陛下!龍脈方向,天降異象!”“有鳳凰涅槃之姿,赤霞漫天,
瑞氣千條!”“百姓皆跪拜驚呼,言此乃上蒼對我南國、對陛下的恩賜與認可!”群臣嘩然,
紛紛涌向殿外。雖然龍脈山與京城有些距離,無法看到所謂的鳳凰涅槃,
但滿天霞光看的真切,映紅了半邊天際。景象持續了約一炷香時間,才緩緩消散,
留下滿城驚嘆與敬畏。葉衡嘴角勾起一絲不易察覺的弧度。這是他命心腹死士,配合祭司,
利用特殊火器、精心計算時辰,在龍脈山制造出的“神跡”。他要將蘇婠的復活,
徹底納入“天命所歸”的敘事。群臣回到殿內,葉衡坐在上首,目光如炬:“鳳凰涅槃,
祥瑞降臨!皇后蘇婠,乃朕之元配,為奸人所害,含冤而逝。如今上蒼垂憐,
感念朕平定天下之德,感念皇后之貞烈賢淑,特賜其下凡,護佑我南國江山永固,風調雨順!
再有妄言妖孽、動搖國本者——”他聲音陡然轉冷,“視為藐視天威,其心可誅!!
立斬不赦!”龍脈山鳳凰涅槃的“神跡”迅速壓倒質疑的聲音。皇后蘇婠的復活,
從一個充滿疑竇的詭異事件,瞬間轉變為象征著南國得享天佑、帝后情深感天動地的吉兆。
民間開始傳頌帝后的傳奇愛情,葉衡也因這“天命”而愈發高大神圣。葉衡下朝路過御花園,
恰巧遇上蘇婠帶著阿寶玩耍。宮人們行禮問安被止住,他看著二人的背影唇角上揚。
“婠娘——”第一聲沒應。“婠娘!”第二聲音調拔高隱約雜著慌亂,
面前的兩人才回頭望來。“親親,父皇在喚您!”“葉衡。”葉衡試探著牽過她的手,
“剛剛叫你怎么不應。”語氣幽怨。“啊——我和阿寶寶說話呢!
”蘇婠打心底覺得這個名字于她沒什么歸屬感。8蘇婠最近總是做夢。
“皇后這些時日都在做什么?好端端的怎會如此嗜睡昏沉?”葉衡的聲音不高,
卻帶著山雨欲來的威壓,殿內宮人跪倒一片,噤若寒蟬。
皇后的貼身宮女顫巍巍上前回話:“回皇上。。皇后娘娘。。。
除了在宮內為太子殿下縫補那方。。。舊帕子,未曾出門再做其他。。。
”她的聲音越來越小。葉衡的眼神落到床頭的竹筐里,里面靜靜躺著一方繡到一半的帕子。
針腳歪斜粗糲,構圖雜亂無章。他強行壓下那瞬間涌起的驚疑,眼神卻越發陰沉。
殿內的氣氛壓抑得讓人窒息。“皇后初愈,精神不濟,你們這些奴才不知勸誡,
反而讓她勞心傷神!”葉衡的聲音冰冷,“每人罰三月月銀,小懲大誡!若再有下次,
仔細你們的皮!滾出去!”宮人們如蒙大赦,慌忙退下。月上枝頭,清輝透過窗欞灑入。
蘇婠從又一次渾渾噩噩的昏睡中掙扎醒來,眼神還有些迷離。
睜眼便瞧見葉衡獨自坐在不遠處的小塌上,手中捏著的,正是她繡得慘不忍睹的那方帕子。
昏暗的燭光明明滅滅,看不清他的神色,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阿衡。。。”她試著呼喚,
聲音帶著一絲生澀的依賴。葉衡渾身一震,猛地抬頭看向她,眼中瞬間爆發出驚人的光亮,
幾步跨到床邊,緊緊將她擁入懷中,力道大得讓她有些窒息。“婠娘!你叫我阿衡了!
你想起來了,是不是?你記得了?”他的聲音充滿了狂喜和急切的求證。蘇婠依偎在他懷里,
感受著他劇烈的心跳。她的夢里就是這么喚的。“阿衡——”鄉間溪水邊,
少年阿衡正淌在溪水里捉魚。濺起的水花和陽光一樣燦爛。蘇婠從夢境中抽身,輕輕搖頭。
“沒有。。。只是覺得,這樣叫你,很安心。”“阿衡,你同我講講我們的過往好嗎?
”葉衡眼中的光亮黯淡了一瞬,隨即被更深的執著覆蓋。
少在鄉野間奔跑;講兩人在樹下互許終生;講簡陋的新房;講燈下一個看兵書一個縫戰袍;。
。。葉衡用低沉而飽含深情的聲音講述著他們的過往。蘇婠情緒翻涌,
她對那些往事依舊毫無印象。只是葉眼前人溫柔、眼中的懷念,
以及那幾乎要將人溺斃的、混合著巨大愧疚與失而復得的珍視,像暖流滌蕩著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