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屏幕亮得刺眼，冰冷的系統女聲毫無感情地鉆進耳朵：“您有新的外賣訂單，
請盡快處理。”我盯著那行字，感覺不像工作提醒，倒像是閻王爺發來的催命符。“林晚晚！
林晚晚你死了嗎？沖啊！顧南洲的課還有五分鐘就下課了！就在三教 503！503！
聽見沒！！”手機揚聲器里炸開徐薇薇的尖叫，
背景音里還夾雜著她追的狗血劇里撕心裂肺的哭喊，混合成一股極具殺傷力的音浪，
差點把我剛戴好的兔耳朵頭盔震掉。我手忙腳亂地扶正頭盔，
頭盔頂上那兩只巨大的、粉白色毛絨兔耳朵隨著我的動作夸張地左右搖擺，
晃得我視野都在顫。頭盔玻璃面罩上沾著不知哪個客人濺上去的奶茶漬，
模糊地映出我此刻的尊容——一張因為社死預感而提前僵硬的臉，
裹在一個極其滑稽的頭盔里。“徐薇薇！我殺了你！！”我對著手機吼回去，
聲音在狹小的頭盔里嗡嗡作響，帶著絕望的顫音，“你點就點了，備注寫的什么鬼東西？！
還‘暗戀你的女生送的，給個機會唄~’ 你當是菜市場買白菜討價還價啊？！
”時間倒回一個小時前。我正躺在宿舍床上，為即將到來的期末設計焦頭爛額，
靈魂都快被建筑模型圖吸干了。徐薇薇，我那個永遠活力四射（或者說永遠在搞事）的閨蜜，
像陣旋風一樣刮進來，一把奪過我的手機。
她那涂著亮閃閃指甲油的手指在我屏幕上戳得飛快，
嘴角掛著一種“我要干票大的”的狡黠笑容。“晚晚！機會！千載難逢的機會！
”她眼睛亮得像探照燈，“顧南洲！你的男神！他剛發朋友圈說畫圖畫得低血糖快犯了！
急需糖分續命！懂？”我還沒來得及反應，甚至沒看清她點了什么，
只聽見手機“叮”的一聲脆響。“搞定！”徐薇薇得意地把手機丟回給我，
屏幕上赫然顯示著“訂單支付成功”的界面。一家叫“甜蜜暴擊”的奶茶店，
一杯“雙倍糖波霸奶茶”，超大杯，加料加得滿滿當當。配送地址：A大三教503教室。
收件人：顧南洲。最要命的是那行備注欄，
像燒紅的烙鐵一樣燙著我的眼睛：【給建筑系顧南洲學長！暗戀你的女生送的，
給個機會唄~(づ￣ 3￣)づ】我的血瞬間沖上了頭頂。“徐薇薇！！”我尖叫著撲過去，
她卻泥鰍一樣溜開，扒著門框沖我做了個飛吻：“寶！糖分就是勇氣！
這波暗戀咱必須碰瓷成功！加油沖！姐姐看好你哦！”說完，“砰”地關上了宿舍門，
留下我一個人對著那行羞恥備注風中凌亂。于是，就有了此刻。我，林晚晚，
一個勤勤懇懇（并且窮困潦倒）的兼職奶茶騎手，
穿著印有巨大卡通奶茶杯logo的明黃色制服，戴著傻不拉幾的兔耳朵頭盔，
提著一杯沉甸甸的、標注著“雙倍糖波霸”的奶茶，
站在了建筑系男神顧南洲上課的教室——三教503門口。下課鈴像是喪鐘一樣，
準時在走廊里尖銳地響起。幾乎是同時，503那扇厚重的木門“吱呀”一聲被拉開。
一股混雜著鉛筆屑、模型膠水和年輕荷爾蒙的氣息撲面而來。
下課的學生像開閘的洪水般涌出，人聲瞬間鼎沸。我深吸一口氣，硬著頭皮，
像一葉即將被巨浪拍翻的小舟，逆著人流往里擠。兔耳朵頭盔成了最大的累贅，
在人縫里左支右絀，不斷被碰撞、擠壓，視野里全是晃動的人影和背包。
我死死護住手里那杯奶茶，感覺它比炸藥包還燙手。“讓讓！麻煩讓讓！外賣！
顧南洲的外賣！”我的聲音淹沒在嘈雜里，細弱蚊蠅。終于，人流漸漸稀疏。我喘著粗氣，
狼狽地站在教室門口。里面還有幾個學生圍著講臺在問問題。
我的目光像探照燈一樣掃過空了大半的座位，心臟在胸腔里擂鼓。找到了！
靠窗的倒數第二排。一個穿著簡單白色襯衫的男生正低頭收拾著桌上的建筑圖紙。
午后的陽光穿過巨大的玻璃窗，斜斜地落在他身上，
給他利落的短發和專注的側臉鍍上了一層柔和的金邊。他動作不疾不徐，手指修長，
帶著一種與周圍下課喧囂格格不入的沉靜感。顧南洲。建筑系公認的高嶺之花，
顏值與才華齊飛的存在。也是我，林晚晚，
默默仰望（并偷偷畫過無數張速寫）了一整年的對象。心臟跳得更快了，
幾乎要撞碎我的肋骨。我捏緊了奶茶袋子，手心全是汗。頭盔里的空氣變得稀薄而灼熱。
不行，林晚晚，冷靜！放下就跑！放下就跑！只要夠快，社死就追不上我！我給自己打著氣，
做賊似的貓著腰，躡手躡腳地靠近那個位置。距離目標還有三步…兩步…一步…“同學？
”一個清冽的、帶著一絲疑惑的男聲突然在我頭頂響起，像一盆冰水兜頭澆下。我猛地僵住，
全身的血液瞬間凝固。脖子像生了銹的機器，一寸寸，極其艱難地抬起來。
顧南洲不知何時已經抬起了頭，正看著我。那雙眼睛，近距離看，比我想象中還要深邃，
像蘊著寒潭的星子，此刻清晰地映著我戴著巨大兔耳頭盔、穿著滑稽外賣服的倒影。
他微微蹙著眉，目光……落在他自己手里捏著的一張小小的紙條上。那張紙條！
那張該死的、打印著訂單信息的小票！轟隆！一道驚雷在我腦子里炸開。
徐薇薇那行羞恥備注，絕對！絕對！被打印在上面了！時間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
周圍零星幾個還沒走的學生也停下了動作，好奇的目光如同探照燈一樣聚焦過來。
空氣粘稠得讓人窒息。顧南洲的視線從小票緩緩移開，
重新落在我那頂愚蠢的、還在微微顫抖的兔耳朵頭盔上。他薄唇微啟，
清冷的聲音在驟然安靜的教室里異常清晰，
每一個字都像冰珠子砸在地板上：“所以…”我的心跳徹底罷工，耳朵里嗡嗡作響。
他頓了頓，目光帶著一種審視的穿透力，
仿佛要透過那層礙事的頭盔玻璃面罩看進我的靈魂深處。“——你就是那個暗戀我的女生？
”“噗嗤……”“噗哈哈哈哈……”死寂瞬間被引爆。教室里僅存的幾個學生再也憋不住，
爆發出驚天動地的哄笑聲。有人拍著桌子，有人笑得直不起腰，
還有人唯恐天下不亂地吹起了口哨。那幾個圍在講臺邊問問題的學生也忘了初衷，
全都轉過身，饒有興致地看著這場從天而降的鬧劇，眼神里閃爍著八卦的光芒。
空氣里充滿了快活的氣息。而我，就是那個快活氣息里唯一的祭品。頭盔里的世界天旋地轉。
臉頰滾燙，燙得幾乎要把那層塑料面罩融化掉。
我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在瘋狂地往頭上涌，
耳朵里除了轟鳴就是自己擂鼓般的心跳，還有外面那些肆無忌憚的笑聲，
像無數根針扎著我的神經。頭頂那兩只巨大的粉白兔耳朵，
此刻完全不受控制地瘋狂抖動起來，頻率之高，幾乎要產生殘影。它們不再是裝飾，
而是我無處遁形的羞恥放大器。“不…不是！誤會！天大的誤會！”我的聲音尖利得變了調，
在頭盔里悶悶地回響，帶著哭腔，試圖蓋過那些笑聲，“我…我只是個送外賣的！真的！
純送外賣的！你看我這衣服！這頭盔！這電動車鑰匙！
”我手忙腳亂地從口袋里掏出那串叮當作響的電動車鑰匙，像展示救命稻草一樣舉到他眼前。
顧南洲沒有笑。他甚至沒有看我舉起的鑰匙。他只是微微歪了下頭，
目光依舊牢牢鎖在我頭盔上那對瘋狂搖擺的兔耳朵上，眼神里透著一絲探究，
仿佛在研究什么奇特生物的行為模式。他手里還捏著那張要命的小票，
另一只手卻極其自然地拿起桌上那杯我剛剛放下的“雙倍糖波霸奶茶”，低頭，含住吸管。
“吸溜——”一聲清晰無比的吮吸聲，在笑聲稍歇的間隙里突兀地響起。全班的目光，
包括我的，都死死釘在他薄薄的、含著吸管的嘴唇上。他吸得很慢，很專注，
喉結隨著吞咽的動作輕輕滾動了一下。然后，他抬起眼睫，
那雙清冷的眸子隔著玻璃面罩再次對上我驚恐萬分的視線。“哦？”他尾音微微上揚，
帶著點漫不經心的慵懶，慢條斯理地又吸了一口，
“那為什么……”他晃了晃手里那杯罪惡的奶茶，杯壁上凝結的水珠順著他的動作滑落，
“連續三天……”他故意停頓了一下，教室里落針可聞，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等著他的下半句。我的心臟已經提到了嗓子眼，預感到一個巨大的坑正在向我敞開懷抱。
“——點的都是我最愛的雙倍糖波霸？”他唇角似乎極輕地勾了一下，
像平靜湖面掠過的一絲微風，快得讓人抓不住，眼神卻帶著洞悉一切的了然，
“連糖度、加料都一模一樣。林晚晚同學？”轟——！大腦徹底宕機！他知道我的名字！
他居然知道我的名字！不是“送外賣的”，而是“林晚晚同學”！
巨大的信息量和社死沖擊波同時襲來，我眼前發黑，感覺天靈蓋都要被掀飛了。
頭盔里的氧氣似乎瞬間被抽干，悶熱、窒息、羞恥感像潮水般將我淹沒。
我唯一的念頭就是：逃！立刻！馬上！逃離這個大型處刑現場！我甚至忘了反駁，忘了辯解，
身體先于大腦做出了反應。我猛地轉身，像一顆被發射出去的炮彈，朝著教室門口奪路狂奔。
那對巨大的兔耳朵在我腦后劇烈地上下翻飛，像兩只絕望撲騰的翅膀。“哎！同學！
奶茶錢……”身后似乎傳來顧南洲帶著一絲無奈的聲音。但我什么都顧不上了。沖！
沖出去就是勝利！走廊的光亮就在眼前！“砰！”一聲悶響。
我結結實實地撞在了一個剛走到教室門口、抱著厚厚一摞圖紙的男生身上。
圖紙像雪片一樣漫天飛舞，嘩啦啦散落一地。男生被我撞得一個趔趄，眼鏡都歪了。
“對…對不起！！”我丟下一句帶著哭腔的道歉，看都不敢看對方，腳步絲毫不敢停，
踩著滿地散落的圖紙，深一腳淺一腳地繼續往外沖。
身后傳來男生氣急敗壞的喊聲和更多壓抑不住的笑聲。沖出教學樓的那一刻，
初夏帶著花香的暖風撲面而來，卻絲毫吹不散我臉上的滾燙和心里的驚濤駭浪。
我沖到我的小電驢旁，哆哆嗦嗦地掏出鑰匙，插了好幾次才插進鎖孔。頭盔都忘了摘，
頂著那對招搖的兔耳朵，擰動油門，小電驢發出一聲不堪重負的呻吟，
載著我這個移動的社死表情包，歪歪扭扭地逃離了這片“修羅場”。風在耳邊呼呼地刮，
頭盔里悶得像個蒸籠。我把小電驢騎得飛快，只想離三教越遠越好。
直到確認已經跑出足夠安全的距離，我才敢在一個僻靜的林蔭道邊猛地剎住車。雙腳落地時，
腿都是軟的。我一把掀開頭盔，貪婪地呼吸著新鮮空氣。初夏微涼的風拂過汗濕的額頭，
稍微緩解了那股灼燒感。我背靠著小電驢，慢慢滑坐到路邊冰涼的石階上，
雙手捂住滾燙的臉頰，恨不得挖個地洞鉆進去。“叮咚！
”手機信息提示音像催命符一樣響起。我顫抖著掏出手機，
屏幕上跳出徐薇薇發來的微信語音信息。我深吸一口氣，
帶著一種“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些”的悲壯，點開了播放。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晚晚！晚晚你太牛了！！
”徐薇薇那極具穿透力、笑到岔氣的魔性笑聲瞬間炸開，震得我耳膜嗡嗡作響，“我的天！
你看到沒有？！校園論壇！表白墻！炸了！徹底炸了！‘三教503驚天大瓜！
兔耳外賣小妹當眾表白顧神！’‘顧神在線打假：連續三天點我雙倍糖波霸的女生是誰？
’ 還有照片！哈哈哈哈你那個頭盔！那個兔耳朵！絕了！你火了啊姐妹！全校都認識你了！
顧南洲的緋聞女友！哈哈哈哈哈哈……碰瓷成功！我就說能成功吧！寶，你這波操作太頂了！
……”一連串的語音轟炸，伴隨著她停不下來的狂笑。我面無表情地聽著，
心已經從最初的驚濤駭浪，慢慢沉入了一種麻木的、死水般的平靜。緋聞女友？呵。
我點開徐薇薇緊接著發過來的一個截圖。是A大匿名表白墻的最新投稿頁面。【投稿！勁爆！
今天三教503下課，親眼目睹顧神被外賣小姐姐當眾表白！小姐姐戴著兔耳朵頭盔超可愛！
顧神當場打假，質問為什么連續三天點他最愛喝的雙倍糖波霸！甜度超標！姐妹們，
我磕到了！！！[圖片][圖片]】下面附了兩張照片。
一張是我穿著外賣服、戴著兔耳朵頭盔、僵立在顧南洲桌前，
而他正拿著小票抬眼看我的瞬間抓拍。角度刁鉆，
完美捕捉到了我那副恨不得原地去世的表情和他那清冷中帶著一絲玩味的眼神。
另一張是我撞飛圖紙后狼狽逃跑的背影，那對兔耳朵在風中凌亂地飛舞。
評論已經蓋起了高樓。【臥槽？真是顧神？萬年冰山被外賣融化了？
】【兔耳小姐姐有點東西！連點三天同款奶茶？這操作666！
】【只有我注意到顧神那句‘林晚晚同學’嗎？他居然知道人家名字！有情況！
】【雙倍糖波霸…顧神原來嗜甜？人設崩了？[狗頭]】【哈哈哈笑死，
小姐姐跑路的樣子好狼狽但好可愛！】【蹲后續！蹲后續！顧神快出來回應！
】我麻木地關掉截圖，手指在屏幕上滑動，點開了手機里那個外賣平臺的APP，
找到歷史訂單。果然，除了今天這單“甜蜜暴擊”的雙倍糖波霸，往前兩天，
赫然還有兩單記錄。下單時間都是下午三點左右，配送地址都是A大三教503，
商品都是同一家店的“雙倍糖波霸奶茶（超大杯）”，
備注欄……都是徐薇薇那個該死的、一模一樣的羞恥模板！【給建筑系顧南洲學長！
暗戀你的女生送的，給個機會唄~(づ￣ 3￣)づ】再往下翻，
是徐薇薇用我的賬號、以我的名義點的單！而我，這個苦逼的兼職騎手，竟然連續三天，
親手把這“愛的毒藥”送到了顧南洲手上！“徐！薇！薇！”我咬牙切齒地對著空氣低吼，
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羞恥、憤怒、還有一種被閨蜜狠狠背刺的委屈感，
像火山一樣在胸腔里噴發。我手指顫抖地撥通了她的電話。電話幾乎是秒接。“喂？晚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