貞曦七年
左昭儀南氏入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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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南榮睜開眼時撐著身子,正好看見陛下在殿內拿著一小刀劃了自己的手,血滴在一方潔白的素帕上,她知道這是什么,女子初經人事時都會落紅以示出嫁前的貞潔。
可是,他們并沒有…圓房,那…陛下此舉是幫她瞞過姑母。
“陛下…”
南榮穿著寢衣就想下床來,周明景回過頭叮囑她:“地上涼,別下來了。”
周錦年將素帕放置一側,慢悠悠的向她走來,將床簾拉好還不忘細細同她說宮里的情況,“后宮現在由太后掌鳳印,待會不久就會有人來為你梳洗,之后便是同宮中其他妃子喝盞茶,很快就結束了。”
太后是南榮的姑母,她不害怕太后,可怎么也說不上喜歡,太后自先帝在世時就開始與先帝同朝,先帝去后扶持幼帝,而今…國璽也還在太后手中,母親曾說入宮后到也不必同太后有多親近,現在太后欲要與南家撕破臉,父親最近也頻頻被太后所敲打,現在兩方勢力都在較勁鬧得很是難堪。
周明景走的時候還看到她坐在床上發呆愣神,不知又想到哪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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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南榮梳洗裝扮好后才乘上了轎輦,女子嫁人后便不可在披頭,要將后面一縷的發也一同編入發髻中。
南榮喜歡錢,喜歡金子,也喜歡一切奢靡貴重的物件,從小到大不管是是身上穿的還是用的一律都是最好的。
而現在,她戴的是昂貴的金玉珠釵,穿的是浮光錦做的衣裳,和阿弟一樣,他們都喜歡最好的,如果沒有最好的,寧愿不要,也不會將就。
半盞茶的功夫,都還沒等南榮打個盹就到了安寧殿外。
宮女低著頭上前扶著她下了車輦,南榮剛下了車輦就看到不遠處有兩位扶著宮女的手快步朝這里走來的妃子,南榮走了兩步就停了,她們走到南榮面前時明顯氣還有些喘,但她們依著宮里的規矩恭敬的向南榮行禮,南榮其實并不認識她們,不過人家既然行了禮總不能讓她們一直這樣。
“免禮。”南榮語氣稍平緩的說了一句。
南榮身側的宮女這時為其介紹,“昭儀,您面前的這位是貴人徐氏,旁邊的是虞嬪白氏。”
宮女為南榮理清關系后才退至一側。
虞嬪頗有書卷氣,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是個美人;至于徐貴人,倒是有武將的風范,但怎么看…都像個笨蛋美人,和自己一樣,腦子好像有時轉不過彎來。
南榮對自己的定位很準確,母親入宮前還細細叮囑了,說她雖不及聰慧但也不是蠢笨的,勿要插入旁人的因果中去,簡而言之就是少管閑事。
南榮欲轉身進去,虞嬪緊隨其后,而徐貴人則不聲不響的跟在虞嬪身側,生怕跟丟了一樣。
前頭為南榮領路的嬤嬤直接帶著她們三人去了殿中的茶室。
南榮三人依次落座,而各自都貼身宮女皆位列其主身后。
這三人里面屬南榮的身份最高,皇后之下,眾妃之上,所以理所當然的坐到了離太后位置最近的;南榮下邊的位置依次是虞嬪、徐貴人。
就在眾人等了片刻后嬤嬤才緩緩走近向她們回話,“太后剛起身,怕是還要多等一會了。”嬤嬤說完就站在了主位的旁側,神色頗為難過,連南榮都注意到了,虞嬪自也是早就觀察到了,只不過無人主動開口,只有徐貴人反應過來后殷切的詢問嬤嬤,“周嬤嬤是怎么了?可是太后有何煩心的?
嬤嬤欲言又止,甚是為難看了徐貴人,猶豫許久才緩緩開口道:“諸位主子都是陛下的貼心人,那自也是太后的兒媳…太后憂心的是國事…也算是家事。”
徐貴人趕緊又道:“若是我等能幫上忙,既為太后解憂了,也是替陛下盡了孝心。”
“這…” 周嬤嬤猶豫過后有種破罐子破摔的做法,婉言道:“前朝有南大人操持著,南大人又是太后的親阿弟,太后自是放心的很,可說到底這朝堂是陛下的朝堂…太后她老人家…又怎能不為自家阿弟想著些…唉…”
周嬤嬤這一番話可是說的自己眼眶都紅了,南榮聽到倒是心里起了一股莫名的火。
她是沒聽出里面那些彎彎繞繞的門道,可也是八九不離十的猜到了太后的意思。
其中就不乏有示弱之意。
不過母親說了,這宮里本就不需要太聰明的人,她這般聽不懂的,也是好的。
周嬤嬤見南榮依舊端坐在位置上,絲毫也沒有接話的意思,反倒是虞嬪,這個平日就寡言少語的人居然開了口。
虞嬪:“我等不好妄論太后家事的,太后與南大人是親姊弟,這些我等不敢妄論,妾身只盼娘娘身體安康,順遂。”
“虞嬪的心意哀家知曉了…” 忽然出現的聲音讓殿內的眾人皆起身行禮,太后走至主位坐下方讓眾人免禮入座。
太后已年過五旬,可她身上幾乎看不出歲月的滄桑,史官曾在書中對曾還是皇后的太后就寫了四個字:頗有‘帝王之相’,惜是女子。
她這一生足已用盡所有的詞去形容,不管好的還是不好的,她沒有孩子,先帝去世后就扶持幼帝繼位,鞏固皇權,將權利緊緊抓在手中,父親說她是‘奸佞’,妄以女子之身擾亂朝堂,關鍵是她還做到了;母親說太后是‘惡臣’,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可同時她也是‘能者’,因為先帝去世后她以女子之身穩固搖搖欲碎的朝堂,山雨欲來,她依然臨危不懼。
南榮對這些一向不懂,她只是將父親和母親說過的話記了下來。
太后并沒有對南榮有多意外,品了一盞茶,與眾人聊兩句也就讓人都走了。
南榮起身行禮告退時太后又獨獨喚住了她,“榮兒…”
南榮垂著眸子,沒有抬頭,只是言辭甚是恭敬,“臣妾在,太后可還有話要囑托…”
太后見她這般見外,倒也不想同她演戲了,父親在前朝給她找事,女兒在后宮給她添堵,阿弟真是長大了。
太后屏退眾人,只留下托著錦盤的周嬤嬤。
她示意周嬤嬤走至南榮面前。
周嬤嬤掀開了上面蓋著的紅錦,“昭儀不妨抬眼看看?”
南榮聞言這才看清了周嬤嬤端著錦盤里的帶著一抹紅的素帕,那是…早上陛下劃破了手滴落在上面的血。
太后沒錯過她眼里的慌亂,直言道:“你是陛下的妃子,有些事哀家念著咱們是一家人,不好提及。可現在哀家不得不提醒你,到了五月你就滿十五了,就算要是在尋常百姓家中的娘子也是十四就懷孕,一切以夫家子嗣為重…”
“陛下已年過十八尚未有子嗣,而先帝這個年紀時已經有了四位皇子,一位公主。”
太后慢悠悠的起身走至她面前,低聲道:“陛下既然愿意碰你,那榮兒也要抓緊為陛下懷上子嗣才是…”接著話鋒一轉,言語中又頗有威脅之意,“最遲年底,姑母希望聽到你的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