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次流產后,我九死一生誕下的孩子也沒能活過百日。我郁郁寡歡以淚洗面哭瞎了雙眼,
渾然不知這原是一場算計,我那襁褓中的孩子被采生折割做了祭品,
只為給裴燼心愛之人保胎續命。他好事將近,百子千孫燈籠映得裴府半邊天紅,
一句[玩物而已,內兄盡興就好。]我便成了他未來內兄床上的玩物。假死后,
裴燼將我至親之人吊于府前逼我現身,再次被擁入懷中,他深情款款:[等雪兒入府,
我抬你為平妻,不會有人再敢欺辱你。]我將插入他胸膛的匕首又沒入幾分,[裴燼,
我與你不死不休!]第1章月前某日,雀園突然走水,濃煙蔽空火舌肆虐中我失去知覺。
待我再睜眼,入目的卻是裴老夫人怨毒的眼神,[為什么你不一起死!]京都裴氏,
嫡系子嗣一脈,除長子裴燼外,無一人能捱過周歲之劫。道士說裴家祖上殺業重,我命硬,
娶我可以鎮宅。當夜我就被塞入一頂小轎,此后成了裴燼的妾。我這才驚覺,孩子沒了。
自此我日日以淚洗面,哭瞎了雙眼。我是個乞兒,某天遇見了個道士,
道士說跟著他可以吃飽飯。于是我把剛從狗嘴里搶到的窩窩頭給了身后的小乞丐,
我第一次吃上了白面,大快朵頤,吃的又快又急,差點噎死過去。
突然一雙白凈的手將一碗清水遞到我的面前,[你慢點。]那聲音溫和悅耳,好似春風一般,
我忍不住抬頭多看了幾眼,來人眸子深邃噙著笑意,他抬手摸了摸我的頭,
[以后我就是你的夫君。]他們說是我睡著時失手打翻了燭臺引起大火,害死了穗兒,
我是個命硬的掃把星,克死了自己的孩子。府中之人覺我晦氣,唯恐避之不及。
我日日抱著穗兒的遺物守在院內,不肯離去。裴燼厭棄了我,任由我自生自滅。
寒風帶著涼意從破窗灌了進來,我蜷在發霉的草堆里,冷得發顫。[咯吱]一聲響動,
我心下一喜,以為我的穗兒魂魄來尋我。我起身熟門熟路地摸著往外走,
這才聽清院內的動靜。[手腳麻利些,明日貴客便到,這些雜草都盡數拔了,
主君說了全在種上謝小姐喜愛的牡丹。]那人聲音粗啞,是管家劉伯。他口中的雜草,
喚作虎耳草,是我央求裴燼,特意種在小院里,那草兒能飽腹又能入藥,
可惜就這么被他們糟蹋了。[劉管家,門房那邊來報,
主君命人從江南快馬加鞭送來的云錦魚到了,讓你快過去。][你們兩個留下,
其余人隨我來。]我下失望,正準備轉身,卻聽屋外一人不滿道:[這么偏的院落,
誰家貴客往這來......][噓!小聲點,主子讓你做你便做,當心被聽到挨板子,
不過說起來,這院中原先住著那位真是可憐。][呸,一個瘋瞎子,
連孩子都照顧不好的臭婆娘,就是報應。哪有什么可憐的!]他說得沒錯,這是我的報應。
另一人挪了挪步子湊近了些,壓低了聲音,[我有個遠房親戚在裴府老宅當差,
聽說那女人生的孩子是被人抱走的,大火不過是個障眼法。]隨即嘆了口氣,
接著道:[只有那個傻女人還蒙在鼓里,孩子好像是抱去做了個法事叫什么、采生折割,
血腥得很......]房門從內里被我一腳踹開,
我循著聲音撲過去抓住了說話之人的衣袖,渾身都在發抖:[你說什么、什么采生?
誰的孩子!]第2章[我、我什么都沒說!]那人似見了鬼般用力將我推開,
我被重重摔倒在地,腦袋發懵。待緩過神來時,那兩人早就沒了蹤影。一晚無眠,第二日,
我整理好儀容,跪在裴燼書房外。[主君今日有貴客到,沒空見您,您回吧。
]裴燼的貼身小廝硯聲開口勸道。我搖了搖頭,[麻煩轉告他,就說羽兒知道錯了。
]我隱隱覺得裴燼在懲罰我,在等我低頭。但不是因為穗兒。裴燼來時,
身上還染著未散去的牡丹香粉。我被他打橫抱起,徑直往內室走去。他的話語里盡是溫柔,
好似我們之間從未有過齟齬。[天涼,怎么不在屋內等我。]我依偎在他懷中眼眶泛紅,
唇瓣輕輕擦過他的耳垂,[阿燼,我想你了......]天旋地轉間,
我被他壓在書案之上抵死纏綿。登頂之時,
生人......能不能讓......翠翠回來繼續伺候我......]裴燼喘著粗氣,
吻上了我的唇,他應了。翠翠是受我連累,被裴燼打發到莊子做苦力。她雖說是我的丫鬟,
卻如同親妹妹一般。三日后,翠翠便回到了小院,她一頭撲進我懷里哭得撕心裂肺,
小手緊緊揪著我的衣角,[夫人、您、您怎么就......]她哽咽著,
止不住的哭聲淹沒了未出口的話。看不見的人,聽覺會異常靈敏。院外的人已經離開,
再無旁人。我摸索著翠翠的臉輕輕捧起,[翠翠,七年前是我將你救了回來,所以,
你不是裴府的人,而是我的人,你明白嗎?]翠翠連忙應聲,[翠翠明白。
]緊接著我聽到自己發顫的聲音,[翠翠,
告訴我什么是......采生折割......]日子恢復如初,
裴燼請了太醫每日來來為我施針清脈,原本瘦脫相的臉也一點點圓潤起來,
有了幾分往日的生氣。翠翠小心翼翼端著藥進屋,
努力擠出一抹笑:[主君還是心疼小夫人的,
您看連日送來的吃食都是您平日最喜歡的......]話還未說完,
屋外送藥的婆子譏笑著打斷了翠翠的話,[什么小夫人?不過就是個妾,也就是個奴才,
和你我有什么區別?還真把自己當主子。]聞言,翠翠急紅了眼,
指著那婆子罵道:[你這老刁奴,休要在這胡言亂語!
小夫人即便......即便如今境遇不佳,也輪不到你來造次!]那婆子確是個潑辣的,
二話沒說沖進屋內一把揪住翠翠的頭發,甩手就是幾巴掌,邊打邊啐道:[小賤蹄子,
老娘打不得那騷狐貍,還治不了你!]翠翠疼的哇哇大哭,我急忙上前與那婆子拉扯,
混亂中生生被那婆子扯下一撮頭發,疼的我齜牙咧嘴。[這是在干什么!
]一道冰冷的聲音從門外傳來,那婆子頓時嚇得臉色慘白,
慌忙跪地求饒:[主君求您饒了我這回!老奴再也不敢了!
您......]那婆子話還沒說完,便被人扯著頭發拖了出去。[教你多少次都學不會,
把自己弄得這么狼狽。]裴燼親手將我散亂的發髻挽好,金簪沒入發梢,
他滿意道:[氣色是好了不少。]裴燼走后,翠翠拉著我的手,眼里滿是真誠,
[小夫人您別傷心,奴婢看得出主君心里有您,您以后肯定還會有小少爺小小姐的!
]我扶上她的手背,[你可知我今日喝的藥有何用?]翠翠不疑有他,
隨即答道:[自然是治療您眼疾以及調理身子之用。]我扯了扯嘴角,
苦笑道:[里面有一味擋門子,產婦若長期服用,此生再難生育。]她雙目圓瞪,
不可置信地看著我,[小夫人......]生穗兒的時候我去了半條命,
昏迷中意外聽到裴燼吩咐大夫下藥的事。那時我便知道了。剛從鬼門關走了一遭。
方知女子生產,是九死一生的事。裴燼會有其他的女人,穗兒唯有我這一個母親。為了穗兒,
我默許了裴燼的所作所為。翠翠抹著眼淚,趴在我的膝蓋上嚶嚶啜泣。
我輕摸著她的頭發:[這是怎么了,自打回來后怎這般愛哭,你看我何時如你這般孩子氣。
]我的淚早已在無數個孤寂的夜里流干,如今只有滿心的悲涼。第3章近來我自覺好了許多,
目之所視清晰了不少。翠翠不在,我試著獨自出門。[你們瞧見新夫人沒,
也只有這樣的名門貴女才配得上咱們主君這般謫仙的人,雀園那個狐媚子也配?
][就是也不知使了什么腌臜手段蠱惑了主君,不過縱使床上功夫再好又有何用?
等謝小姐嫁過來,有她好果子吃!]我隱匿于暗處,待婢女的腳步聲漸漸走遠才緩緩走出。
說話的正是往日與我交好的碧荷和夏葵,我待她們不薄,卻不知背后竟這么看我。新婦進門,
裴家上下一片贊頌。而我,則成了這府中最被嫌棄之人。我默然轉身,
摸著墻壁尋著回去的路。突然一陣大力撞來,我踉蹌幾步,險些跌倒在地。
[哪個不長眼的東西,敢撞我們家公子。]一個嚴厲的聲音響起。不是裴府中人,是外客?
我欲開口解釋,手臂卻先一步被人緊緊扯住。[呦,哪來的小娘子?]那人說話輕浮,
令我渾身不適。說話間,那人手背竟已拂過我的臉頰,滑至我的頸間,我慌忙打落他的手,
向后退。[還是個烈性子。]先前硯聲便站在那人身后不遠,并未動作。此刻才見他上前,
與眼前人耳語了幾句。[哼,什么小夫人,裴燼這小子的夫人只有我妹妹一個!
我看這小娘們長得標致,不如借我玩幾日?]此人竟是謝驚嵐,謝枕雪的哥哥。
裴燼與謝枕雪青梅竹馬,后來因謝父外派做官舉家離京,才被迫分離 。
沒曾想她的哥哥竟是個厚顏無恥,荒誕不堪的紈绔。我轉身逃離,
腳下一輕人已被謝驚嵐扛在肩頭。我死命拍打他的后背,[放肆!快放我下來!
]硯聲阻攔卻被謝府小廝攔下,那人怒斥道:[一件玩物而已,裴燼這小子難不成還舍不得?
回去告訴你主子,人我要定了!]謝驚嵐扛著我大步向府外走去,我絕望地閉上眼睛。
腦袋被晃的昏昏沉沉,待我再回過神時,人已經被謝驚嵐狠狠丟在了床上。
恐懼如潮水般將我徹底淹沒,我連滾帶爬想往外逃,卻被他狠狠摁住。謝驚嵐用力掐住下巴,
幾乎要將我捏碎,[裴燼這小子艷福不淺啊,竟將你藏的這么好。
]他的指腹摩挲著我的唇瓣,眼神陰森得可怕[你猜?裴燼會不會來救你。]是啊,
他會來救我嗎?時間仿佛凝固了一般,直到房門[吱呀]一聲被打開,
硯聲的聲音從門外傳來。[謝少爺,主君有言,玩物能得您的賞識是福分,您盡興就好,
只是我家主君是個念舊的,還望您別傷了性命記得歸還。]房門再次緊閉,我心底一片冰涼。
謝驚嵐像一頭發了情的野狗,在我身上瘋狂啃咬,我不知白晝黑夜,只有火辣辣地疼。
恢復意識后,睜眼見到的第一個人卻是謝枕雪。第4章謝枕雪居高臨下的看著我滿眼得意,
手掌有意無意的撫摸著微微凸起的小腹,笑道:[五個月了,阿燼和我都期待這個孩子呢。
]五個月......原來在穗兒出生之前,這個孩子就已悄然存在。[哥哥也真是的,
什么阿貓阿狗的都要,來人還不快給折羽姑娘梳洗。]她的聲音越來越冷。
我被丟進謝府后院荷塘,池水將我淹沒,有人按住我的頭顱,腥臭充斥著我的鼻腔,
寒意席卷著四肢百骸。侍女來稟:[小姐,裴府來接人了。]我被撈了上來,
隨意地丟在了地上,謝枕雪的聲音從頭上傳來,[折羽姑娘可知道我肚里的孩子有多金貴?
初懷之時胎相不穩,阿回到裴府雀園,我終于熬不住暈死過去。翠翠跪在床前,
看著我滿身的傷痕,心疼的話都說不出來。她緊緊握著我的手,哭著道:[夫人,你等我,
我去叫大夫。]恍惚間,我聽見女人低聲的啜泣聲,我忍著下身撕裂的疼痛起身走出房門,
隱約看見翠翠衣裳不整,被一個小廝壓在庭院的石桌上。我拼著最后的力氣拿起地上的石塊,
朝著那廝的腦門狠狠砸了過去。翠翠臉色蒼白如紙,嘴唇不停地顫抖著,跌落在地,
她只有十四歲啊還是個孩子,我心疼地將她摟在懷里。
[夫人......對不起......都是我沒用。
她哭的梨花帶雨,[他說我只要從了他,他就能幫我出去給您找大夫。]我突然覺得好累,
我抬起頭望著空蕩蕩的庭院,聲音微弱卻透著決絕:[你們大可以在一旁看戲,
若我真的死在這,猜猜自己是什么下場。]硯聲領著大夫進了院子,臨走前他對我恭敬一拜,
[主君有言,此次不過是略施薄懲,意在讓夫人引以為戒.......][滾出去。
]我冷冷開口。我一直躺在院內養傷,一個尖銳的聲音打破了這幾日難得才有平靜。[哎呀,
還是折羽姑娘好福氣,這滿園的牡丹花開的真艷。]謝枕雪被攙扶著進了雀園,
一同來的還有裴燼的母親,裴老夫人。[雪兒,也就是你心善,
那種低賤之人也配你掛在心上,往后有你在,諒那騷蹄子也不敢再掀起什么風浪!
]裴老夫人話里透著深深的鄙夷與不屑。我垂下眼睫,趴伏在地恭敬地給她請安,[老夫人,
安。見過,謝小姐。][夫人。]謝枕雪突然側身向著裴老夫人半蹲下來作勢就要跪下,
眼眶泛紅,聲音帶著哭腔[雪兒有罪。]第5章裴老夫人顯然沒料到謝枕雪是鬧得哪一出,
忙將她扶起,[怎么了雪兒,快快起來,你這還有著身子呢。][雪兒不起,不敢瞞老夫人,
雪兒哥哥前幾日在府上吃醉了酒,
竟把折羽姑娘當成取樂的姬妾帶回府行了......]她一邊偷偷瞥了我一眼,
眼里滿是算計。[折羽姑娘是否愿意念在往日與哥哥露水情緣的份上,就原諒哥哥吧,
雪兒給你磕頭了!]說著就佯裝要向我跪下。[什么!]裴老夫人臉色瞬間鐵青,
怒目圓睜地瞪著我,[好你個賤人,快來人啊,將這個辱沒家風水性楊花的賤人給我綁了!
]燼為了他,生生將活嬰獻祭。嘖嘖,我拿刀子切開他肚皮前,他還吃著手對我笑呢。
]她話里帶著笑意,我的血液瞬間凝固,[哎呀,那么小的孩子,五臟六腑被生生挖了出來,
四肢剝離,想來那孩子想投胎都難了。]她云淡風輕說著世上最殘忍,最令人毛骨悚然的話。
片刻間,烏泱泱地一群人沖進小院將我團團圍住。拳腳如雨點般落下,
我被扯著頭發拽到院外。裴老夫人從不喜我,如今有了發作的由頭,
更是絲毫不會給我辯駁的可能。眾目睽睽,上衣被粗暴地扒開,半身赤裸。
棍棒打在我后背上,皮開肉綻火辣辣地疼。謝驚嵐在我身上留下的曖昧痕跡還未退散,
此刻成了他們口中淫蕩的佐證。圍觀人的眼里都在看好戲,甚至有的還透著玩味和興奮。
意識消散的一瞬,我看到了裴燼的身影。可能是我的錯覺,他向我奔來的步子跌跌撞撞,
凌亂無章。[看到姐姐這樣,雪兒的心比打在自己身上還要疼。]迷迷糊糊中,
我聽見謝枕雪的聲音,明明那么厭惡我,卻在裴燼面前乖巧地喚我姐姐。她帶著哭腔,
[都是雪兒的錯,我應該攔著伯母的,姐姐被打的時候我差點就沖了上去。
][可......是我怕棍棒不長眼,傷了我們的孩子,阿燼你要怪就怪我吧,
不要怪老夫人。]裴燼的聲音溫柔得能滴出水來:[都什么時候了還叫伯母,
你也該隨我喚母親。]緊接著是男人的喘息聲,以及女子輕笑,[小心一點別傷著孩子。
]我太累了,沉沉睡去。謝枕雪的婢女浩浩蕩蕩帶著一群人闖了進來,我已經好了大半。
仆人一字排開,每人手中都捧著一個精致禮盒。此刻我傷口未愈,每動一下都疼得鉆心。
翠翠見狀連忙上前道:[夫人身體不適,奴婢替主子謝過枕雪小姐關心。][啪!],
禮盒散落一地,里面裝的根本不是什么精貴藥材,更不是什么奇珍異寶,
而是各種沾滿污穢枯黃的雜草。那人嗤笑道:[小姐說了,
作為裴府未來主母理應過來關照下府內舊人,但昨日主君太過胡鬧,差點動了胎氣,
主君勒令就算天塌下來都不準小姐出門,今日只好先將禮物送來。轉告你家主子,
賤人用賤藥才算對癥。]隨后又斜睨了我一眼,[折羽姑娘,看看是否與您相配呀!
]強撐著身子起身,抬手給了她一巴掌。[你在干嘛!]屋外響起了裴燼的聲音。
那婢女捂著腫痛的臉,一改之前囂張模樣,[姑娘如果打我能讓您消氣您就打吧,
千萬不要怪罪我家小姐!]硯聲先行進屋將婢女扶起,
裴燼神情冷漠看著我不耐道:[是我對你太過縱容,把你嬌慣成這樣!][主君,
都是她送來的.......][夠了,還不退下。]裴燼聲音森冷,打斷翠翠的爭辯。
屋內只剩我與他二人,他的手掌落在我的發間,
緩緩開口道:[我知道你今日遭了苦心中有怨氣,枕雪性子柔弱,
等來日進府后多多相處你便能知道她的好。]我死死咬著唇,不言語。
硯聲前來低頭稟告:[主君,剛剛謝府那邊來報說,謝小姐今日刺繡不小心劃破了手指,
不愿上藥正鬧著脾氣,謝府的意思是讓您過去一趟。]裴燼蹙了蹙眉,[我先去看看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