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夜。紅燭高燃,龍鳳呈祥的喜被還帶著熏暖的香氣。我,沈知微,穿著繁復沉重的嫁衣,
坐在床沿,心口砰砰跳得快要撞出來。終于嫁給他了。北境戰神,蕭燼。我的夫君。
門“吱呀”一聲被推開,熟悉的沉冷松香混著酒氣涌入。我攥緊了袖口,
蓋頭下的臉燒得厲害。腳步聲停在面前。我等著他挑開蓋頭,等著他喚我一聲“夫人”。
卻等來一只冰冷的手,帶著鐵器般的力度,猛地扼住了我的喉嚨!“呃!”窒息感瞬間襲來,
我驚恐地睜大眼,透過朦朧的紅紗,對上蕭燼那雙寒潭般的眸子。沒有半分柔情,
只有淬了毒的恨意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痛楚。“沈知微,”他的聲音像淬了冰的刀鋒,
刮過我的耳膜,“這場戲,演得可還開心?”我拼命掙扎,指甲劃過他鐵鑄般的手臂,
留下幾道無用的紅痕。喉嚨被死死扼住,發不出任何完整的音節。他猛地一扯,
鮮紅的蓋頭飄然落地。燭光刺得我眼睛生疼,更刺眼的是他眼底翻涌的暴戾。“你以為,
頂著這張臉,頂著‘救命恩人’的名頭,就能騙過我蕭燼?”他指節收緊,我眼前陣陣發黑,
肺里的空氣被一點點擠出,“憐雪受的苦,今日,我要你百倍償還!”憐雪?蘇憐雪?
那個他放在心尖尖上,據說被敵國細作折磨得奄奄一息,
全靠我沈知微冒險尋來的秘藥才吊住性命的白月光?我救了她啊!
他明明……明明因此才允諾娶我的!“為……什么……”我艱難地擠出幾個字,
淚水模糊了視線。“為什么?”蕭燼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
猛地將我摜在冰冷堅硬的地面上!沉重的鳳冠磕在額頭,劇痛伴隨著眩暈襲來。他居高臨下,
像看一件骯臟的垃圾。“因為你才是那個真正的細作!南淵派來的毒蛇!”他蹲下身,
捏住我的下巴,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骨頭,“憐雪親口指認,你送來的藥,
才是讓她纏綿病榻、生不如死的根源!你處心積慮接近我,就是為了竊取北境軍防圖!
”轟隆!如同驚雷在腦中炸開。蘇憐雪……指認我?我送的藥……有毒?荒謬!天大的荒謬!
“不……不是……”我掙扎著想解釋,想告訴他那些藥是我跋涉千里,在極險之地尋來的,
是為了救蘇憐雪的命!是為了……能讓他多看我一眼。“還敢狡辯?”蕭燼眼中戾氣更盛,
一把抓住我嫁衣的前襟,狠狠撕開!“刺啦——”昂貴的錦緞碎裂,
露出里面大紅的里衣和一片雪白的肌膚。羞辱和恐懼瞬間將我淹沒。“蕭燼!
你不能這樣對我!我是你明媒正娶的妻!”我尖叫著,絕望地護住自己。“妻?”他冷笑,
眼底是毫不掩飾的厭惡,“你也配?一個細作,一個心如蛇蝎的毒婦!娶你,
不過是為了讓你為憐雪贖罪,讓你嘗嘗什么叫生不如死!”他站起身,
高大的身影在燭光下投下巨大的陰影,將我完全籠罩。“從今日起,你不再是將軍夫人。
你是這府里最低賤的奴婢,是憐雪的藥引子。”他的聲音冰冷得不帶一絲溫度,
“她的病一日不好,你就一日生不如死。”他轉身,沒有絲毫留戀地走向門口。“對了,
”他停在門邊,沒有回頭,“收起你那副楚楚可憐的模樣。憐雪受的苦,
你連萬分之一都不及。看著你這張虛偽的臉,我只覺得惡心。”門被重重關上,
隔絕了外面喜慶的喧囂,也徹底隔絕了我所有的光明和希望。紅燭還在燃燒,
滴落的燭淚像血。我癱在冰冷的地上,破碎的嫁衣裹著同樣破碎的身體和心。
額頭被撞破的地方,溫熱的血混著冰涼的淚,蜿蜒而下。原來如此。他允諾的婚姻,
是精心布置的囚籠。他偶爾流露的溫柔,是麻痹獵物的毒藥。他心尖上的白月光蘇憐雪,
用我的善心,給我織了一張致命的網。而我,沈知微,
曾經天真地以為用一片赤誠能焐熱他冰冷的心,到頭來,不過是他為心上人精心挑選的祭品。
藥引子?生不如死?呵。我抬手,狠狠擦掉臉上的血和淚,指尖陷入掌心,掐出深深的血痕。
蕭燼,蘇憐雪。你們加諸在我身上的,我會……一筆一筆,記清楚。從云端到泥沼,
只在新婚一夜之間。將軍府的下人們都是人精。新婚夜主院鬧出的動靜,
加上第二天我就被剝去華服,穿上粗布衣裳,發配到最偏僻潮濕的下人房,一切不言而喻。
曾經巴結討好我的管事嬤嬤,此刻叉著腰,唾沫星子幾乎噴到我臉上:“喲,
這不是咱們‘尊貴’的夫人嗎?怎么,新婚燕爾的不在主院享福,跑我們這腌臜地方來了?
將軍有令,你以后就在漿洗房干活!手腳麻利點!洗不完今天的衣服,沒飯吃!”漿洗房。
寒冬臘月,冰冷的井水刺骨。堆積如山的衣物散發著汗味、油膩味,
混合著劣質皂角的刺鼻氣息。我的雙手,曾經撫琴作畫的手,很快被凍得通紅、腫脹,
又在粗糙的布料和冰冷的搓板上磨破,滲出血絲,混在渾濁的臟水里,鉆心地疼。
“看什么看?還不快洗!”一個膀大腰圓的粗使婆子,故意將一盆臟水潑在我腳邊,
濺濕了我單薄的褲腿和破舊的棉鞋。冰冷的濕意瞬間透進來,凍得我一個哆嗦。
周圍響起壓抑的嗤笑聲。她們都知道,將軍厭惡我。欺負我,就是討好將軍,
或許還能討好那位住在暖閣里、被將軍捧在手心的蘇姑娘。“聽說她是個細作呢!
想害蘇姑娘!”“活該!長著一張狐媚子臉,一看就不是好東西!”“將軍真是心善,
還留她一條賤命……”惡意的低語像毒蛇,鉆進耳朵。我低著頭,
用力搓洗著手中一件油膩膩的袍子,仿佛要把所有的屈辱和憤怒都揉碎在這冰冷的水里。
破皮的手指碰到硬物,是袍子主人遺漏的一枚銅錢。我面無表情地將它摳出來,
扔進旁邊的污水桶。心善?蕭燼的心善,只給了蘇憐雪一人。對我,只有無盡的折磨。
“沈知微!動作快點!洗完這些,去給蘇姑娘送藥!”管事嬤嬤尖利的聲音再次響起。
給蘇憐雪送藥。這是蕭燼給我的“恩典”。他要我每日親手煎藥,再親手送到蘇憐雪面前,
看著她喝下。美其名曰:贖罪。我端著滾燙的藥碗,走在通往暖閣的回廊上。寒風呼嘯,
吹透了我單薄的衣衫。藥碗很燙,灼燒著我凍僵的手指,但我必須端穩。因為蕭燼說過,
藥灑了一滴,就抽我一鞭子。暖閣里,溫暖如春。上好的銀絲炭燒得正旺,
空氣里彌漫著清甜的果香和淡淡的藥香。蘇憐雪半倚在鋪著雪白狐裘的軟榻上,
身上蓋著錦被,小臉蒼白,楚楚可憐。蕭燼就坐在榻邊,手里拿著一卷書,
眼神卻溫柔地落在她臉上,低聲說著什么。那是我從未見過的溫柔。“將軍,蘇姑娘,
藥好了。”我垂著眼,將藥碗放在榻邊的小幾上。聲音干澀嘶啞。
蘇憐雪抬起那雙水盈盈的眸子,怯生生地看了我一眼,又飛快地躲到蕭燼身后,
細聲細氣地說:“燼哥哥……我……我怕……”她抓著蕭燼的衣袖,身體微微顫抖,
仿佛我是吃人的惡鬼。蕭燼立刻放下書,攬住她瘦弱的肩,柔聲安撫:“憐雪不怕,有我在。
”再轉向我時,眼神瞬間冰封,只剩下刺骨的寒意,“放下,滾出去。”我轉身就走,
多待一秒都覺得惡心。“等等。”蘇憐雪嬌弱的聲音響起。我腳步一頓。
“燼哥哥……這藥……還是讓沈姐姐……喂我吧。”她咬著唇,
一副泫然欲泣又強裝懂事的模樣,
“沈姐姐以前也常照顧我的……雖然……雖然她……”她沒說下去,但那未盡之語,
誰都明白——雖然她下毒害我。蕭燼眉頭緊蹙,顯然不贊同。“憐雪,她心思歹毒,
你……”“燼哥哥,沒事的。”蘇憐雪輕輕搖著他的手臂,帶著哀求,
“就當……就當是沈姐姐在贖罪,好不好?看著她親手喂我喝下她‘精心’準備的藥,
我心里……也能好受些……”她說著,眼圈又紅了。蕭燼沉默片刻,
終究是拗不過她的“善良”和“委屈”,冷冷地掃向我:“聽見了?還不過來伺候!
”我僵在原地,指甲深深掐進掌心。贖罪?好受些?蘇憐雪,你真是演得一出好戲!
我慢慢轉過身,走回榻邊,端起那碗漆黑的藥汁。濃重的苦味直沖鼻腔。
蘇憐雪靠在蕭燼懷里,微微仰起臉,張開毫無血色的唇,
眼神里卻飛快地掠過一絲得意和怨毒,快得只有我能捕捉到。我舀起一勺藥,遞到她唇邊。
她的手,藏在錦被下,卻悄悄地、狠狠地,在我端著碗的手腕內側,用指甲狠狠掐了下去!
尖銳的疼痛讓我手猛地一抖!“啊!”滾燙的藥汁潑灑出來,
有幾滴濺在了蘇憐雪白皙的手背上!“好痛!”蘇憐雪瞬間淚如雨下,驚恐地縮回手,
整個身體都埋進蕭燼懷里,哭得梨花帶雨,“燼哥哥!好燙……她……她是故意的!
她想燙死我!”“沈知微!”蕭燼勃然大怒,猛地站起,抬手狠狠一巴掌扇在我臉上!“啪!
”力道之大,我整個人被扇得踉蹌著摔倒在地,半邊臉瞬間麻木,嘴里涌上濃重的血腥味。
滾燙的藥碗脫手飛出,砸在地上,碎裂開來,漆黑的藥汁濺了我一身,
也濺濕了蕭燼昂貴的錦袍下擺。“賤人!”蕭燼怒不可遏,一腳踹在我心口!“呃!
”劇痛讓我蜷縮起來,五臟六腑都像是移了位,眼前陣陣發黑,喉頭腥甜,
一口血再也忍不住,噴了出來,染紅了冰冷的地磚。“燼哥哥!
別……別為了我生氣……”蘇憐雪撲過來抱住蕭燼的腰,哭得幾乎要背過氣去,
身體抖得像風中的落葉,
…就是有點疼……你別怪沈姐姐了……她……她可能不是故意的……”她越是這樣“求情”,
蕭燼眼中的怒火就越是熾盛。“不是故意?”他盯著地上狼狽不堪、嘴角帶血的我,
眼神像在看一個死人,“憐雪,你的善良用在這種蛇蝎毒婦身上,就是縱容!”他俯身,
一把揪住我的頭發,強迫我抬起頭,對上他燃燒著怒焰的眸子。“看來上次的鞭子,
還沒讓你長夠記性!”他聲音森冷,“來人!把她拖去暗牢!給我抽!抽到她記住,
什么叫安分!”兩個身材魁梧的府兵立刻沖了進來,像拖死狗一樣將我架起。我頭發散亂,
嘴角淌血,臉上是清晰的巴掌印,心口的劇痛讓我幾乎無法呼吸。被拖出去時,
我最后看到的,是蕭燼小心翼翼捧著蘇憐雪被燙紅了一小塊的手背,心疼地吹著氣。
而蘇憐雪,依偎在他懷里,淚眼朦朧地看向被拖走的我,嘴角,
勾起一抹轉瞬即逝的、冰冷而怨毒的弧度。暗牢。
熟悉的陰冷、潮濕、混合著血腥和霉爛的氣息。我被粗暴地綁在刑架上,
粗糲的繩索磨著早已傷痕累累的手腕。行刑的府兵面無表情地拿起浸了鹽水的皮鞭。“啪!
”第一鞭落下,皮開肉綻。鹽水滲入傷口,如同無數燒紅的鋼針在皮肉里攪動。“呃啊——!
”我死死咬住下唇,血腥味在口中彌漫,硬生生將慘叫咽了回去。
不能在蕭燼和蘇憐雪面前示弱!絕對不能!“啪!啪!啪!”鞭子如同毒蛇,一下又一下,
瘋狂地噬咬著我的后背。單薄的粗布衣衫很快碎裂,黏在翻卷的皮肉上。每一次落下,
都帶起一片血霧。冷汗浸透了我的全身,和血水混合在一起,流進傷口,帶來更劇烈的灼痛。
意識在劇痛和冰冷的雙重折磨下開始模糊。蕭燼冰冷的話語和蘇憐雪得意的眼神,
在眼前交替閃現。為什么……為什么要這樣對我……就因為蘇憐雪輕飄飄的一句指控?
就因為我的真心,在他眼里一文不值,甚至成了罪證?
“將軍……蘇姑娘的藥……”一個府兵猶豫的聲音在牢門外響起。鞭刑停了。
我艱難地抬起頭,透過被汗水和血水模糊的視線,看到蕭燼不知何時站在了牢門外。
他負手而立,面無表情地看著我血肉模糊的后背,眼神里沒有一絲波瀾,只有冰冷的審視。
“死不了就繼續。”他冷冷地開口,“抽夠二十鞭,讓她長長記性。抽完,給她上點金瘡藥,
別讓她死在憐雪用得上她之前。”說完,他轉身就走,連一絲多余的停留都沒有。“是!
”府兵應聲,鞭子再次高高揚起。“啪——!”這一鞭,仿佛抽在了我的靈魂上。原來,
留我一命,只是因為我還“有用”,還能做蘇憐雪的“藥引子”。心口的痛,比后背的鞭傷,
更甚千倍萬倍。二十鞭結束。我被解下來,像破布一樣扔在冰冷潮濕的稻草堆上。
后背已經沒有一塊好肉,火辣辣地疼,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傷口。
府兵粗魯地給我后背倒了些刺鼻的金瘡藥,引來一陣更劇烈的抽搐。然后,他們鎖上牢門,
腳步聲遠去。黑暗和死寂重新籠罩下來。只有我粗重而痛苦的喘息聲,在狹窄的空間里回蕩。
冷。刺骨的冷。從傷口鉆進骨頭縫里。痛。無處不在的痛。身體上的,心上的。恨意,
如同暗牢里瘋狂滋長的藤蔓,纏繞著我的心臟,越收越緊。蕭燼,蘇憐雪。
你們今日加諸我身的每一分痛苦,來日,我沈知微,必將百倍奉還!
我蜷縮在散發著霉味的稻草上,牙齒因為寒冷和劇痛咯咯作響。意識在沉淪的邊緣掙扎。
不能死。絕對不能死在這里。我摸索著,從貼身破爛的里衣夾層里,
摳出一個小小的、蠟封的藥丸。這是當初為蘇憐雪尋藥時,那位隱居的老藥師看我體弱,
額外贈予的保命丸,僅此一顆。我一直貼身藏著,以備不時之需。用盡最后一絲力氣,
咬開蠟封,將那顆散發著淡淡苦香的藥丸吞了下去。一股微弱卻堅韌的暖流,
緩緩在冰冷的四肢百骸間散開,勉強吊住了那口即將潰散的氣息。活下去。只有活下去,
才有希望。暗牢的日子,暗無天日。鞭傷在劣質的金瘡藥和冰冷的環境下,愈合得極其緩慢,
甚至有些地方開始潰爛流膿,散發著難聞的氣味。高燒反反復復,燒得我神志不清,
時常陷入光怪陸離的噩夢。夢里,是蕭燼冰冷的眼神,蘇憐雪得意的笑,
還有那永無止境的鞭打和冷水。每一次瀕臨死亡,都是靠著那點微弱的不甘和恨意,
硬生生熬過來。不知道過了多久,當牢門再次被打開時,
刺眼的光線讓我下意識地閉緊了眼睛。“還沒死?命倒是硬。”是管事嬤嬤刻薄的聲音,
“蘇姑娘‘心善’,念在你還有點用處,允你出來干活了。滾去把后花園的雪掃干凈!
掃不完,照樣沒飯吃!”后花園?那是我和蕭燼曾經……不,
是我一廂情愿以為有過片刻溫情的地方。拖著虛弱不堪、渾身疼痛的身體,
我拿起幾乎比我人還高的竹掃帚,蹣跚地走向后花園。寒風凜冽,刮在臉上像刀子。
積雪很厚,每掃一下,都牽動后背尚未痊愈的傷口,疼得我直抽冷氣。汗水混著雪水,
浸濕了單薄的衣衫,又迅速凍成冰,貼在身上。掃到假山附近時,我實在撐不住了,
拄著掃帚,大口喘著粗氣,眼前陣陣發黑。就在這時,假山后面傳來刻意壓低的交談聲,
是蘇憐雪和她那個心腹丫鬟,碧荷。“姑娘,您真是神機妙算!
那沈知微被折磨得只剩半條命了,將軍現在看她,就跟看陰溝里的老鼠一樣厭惡!
”碧荷的聲音帶著諂媚。“哼,”蘇憐雪的聲音響起,帶著毫不掩飾的得意和怨毒,
哪里還有半分病弱可憐,“那是她活該!一個南淵來的賤婢,也配肖想燼哥哥?
也配頂著那張臉在我面前晃悠?看著就惡心!”南淵賤婢?我心頭猛地一跳。“姑娘,
您說……她真是細作嗎?”碧荷有些遲疑地問。“重要嗎?”蘇憐雪冷笑,聲音尖利,
“我說她是,她就是!誰讓她當年在破廟里,偏偏要‘救’我?誰讓她尋來的藥,
真能壓制我體內的寒毒?誰讓她……長了那么一張礙眼的臉!”她的語氣陡然變得陰森,
“她不死,燼哥哥心里就永遠有她的位置!那個位置,只能是我的!必須是我的!
”“可將軍要是知道當年破廟里真正救他的人其實是……”“閉嘴!”蘇憐雪厲聲打斷,
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碧荷,你想死嗎?那件事,給我爛在肚子里!永遠不許再提!
燼哥哥現在只信我!沈知微那個蠢貨,連話都說不清楚,誰會信她?她就是個最好的替罪羊!
”破廟……救命恩人……我如遭雷擊,渾身冰冷地僵在原地,連呼吸都停滯了。原來如此!
原來當年破廟里,那個在蕭燼重傷垂死時,撕下自己衣襟為他包扎止血,喂他喝水,
守了他一夜的人……是我!那晚我偷偷溜出家門,在破廟躲雨,
遇到了渾身是血、昏迷不醒的蕭燼。我看不清他的臉,只記得他腰間的半塊殘破玉佩。
我用盡力氣照顧他,天亮前因為害怕被人發現私自外出,匆匆離開。后來再尋去,破廟已空。
而蘇憐雪,她只是在我離開后,恰好出現在那里,撿到了我遺落的一方沾血的帕子!
她拿著那方帕子,冒認了救命之恩!所以蕭燼才會對她如此特殊,如此深信不疑!所以,
她才會如此處心積慮地除掉我!因為她知道真相!她害怕真相暴露!
巨大的荒謬感和被愚弄的憤怒,如同巖漿般在我胸腔里奔涌!原來我承受的所有苦難,
都源于一場無恥的竊取和卑劣的嫁禍!我死死捂住嘴,才沒有發出聲音,
指甲深深摳進旁邊的假山石縫里,磨出了血。“她現在不過是我藥罐子里的引子,
”蘇憐雪的聲音繼續傳來,帶著施舍般的殘忍,“等北境那邊傳來‘捷報’,
燼哥哥徹底掌控了軍權,坐穩了位置,她這引子也就沒用了。到時候,讓她‘病逝’,
或者‘畏罪自盡’,還不都是我們說了算?”北境捷報?掌控軍權?我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蕭燼……他在利用我?利用我作為“細作”的身份,來達成某種目的?“走吧,出來久了,
燼哥哥該找我了。”蘇憐雪的聲音恢復了慣常的嬌弱,“記得把藥渣處理干凈,埋在老地方,
別讓人發現了。”腳步聲漸行漸遠。我靠在冰冷的假山石上,渾身抑制不住地顫抖。
不是因為冷。是因為真相被撕開后的淋漓鮮血,和那滔天的恨意!蘇憐雪,蕭燼。
你們一個竊取我的恩情,一個踐踏我的真心。你們聯手將我推入地獄。好,很好。
既然你們要玩,那我就奉陪到底!我深吸一口氣,壓下翻騰的氣血和殺意。
目光落在假山角落一處看似尋常的泥土上——蘇憐雪說的“老地方”。藥渣?我忍著劇痛,
艱難地挪過去,用凍僵的手指,一點點刨開那冰冷的泥土。很快,
一股混合著濃重藥味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極其微弱的腥甜氣息撲面而來。果然埋著藥渣!
我將那些黑乎乎、濕漉漉的藥渣小心翼翼地包起來一部分,藏進懷里。蘇憐雪,你的病,
你的藥……恐怕沒那么簡單。
日子在無休止的勞作、辱罵和蕭燼偶爾心血來潮的“懲戒”中緩慢流逝,像鈍刀子割肉。
我的身體在惡劣的環境和反復的傷病中迅速垮了下去。曾經還算清麗的臉頰深深凹陷下去,
臉色是常年不見陽光的蠟黃,眼下的烏青濃得化不開。一雙手更是慘不忍睹,
紅腫、開裂、布滿凍瘡和老繭,指關節因為長期浸泡冷水而變得粗大僵硬。只有那雙眼睛,
在日復一日的煎熬和恨意的淬煉下,褪去了所有的天真和軟弱,變得沉靜、幽深,
像結了冰的寒潭。我像一頭沉默的困獸,蟄伏著,舔舐傷口,積蓄力量。給蘇憐雪送藥,
成了我唯一能接近核心信息的機會。每一次踏入暖閣,都像踏進一個精心布置的戲臺。
蘇憐雪永遠是那副病弱西子、楚楚可憐的模樣,依偎在蕭燼身邊,享受著無微不至的呵護。
而蕭燼,看向她的眼神永遠溫柔似水,轉向我時,則瞬間化為寒冰利刃。“藥放下,滾。
”這是他最常對我說的話。我放下藥碗,垂著眼,退出去。每一次,
都強迫自己不去看那刺眼的一幕,將所有的屈辱和恨意狠狠咽下。指甲早已深深掐進掌心,
留下月牙形的血痕。我暗中留意著蘇憐雪喝的藥。藥渣被我偷偷藏起一部分,
借著在后廚幫忙劈柴、倒泔水的機會,一點點帶出去,埋在不同的地方。
我也開始有意無意地觀察蘇憐雪的癥狀和反應。她總是喊冷,
即使在暖閣里也裹著厚厚的狐裘。臉色蒼白,唇色泛紫,咳嗽,畏寒,
看起來確實是寒癥入骨的樣子。但有些細節,不對勁。比如,她偶爾眼中一閃而過的精光,
絕不像一個久病纏身之人該有的渾濁。比如,她指甲縫里,
有時會殘留著極淡的、幾乎看不見的靛藍色粉末。那顏色……我似乎在某種古籍里見過。
還有,她貼身丫鬟碧荷,每隔一段時間,就會鬼鬼祟祟地出府一趟,回來時神色緊張。
這些碎片,像散落的珠子,在我腦海中滾動。我需要一根線,把它們串聯起來。機會,
在深冬的一個雪夜降臨。蕭燼被緊急軍務召走,據說北境戰事有了新的變化。
府里只剩下蘇憐雪和一眾下人。夜半,
我因為后背傷口的劇痛和心口的窒悶(那是長期郁結和寒冷留下的病根)醒來,
聽到外面傳來刻意壓低的爭執聲。是蘇憐雪和碧荷,就在我破屋外的墻角下。“……姑娘!
不能再拖了!‘藍鴆’的用量已經到極限了!再這樣下去,寒毒未清,
您先要被這‘藍鴆’的毒性反噬了!”碧荷的聲音充滿焦急和恐懼。“閉嘴!
”蘇憐雪的聲音帶著氣急敗壞的狠厲,“你懂什么!燼哥哥馬上就要回來了!
北境那邊……只要那邊得手,燼哥哥就是真正的北境之王!到時候,什么寒毒,什么藍鴆,
還怕找不到解藥?現在停下來,前功盡棄!”“可是姑娘,您的身體……”“死不了!
”蘇憐雪打斷她,聲音陰冷,“沈知微那個賤人還沒死呢!她不是我的藥引子嗎?
她的心頭血,不是最能壓制寒毒?再等等……等燼哥哥徹底解決了北境的麻煩,坐穩了位置,
我就取她的心頭血入藥!一了百了!”藍鴆!心頭血!墻角的我,渾身冰冷,
血液卻仿佛在瞬間沸騰!原來如此!蘇憐雪根本不是什么簡單的寒癥!
她是中了極其陰損的寒毒,而且一直在用一種叫“藍鴆”的劇毒之物,以毒攻毒地壓制寒毒!
這就是她指甲縫里那靛藍色粉末的來源!而她所謂的“藥引子”,根本不是什么普通的藥引,
她是想用我的心頭血,作為她解毒的最后一步!難怪蕭燼要留我一命!
難怪他縱容蘇憐雪對我百般折磨!原來在他眼里,我的命,最終是要被剜心取血,
為他心愛的女人鋪路的!好一個情深義重的戰神!好一個冰清玉潔的白月光!我捂著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