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痛,像是燒紅的鐵釬狠狠捅穿了太陽穴,又一路蠻橫地攪進腦髓深處。
我猛地倒抽一口涼氣,冰冷的空氣灌進喉嚨,嗆得我劇烈咳嗽起來,
連帶著整個身體都在不受控制地抽搐。意識像是沉在冰冷渾濁的泥潭深處,
被無數只手死命往下拽,每一次掙扎都耗盡了僅存的力氣。眼皮重逾千斤,
每一次試圖掀開都伴隨著撕裂般的痛楚和強烈的眩暈。我強迫自己,一點點,
再一點點地撐開眼瞼。視野先是模糊一片,像是隔著一層厚厚的、沾滿油污的毛玻璃。
刺目的光強行擠進來,灼得眼球生疼。我艱難地眨動眼睛,視野才一點點艱難地聚焦。
首先闖入眼簾的,是粗糙、冰冷、帶著暗紅污漬的硬木臺面。那暗紅色深深沁入木頭紋理,
濃得化不開,散發出一種令人作嘔的、鐵銹混合著塵土和某種難以言喻的腐朽氣息。
這味道蠻橫地鉆進鼻腔,直沖腦門,胃里頓時一陣翻江倒海。我……我趴著?
喉嚨里火燒火燎,干得發不出任何聲音。我嘗試著挪動一下被壓得麻木的手臂,
想撐起身體看看四周,卻驚恐地發現——手腕和腳踝被某種冰冷堅硬的東西死死箍住!
沉重的鎖鏈摩擦著皮膚,傳來刺骨的冰涼和粗糙的痛感。恐懼像冰冷的毒蛇,
瞬間纏緊了心臟。這是怎么回事?!“時辰到——!”一聲嘶啞、拉長了調子的高喊,
如同破鑼般驟然響起,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森然死氣,狠狠刺破周遭的寂靜,
激得我渾身汗毛倒豎!這聲音仿佛一個開關。下一秒,排山倒海般的喧囂猛地灌入耳中!
“殺了他!殺了這魔頭!”“為無辜枉死的同道償命!”“天衍宗的敗類!死不足惜!
”“剮了他!千刀萬剮!”無數尖利、狂怒、充滿刻骨仇恨的咆哮匯聚成一股狂暴的音浪,
從四面八方洶涌撲來,幾乎要將我單薄的身體徹底撕碎。聲浪里裹挾著滔天的怨毒,
每一個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錐,狠狠扎進我的骨頭縫里。我猛地抬起頭,
顧不上脖頸傳來的劇痛,奮力向聲音來源望去。這一望,血液瞬間凍結!
我身處一個巨大的、由某種暗青色巨石壘砌而成的高臺。高臺孤懸,
下方是黑壓壓、一眼望不到盡頭的人頭攢動!無數張臉孔因為極致的憤怒而扭曲變形,
眼睛赤紅,布滿血絲,揮舞著的手臂如同密集的枯林,直直指向高臺中央——指向我!
這里……是刑場!而我,是被捆在砧板上的魚肉!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
凍得我牙齒都在打顫。就在這時,一片濃重的陰影帶著死亡的寒意,當頭籠罩下來。
我僵硬地、一點點地扭過脖子,視線艱難地向上移動。一個高大得如同鐵塔般的壯漢,
矗立在我身旁。他赤著上身,虬結的肌肉塊塊墳起,皮膚黝黑發亮,
上面同樣濺滿了星星點點的暗紅污漬。他手中緊握著一柄……刀?
那甚至不能稱之為尋常的刀。它更像是一塊被打磨得極其粗糙、邊緣參差不齊的厚重鐵片,
通體呈現出一種令人心悸的、被反復浸染又干涸后的暗沉血銹色。刀身寬厚,刃口鈍拙,
看不到一絲鋒利的寒光,
卻彌漫著濃得化不開的血腥氣和一種屠戮無數生靈后沉淀下來的、令人窒息的兇戾煞氣!
劊子手!他面無表情,眼神空洞麻木,如同在看一塊沒有生命的木頭。
他緩緩地、帶著一種令人絕望的儀式感,將那柄屠刀高高舉起。粗壯的手臂肌肉緊繃,
虬結的筋脈在皮膚下如同活物般蠕動,積蓄著足以開山裂石的恐怖力量。陽光慘白,
毫無溫度地涂抹在那暗沉污穢的刀身上,反射出死寂的光。
刀鋒懸停在我頭頂上方那片凝固的空氣里,死亡的冰冷已經提前觸及了我的頭皮。
“不……不……” 我喉嚨里擠出破碎的、連自己都聽不清的嘶啞氣音,
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所有意識。身體本能地劇烈掙扎起來,沉重的鎖鏈被扯動,
發出嘩啦啦的、刺耳的金屬摩擦聲,手腕和腳踝處傳來皮肉被硬生生磨破的劇痛。
但一切都是徒勞。那鎖鏈如同生根在石臺里,紋絲不動。臺下狂怒的聲浪更高了,
幾乎要掀翻整個高臺。劊子手渾濁的眼珠微微轉動,落在我因恐懼而扭曲的臉上,
依舊沒有任何波瀾。他粗重地呼吸了一下,胸膛大幅度起伏,握刀的手指關節因用力而發白。
完了。我認命地閉上眼,大腦一片空白,
只剩下臨死前身體無法控制的劇烈顫抖和擂鼓般的心跳。要完!要完要完要完!我才剛來啊!
連口熱乎飯都沒吃上就要當場去世?這什么地獄開局?!
就在那柄凝聚著千鈞之力的屠刀即將劈落的瞬間——“叮!
”一個清脆、冰冷、毫無感情起伏的電子音,如同冰珠墜地,
異常清晰地在我的腦海深處直接響起!這聲音是如此突兀,如此詭異,
瞬間蓋過了外界所有的喧囂和咆哮!
綁定條件……】【續命系統正在綁定中……1%……50%……100%……】【綁定成功!
】【新手任務發布:請宿主于一個時辰內,成功收天命之子為親傳弟子。
】【任務成功獎勵:續命三十日。】【任務失敗懲罰:即刻抹殺!
】一連串冰冷機械的提示音,如同高壓電流般強行灌入我的意識。信息量巨大,
內容更是匪夷所思,沖擊得我一片混沌的大腦嗡嗡作響,
像是被塞進了一臺高速運轉的破舊鼓風機。續命系統?天命之子?親傳弟子?抹殺?
每一個詞都像是一把重錘,狠狠砸在我瀕臨崩潰的神經上。“住手——!!!
”一聲尖利得變了調的嘶吼,帶著一種孤注一擲、垂死掙扎的瘋狂,
從我干裂的喉嚨里不顧一切地爆發出來!這聲音在巨大的聲浪中顯得如此微弱,
卻如同投入滾油的水滴,瞬間引起了臺上臺下一片錯愕的寂靜。高舉的屠刀,
在距離我頭頂可能只有幾寸的地方,硬生生頓住了!沉重的刀鋒帶起的勁風,
甚至吹亂了我額前幾縷汗濕的碎發。冰冷的死亡氣息,幾乎貼上了我的頭皮。
劊子手那張毫無表情的黝黑面孔上,第一次出現了一絲極其細微的波動。
他渾濁的眼珠微微轉動,帶著一絲被打斷的、原始的暴戾,死死盯住了我。
臺下洶涌的聲浪也詭異地停滯了一瞬,無數道目光,疑惑的、憤怒的、看熱鬧的,
如同密密麻麻的針尖,瞬間聚焦在我這個本該引頸就戮的“魔頭”身上。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被無限拉長,粘稠得令人窒息。“咳……” 我喉嚨火燒火燎,
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動,幾乎要破膛而出。求生的本能壓倒了所有理智,
我顧不上思考這詭異的“系統”是真是假,也顧不上什么“天命之子”到底是個什么玩意兒。
我只知道,我必須抓住這根稻草!哪怕它通向的可能是另一片更深的泥沼!我劇烈地咳嗽著,
強行壓下喉嚨里的血腥氣,用盡全身力氣,用那嘶啞得如同破鑼般的聲音,
對著臺下那黑壓壓的人群,對著那無數雙赤紅的眼睛,
發出了最后的、也是唯一的吶喊:“我……我要收徒!對!我要收徒!親傳弟子!立刻!
馬上!!” 每一個字都像是從肺腑里硬生生擠出來,帶著血沫。死寂。
比剛才更加徹底的死寂籠罩了整個刑場。連風聲都消失了。無數張憤怒扭曲的臉龐瞬間凝固,
寫滿了難以置信的茫然。仿佛聽到了世間最荒謬絕倫的笑話。
一個被押上斷頭臺、人人喊打的“魔頭”,在屠刀即將落下之際,扯著嗓子喊……要收徒?
“噗嗤……” 不知是誰,終于忍不住發出一聲短促而怪異的嗤笑,如同點燃了引線。
緊接著,壓抑的、帶著濃重嘲諷意味的低笑如同漣漪般在人群中擴散開來,
很快匯聚成了更加洶涌的、充滿了荒誕感的哄堂大笑!“哈哈哈!收徒?
這魔頭死到臨頭失心瘋了?”“怕是被嚇破了膽,開始胡言亂語了!”“收徒?
收鬼做徒弟嗎?哈哈哈!”“天衍宗的臉,今日算是被他徹底丟到九幽黃泉里去了!
”哄笑聲、嘲罵聲如同無數根燒紅的鋼針,狠狠扎進我的耳膜,刺得我臉上火辣辣的。
但我顧不上羞恥,也顧不上憤怒。我的目光如同瀕死的困獸,帶著孤注一擲的瘋狂,
死死地、一遍又一遍地在臺下那片黑壓壓攢動的人頭中掃視!系統!系統!
你倒是給我指條明路啊!天命之子在哪兒?!哪個才是天命之子?!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
如同冰冷的沙粒從我指縫中無情滑落。每一秒都像是在滾燙的油鍋里煎熬。
臺下的哄笑和謾罵聲浪一波高過一波,那劊子手臉上的不耐和兇戾也重新凝聚,
他握著刀柄的手指關節捏得咯咯作響,手臂上的肌肉再次繃緊,那柄沉重的血銹刀,
似乎隨時都會重新落下,將我徹底斬斷!絕望如同冰冷的藤蔓,再一次纏繞上我的心臟,
越收越緊。難道這所謂的系統,只是我臨死前的幻覺?是大腦在極度恐懼下產生的荒誕囈語?
就在我眼前發黑,
幾乎要被這巨大的絕望和臺下洶涌的惡意徹底吞噬的時候——一只枯瘦、臟污的小手,
帶著一種與周圍環境格格不入的遲疑和決絕,從人群最邊緣、最靠近石臺基座的陰影角落里,
顫巍巍地舉了起來。那只手舉得不高,甚至有些畏縮,
在無數揮舞的、充滿憤怒的手臂映襯下,顯得那么微弱,那么不起眼。
但它卻像一道微弱卻無比精準的閃電,瞬間劈開了我眼前的重重黑暗!我猛地瞪大眼睛,
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幾乎停止了跳動!所有的喧囂在剎那間退潮遠去,
整個世界仿佛只剩下那只高高舉起的、屬于孩童的、枯瘦而堅定的手臂!找到了!天命之子!
狂喜如同爆炸般在胸腔里沖撞,幾乎讓我眩暈。我根本來不及細想,
用盡最后一絲殘存的力氣,朝著那個角落,朝著那只手的方向,嘶聲力竭地喊道:“他!
就是他了!我選他!收他做我的親傳弟子!”我的聲音因為極度的激動和虛弱而劇烈顫抖,
破音得厲害,在哄笑聲中顯得異常刺耳和怪異。然而,就在我喊出這句話,
目光也終于穿透人群的縫隙,
勉強看清那角落里瘦弱身影的大致輪廓時——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
比那劊子手的刀鋒更加致命百倍,毫無征兆地從我的尾椎骨猛然竄起,
瞬間凍結了我的四肢百骸,直沖天靈蓋!
那……那個孩子……瘦小得過分的身軀裹在一件破破爛爛、幾乎看不出原色的粗布麻衣里,
小臉臟兮兮的,沾滿了塵土和干涸的污漬,唯有一雙眼睛,在臟污的掩蓋下異常明亮。
但那明亮,卻并非孩童的天真懵懂。那雙眼睛,此刻正直勾勾地、穿透混亂人群的縫隙,
死死地釘在我的臉上!那眼神……冰冷!鋒利!帶著一種洞穿一切、仿佛能凍結靈魂的審視!
那根本不是一個孩子該有的眼神!更像是一頭在暗處蟄伏了太久、終于鎖定了獵物的幼狼!
更讓我渾身血液幾乎逆流的是——那張隱藏在污垢下的小臉輪廓,尤其是那雙眼睛的形狀,
那眉宇間隱約透出的倔強和冰冷……像一道撕裂記憶的閃電,
瞬間擊中了我混亂的意識深處某個被強行塞入的角落!一幅畫面猛地炸開!
……血月當空……斷崖之上……狂風呼嘯……我(或者說,
這具身體的原主)被一柄寒光凜冽的長劍釘死在冰冷的巖石上,動彈不得……持劍的,
是一個身形挺拔、面容冷峻如萬年玄冰的青年修士……他眼中翻涌著滔天的恨意,
那恨意幾乎凝成了實質……他俯視著我,如同俯視一只卑微的螻蟻,薄唇輕啟,
吐出的話語比崖下的寒風更刺骨:“……師尊,這一劍,是為當年青云峰上,
你親手斷我靈根、碎我丹田、將我如棄履般丟入萬蛇窟……償的命!
”那張屬于未來絕世強者的、俊美卻布滿刻骨仇恨的臉龐,與此刻臺下角落里,
那張布滿污垢、瘦小稚嫩卻眼神冰冷的孩童臉龐……嗡——!
大腦里像是有什么東西轟然炸開,一片空白,只剩下尖銳的耳鳴。
巨大的荒謬感和滅頂的恐懼如同兩只巨手,狠狠扼住了我的咽喉,讓我幾乎無法呼吸!是他!
楚風!那個在原著里,被這具身體的原主“林默”百般折磨、踩入塵埃,
最終卻逆天崛起、成為絕世劍尊,并將“林默”親手千刀萬剮、神魂俱滅的天命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