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雨夜驚鴻梅雨時節的江南，恰似被揉碎的水墨畫卷。
沈硯之斜倚在沈家大宅朱漆雕花門框上，月白錦袍下擺垂落在青石階前，
腰間羊脂玉墜隨著動作輕輕搖晃。他修長的手指無意識摩挲著手中的檀香扇骨，
眉峰緊蹙如遠山含黛，目光倦怠地掠過煙波浩渺的湖面。三日前那場相看，
李員外家的千金端坐在繡墩上，規規矩矩行了個萬福禮，
發間累絲嵌寶的牡丹釵卻壓得她脖頸僵硬，這畫面與之前無數次相親場景重疊，
令他心中愈發煩悶。檐角銅鈴在細雨中叮咚作響，忽遠忽近的聲響里，
一艘烏篷小船破開如鏡的湖面，自氤氳雨霧中緩緩駛來。船頭立著的女子素手握著竹槳，
淡青色粗布短衫被雨絲浸得半透，隱約勾勒出纖細的腰肢。鬢邊那朵素白茉莉沾著水珠，
隨著她劃槳的動作輕輕顫動，宛如欲飛的蝶。當她抬起手腕時，
凝脂般的肌膚在煙雨朦朧中泛著溫潤的光，驚得沈硯之手中檀香扇 “啪嗒” 落地。
小船愈行愈近，女子忽然抬眸，那雙翦水秋瞳像是盛著兩汪清泉，
倒映著岸邊朱樓碧瓦的剪影。唇角若有若無的笑意，恰似三月枝頭將綻未綻的桃花，
撩撥得人心尖微顫。沈硯之望著她被雨水打濕的發梢，看著她睫毛上凝結的水珠，
竟不知今夕何夕，直到小船即將駛過門前石階，才如夢初醒般高聲喊道：“姑娘留步！
”驚起的白鷺撲棱棱掠過水面，翅膀帶起的水花濺落在船舷。女子手中竹槳猛地一頓，
杏眼圓睜，眼底閃過一抹受驚小鹿般的慌亂。待看清岸邊身著錦袍的公子，她微微抿唇，
將小船輕巧地靠向青石埠頭，船身隨著水波輕輕搖晃。“公子喚我何事？” 她聲音輕柔，
帶著江南女子特有的軟糯，卻又清越如林間溪澗，直直撞進沈硯之心里。
沈硯之三步并作兩步走下石階，青石被雨水沖刷得濕滑，險些讓他踉蹌。他慌忙穩住身形，
耳尖泛紅如霞，目光掃過女子被雨水洇透的衣襟，那里勾勒出鎖骨處若隱若現的曲線，
這驚鴻一瞥讓他喉結不自覺滾動。慌亂間，他從袖中取出一方月白絲帕，
帕角繡著的墨竹在雨中暈開淡淡的墨痕，“姑娘沐雨而行，這方帕子權且擦一擦吧。
”女子盯著他手中的絲帕，指尖無意識絞著衣角。
粗布衣裳上細密的針腳與絲帕的精致形成鮮明對比，她忽然想起晨起補漁網時扎破的手指，
下意識將手往袖中縮了縮。但沈硯之眼底真摯的關切，又讓她鬼使神差地伸出手，
指尖觸到絲帕的瞬間，只覺觸感柔軟如云朵。“多謝公子。” 她垂眸道謝，
發間茉莉的清香混著雨絲，飄進沈硯之鼻間。“在下沈硯之，不知姑娘芳名？
” 沈硯之不自覺向前半步，帶起的風掀起女子鬢邊碎發。他灼灼的目光落在她泛紅的耳尖，
滿心滿眼都是期待。女子像是被他熾熱的眼神灼傷，后退半步，船身跟著晃了晃。
她低頭望著腳下渾濁的湖水，輕聲道：“小女子阮清湄，不過是這湖邊漁家女罷了，
不敢勞公子掛懷。” 話雖謙遜，語氣里卻藏著漁家兒女特有的倔強。發間茉莉突然墜落，
跌進湖水漾起圈圈漣漪，她慌忙去撿，卻見沈硯之已彎腰拾起，
花瓣上的水珠正巧滴在他手背。“硯之！” 一聲嚴厲的呵斥從二門傳來。沈硯之渾身一僵，
轉頭看見管家沈福撐著油紙傘立在垂花門前，皺紋里都寫滿不悅。他再回頭時，
阮清湄已將竹槳握在手中，小船緩緩離岸。“清湄姑娘，今日暫且別過，
改日在下再向姑娘賠禮。” 他急得提高聲調，聲音在雨幕中顯得格外單薄。
2 相思成疾阮清湄望著他被雨絲打濕的錦袍，看他發冠上的東珠在雨中泛著冷光，
再低頭看看自己補丁摞補丁的粗布衣裳，攥著絲帕的手越收越緊。船漸行漸遠，
她聽見身后傳來沈福的訓斥：“少爺怎可與漁家女糾纏！” 湖面上的細雨愈發密集，
打在船頭荷葉上，發出細碎的聲響，像極了她心中不斷蔓延的苦澀。
手中絲帕還帶著沈硯之的溫度，可這份溫度，又能留存多久呢？梅雨季的陰霾終于散去，
清晨的陽光如同金箔般灑在粼粼湖面上，折射出萬千細碎的光芒。沈硯之站在書房窗前，
手中握著那支狼毫毛筆，卻遲遲未落下一筆。宣紙上暈開的墨團，
像極了這些日子縈繞在他心頭的思念。自從那日與阮清湄匆匆一別，
他的腦海中便不斷浮現出她在雨中撐船的模樣，耳畔時常響起她軟糯又清越的聲音。“少爺，
該去見柳家小姐了。” 小廝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將他的思緒拉回現實。沈硯之眉頭微蹙，
心中涌起一陣厭煩。這些日子，母親變本加厲地安排他與城中名門閨秀相見，可在他眼中，
那些身著綾羅綢緞、舉止端莊卻刻板的小姐們，都比不上阮清湄鬢邊那朵素雅的茉莉。
他將毛筆重重擱在筆洗中，墨汁濺在素白的袖口也渾然不覺。“不必了，我出去走走。
” 說罷，也不顧小廝驚訝的眼神，大步走出了沈府。沿著湖邊的青石小徑，
沈硯之漫無目的地走著。岸邊的垂柳在微風中輕輕搖曳，枝條拂過他的肩頭，
仿佛在訴說著他內心的躁動。遠處的荷花亭亭玉立，粉白的花瓣上還沾著昨夜的露珠，
在陽光下晶瑩剔透，可他卻無心欣賞這美景，目光急切地在湖面上搜尋著那抹淡青色的身影。
忽然，前方一艘小船上的身影讓他腳步一頓。阮清湄身著那件熟悉的淡青色粗布衣衫，
正低頭專注地整理著漁網。她纖細的手指靈活地穿梭在漁網線之間，
陽光為她鍍上了一層柔和的光暈，宛如畫中仙子。沈硯之只覺得心跳陡然加快，
喉嚨有些發緊，深吸一口氣，才緩緩朝著小船走去。木板在腳下發出輕微的 “吱呀” 聲，
阮清湄猛地抬起頭，手中的漁網差點滑落。當看清來人時，她的眼中先是閃過一抹驚訝，
緊接著泛起一絲不易察覺的欣喜，可這份欣喜轉瞬即逝，被一抹淡淡的憂傷所取代。
她垂下眼簾，輕聲道：“原來是沈公子。”“清湄姑娘，沒想到在此處又見到你。
” 沈硯之嘴角揚起一抹溫柔的笑意，眼中滿是藏不住的歡喜，“那日匆匆別過，
在下心中一直記掛著姑娘，不知姑娘近日可好？” 他的目光落在阮清湄略顯蒼白的臉上，
心中泛起一絲心疼。阮清湄看著他眼中毫不掩飾的關切，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可隨即又想起兩人之間懸殊的身份差距，這份暖意瞬間冷卻。她低頭繼續整理漁網，
聲音有些發澀：“勞公子掛念，小女子一切安好。” 指尖用力扯著漁網線，
仿佛這樣就能將心中的不安都驅散。沈硯之見她刻意疏離的模樣，心中一陣刺痛。
他上前一步，伸手輕輕握住她的手腕，觸手一片冰涼。“清湄，你我相識一場，
何必如此見外？在我眼中，你便是這世間最美好的女子，與身份地位無關。
” 他的聲音低沉而真摯，眼中滿是深情。阮清湄只覺得手腕上傳來一陣溫熱，
仿佛有一股電流順著手臂傳遍全身，心跳如擂鼓般劇烈。她的臉頰瞬間染上一抹紅暈，
如同天邊絢麗的晚霞。想要掙脫，卻又貪戀那一絲溫暖，
只能輕聲道：“公子莫要再說這樣的話，我二人身份有別，終究是難以相交的。
” 話雖如此，手中的動作卻漸漸放緩。沈硯之心中一急，另一只手抬起她的下巴，
迫使她與自己對視。“清湄，你為何總是如此在意身份？我沈硯之此生從未對女子動過心，
唯有你，讓我一見傾心。我不在乎你是漁家女，我只知道，我喜歡你，想要和你在一起。
” 他的話語如熾熱的火焰，灼燒著阮清湄的心防。阮清湄望著他眼中的深情，
淚水在眼眶中打轉。這些日子，她無數次在夢中夢到與他重逢，
卻又無數次在夢醒后告誡自己，兩人之間是不可能的。可此刻，他如此熱烈的表白，
讓她心中最后的防線轟然崩塌。她輕輕地點了點頭，聲音哽咽：“硯之，
我…… 我也喜歡你。”就在兩人沉浸在甜蜜之中時，遠處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沈硯之心中 “咯噔” 一下，轉頭望去，只見沈福帶著幾個家丁氣勢洶洶地趕來。
沈福看到兩人緊握的手，臉色瞬間變得鐵青，目光在阮清湄身上掃過，滿是不屑與厭惡。
“少爺，夫人請您速速回府，有要事相商。” 沈福冷冷地說道，
語氣中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沈硯之心中暗叫不好，
知道定是家中有人看到了他和阮清湄在一起，告到了母親那里。他無奈地嘆了口氣，
握緊阮清湄的手，“清湄，你等我，我回去處理完家中之事，馬上就來找你。” 說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