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第一次見到顧臨川,是在音樂學院的鋼琴室里。那天我抱著小提琴匆匆趕往練習室,
路過鋼琴室時,一段從未聽過的旋律從半開的門縫中流淌出來。那音符像是有了生命,
時而如溪水潺潺,時而如暴風驟雨,最后又歸于一種說不出的憂傷與溫柔。
我不由自主地停下腳步,透過門縫,看見一個修長的背影在鋼琴前微微晃動。后來我才知道,
那是顧臨川自己創作的曲子,叫《雨巷》。"偷聽別人彈琴可不是好習慣。
"他突然停下演奏,頭也不回地說道。我嚇了一跳,差點摔了手中的琴盒。"對、對不起,
我只是......"他轉過身來,陽光從窗戶斜斜地打在他的側臉上,
勾勒出一道完美的輪廓。那一刻,我忽然明白了什么叫"一眼萬年"。"溫念喬?"他挑眉,
"小提琴專業的。"我驚訝于他竟然知道我的名字,后來才了解到,
原來顧臨川是音樂學院的"名人"——鋼琴天才,大一就已經獲得多項國際比賽獎項,
更別提他那張讓無數女生心動的臉。"你的琴聲......很美。"我笨拙地說,
感覺自己的臉在發燙。顧臨川笑了,那笑容像是冬日里突然出現的陽光。"謝謝。
不過比起鋼琴,我更喜歡作曲。"他指了指琴架上的樂譜,"正在寫一首協奏曲,
缺個小提琴部分。"就這樣,我們認識了。2.接下來的日子,
我總是不自覺地繞路經過那間鋼琴室。有時候他在,有時候不在。在的時候,
我會站在門外聽一會兒;不在的時候,我會失望地快步走過。直到一個雨天,
我站在教學樓下望著瓢潑大雨發愁,一把黑傘突然出現在頭頂。"一起走吧。
"顧臨川不知何時站在了我身后,"聽說你經常去聽我彈琴?"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你...你怎么知道?""琴室的門縫會投下影子。"他輕笑,"而且,
你身上總是有股淡淡的茉莉花香。"那一刻,雨水打在傘上的聲音,他身上的松木香氣,
還有我胸腔里瘋狂跳動的心臟,都成了我永遠無法忘記的回憶。從那天起,
我們開始一起創作音樂。他寫鋼琴部分,我補充小提琴旋律。我們常常在琴室待到深夜,
忘記了時間,忘記了饑餓,只記得音符在空氣中交織的快樂。"念念,
"有一天他突然停下彈奏,認真地看著我,"我想寫一首關于你的曲子。
""我有什么好寫的?"我低頭調試琴弦,不敢直視他的眼睛。"你拉琴時的樣子,
"他的聲音輕柔,"眉頭微蹙,嘴唇輕抿,好像全世界只剩下你和那把琴。
還有你思考時總喜歡咬下唇,緊張時會不自覺地卷頭發......"我抬起頭,
發現他的目光如此專注,里面盛滿了我不敢解讀的情緒。"顧臨川,
我......"他沒讓我說完,俯身吻住了我。那一刻,所有的音符都靜止了,
只剩下兩顆心臟瘋狂跳動的聲音。3.我們相戀了,像所有校園情侶一樣甜蜜又瘋狂。
他教我彈鋼琴,我給他的作品填詞。我們在琴房里接吻,在圖書館角落牽手,
在校園的每個角落留下回憶。他總說等畢業后要開一間音樂工作室,我做首席小提琴手,
他彈鋼琴兼作曲。"我們要一起創作世界上最美的音樂。"他說這話時,眼睛亮得像星星。
然而命運總是喜歡在最幸福的時刻露出猙獰的面孔。那是大四上學期的一個普通下午,
我們正在琴室排練他新寫的雙人奏鳴曲。彈到一半,他突然停下,臉色慘白。"顧臨川?
"我放下琴弓。他的手指懸在琴鍵上方,微微顫抖。"奇怪,"他勉強笑了笑,
"突然看不清樂譜了。"下一秒,他像被抽走所有力氣般從琴凳上滑落。我尖叫著接住他,
他的身體在我懷中沉重得像塊石頭。醫院的白熾燈刺得我眼睛生疼。顧臨川的父母趕來了,
醫生把他們叫進辦公室談了許久。出來時,顧媽媽的眼睛紅腫得像桃子,
顧爸爸則仿佛一下子老了十歲。"念念,"顧臨川躺在病床上,臉色比床單還白,
"醫生說我腦子里長了個不速之客。"他的語氣輕松得像在討論天氣,
但握著我的手卻冰涼顫抖。"惡性腦瘤,位置很不好。"他平靜地說出這幾個字,
仿佛不是在談論自己的生死,"醫生說...大概還有三個月。"世界在那一刻分崩離析。
我聽見自己發出一種不像人類的嗚咽,感覺有液體不斷從眼眶涌出,卻怎么也擦不干。"不,
不可能!一定是誤診!"我抓住醫生的白大褂,"他才22歲!他還要開音樂工作室,
我們還要一起......"醫生疲憊的眼神告訴我,這不是玩笑,不是噩夢,
而是我們必須面對的現實。顧臨川拒絕了進一步治療。"不想把最后的時間浪費在醫院里。
"他說。醫生無奈地嘆了口氣,開了一些緩解癥狀的藥。4.出院后,
顧臨川變得更加珍惜時間。他幾乎不睡覺,整夜整夜地寫曲子,
仿佛要把一生所有的音樂都趕出來。他的頭發開始脫落,臉色越來越差,
但眼睛里的光芒卻愈發熾烈。"念念,"有一天他拉著我的手說,"我想辦一場音樂會。
"于是我們開始籌備。他挑選了自己最滿意的十首原創作品,我負責組織樂團排練。
那段時間,我們像是回到了最初相識的日子,沉浸在音樂中,暫時忘記了死亡的陰影。
音樂會定在冬至夜,學校的禮堂座無虛席。顧臨川穿著黑色西裝走上舞臺時,
觀眾席爆發出熱烈的掌聲。沒有人看得出這個挺拔俊朗的年輕人正在與死神賽跑。
最后一首曲子是我們的《未完的樂章》。當鋼琴與小提琴的旋律交織在一起時,
我看著他專注的側臉,突然明白這將是我們最后一次同臺演出。淚水模糊了視線,
但我的手指依然準確地落在每一個音符上。音樂會結束后,顧臨川的病情急劇惡化。
他開始頻繁頭痛,視力越來越差,有時候甚至認不出我。我辭去了所有兼職,
整天陪在他身邊,讀樂譜給他聽,記錄他即興哼唱的旋律。5.平安夜那天,窗外煙花絢爛,
顧臨川躺在臥室的床上,呼吸微弱得像風中殘燭。我握著他骨瘦如柴的手,
眼淚滴在我們交握的手指上。"別哭,"他虛弱地抬手擦去我的淚水,"念念,
我這一生最幸運的事,就是那天在琴室門口發現了你。""顧臨川,
求你......"我哽咽得說不出完整句子。"我們的《未完的樂章》,
其實我早就想好名字了,"他微笑著說,"叫《致念喬的情書》。"那晚,
他在我懷中永遠閉上了眼睛。窗外的煙花依然璀璨,而我的世界卻失去了所有色彩與聲音。
后來整理遺物時,我發現了一沓厚厚的樂譜,
最上面那頁寫著《致念喬的情書——未完的樂章(完整版)》。在最后一頁的空白處,
有一行小字:"如果可以重來,我依然會選擇在那個雨天為你撐傘,依然會用盡一生去愛你。
可惜,我的時間太短,而愛你的路,太長。"如今,每當我獨自站在空蕩蕩的琴室里,
仿佛還能聽見他的鋼琴聲從遠處飄來。我拿起小提琴,奏響我們未完成的樂章,
讓音符代替言語,訴說我們永遠停留在二十二歲的愛情。
6.顧臨川的葬禮在一個陰雨綿綿的早晨舉行。我穿著黑色大衣站在人群中,
雨水和淚水混在一起,順著臉頰流下。顧媽媽哭得幾乎昏厥,被親友攙扶著。我站在原地,
像一尊沒有生命的雕塑,聽著牧師念誦那些關于永恒的詞匯。永恒。多么諷刺的字眼。
我和顧臨川的永恒,只有短短兩年三個月零十六天。葬禮結束后,
我回到空蕩蕩的公寓——曾經是我們共同的"家"。顧臨川的拖鞋還擺在門口,
他的咖啡杯靜靜躺在水槽里,里面殘留著最后一口已經發霉的咖啡。我癱坐在地上,
抱著那個杯子,終于放聲大哭。音樂學院給了我一周的假,但我一個月都沒能回去。
每次路過那間鋼琴室,我的雙腿就像灌了鉛,無法前行。我的小提琴在角落里積灰,
琴弦松弛,如同我失去彈性的心。"念喬,你得吃點東西。
"室友時雪把一碗熱粥推到我面前,我已經三天沒有正經進食了。"我不餓。"我盯著窗外,
那里有一棵顧臨川常說的"長得像低音譜號"的梧桐樹。"你這樣下去會垮的!
"時雪抓住我的肩膀搖晃,"顧臨川不會想看到你這樣!""別提起他!"我突然尖叫,
聲音嘶啞得不像自己,"求你別提起他......"時雪被我嚇到了,松開手后退一步。
我立刻后悔了,抱住她道歉。但心底有個聲音在說:是的,就這樣,讓所有人都別再提起他,
假裝他從未存在過,這樣或許心就不會這么痛了。
7.顧臨川的父母邀請我去他們家整理遺物。我拖延了兩周才鼓起勇氣前往。
他的房間保持著原樣——床鋪整齊,書桌上散落著樂譜草稿,
墻上貼著我們一起看的音樂會海報。我坐在他的床沿,輕輕撫摸枕頭,
仿佛還能感受到他的溫度。"小溫,"顧媽媽紅著眼眶遞給我一個紙箱,
"這些是臨川特別囑咐要交給你的。"箱子里裝滿了我們的回憶:一起看的電影票根,
音樂會的節目單,我送他的廉價領帶夾,還有厚厚一疊樂譜。
最上面是《致念喬的情書》的完整版,比我之前看到的更厚。我顫抖著翻開最后一頁,
那里除了之前看到的那行字,還有一段新發現的附注:"如果你正在讀這行字,
說明我已經不在了。別難過,親愛的。請替我完成我們的夢想——開一間音樂工作室,
教孩子們愛上音樂。還有,一定要繼續演奏,讓你的琴聲代替我,去看這個世界。
"淚水模糊了視線,滴在樂譜上暈開了墨跡。我緊緊抱住那疊樂譜,
仿佛這樣就能抱住已經離去的他。8.畢業典禮上,我作為優秀畢業生代表上臺演奏。
校長原本希望我表演一首歡快的曲子,但我堅持要演奏《未完的樂章》的小提琴獨奏版。
當琴弓接觸琴弦的瞬間,我仿佛看到顧臨川坐在臺下第一排,對我微笑。我閉上眼睛,
讓手指憑著記憶舞動。音樂廳里鴉雀無聲,只有我的琴聲在回蕩,
講述著一個關于愛與失去的故事。演奏結束后,掌聲雷動。我睜開眼,第一排空空如也。
淚水終于決堤,我鞠躬時滴落在舞臺上,形成一個小小的深色圓點。"溫同學,"演出后,
系主任找到我,"關于你申請的茱莉亞音樂學院深造機會......""我決定放棄。
"我平靜地說。系主任瞪大眼睛:"什么?那可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機會!
""我有更重要的地方要去。"我微笑著回答。9.三個月后,
"念川音樂工作室"在一棟老舊但充滿特色的公寓樓里開張了。
招牌是我設計的——一個小提琴和鋼琴琴鍵組成的愛心。工作室很小,
只有兩間教室和一個迷你演奏廳,但陽光充足,窗臺上擺滿綠植。
第一個報名的學生是個七歲的小女孩,怯生生地抱著比她人還大的小提琴。"為什么想學琴?
"我蹲下身問她。"因為媽媽說,音樂能讓天堂的人聽到。"她天真地回答。
我的心猛地一縮,想起了顧臨川說過類似的話。我輕輕擁抱了這個孩子:"是的,
他們一定能聽到。"漸漸地,工作室有了名氣。我白天教孩子們基礎樂理,
晚上為有天賦的學生開設高級課程。周末則組織小型音樂會,讓學員們展示所學。
顧臨川的父母經常來參加,顧媽媽總是帶著親手烤的餅干分給大家。每年12月24日,
顧臨川的忌日,我會關閉工作室一整天。早晨去墓地看望他,
帶一束白玫瑰和他最愛的黑咖啡。
下午則回到我們曾經的琴室——現在已被命名為"顧臨川紀念琴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