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江嶼的婚姻始于一份冰冷的契約。他需要擋箭牌應付家族催婚,
我需要資金拯救瀕臨破產的婚紗工作室。
同居后我們默契地劃分楚河漢界——直到我的設計被惡意抄襲。
江嶼用風投圈最狠的手段碾碎對手時,我正因胃痛蜷縮在地。他第一次為我下廚,
煮糊的粥里飄著蛋殼:“契約里沒寫售后,將就吃。”地震那天,他徒手扒開廢墟找到我,
戒指硌進血肉:“條款作廢,我要永久續約。”后來我的品牌走上巴黎高定秀場,
江嶼學會在晨光中煎溏心蛋。驗孕棒出現兩道杠時,
他正跪著量嬰兒房尺寸:“這次換我簽終身契約。”簽下名字的最后一筆,
黑色墨跡在紙頁上洇開一小片圓潤的陰影。阮知微放下筆,指尖冰涼,
甚至帶著點不易察覺的顫抖。這份攤在民政局登記處小圓桌上的婚前財產協議,
厚得像一本精裝版詞典,每一個冷硬的條款都在反復強調同一個事實:這只是一場交易。
“阮小姐,”江嶼的聲音在身邊響起,平穩得沒有一絲波瀾,像在陳述一份尋常的季度財報,
“確認無誤的話,該我們了。”他遞過來另一份文件——結婚登記申請表。
阮知微深吸一口氣,接過表格。指尖不可避免地觸碰到他遞來的鋼筆,
金屬筆身殘留著他掌心的溫度,微暖,與她指尖的冰涼形成刺眼的對比。她低下頭,
在申請人一欄快速寫下自己的名字。阮知微。三個字,簽下去,
就賣掉了自己未來一年的自由。閃光燈刺眼地亮了一下,又一下。她下意識地瞇起眼,
臉上被工作人員提醒著堆起一個勉強稱得上笑容的表情。鏡頭里,
她穿著臨時買的米白色連衣裙,素凈得近乎寡淡,頭發松松挽起,露出纖長的脖頸。
身邊的江嶼則是一絲不茍的深色西裝,身姿挺拔,臉上是慣常的疏離與淡漠,
仿佛只是出席一個無關緊要的商務會議。照片定格,兩人之間隔著一道清晰可見的禮貌距離,
毫無新婚夫妻應有的親昵。“恭喜二位。”工作人員程式化地遞上兩個小紅本。“謝謝。
”江嶼接過,看也沒看就收進西裝內袋,動作利落得如同收起一份簽好的合同。
他轉向阮知微,語氣公事公辦:“司機會送你回公寓。你的東西,助理應該已經搬過去了。
”他抬手看了一眼腕表,價值不菲的表盤在燈光下反射出冷硬的光,“我還有個跨洋會議,
晚上見。”他甚至沒有等她一句回應,頎長的身影便已轉身,
步履沉穩地融入民政局門口稀疏的人流中,很快消失不見。捏著手里那本同樣鮮紅的小冊子,
封皮上燙金的“結婚證”三個字微微發燙。阮知微站在原地,初秋的風帶著涼意灌進領口,
她下意識地攏了攏單薄的裙衫。交易達成。她用一年有名無實的婚姻,
換來了江嶼名下“啟明資本”注入她瀕臨絕境的婚紗工作室“云紗”的救命錢。至于他,
不過是需要一個家世清白、能堵住江家老宅那邊催婚壓力的擋箭牌。各取所需,銀貨兩訖。
很公平。江嶼的公寓在市中心寸土寸金的頂層,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璀璨的城市天際線,
霓虹流淌,繁華觸手可及。公寓內部是極致的現代簡約風格,線條冷硬,
色調是統一的黑、白、灰和金屬銀,空曠、潔凈,像一間精心設計卻缺乏人氣的樣板間,
連空氣都透著無機質的冷感。阮知微的房間在走廊盡頭,與江嶼的主臥遙遙相對。推開門,
她帶來的幾個大箱子整齊地堆在墻角,尚未拆封。
房間里除了公寓標配的床、衣柜和一張書桌,再無他物,空曠得能聽見自己的呼吸回聲。
這間房,就是她未來一年的“領地”。同居生活以一種近乎刻板的“互不侵犯”模式展開。
江嶼是風投圈里赫赫有名的“冷面修羅”,時間精確到秒。
阮知微則一頭扎進了拯救“云紗”的生死戰中,
工作室位于城郊一個租金低廉的廢棄小工廠改造空間,堆滿了布料、人臺和縫紉機,
常常燈火通明到深夜。兩人同住一個屋檐下,作息卻像兩條永不相交的平行線。清晨,
當阮知微頂著一頭亂發,穿著沾滿布屑的舊T恤睡眼惺忪地摸進廚房找水喝時,
總能撞見江嶼。他永遠是一身熨帖筆挺的西裝,一絲不茍地打著領帶,
站在開放廚房的中島臺旁,慢條斯理地喝著黑咖啡,手里拿著平板電腦瀏覽最新的財經資訊。
陽光透過巨大的落地窗落在他身上,勾勒出完美的側影,
卻也將他周身那股生人勿近的冷冽氣場烘托得更加鮮明。阮知微會盡量放輕腳步,
像只誤入禁地的貓,快速給自己倒一杯溫水,然后無聲無息地溜回自己的領地。偶爾,
他的目光會從屏幕上抬起,在她沾著布屑的頭發或袖口上停留一瞬,那眼神里沒有探究,
也沒有溫度,純粹是一種審視物品般的掃視。阮知微會感到一陣莫名的局促,
仿佛自己是一件不該出現在這精致空間里的“雜物”。夜晚,
她帶著一身疲憊和布料粉塵的氣息回來時,公寓里通常只亮著幾盞氛圍燈。
江嶼要么還在書房處理堆積如山的文件,要么已經休息。偌大的空間,
寂靜得只剩下中央空調系統運行的低微嗡鳴。
他們的交流僅限于冰箱上便利貼的寥寥數語:“牛奶已補充。江。” “謝謝。
微波爐里留了宵夜(沙拉)。阮。”客氣,疏離,涇渭分明。唯一的交集,
是每月一次回江家老宅“演戲”的任務。江家老宅坐落在半山腰,
是座極具歷史感的中西合璧園林式建筑。每次踏入那扇沉重的雕花木門,
阮知微都得打起十二分精神。她需要扮演一個溫婉得體、與江嶼“情投意合”的新婚妻子。
江嶼則會在人前極其自然地攬住她的腰,替她拉開餐椅,偶爾低聲詢問她菜式是否合口,
眼神專注得足以騙過任何一雙銳利的眼睛。他的指尖隔著衣料傳來溫熱,
動作流暢得無可挑剔。“看小嶼和小微,多登對。”江嶼的母親,
雍容華貴的江夫人總是笑得欣慰,目光在兩人之間逡巡。“是啊,小微性子好,又懂事,
嶼兒有福氣。”江嶼的祖母也笑著附和,布滿皺紋的手輕輕拍了拍阮知微的手背。
阮知微垂下眼睫,嘴角彎起恰到好處的羞澀弧度,心里卻像塞了一團冰冷的棉花。演得越真,
回到那個空曠冰冷的公寓后,那份巨大的落差感就越發刺骨。戲落幕,聚光燈熄滅,
他們又成了兩個住在同一屋檐下的陌生人。“云紗”工作室。
空氣里彌漫著布料纖維和熱熔膠的微塵味道。阮知微趴在巨大的工作臺上,
臉頰幾乎要貼上那件即將完工的婚紗。纖細的手指捏著細小的珠針,
正全神貫注地將一粒粒米粒大小的珍珠釘在繁復的蕾絲邊緣。
陽光透過高而舊的老式工廠窗戶,斜斜地投下一道光柱,照亮空氣中飛舞的微塵,
也照亮了她額角細密的汗珠和眼底專注的光芒。這件名為“星塵”的主紗,
承載著她對“云紗”起死回生的全部希望。“嗡——”桌上的手機突然瘋狂震動起來,
屏幕上跳動著助理小夏的名字。阮知微蹙了蹙眉,小心地放下珠針,接起電話:“小夏?
怎么了?”電話那頭的聲音帶著哭腔,急促得語無倫次:“微微姐!不好了!出大事了!
你快看‘風尚新娘’的官博!還有‘奢品’雜志的電子刊!
‘蜜語’…‘蜜語’婚紗剛剛發布了他們春季高定系列!
主打的‘蜜語星辰’…跟我們…跟我們‘星塵’一模一樣啊!從設計到細節!
他們…他們倒打一耙,說我們抄襲!現在網上已經炸鍋了!我們的官博下面全是罵聲!
”小夏的話像一把冰錐,狠狠扎進阮知微的心臟。她猛地站起身,
動作太快帶倒了旁邊的針線盒,各色絲線和小工具“嘩啦”散落一地。她顧不上這些,
手指顫抖著點開小夏發來的鏈接。屏幕上,
“蜜語婚紗”官方發布的九宮格高清圖刺得她眼睛生疼。
那件綴滿珍珠、以星辰為靈感的婚紗,
從廓形、肩頸處的星軌蕾絲設計、到裙擺上如同星云散落的漸變釘珠布局……每一個細節,
都與她工作臺上那件耗費了無數心血、只差最后收尾的“星塵”如出一轍!
甚至連宣傳語都帶著赤裸裸的惡意:“真正的星辰,無需模仿。
”而“蜜語婚紗”的官博評論區,水軍和不明真相的吃瓜群眾正掀起滔天巨浪:“我的天!
這不就是照搬嗎?‘云紗’也太不要臉了吧!” “‘蜜語’可是老牌高定,
‘云紗’是什么十八線野雞工作室?碰瓷碰到姥姥家了!” “心疼‘蜜語’設計師!
辛辛苦苦的創意就這么被偷了!抄襲狗滾出設計圈!” “‘云紗’倒閉!阮知微道歉!
” ……工作室官博的私信和評論區更是瞬間被辱罵和威脅淹沒。
幾個之前有意向合作的客戶也發來了措辭嚴厲的質詢郵件。一陣天旋地轉的暈眩感猛地襲來。
阮知微踉蹌一步,扶住冰冷的工作臺邊緣才勉強站穩。胃部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
擰絞著,尖銳的疼痛瞬間蔓延開來,冷汗瞬間浸透了后背單薄的衣衫。她死死咬住下唇,
嘗到一絲血腥的鐵銹味,才沒有痛呼出聲。抄襲?她傾注了所有心血和靈魂的作品,
成了別人口中卑劣的剽竊品?憤怒、委屈、絕望像冰冷的潮水將她淹沒。
工作室是她全部的希望,是她的命!如今卻被貼上“抄襲”的標簽,眼看就要徹底傾覆。
胃部的劇痛越發洶涌,幾乎讓她無法呼吸。她蜷縮著身體,慢慢滑坐到冰冷的水泥地上,
抱著膝蓋,將臉深深埋進去,瘦削的肩膀無法抑制地劇烈顫抖起來。眼淚無聲地洶涌而出,
滾燙地砸在沾滿布料碎屑的地面上,暈開一小片深色的水漬。偌大的工作室里,
只剩下她壓抑的、破碎的啜泣聲在空曠的舊廠房里回蕩,顯得格外孤寂絕望。
公寓里一片漆黑,只有玄關處一盞感應燈因阮知微的開門聲幽幽亮起,投下慘淡的光暈。
她拖著灌了鉛般的雙腿,像一抹游魂飄進客廳。胃部的絞痛并未因時間流逝而減輕,
反而像有無數根細針在反復穿刺,讓她直不起腰。腦子里嗡嗡作響,
全是網絡上那些鋪天蓋地的謾罵和工作室搖搖欲墜的慘狀。她甚至沒力氣開燈,
摸索著跌進客廳那張寬大冰冷的沙發里,蜷縮起身體,將臉埋進柔軟的抱枕,
試圖汲取一絲虛幻的暖意。世界仿佛只剩下胃部永無止境的翻攪和自己沉重壓抑的呼吸聲。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幾分鐘,也許是一個世紀,玄關處傳來電子鎖開啟的輕微“嘀”聲。
沉穩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客廳頂燈驟然亮起,刺眼的光芒讓阮知微下意識地閉緊了眼睛。
江嶼回來了。他脫下剪裁精良的西裝外套隨手搭在沙發背上,
身上還帶著一絲初冬夜晚的寒氣。他正準備走向書房,
目光不經意掃過沙發角落那團蜷縮的身影。腳步頓住。阮知微蜷在那里,
像一只被暴雨淋透、瑟瑟發抖的小貓。她身上還穿著白天那件沾著布屑的舊毛衣,
頭發凌亂地貼在汗濕的額角,臉色蒼白得近乎透明,嘴唇卻因用力咬著而泛出不正常的青紫。
整個人透著一股瀕臨破碎的虛弱感。江嶼的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他走近幾步,
居高臨下地看著她,聲音是一貫的平穩,聽不出情緒:“病了?
”阮知微費力地掀開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視線里是江嶼棱角分明的下頜線。
胃部的劇痛讓她說不出完整的句子,
只能從齒縫里擠出細弱蚊蠅的兩個字:“胃…疼…”江嶼沉默地看著她。
客廳里只有中央空調低微的送風聲和她壓抑的、痛苦的抽氣聲。
燈光在他深邃的眼眸里投下晦暗不明的光影。幾秒鐘后,他轉身,走向廚房的方向,
沒有再多問一句。阮知微重新閉上眼,心底漫上一絲苦澀的自嘲。指望什么?
契約里可沒寫“甲方需在乙方胃痛時提供人道主義關懷”的條款。他能不把她直接丟出去,
大概就已經是最大的仁慈了。然而,預料中的腳步聲并未走向書房。取而代之的,
是廚房方向傳來的、略顯生疏的聲響——水龍頭被擰開,
水流沖刷容器;冰箱門開啟又關閉;然后是燃氣灶被點火的輕微“噗”聲。
阮知微詫異地再次睜開眼,忍著痛,掙扎著支起一點身體,越過沙發靠背朝廚房望去。
只見明亮寬敞的開放式廚房里,
那個習慣了在金融戰場揮斥方遒、在談判桌前掌控全局的男人,此刻正站在灶臺前,
背影依舊挺拔,動作卻透著一股與這環境格格不入的笨拙。他解開了昂貴襯衫的袖口,
將袖子一絲不茍地挽至小臂,露出線條流暢的麥色皮膚。他微微蹙著眉,
低頭專注地看著手機屏幕,似乎在查詢什么,然后拿起一個碗,單手笨拙地試圖打蛋。
“啪嗒”一聲,蛋殼碎片掉進了碗里。他動作一滯,眉心的刻痕更深了。他拿起筷子,
試圖將碗里的蛋殼挑出來,動作有些僵硬。阮知微怔怔地看著那個背影,
看著他將淘好的米和明顯沒挑干凈的蛋液混合物倒進鍋里,又手忙腳亂地切了幾片姜丟進去。
鍋里的水似乎放少了,不一會兒就傳來“噗噗”的聲響和一股淡淡的焦糊味。
時間在尷尬又有點荒誕的氣氛中流逝。胃痛似乎被這奇異的景象轉移了一點注意力。
大約二十分鐘后,江嶼端著一個白瓷碗走了過來。他臉上沒什么表情,
依舊是那副冷淡自持的樣子,只是靠近時,身上那股清冽的雪松冷香里,
混進了一絲不容忽視的焦糊味。他將碗擱在阮知微面前的茶幾上,發出輕微的一聲“磕”。
一碗賣相慘不忍睹的粥。米粒有的糊成一團,有的還半生不熟。
淡黃色的蛋花凝固成奇怪的塊狀,幾片形狀不規則的姜片浮在表面,
最顯眼的是碗邊還粘著一小塊沒挑干凈的、小小的白色蛋殼碎片。焦糊的氣味更加清晰了。
江嶼垂眸看著那碗粥,又抬眼看了看蜷在沙發里、臉色蒼白、眼睛紅腫的阮知微,薄唇微動,
語氣是一貫的平淡無波,甚至帶著點公事公辦的刻板:“契約里沒寫售后。條件有限,
將就吃。”阮知微看著那碗堪稱災難的粥,
又看看江嶼那張毫無愧色、仿佛只是遞了份普通文件的俊臉,
一股荒謬感猛地沖散了胃痛和心口的郁結。她先是愣住,隨后,
一絲極其微弱、幾乎難以察覺的弧度,不受控制地在她蒼白的嘴角悄悄彎起。想笑,
又覺得不合時宜,最終化為一聲極輕的、帶著鼻音的嘆息。她伸出手,
指尖因為疼痛還有些發顫,接過了那碗溫熱的、飄著蛋殼和焦糊味的粥。
碗壁的溫度透過指尖傳來,竟奇異地壓下了胃部翻攪的寒意。“謝謝。”她的聲音很輕,
帶著濃重的鼻音。江嶼沒再說話,只是在她對面的單人沙發坐了下來,長腿交疊,
拿起旁邊一份財經雜志翻看。姿態閑適,仿佛剛才在廚房手忙腳亂的那個人不是他。
客廳里只剩下阮知微小口喝粥的細微聲響和他偶爾翻動書頁的沙沙聲。
那碗粥的味道實在難以恭維,焦糊味和沒攪散的蛋腥味混雜,姜片又放得太多,辛辣得嗆喉。
但溫熱的液體滑過食道,落入冰冷的胃袋,確實帶來了一種奇異的、笨拙的熨帖感。
胃部的絞痛在溫熱食物的安撫下,終于緩緩退潮。疲憊如同沉重的潮水般涌來,
眼皮越來越沉。阮知微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時候睡著的。只記得意識模糊前,
似乎有人動作極輕地抽走了她手里快要滑落的空碗,然后,一件帶著清冽雪松氣息的薄毯,
被小心翼翼地蓋在了她的身上,隔絕了客廳微涼的空氣。
抄襲風波并未因一碗焦糊的粥而結束,反而在有心人的推動下愈演愈烈。
“蜜語婚紗”的老板王總仗著財大氣粗,動用各種關系施壓,
甚至直接找上了“云紗”工作室的房東,意圖提前解約,逼她們滾蛋。
幾個重要的布料供應商也迫于壓力,含糊其辭地表示要“重新評估合作”。
阮知微和小夏焦頭爛額,四處奔走,試圖搜集原創證據,聯系律師,卻處處碰壁。
對方顯然做足了準備,時間點卡得極準,原創證據鏈被刻意模糊,
網絡輿論也被水軍牢牢把控,局面幾乎是一邊倒的絕望。
就在阮知微幾乎要被沉重的壓力擊垮時,
一場發生在風投圈和時尚圈邊緣的、堪稱雷霆萬鈞的“地震”,毫無征兆地爆發了。
先是幾家與“蜜語”有深度合作的資本突然撤資,緊接著,
“蜜語”母公司財務造假、海外資產轉移偷稅漏稅的重磅黑料被幾家權威財經媒體同時爆出,
證據鏈清晰完整,如同手術刀般精準致命。報道一出,輿論嘩然,
“蜜語”股價開盤即斷崖式暴跌。緊接著,更戲劇性的一幕出現了。
蜜語”收買、在網上瘋狂帶節奏抹黑“云紗”的幾個所謂“時尚圈大V”和“資深評論人”,
突然集體反水,在社交媒體上痛哭流涕地發布道歉聲明,
曬出與“蜜語”相關人員交易的聊天記錄和轉賬憑證,
聲淚俱下地控訴自己是被金錢蒙蔽了雙眼。風向瞬間逆轉!“臥槽!驚天大反轉!
原來‘蜜語’才是真小人!” “我就說‘云紗’的設計更有靈氣!支持原創!支持小微!
” “王扒皮滾出時尚圈!還設計師清白!” “‘云紗’加油!我們挺你!
”網絡上的口誅筆伐瞬間調轉矛頭,指向了“蜜語”和王總。
“云紗”工作室的官博評論區被道歉和鼓勵的留言刷爆,
之前猶豫的客戶也重新發來了合作意向。這場風暴來得快,去得更快。短短幾天,
“蜜語”這個曾經風光無限的品牌就陷入了巨大的丑聞和債務危機,瀕臨破產邊緣。
而“云紗”工作室不僅洗清了冤屈,
更因為這場無妄之災獲得了前所未有的關注度和公眾同情,聲譽不降反升。
阮知微坐在工作室里,看著電腦屏幕上翻天覆地的輿論變化和那些遲來的道歉信,
整個人都懵了。她和小夏面面相覷,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巨大的震驚和難以置信。
“微微姐…這…這是哪位神仙下凡路見不平了?”小夏喃喃道,眼睛瞪得溜圓。
阮知微的心猛地一跳。一個名字,一個身影,毫無預兆地撞入腦海。她猛地抓起手機,
手指有些不受控制地微微發顫,撥通了那個幾乎沒有主動撥打過的號碼。
電話響了兩聲就被接通。江嶼低沉平穩的聲音傳來,背景音里似乎還有隱約的鍵盤敲擊聲,
像是在開會。“喂?”阮知微深吸一口氣,
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不那么激動:“江嶼…‘蜜語’的事情,是不是…你做的?
”她問得有些小心翼翼。電話那頭沉默了一瞬。隨即,
江嶼那毫無波瀾、仿佛只是在談論天氣的聲音清晰地傳來:“商業行為而已。有人壞了規矩,
就該付出代價。”他頓了頓,語氣平淡地補充,“順便清理一下垃圾。不用謝。”說完,
不等阮知微再開口,電話那頭便傳來了忙音。阮知微握著手機,聽著里面單調的忙音,
怔怔地站在原地。窗外陽光正好,透過高大的舊工廠窗戶灑進來,
照亮空氣中飛舞的金色微塵。工作室里堆滿的布料、人臺、縫紉機,
此刻都鍍上了一層溫暖的光暈。“商業行為而已”…“順便清理垃圾”…輕描淡寫的幾個字,
卻蘊含著怎樣雷霆萬鈞的力量?她回想起那個在廚房笨拙煮粥、最后給她蓋上毯子的背影,
又想起他此刻在電話里公事公辦的冷淡語氣。心口某個地方,像被什么東西輕輕撞了一下,
又酸又漲,一種復雜難言的情緒悄然彌漫開來,驅散了多日來壓在心頭的陰霾,
帶來一種前所未有的、安定的暖意。抄襲風波塵埃落定后,“云紗”工作室如同涅槃重生,
訂單紛至沓來,阮知微更是忙得腳不沾地。那件飽經波折的“星塵”主紗,
終于迎來了最后的沖刺階段。為了確保每一個細節完美無瑕,她幾乎住在了工作室。
這天傍晚,夕陽的余暉將廢棄工廠巨大的窗框染成金紅色。阮知微正站在一個人臺前,
屏息凝神地進行最后的微調。婚紗的主體已經完成,巨大的裙擺如同凝固的星云,
蕾絲上的珍珠在斜暉下閃爍著柔和的光芒。此刻,她正踮著腳尖,
小心翼翼地調整著肩頸處那一片關鍵性的、由細碎水晶和銀線勾勒出的“星軌”蕾絲。
那是整件婚紗的靈魂所在,需要絕對的精準。她全神貫注,纖細的手指捏著細小的針,
指尖因為用力而微微泛白。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幾縷碎發黏在頰邊。
夕陽的光線恰好落在她的側臉上,長長的睫毛低垂著,
沾著不知何時飄落的、細小的白色布料纖維,在金色的光暈中微微顫動,像蝴蝶脆弱的羽翼。
而她那雙眼睛,因為專注而顯得格外明亮,清澈的瞳孔里倒映著蕾絲上水晶的璀璨光芒,
熠熠生輝,仿佛盛滿了揉碎的星辰。江嶼就是在這個時候悄無聲息地出現在工作室門口的。
他是來送一份需要她簽字的、關于“云紗”后續資金注入的協議文件。司機將他送到后,
他便讓司機先回去了。他站在門口,高大的身影被夕陽拉得很長。他沒有出聲,
只是靜靜地看著那片光暈中的身影。眼前的景象讓他有些微的失神。
這間由廢棄工廠改造的工作室,充滿了工業的粗糲感,四處堆疊著布料、線軸、工具,
空氣中浮動著細小的纖維塵埃。混亂,甚至有些狼藉。然而,就在這片混亂的中心,
那個穿著沾滿布屑的舊圍裙、頭發隨意挽起的女人,正以一種近乎圣潔的專注,
賦予一件衣服靈魂。夕陽的金輝勾勒著她纖細卻挺直的背影,
照亮她沾著布屑卻亮得驚人的眼睛。那光芒純粹、熾熱,帶著一種近乎偏執的執著和生命力,
與她所處的雜亂環境形成一種奇異的、震撼人心的和諧。江嶼見過太多精致華美的畫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