閣樓里那扇漏風的破窗,永遠擋不住樓下老媽牌立體聲環繞式嘮叨,像根無形的搟面杖,
一下下精準地敲在周星宇的太陽穴上。他像條被曬蔫的咸魚,
裹著那床印著模糊“食神”字樣的發黃薄被,在狹窄的木板床上艱難地翻了個身,
試圖用枕頭捂住耳朵。“衰仔!日頭曬穿屁股窿啦!你大哥天沒亮就去公園教人打拳,
一身腱子肉!你二哥半夜還在敲電腦,敲出幾棟樓的首付!你呢?三魂不見七魄,成天攤尸!
周家點解生咗你個咁嘅米蟲?祖宗積德唔夠啊?!”樓下麻將牌噼里啪啦的碰撞聲,
是這嘮叨的最佳背景音效。周星宇閉著眼,
在混沌的腦海里熟練地構建著畫面:自己穿著金光閃閃的廚師袍,站在聚光燈下,
手里顛著炒鍋,鍋里的火焰竄起三尺高,臺下是黑壓壓的、瘋狂尖叫的食客……“星爺!
星爺!星爺!”那呼喊震耳欲聾。他嘴角忍不住勾起一絲傻笑,口水差點流到枕頭上。
“夢想?食神?”一個冷冰冰、帶著金屬刮擦般質感的聲音突然刺穿了他的白日夢。
二哥周瑾不知何時幽靈般出現在閣樓門口,鏡片后的眼睛像掃描儀,
精準地捕捉著閣樓里每一寸混亂和頹廢。他穿著萬年不變的格子襯衫,頭發紋絲不亂,
手里端著一杯冒著熱氣的速溶咖啡。“阿爸的茶餐廳就快執笠(倒閉)啦,
你個食神仲喺度發夢?食自己嘅口水就差唔多!”他啜了一口咖啡,
那動作刻板得像在執行一段設定好的程序。樓下猛地傳來一聲巨響,
像是重物狠狠砸在地板上,伴隨著大哥周銘標志性的、中氣十足的咆哮:“頂你個肺!
邊個又偷食咗我嘅蛋白粉?!成桶冇咗大半!仲有冇家規?!阿星!肯定又系你!
”周星宇嚇得一個激靈,裹著被子像個巨大的春卷,骨碌碌從窄床上滾了下來,
腦袋“咚”一聲磕在床腳,眼前金星亂冒。“冇啊!大佬!我邊敢啊!”他捂著腦袋,
聲音悶在被子里,甕聲甕氣。“哼。”周瑾鼻子里發出一聲短促的冷哼,
仿佛一切都在他計算之內,端著咖啡,轉身離開,沒再多給這個廢物弟弟一個眼神。
周星宇揉著撞痛的額頭,掙扎著從“春卷”狀態解脫出來。他趿拉著人字拖,
踢開地上散落的幾本卷了邊的舊漫畫書(封面主角無一例外都是夸張表情的廚師),
搖搖晃晃走下狹窄陡峭的樓梯。樓下客廳的場面,比他閣樓的夢境更加“精彩紛呈”。
大哥周銘,只穿著條緊繃繃的運動短褲,古銅色的腱子肉在客廳吊燈下油光發亮,
每一塊都像要爆炸開來。他正對著架在三角架上的手機鏡頭,一邊嘶吼著“再來一組!
燃起來!”,一邊咬牙切齒地將一個碩大的啞鈴舉過頭頂,脖子上青筋暴突,
汗水如溪流般淌過鼓脹的胸肌。那啞鈴看著就重得嚇人。而二哥周瑾,
則蜷在客廳另一角那張唯一的單人沙發里,臉上戴著個笨重的VR眼鏡,
手指在虛空中飛快地戳戳點點,嘴里念念有詞,語氣是前所未有的溫柔,
甚至帶著點膩死人的甜味:“阿May,乖啦,呢個新皮膚真系襯你啊,
粉粉嫩嫩……中意就好,中意就好……”與他平時那個刻板冰冷的程序員形象判若兩人。
周星宇撇撇嘴,二哥對著那個虛擬女友的投入,
比他對著那鍋幻想中的“黯然銷魂飯”還離譜。老爸周大福,正和幾個老街坊搓著麻將。
他眉頭擰成一個“川”字,手里的煙一根接一根,煙霧繚繞中,那張本就寫滿風霜的臉,
此刻更是愁云慘霧。茶餐廳的賬本,像塊燒紅的烙鐵,就攤開在麻將桌的一角,
上面密密麻麻的紅字觸目驚心。“杠!”對面李伯興奮地推倒三張牌。“杠你個頭啊杠!
”周大福突然爆發了,聲音嘶啞得像破鑼,猛地將手里剛摸到的一張牌狠狠拍在桌上,
震得桌上的麻將和茶杯一陣亂跳,“杠杠杠!成日就識得杠!杠得出錢來救我的鋪頭嗎?!
‘周記’就快冇得杠啦!執笠啦!”他猛地站起身,動作幅度之大,
帶得椅子“哐當”一聲向后翻倒。那雙因常年顛勺而布滿老繭的手,
此刻卻爆發出驚人的力量,狠狠抓住油膩的麻將桌邊緣,猛地向上一掀!“嘩啦——砰!
”麻將牌、茶杯、煙灰缸、賬本……天女散花般飛濺出去,撞在墻上、地上,摔得粉碎。
綠色的牌桌翻倒在地,像頭垂死的巨獸。滿屋子的人都驚呆了,
連周銘的嘶吼和周瑾的甜言蜜語都戛然而止。空氣瞬間凝固,
只剩下麻將牌在地上滴溜溜滾動的聲音。周大福胸膛劇烈起伏,眼睛赤紅,
目光像刀子一樣掃過他那三個形態各異的兒子,
最后釘在剛從樓梯口探出半個腦袋、一臉懵懂和驚懼的周星宇身上。“撲街仔!
”周大福的聲音因為極致的憤怒和絕望而顫抖,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孤注一擲的狠勁,
“聽住!我冇本事再養住呢間百年老鋪,亦冇本事再養住你哋三條化骨龍!邊個!
邊個有本事救翻‘周記’茶餐廳,唔使佢大富大貴,只要唔使執笠,唔使我周大福愧對祖宗!
我間祖屋!就歸邊個!”他喘著粗氣,手指像一截干枯的樹枝,
直直指向門外那條熟悉的、飄著油煙味的老街方向:“救唔翻?就通通同我瞓街!
我周大福講得出做得到!”死寂。周銘肌肉賁張的手臂還僵在半空,
手機屏幕里瘋狂滾動的彈幕他視而不見。周瑾的VR眼鏡歪在一邊,
臉上那點對著虛擬女友的柔情蜜意早已蕩然無存,只剩下錯愕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算計。
周星宇?周星宇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板“嗖”地一下直沖天靈蓋。祖屋?瞓街?
他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睡袍下瘦弱的肋骨,
腦海里瞬間閃過自己裹著破報紙睡在天橋底的凄涼畫面,
旁邊可能還蹲著條野狗跟他搶地盤……這畫面比王語嫣當年罵他“廢物”還要刺骨。“阿爸!
交俾我!”周銘第一個反應過來,聲如洪鐘,一步跨出,
那身腱子肉在燈光下顯得更加威懾力十足,“我啲學員,一人來食十份叉燒飯都冇問題!
用肌肉撐起‘周記’!”他用力拍打著自己厚實的胸肌,發出“砰砰”的悶響。
周瑾慢條斯理地摘下VR眼鏡,推了推鼻梁上的鏡架,鏡片反射出冰冷的光:“大佬,
靠蠻力系冇用嘅。互聯網思維,懂嗎?我可以開發個APP,‘周記云茶餐廳’,線上點單,
AI送餐,打造閉環生態……”他語速飛快,吐出一連串周大福根本聽不懂的名詞。
“得啦得啦!”周大福煩躁地揮手打斷他們,
布滿血絲的眼睛最終定格在角落里那個最不成器的身影上,“阿星!”他吼了一聲,
聲音里充滿了恨鐵不成鋼的疲憊和最后一絲渺茫的希望,“你!由今日起,滾去鋪頭幫手!
洗廁所都要洗干凈啲!再攤喺度發夢,我打斷你嘅腳!”“我?!”周星宇指著自己的鼻子,
嘴巴張得能塞進一個雞蛋,睡袍帶子散了一根,整個人看起來既滑稽又可憐,“阿爸,
我……我識做乜啊?煮個面都糊鍋嘅……”“唔識就學!學到識為止!再講廢話,
今晚就瞓街!”周大福的怒吼徹底掐滅了周星宇最后一絲討價還價的幻想。于是,
第二天清晨,天剛蒙蒙亮,在周大福“押送犯人”般的嚴厲目光下,
周星宇像只被趕上架的鴨子,一步三回頭,
磨磨蹭蹭地走進了那條彌漫著舊時光和油煙氣息的老街。老街盡頭,
那塊飽經風雨、油漆剝落的“周記茶餐廳”招牌,在晨曦中顯得格外黯淡,
像一張無精打采的臉。推開那扇沉重的玻璃門,
的氣味撲面而來——是隔夜炸油、洗潔精、舊木頭和食物殘渣混合的、屬于老店特有的氣息。
店里空蕩蕩的,只有零星幾個老街坊,慢悠悠地喝著早茶,空氣里彌漫著一種遲暮的安靜。
周大福把一串沉甸甸的、沾滿油污的銅鑰匙拍在油膩的收銀臺上,發出“哐啷”一聲脆響。
“睇住啦!今日開始,你系呢度嘅話事人!唔好搞出人命就得!”他沒好氣地丟下這句話,
背著手,佝僂著腰,頭也不回地走了,把一片狼藉和一個巨大的爛攤子,
徹底扔給了這個連炒飯都能炒焦的兒子。周星宇茫然地站在空曠的店堂中央,
看著眼前蒙塵的卡座、油膩的桌面、墻上泛黃的舊菜單,
還有通往神秘后廚的那扇油膩膩的彈簧門。一種前所未有的、巨大的恐慌和茫然攥住了他。
這里沒有聚光燈,沒有尖叫的粉絲,只有冰冷的現實和……即將響起的催命般的點單鈴聲?
他深吸一口氣,那混合著陳年油垢的空氣嗆得他直咳嗽。他硬著頭皮,
腳步虛浮地走向那扇仿佛通往未知深淵的廚房門。指尖觸碰到油膩的門把手時,
他仿佛已經預見了自己未來灰頭土臉、被油煙熏成臘肉的悲慘模樣。“死就死啦!
”他心一橫,用力推開了門。門軸發出“嘎吱”一聲刺耳的呻吟,像是老邁的嘆息。門開處,
周星宇卻像被施了定身咒,整個人僵在了原地。廚房里并非空無一人。灶臺前,
一個穿著干凈利落白色廚師服的身影正背對著他忙碌。那身姿挺拔,動作麻利。
清晨的陽光透過高處蒙塵的小窗斜射進來,
恰好勾勒出她束在腦后那根烏黑馬尾辮的利落輪廓,發梢隨著她專注的動作輕輕晃動。
周星宇的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了一下,然后又被猛地丟進滾油鍋里,
瞬間炸開了花。一種混雜著難以置信、尷尬、窘迫和久遠記憶翻涌的復雜情緒,
讓他幾乎窒息。他認得那個背影,哪怕隔著十年的時光和油煙。那身影似乎聽到了動靜,
手里的動作頓住了。她緩緩轉過身來。時間仿佛在那一刻凝固。眼前是一張清麗依舊的臉龐,
眉眼如畫,皮膚白皙,只是褪去了少女時代的青澀,多了幾分成熟的疏離和……銳利?
那雙曾經盛滿星光的眼睛,此刻正平靜地、甚至帶著點審視意味地看向他,
目光像手術刀一樣精準地落在他那身皺巴巴、明顯是睡衣外穿的T恤上,
落在他亂糟糟的雞窩頭上,最后落在他那張因為過度震驚而顯得有些呆滯的臉上。
沒有久別重逢的驚喜,沒有一絲波瀾。只有一片冰封的平靜。“周星宇?”她的聲音響起,
清泠泠的,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如同冰珠落在玉盤上。正是這熟悉又陌生的聲音,
當年無數次把他從不著邊際的白日夢里毫不留情地拽出來。“十年唔見,
”王語嫣的嘴角極其輕微地向上扯動了一下,那弧度與其說是微笑,
不如說更像一種精準的嘲諷,“果然,仲系咁‘出息’。
”她的目光掃過周星宇不合時宜的“睡衣”和亂發,
最后定格在他那雙還帶著眼屎、寫滿茫然的眼睛上,話語如同淬了冰的薄刃,
精準地刺向他最不愿面對的現實,“當年你拍心口話要成為食神,點解?而家睇來,
”她微微歪了歪頭,眼神里是毫不掩飾的、冰冷的失望,“連個廚房都炸唔掂?
”周星宇的臉“騰”地一下燒了起來,一路紅到耳根。他下意識地想反駁,
想為自己那早已被現實碾碎的“食神夢”辯解幾句,可喉嚨里像堵了一大團隔夜叉燒,
又干又澀,一個字也擠不出來。
十年前那個在畢業紀念冊上揮毫寫下“未來食神——周星宇”的狂妄少年,
與此刻站在油膩廚房門口、手足無措的廢物之間,隔著一條名為“現實”的巨大鴻溝,
而王語嫣的目光,就是那照亮深淵的探照燈,讓他無處遁形。廚房里彌漫著尷尬的沉默,
只有老舊的冰箱壓縮機發出單調的嗡鳴。灶臺上,王語嫣剛剛正在處理的一把翠綠的小蔥,
散發著辛辣的生機,像是對這死氣沉沉氛圍的無聲嘲諷。
就在周星宇感覺自己的腳趾快要摳穿鞋底,在油膩的地磚上摳出三室一廳的時候,
茶餐廳那扇沉重的玻璃門再次被推開了。門軸發出比剛才更響亮、更刺耳的“嘎吱”聲,
帶著一種宣告式的刻意。
一股與這老舊茶餐廳格格不入的、甜膩又昂貴的香水味強勢地涌了進來,
瞬間沖淡了廚房門口那令人窒息的尷尬,卻又帶來了另一種全新的、同樣令人不適的緊張感。
所有人的目光,包括剛被王語嫣冰刀刮過的周星宇,都下意識地循聲望去。門口,
陽光勾勒出一個極其耀眼的輪廓。林菁菁來了。
她穿著一身剪裁精良、一看就價格不菲的櫻粉色小香風套裝,恰到好處地包裹著玲瓏的身段。
腳上是同色系的細高跟,鞋尖在蒙塵的地磚上點出清脆的聲響。
精心打理過的波浪卷發垂在肩頭,每一根發絲都閃耀著精心護理的光澤。
她手里拎著一個最新款、印著巨大Logo的名牌手袋,另一只手上,
一串亮閃閃的保時捷車鑰匙隨意地晃蕩著,折射著炫目的光。她的出現,
像一顆名貴的鉆石被粗心地丟進了油膩的雜貨鋪。
林菁菁的目光在略顯昏暗的店堂里逡巡一圈,無視了角落里幾個老街坊好奇的打量,
也完全忽略了站在廚房門口、穿著廚師服、表情淡漠的王語嫣。她的視線像精準的雷達,
瞬間鎖定了那個穿著皺巴巴T恤、頭發像雞窩、臉上還帶著窘迫紅暈的周星宇。
“星宇哥——!”一聲甜得發膩、帶著刻意拖長的尾音的呼喚響徹店堂。
林菁菁臉上綻開一個明媚得晃眼的笑容,踩著細高跟,搖曳生姿地快步走向周星宇,那姿態,
仿佛不是走進一間瀕臨倒閉的老舊茶餐廳,而是踏上了萬眾矚目的紅毯。“哎呦,
點解搞成咁嘅樣啊?”她走到近前,涂著精致豆沙色指甲油的手指,
帶著一絲嫌惡卻又親昵的意味,輕輕拂過周星宇T恤肩頭蹭上的一塊不知是什么的污漬,
隨即又像怕臟似的飛快收回,“聽周伯伯講你要接手呢間鋪頭?真系辛苦你啦!
”她的聲音不大,卻足以讓廚房門口的王語嫣聽得清清楚楚。王語嫣依舊沒什么表情,
只是微微垂下了眼瞼,專注地用手中的廚刀將砧板上的小蔥切成極其均勻的細末,
刀刃落在木砧板上的聲音,篤、篤、篤,節奏穩定得有些過分。周星宇只覺得頭皮發麻,
被林菁菁那過分甜膩的香水味和親昵的舉動弄得渾身不自在,下意識地往后退了半步,
差點撞到身后的門框。他尷尬地擠出一點笑容,試圖緩解這詭異的氣氛:“菁菁?
你……你點解嚟嘅?”“嚟睇你咯!”林菁菁理所當然地回答,
那雙畫著精致眼線的大眼睛忽閃忽閃,帶著點天真的嬌嗔,“星宇哥,
你系唔系好缺錢周轉啊?”她說著,目光掃過店里陳舊的裝潢,油膩的桌面,
毫不掩飾地皺了皺她那小巧的鼻子,隨即又換上那副甜美的笑容,
將手里那個沉甸甸的名牌手袋隨意地往旁邊一張油膩的卡座上一放。
她從那個價值不菲的手袋里,
慢條斯理地掏出一個同樣印著顯眼Logo的、厚厚的真皮錢夾。她打開錢夾,
兩根纖纖玉指夾出一張薄薄的、閃爍著金屬光澤的黑色卡片,
動作優雅得像在展示一件藝術品。“吶,”她將那張卡片遞到周星宇面前,
臉上帶著一種近乎施舍的慷慨笑容,聲音清脆悅耳,“我嘅附屬卡,無限額嘅。星宇哥,
你需要幾多,隨便刷!”她頓了頓,身體微微前傾,靠近周星宇,
用那種在閨蜜間分享秘密般的、帶著點撒嬌的俏皮語氣,壓低了聲音,
卻又確保足夠讓幾步之遙、正在切蔥的王語嫣聽到:“唔使咁辛苦啦,我養你同呢間茶餐廳,
冇問題嘅!反正我老豆最錫我,零花錢多到使唔曬!”那張冰冷的黑色卡片近在咫尺,
折射著誘惑的光。周星宇看著它,又看看林菁菁那張寫滿“有錢任性”的精致臉蛋,最后,
眼角的余光不受控制地瞟向廚房門口。王語嫣依舊在切蔥。篤、篤、篤。
她的側臉線條平靜無波,仿佛眼前這出“富家千金拯救落難王子”的戲碼,
與她砧板上那堆蔥花一樣,無關緊要。只有她握著廚刀的手指指節,
因為用力而微微有些泛白。空氣里,甜膩的香水味、隔夜的油煙味、新鮮蔥花的辛辣味,
還有無聲彌漫的尷尬和某種冰冷對峙的氣息,復雜地交織在一起,令人窒息。
周星宇感覺自己的腦袋像被塞進了一個巨大的蜂巢,嗡嗡作響。
那張無限額附屬卡像一塊燒紅的烙鐵,他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呃……菁菁,
我……”他張了張嘴,喉嚨干澀,試圖組織語言。就在這時,篤、篤、篤的切蔥聲停下了。
王語嫣放下了手中的廚刀。她轉過身,沒有看林菁菁,也沒有看那張耀眼的黑卡。
她的目光平靜地落在周星宇身上,那眼神依舊沒什么溫度,卻像一盆冰水,
瞬間澆熄了周星宇腦子里嗡嗡亂飛的蜜蜂。“周星宇,”她的聲音不高,
卻清晰地穿透了店堂里詭異的安靜,“后廚水喉(水龍頭)壞咗,漏緊水,再唔整,
成個廚房水浸啦。”她的語氣平淡得像在陳述一個與己無關的事實,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