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雪崖的天地驟然坍縮,囚禁他的不再是熟悉的商業帝國,
而是耿小青精心挑選的、冰冷華麗的別墅牢籠。當鐵門在裴雪崖身后沉重合攏,
耿小青轉身踏入的,是權力真空的核心。他不再需要披著“裴沐陽”那張溫潤謙和的畫皮,
蟄伏的野心與戾氣終于掙脫束縛,如同墨汁滴入清水,迅猛而徹底地滲透了整個公司肌理。
昔日的主賓徹底顛倒,獵物成了階下囚,而獵人,正以令人心悸的速度重塑著規則。
耿小青徹底撕碎了“裴沐陽”的偽裝。那層用以迷惑世人的冷峻高嶺之花假象,
被他親手碾落塵埃。此刻的他,宛如從幽暗深淵振翅而出的渡鴉,
羽翼沾染著新生的、不祥的暗芒,挾裹著一身凜冽的肅殺之氣。他不再是模仿者,
而是摧毀者——所有不合心意的人與事,都在他乖戾偏執的意志下瑟瑟發抖,淪為廢墟。
公司上下風聲鶴唳,員工們在他雷霆般的手段和不可預測的暴怒下噤若寒蟬,
只敢在暗處交換著驚懼與不解的眼神。他身上的裝束,便是這場蛻變最直觀的宣言。
那緊貼身軀的黑色高領羊絨衫,如同第二層皮膚,勾勒出冷硬的線條,
將流暢而銳利的下頜線襯得如同刀鋒。及膝的黑色西裝外套垂墜而下,
將他本就頎長的身形拉伸得近乎凌厲,像一柄出鞘的、淬了寒光的利刃。
這純粹的、吞噬一切光亮的黑,是他為自己加冕的戰袍。他再也不必委屈自己,
鉆進那些屬于“裴沐陽”的、帶著暖色調的虛偽軀殼里。那束縛靈魂的枷鎖已被他徹底焚毀。
此刻,立于權力之巔,以鐵腕攫取一切的,只能是耿小青!這名字本身,
就帶著一股掙脫樊籠、宣告主權的血腥氣,在死寂的別墅和喧囂的公司里,無聲咆哮。
談判桌上的交鋒如刀光劍影,暫時告一段落。耿小青獨自立于巨大的落地窗前,
俯瞰著腳下如螻蟻般流動的城市。指尖,一點猩紅在寂靜中明滅,是燃燒的香煙。
裊裊升騰的灰白色煙霧,模糊了他冷峻的輪廓,卻模糊不了那雙深潭般眸子里翻涌的思緒。
煙頭的火光,在他指間明明暗暗地呼吸,像一顆不安分的心臟,又像窺視的眼。
談判對手的每一句虛與委蛇、每一個閃爍的眼神,都未能真正占據他的心神。
一種更頑固、更陰冷的意念,如同煙霧中潛藏的毒蛇,
悄然纏繞上來——那本被裴雪崖刻意束之高閣、塵封已久的日記本。它像一個幽靈,
一個他親手從裴雪崖森嚴堡壘中翻找出來,
卻又被對方以一種近乎嘲弄的姿態“珍藏”起來的幽靈。它不在保險柜,不在書桌抽屜,
而是被放在書架最高、最不起眼的角落,覆滿薄塵,
仿佛一件主人早已遺忘的、無足輕重的舊物。正是這種刻意的“忽視”和“遺忘”,
像一根細小的毒刺,深深扎進了耿小青掌控一切的傲慢里。裴雪崖在做什么呢?
耿小青深吸一口煙,辛辣的尼古丁滾入肺腑,帶來短暫的灼痛與清醒。
那個被他囚禁在華麗牢籠里的人,身體失去了自由,可那本日記,
卻像一個沉默的、無法被禁錮的魂靈。里面到底鎖著什么?是裴雪崖不為人知的脆弱?
是足以打敗某個局面的秘密?還是那個關于該死的“裴沐陽”時期,
連他耿小青都未曾窺探到的、更深層的算計或情感?煙灰無聲地墜落,如同時間剝落的碎片。
耿小青的眼神在煙霧后愈發幽暗銳利。他碾滅了煙蒂,動作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狠戾。
談判的勝利唾手可得,整個商業帝國都在他股掌之間運轉,可這本小小的日記,
卻成了唯一一塊他無法徹底掌控、無法解讀的拼圖。它高高在上,
冷冷地俯視著他所有的征服,像一個無聲的嘲諷,提醒著他:即使囚禁了裴雪崖的身軀,
有些東西,依然游離在他的掌控之外,固執地散發著舊主人的氣息。這感覺,
比任何談判桌上的僵局更讓他煩躁。那本日記,必須被打開。里面的每一個字,
都必須在他面前無所遁形。他需要知道裴雪崖最后藏匿的底牌,
需要徹底碾碎對方精神上可能殘存的任何高地。煙霧散盡,耿小青的側臉在玻璃的倒影中,
只剩下冰冷的決絕——那本日記,不再是塵封的舊物,它已成為他下一個必須攻克的堡壘,
一場針對被囚禁者靈魂深處的最后清剿。指尖殘留的煙味,
仿佛都帶上了一絲鐵銹般的血腥氣。猩紅的跑車如一頭暴戾的兇獸,撕裂沉沉的夜色。
它的尾燈在蜿蜒的車河里瘋狂閃爍,刺目得像一連串滴血的驚嘆號。每一次蠻橫的變道,
都伴隨著引擎囂張的嘶吼,仿佛要將前方流動的光河連同整個城市都貪婪地吞噬入腹。
這狂野的沖刺,是耿小青內心焦灼與掌控欲外化的具象。終于,
冰冷的別墅鐵門感應到主人的氣息,無聲地向兩側滑開,吞沒了那抹躁動的猩紅。引擎熄滅,
死寂瞬間如浸透迷藥的方帕般裹住了庭院。耿小青跨出車門,
修長挺拔的身影在慘白的月光下投下濃重的陰影。他邁著精準、無聲的步伐,
一步步踏上臺階,每一步都像踩在權力的鼓點上,
目標明確地走向那座囚禁著昔日王者的牢籠。門軸轉動,發出微不可聞的嘆息,
并未驚擾床上沉睡的人。耿小青立在門邊,目光沉沉地落在裴雪崖身上。
卸去了清醒時的冷硬與戒備,此刻的她蜷縮在柔軟的織物里,面容沉靜,呼吸輕淺,
像個不諳世事的孩子。這罕見的脆弱模樣,
與她清醒時那具橫眉冷對、宛如精密提線木偶的軀殼判若兩人。
一絲極其細微的、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異樣感掠過心頭,
但立刻被更為洶涌的欲望碾得粉碎。他不需要欣賞,更不允許任何柔軟動搖他此刻的意志。
那本被裴雪崖高高供起、如同封印著禁忌秘密的日記本,如同潘多拉魔盒,
正散發著無法抗拒的、蠱惑的幽光,折磨了他一整天。耐心耗盡,
他眼中最后一絲溫度也凍結成冰。一抹質地精良的錦白方帕,無聲無息地出現在他指間。
刺鼻的、令人暈眩的氣味瞬間彌漫開來,帶著冰冷的決絕,
精準地覆蓋在裴雪崖那高挺而小巧的鼻子上。她的身體本能地輕微掙扎了一下,
隨即徹底陷入更深的、無夢的昏沉。確認獵物再無反抗之力,
耿小青立刻化身成最冷血高效的獵手。他不再看床上的人一眼,
目光如探照燈般掃過房間的每一個角落。動作迅捷而專業,
帶著一種外科手術般的精確和冷酷,卻又透著一股掘墓人般的貪婪——書架被一寸寸摸索,
抽屜被無聲拉開又推回,厚重的窗簾褶皺、甚至床墊的邊緣都被仔細探查。
空氣里只剩下他壓抑的呼吸和物件被小心挪動的窸窣聲。每一秒的徒勞無功,
都讓那本無形的日記本在他心頭的分量更重一分,那折磨了他一整天的幽靈,
此刻必須被揪出來,暴露在他審視的目光之下,再無遁形之處。
他必須撕開裴雪崖最后的偽裝,窺見那被塵封的核心。就在耿小青即將轉身的剎那,
床上傳來一聲模糊的囈語“沐陽?!眱蓚€字,輕如羽毛,
卻像一把淬火的鋼刀狠狠捅進耿小青的耳膜!他整個人瞬間被釘死在原地,
血液仿佛在剎那間倒流,又轟然沖上頭頂——如同滾燙的熱油里猝然倒進一瓢冰水,
炸裂開一片刺骨的灼痛與狂怒!他猛地扭頭,視線撞上旁邊落地窗冰冷的玻璃。倒影中,
那張屬于“耿小青”的面孔扭曲著,陰狠得如同擇人而噬的惡鬼。雙拳在身側死死攥緊,
指節爆出駭人的青白,牙關緊咬,腮幫的肌肉猙獰地繃起,
每一寸線條都刻滿了被冒犯、被背叛的滔天恨意——那個名字,
那個他親手埋葬、踩在腳下的影子,竟還在她唇齒間徘徊!幾步如風,耿小青已逼至床前。
他帶著毀滅的沖動,一把狠狠揪起裴雪崖鋪散在枕上那海藻般的烏發,迫使她的頭向后仰去。
昏睡中的裴雪崖只是微微蹙起秀眉,發出一絲幾不可聞的嚶嚀。近在咫尺,
少女溫熱的吐息混合著若有似無的幽香,像幽谷里惑人的毒鈴蘭,絲絲縷縷鉆入他的鼻腔,
竟在滔天怒火中撩撥起一絲危險的、陌生的騷動。這陌生的悸動如同毒蛇的信子舔過心臟,
讓他悚然一驚!他像甩開什么臟東西一樣,猛地松開手,將她的頭近乎粗暴地“扔”回枕頭,
動作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狼狽。不能在這里!不能被她影響!他霍然轉身,
大步流星地沖出這間充滿誘惑和禁忌的房間,
目標明確地直撲那個屬于“幽靈”的領地——裴雪崖真正的書房。這一次,
他的搜尋帶著更深的怨毒和更精準的直覺。果然!
在一個蒙塵的、幾乎被遺忘在書架頂端的松木小盒里,
盒蓋上赫然用娟秀的字體寫著“裴沐陽”三個字。耿小青的心跳在那一刻幾乎沖破胸腔。
他粗暴地扯開盒蓋,那本折磨了他整整一天的、散發著舊紙氣息的日記本,正靜靜躺在里面。
再無猶豫!他迫不及待地翻開硬質的封面,動作帶著一種孤注一擲的瘋狂。
管它是能照亮他前路的熹微曙光,還是將他徹底拖入萬劫不復深淵的魔掌!他必須知道!
世上還有第二樣東西——像裴雪崖這個人一樣——能在他精心構筑的、密不透風的鐵幕之下,
掀起如此失控的風浪!這種例外的毒株,必須連根拔起!
泛黃的日記本上娟秀的字跡在扉頁寫著裴雪崖三個大字,他知道,這就是她的日記本。
耿小青手指帶著不可察覺的顫抖,輕輕的翻閱起來。第七十九天:他們說我在追逐死亡。不,
我只是在追逐他留下的最后一點痕跡。在死亡的邊緣,他似乎離我最近。今天去蹦極了。
站在高臺邊緣,風大得要把人撕碎。腳下是萬丈深淵,恍惚間,
耳機里又響起他最后那條語音,帶著慣常的、讓人安心的笑意“明天見?!焙牵魈欤?/p>
多么輕巧的承諾。繩索猛地拽著我下墜,風聲在耳邊炸開,尖銳得刺穿耳膜。太像了,
太像那天,儀器在他床邊發出的、那種撕心裂肺的尖鳴。失重感攥緊心臟,那一刻,
我幾乎以為能追上那個聲音的尾巴。落地,解安全帶時才發現,繩索上蹭了暗紅的印子,
掌心被自己掐出了四個月牙形的傷口,滲著血。奇怪,竟不覺得疼。
第一百零三天:翼裝飛行。三百米高空,躍出機艙的剎那,失重的空白吞噬一切。然后,
在急速下墜的混亂氣流中,我好像看見了。云層翻涌,光線詭譎地勾勒出一個模糊的輪廓,
是他嗎?是他漂浮在風里看著我嗎?心猛地一跳。手指懸在開傘環上,遲遲沒有拉動。
地面猙獰地撲面而來,樹木、河流急速放大,死亡的具象就在眼前。
每秒20米、15米、10米,心臟快要撞碎肋骨。就在最后一刻,
幾乎能聞到泥土氣息的瞬間,我才猛地扯開了傘繩。巨大的拉力勒得五臟六腑都錯了位,
膽汁混著酸水涌上喉嚨,落地后吐得天昏地暗。我撐著膝蓋,擦掉嘴角粘稠的苦澀,
對著虛空扯出一個笑“原來……這就是你最后的感覺。
”那種被無形力量狠狠拉扯、撕離軀殼的感覺。隆冬,阿拉斯加:冰川像沉睡的巨獸。
我穿著薄薄的潛水服,滑進那道幽藍的冰縫。零下三十度。海水根本不是水,
是千萬根燒紅的鋼針,瞬間刺穿皮肉,扎進骨髓。每一次呼吸都帶著冰碴的刺痛。
氧氣表瘋狂閃爍,發出刺耳的警報。意識開始模糊,視線卻死死盯著冰層深處——那里,
封凍著百年前的氣泡,凝固的時間,像他一樣,被永遠留在了某個瞬間。再給我三十秒,
也許就能穿透這層堅冰,觸碰到那個被封存的世界。救生員粗暴地將我拖上岸,裹上保溫毯。
牙齒不受控制地打架,睫毛上凝著冰晶,視野一片模糊。我哆嗦著,
那個把我拉回人間的陌生人喃喃“就差……三十秒……我差點……就看見他了……”急診室,
又一個周末:又來了。護士小姐看到我,眼神里是熟悉的無奈和一絲憐憫。
這次是摩托車越野賽,左腿骨折了,疼得鉆心??吭诒涞膿艽采希舅臍馕洞瘫?。
旁邊心電監護儀規律的“嘀嘀”聲,像某種冰冷的計數。我盯著那跳動的綠色線條,
忽然對她說“他化療的時候,血小板掉到20,都沒哼過一聲……”護士想說什么,
我卻沒聽。
因為那屏幕上的數字……34……56……78……那個心率……和他最后躺在那里,
監護儀上定格的那個數字,一模一樣。世界瞬間失聲。七月,暴雨峽谷:獨自一人。
未開發的巖壁,濕滑得像涂了油。雨水冰冷,砸在臉上生疼。我把自己掛在九十度的絕壁上,
指尖摳進冰冷的石縫,尋找那一點可憐的支撐。閃電撕裂墨黑的天空,雷聲在峽谷里滾過,
震得巖石都在顫抖。雨水混著血水,從手臂的擦傷處蜿蜒流下,又被更猛烈的雨沖刷干凈。
意識在疼痛、寒冷和眩暈中沉浮——堅持——再往上一點……后來,是搜救隊發現了我。
卡在狹窄的裂縫里,渾身滾燙,高燒快把我燒干了?;煦缰?,
我只記得指尖觸碰到的、巖壁深處一絲奇異的、微弱的暖意。我喃喃著,
是夢囈還是幻覺:“……摸到了……這次……真的……摸到你了……”人們都說裴雪崖瘋了。
瘋就瘋吧。他們不懂。只有我知道,每一次,當身體被推向極限,
當意識在劇痛和瀕死的窒息中模糊,當那根名為生命的弦繃緊到即將斷裂的臨界點。
視網膜上,就會無比清晰地浮現出他最后那個微笑。那么平靜,那么溫暖,帶著一絲解脫,
又藏著無盡的不舍。那是任何止痛藥都模擬不出的感覺。那是……活著的滋味,
被極致痛苦淬煉后,殘存的一點點,帶著血腥味的甜。日記本在耿小青手中沉重得如同烙鐵。
他翻完了最后一頁,胸腔里翻涌的情緒卻難以名狀——這本泛黃的冊子,哪里是日記?
分明是一本字字泣血、行行剜心的自殺未遂記錄!指尖拂過紙頁邊緣,
那里布滿深深淺淺、因極度用力而留下的抓握褶皺,像無聲的掙扎刻痕。幾處墨跡被暈染開,
形成模糊而憂傷的云團,是汗水浸透時的倉皇?還是淚水滴落時的絕望?早已無從分辨,
只留下鹽漬般刺目的印跡,無聲控訴著書寫者曾經的萬念俱灰。
“呵……”一聲短促而冰冷的嗤笑,突兀地從耿小青緊咬的牙關中擠出,帶著淬了毒的嘲諷,
“想死?去找那個該死的‘裴沐陽’?”他眼底的陰鷙如同風暴前的海面,
洶涌著毀滅的沖動,“想得美!”出乎意料地,他沒有撕碎這折磨人心的證據,
也沒有將它據為己有。他只是近乎溫柔地,如果忽略那動作里蘊含的冰冷決絕將日記本合攏,
放回了那個寫著“裴沐陽”名字的松木盒子里,物歸原處。仿佛放下的不是一本日記,
而是一個精心布置的、等待獵物自投羅網的冰冷誘餌。然后,他轉身,
邁著一種近乎悠閑的、卻帶著絕對掌控意味的步伐,回到了裴雪崖沉睡的房間。沒有遲疑,
他和衣躺下,長臂一伸,以一種不容掙脫的、近乎禁錮的力道,
將沉睡中的裴雪崖緊緊摟進懷里。那力道之大,仿佛要將她揉碎,嵌入自己的骨血,
又仿佛在汲取某種唯一能平息他內心驚濤的力量。
懷中人溫軟的身體散發著熟悉的、令他沉淪的馨香,絲絲縷縷鉆入鼻息,
竟奇異地像一劑強效的安定。就在這詭異的安寧降臨的瞬間,
一絲微涼的濕意毫無征兆地浸潤了他的眼眶。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那緊摟著她的手臂深處,
竟傳來一絲微不可查的顫抖——一種源自靈魂深處、連他自己都覺得荒謬可笑的巨大恐懼,
正被懷中這具溫熱的軀體,這縷致命的馨香,無聲地、強制性地……壓制了下去。次日清晨,
熹微的晨光吝嗇地透過厚重窗簾的縫隙,在華麗卻冰冷的“囚室”內投下一道蒼白的光痕。
裴雪崖的意識從混沌中掙脫,首先感知到的是一條沉甸甸、帶著不容忽視熱度的手臂,
如同鐵箍般霸道地橫亙在他腰間。那么刺鼻的味道,
絲綢的觸感以及最后那個意外地、帶著某種笨拙安撫意味的禁錮式擁抱,
還有自己那該死的、在絕望中尋求依存的軟弱回應,瞬間涌入腦海。
一股強烈的羞恥與混亂讓她渾身僵硬。只見裴雪崖極其緩慢地扭過頭,
動作輕得仿佛怕驚醒一場虛幻的夢境,又或是驚動身邊的猛獸。映入眼簾的,
是耿小青沉睡的臉龐。那張慣常布滿陰鷙、傲慢與掌控一切神情的臉,
此刻在昏昧的光線下竟呈現出一種奇異的平和。濃密的睫毛安靜地覆蓋著眼瞼,
遮住了那雙總是銳利如鷹隼、充滿侵略性的眸子。挺直的鼻梁下,唇線放松,
褪去了刻薄與譏誚的棱角。晨光為他冷硬的輪廓鍍上了一層柔和的虛邊,
平日里那囂張跋扈、令人窒息的壓迫感消失得無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