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沒想過,豪門管家會騙走我全部身家。落魄后,我被迫在菜市場賣菜維持生計。
渾身沾滿菜葉泥濘時,西裝革履的新晉首富竟停在了我的攤位前。“跟我走,
我幫你奪回公司。”他眼神銳利,“條件是51%股權。
”后來他以碾壓姿態收購了我所有散股。法庭上我們聯手逼管家交出父親遺留的真遺囑。
合并當天記者追問:“聽說您曾逼迫沈小姐簽下不平等條約?
”他握住我的手舉起:“沒有不平等。五十一的股權屬于她。”“我的四十九,加上我的姓,
才組成她未來的美滿版圖。”灰白色的天,像一塊浸透了臟水的破抹布,
沉沉地壓在破敗市場的鐵皮棚頂之上。時間還早,市場卻已從混沌的沉睡中艱難蘇醒了片刻,
又被暴雨攪得更加混亂。急促的雨點兇狠抽打著扭曲變形的彩條塑料頂棚,
發出持續不斷的“噼啪”巨響,令人煩躁。水珠沿著頂棚破損的縫隙頑強地滲漏下來,
在粗糙的水泥地上砸出一個個渾濁的小水洼。
中彌漫著一股難以言喻的復合氣味:刺鼻的魚腥氣、濃烈的家禽糞便騷味、腐爛菜葉的酸餿,
還有劣質塑料制品在濕氣蒸騰下散發的怪味,它們沉重地糾纏在一起,幾乎凝成實質,
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一塊冰冷油膩的抹布。沈西洲蹲在自家攤位前的矮塑料板凳上,
濕漉漉的寒意順著薄薄的褲料,針一樣扎著她的膝蓋。她微微低著頭,
雨水打濕的發絲粘膩地貼在她蒼白的臉頰上,往下延伸匯成一股股冰涼的小溪,
鉆進那件洗得褪色發硬的舊外套的領口里。她的視線落在面前那些被雨水蹂躪過的蔬菜上。
原本新鮮青翠的小白菜蔫頭耷腦,葉子變得軟塌塌,邊緣還糊上了泥點。土豆沾了泥水,
躺在濕漉漉的紙箱里,顯得灰頭土臉。幾根帶著泥濘的胡蘿卜被胡亂堆在角落。今天進的貨,
似乎連這一副慘相都不愿意維持太久,很快就要徹底失去最后那點賣相了。“西洲姐?
”旁邊攤位賣干貨的李嬸提高嗓門,穿透雨幕,“這場雨怕是一時半會兒停不了啦!
今天的菜,難搞哦!”聲音里帶著同病相憐的疲憊和無奈。沈西洲動了動僵硬的脖子,
抬起頭,勉強牽了扯嘴角。這動作拉扯著面部凍得麻木的肌肉,笑容顯得異常干澀僵硬。
“是啊……難搞。”她低聲應了一句,聲音有些悶。
她的目光無意識地掠過攤位前污濁的水洼。渾濁的水面映出一張模糊的、憔悴而冰冷的臉,
嘴唇幾乎沒有一點血色。一滴雨水正好砸在水洼中心,破碎的臉迅速晃動著變形、模糊,
那水中浮動的倒影又奇異地清晰起來——那不再是這個潮濕、骯臟、充斥著難聞氣味的角落。
那是另一個世界。通透明亮的頂層辦公室,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城市的無限風光,
陽光慷慨地鋪滿每一寸光潔如鏡的地板。空氣里隱約是高級雪松香薰的淡雅氣息。
她穿著昂貴挺括的米白色套裝,纖塵不染的高跟鞋踩在厚實的地毯上悄無聲息。
巨大的紅木辦公桌后,文件堆積如山,卻碼放得一絲不茍。她站在那里,
像一尊冰雪雕成的神像,俯視著窗外螻蟻般的城市。那時她掌控著龐大的沈氏集團,
一個龐大的商業帝國在她指尖運轉,呼吸間便是千萬資金的流動。
無數行業精英畢恭畢敬地稱她為“沈總”,目光中滿是敬畏。鏡花水月,轟然破碎。
水洼里的倒影再次晃動,被另一滴雨粗暴擊碎,
骯臟的污水濺了幾滴到她同樣廉價、沾滿泥土的白色運動鞋上。現實如冰冷刺骨的潮水,
猛地將她打回了這方寸泥濘之中。是林叔。那個她從記事起就熟悉得如同家人的身影。
那張永遠帶著慈愛和恭謹微笑的臉,疊印在水洼中那個冰冷疲憊的影像上,又悄然淡去。
她眼前一片昏暗,仿佛又看見他那雙帶著些許渾濁、卻透著一種深沉憂慮的眼睛,
語氣是前所未有的沉重:“大小姐,不能再拖了,賬上那幾個大窟窿……火燒眉毛了!
對方只認您父親那份原始遺囑!只有把它質押出去,才能周轉開啊!”那一刻,
所有的防備和理智似乎都在那雙注視了她半生的眼睛前松懈了。父親的死,
集團內外的巨大壓力,瀕臨斷裂的資金鏈……她心力交瘁。
她把那份父親最后留在身邊、一直由林叔妥善保管的薄薄幾頁紙親手遞給了他。
那是她對“家人”的最后一點信任,最后的孤注一擲。水洼里冰冷的臉上有一道水痕滑下,
分不清是雨水,還是別的什么。那份信任,價值數百億,也徹底掏空了她的一切。
水洼里的倒影碎了又凝,景象轉換。這一次映出的,是冰冷雪亮的會議室燈光,
晃得人眼睛發疼。曾經圍著她、用謙卑眼神仰望她的那群董事和高管,此刻都坐在長桌兩側,
眼神銳利得像要剝開她的皮肉,刺探她血管里流淌的崩潰。林叔坐在長桌的盡頭,
坐在那張曾經屬于她父親、后來又短暫屬于她的首席座位上。鏡頭再次切換,
水中的景象更加刺骨:林叔不再是那個熟悉的背影,
他的手臂環在一個陌生、打扮精致的年輕女人的腰上,兩人姿態親昵,
像一尊刻薄而巨大的雕像,杵在她剛剛被強行搬空的家門口。大門敞開著,
她最后那點可憐的家當被胡亂地堆在冰冷的樓道里。那張臉,
那個她曾以為永遠不會改變的慈祥面龐,
此刻只剩下陌生而刻骨的冷酷和一絲難以掩飾的貪婪與得意。“大小姐,
”隔著幾步樓梯的距離,他的聲音像是裹著冰碴子,直直砸下來,“該交的鑰匙,都交了吧?
以后……好自為之。”那女人依偎著他,涂得艷紅的嘴唇撇了撇,
發出一聲極其輕微、卻足以刺穿耳膜的嗤笑。冰冷骯臟的水漬滴落在脖頸,
沈西洲猛地打了個寒噤,眼前的幻象倏然消失。“發什么呆呢姐!”李嬸的大嗓門再次響起,
帶著點急迫,“你看,那不是老王頭的小三輪嗎?肯定是來搶位置的!
”李嬸伸手用力扯了一下沈西洲濕透的袖口。沈西洲如夢初醒,抬眼望去。
只見老王頭那輛破舊的三輪車吭哧吭哧地冒著黑煙,
在狹窄濕滑的市場通道里七扭八拐地穿行,目標直指靠近出口處那個略干爽些的空位,
幾個攤販正為此吵嚷推搡。生存的本能瞬間壓倒了所有的沉溺。“坐好!
”沈西洲只來得及低喝一聲,幾乎在同一刻,她猛地從矮小的塑料板凳上彈了起來,
動作之大帶翻了凳子,凳子腿在濕地上滑出一聲刺耳的“滋啦”。
她抄起攤位旁那桿油膩發黑、平時用來整理紙箱的長竹竿,貓著腰就沖了出去,
目標直指老王頭的三輪車踏板!顧不得濕透的褲腳緊緊纏繞在小腿上的冰冷束縛,
更顧不得那雙破舊運動鞋踩進污水中濺起的泥點已經徹底報廢了這僅有的體面。
雨水冰冷地抽打著她的側臉,劉海凌亂地貼在額頭上,視線一片模糊。
她像一頭被逼入絕境的母狼,為了那個稍微能讓她今天菜少爛一些的位置,豁出了全力。
菜市場里的人們對她這種陡然爆發的兇悍早已習慣,人群自動閃開一條縫隙。
她手中的竹竿猛地往前一伸,以一個驚險萬分的刁鉆角度,
精準無比地卡在了老王頭三輪車的前輪輻條之間!“嘎吱——!
”刺耳尖銳的摩擦聲猛地撕裂了嘈雜的背景音。老王頭猝不及防,
整個人因為巨大慣性向前猛地一栽,幸虧他常年干活下盤穩當,才勉強用腳撐住了車身,
整個人驚魂未定地怒瞪回來,破口大罵:“我屮你媽沈西洲!要死啊你!
”他臉上的雨水混雜著汗水,還有被驚怒逼出來的醬紅色。沈西洲絲毫不理會那污言穢語,
她雙手死死握住竹竿的一端,身體抵住濕滑的攤位角鐵,用盡全力往自己這邊拽!
那桿竹竿在她手里繃得直直的,承受著兩股蠻力的撕扯,發出令人牙酸的“咯吱”聲。
她喉嚨里發出低沉的、如同野獸護食般的“嗬嗬”聲,混合著急促的喘息,
每一口吸入的都是冰冷渾濁的空氣,胸口劇烈起伏,仿佛下一秒就要炸裂開來。
“老位置是我的!先到先得!”她的吼聲嘶啞,帶著一種孤注一擲的瘋狂,蓋過了雨聲,
“姓王的,你休想!”兩人隔著狹窄的距離角力,泥水在腳下飛濺。圍觀的人哄鬧著,
有人勸架,有人大聲叫好起哄,看熱鬧不嫌事大。
更多的攤販則是在緊張地守護著自己的一畝三分地,防止被波及。整個通道被堵得水泄不通,
混亂達到了頂點。那些蔫頭巴腦的青菜蘿卜、腥氣撲鼻的死魚爛蝦,
都成了這場原始叢林生存法則的背景和注腳。就在這股蠻力爭奪的關鍵時刻,
人群后方驟然出現了一絲騷動,如同被無形的利刃悄然劃開的豁口。
起哄聲、叫罵聲像被掐住了喉嚨,詭異地低沉下來,迅速地朝著遠處蕩開一圈沉悶的漣漪,
硬生生地在喧囂的菜市場中開辟出一小塊突兀的“真空”。幾雙锃亮的黑色手工皮鞋,
沉穩、無聲地踏破地上的污濁積水而來。鞋面被雨水濺濕,
卻依舊泛著上等皮質特有的、內斂而冷硬的光澤,不容置疑地闖入了這片泥濘混亂的境地。
那股沉重的、由純粹的權勢所形成的壓迫感無聲無息地蔓延開來,連空氣都仿佛變得稠滯。
沈西洲正被老王頭的反力推得一個趔趄,腳下濕滑,眼看就要狼狽摔倒,
全靠那根拼死命抓住的竹竿勉強穩住重心。她下意識地循著那股奇特的寂靜源頭望去。
一個穿著高級手工定制西裝的男人。面料是那種極為深邃的墨藍,如同凝固的深海夜空,
幾乎能吸走周圍所有的光線和喧囂,只在行走間偶爾折射出一兩道銳利的銀絲暗紋。
剪裁熨帖精準,一絲褶皺也無,恰到好處地勾勒出寬闊的肩膀和勁瘦挺拔的腰身輪廓。
西裝前襟一絲不茍地扣著,白得刺眼的襯衫領口挺括得如同刀鋒,
領帶的結更是打得無可挑剔。男人微微側身,
似乎在詢問旁邊攤位上瑟瑟縮縮、連大氣都不敢出的李嬸什么。
他周身干凈、昂貴的氣場與這潮濕、混亂、骯臟的菜市場格格不入,強烈到近乎荒謬的反差。
瓢潑大雨在他頭頂兩米開外的空中就被一柄巨大的、被保鏢高高擎起的厚重黑傘隔絕開來。
傘沿滴下的雨水,在他身周形成一道透明而冷漠的屏障,
將周遭飛濺的污水、混亂的人氣徹底阻隔。隔著人群和雨幕,隔著那冰冷的傘沿屏障,
男人終于緩緩地轉過了臉。視線如同經過精確瞄準的探照燈柱,
穿過稀落慌亂躲避他目光的攤販,穿透彌漫的雨霧和污濁的空氣,
筆直地、毫無阻攔地、帶著一種穿透靈魂的審視意味,
落在了緊握著竹竿、渾身污水泥濘、狼狽不堪的沈西洲身上。
沈西洲的心臟像是被一只冰冷的鐵手狠狠攥住,然后猛地沉入了無底的寒潭。
身體本能地繃緊、僵硬,捏著竹竿的手指指節因為過度用力而失去了血色,泛出死白。
是顧琛。那個新晉首富,那個近兩年在資本圈掀起腥風血雨、手段凌厲得令人膽寒的男人。
財經新聞頭版上那種遙遠而模糊的頭像,此刻卻帶著駭人的逼真,
站在了她面前不足十米的污泥里。他的目光,銳利、冰冷、不帶任何人類應有的情緒波動,
像手術刀一樣在她身上巡視。從她濕透的、廉價的、沾滿了泥土和碎菜葉的舊外套,
到同樣骯臟的褲腳,再到那雙幾乎被泥水浸沒的破爛運動鞋。
視線最終凝固在她沾滿污跡、發絲粘亂、被憤怒和絕望逼得微微抽搐的臉頰上。
那目光里沒有鄙夷,沒有憐憫,甚至沒有多少實質性的情緒。只有一種近乎殘酷的審視,
仿佛她是一件被從沼澤中翻檢出來的物品,需要被評估價值。
一絲冰涼的、巨大的羞恥感和毫無防備的恐慌從尾椎骨猛地竄上脊椎,
讓她胃部驟然一陣緊縮痙攣。她下意識地想挺直那已經被生活壓得習慣性微駝的腰背,
這徒勞的動作卻只讓她此刻的姿態顯得更加笨拙和可憐。
雨點依舊無情地砸落在她裸露的脖頸上,冰冷刺骨,這一次卻像是帶上了尖銳的嘲諷。
顧琛的目光在她那張寫滿狼狽和倔強的臉上停留了大約三四秒,
那短短的一瞬卻漫長得像一個世紀。隨即,他極其輕微地一偏頭,
仿佛只是對視線中的一片塵土感到一絲不悅。
他身邊一個穿著灰色呢大衣、氣息精干的助理立刻上前半步,恭敬地俯身傾聽。
顧琛的聲音不高,穿透雨聲和殘存的嘈雜傳到沈西洲耳邊時,卻清晰得可怕,
冷得像淬過的冰錐:“問那個干貨攤主,沈記菜攤在哪兒。”助理迅速直起身,
目光精準轉向剛才被詢問、早已手足無措的李嬸。李嬸顯然也聽到了這句清晰的問詢,
臉色瞬間變得煞白,嘴唇哆嗦著,不敢置信地飛快瞥了沈西洲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