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景錚感覺小夫郎的眼神怪怪的，錯覺吧，一個傻子能懂什么。
“走吧，父親母親該等急了”蕭景錚牽著林秋的手走在前面，夏姐兒垂著頭跟在后面。
兩人到的時候正廳已候著蕭家眾人。主位上蕭父蕭恪捻著胡須，檀木案幾擺著黃楊木算盤，銅釘在晨光里刺目得很。繼母陳玉容穿著蜜合色褙子，腕間翡翠鐲子撞得叮當作響。
旁邊坐著陳玉容的兒女，14歲的小胖子蕭景珩和12歲的蕭蕓。
見他們進來，陳玉容終于能發揮了“大郎可算來了，你父親等得茶都涼了三輪。”
蕭景錚挽起袍角下跪，林秋跟著動作時踉蹌半步。蕭父重重咳嗽一聲，“逆子！看看你娶的什么……”
“父親。”蕭景錚抬頭，目光如劍，“秋哥兒是母親為您選的兒媳。”
此言一出，陳玉容捏緊了手中的帕子。蕭恪雖然不喜歡蕭景錚，但是娶一個傻子，蕭家也跟著丟臉。
“老爺，大師說大郎命硬，我特意求大師算了，秋哥兒的八字可保大郎的后嗣無恙。”陳玉容一副為蕭家著想的樣子。
看蕭恪還陰著臉，陳玉容站起來拉著林秋的手，“秋哥兒，你孕痣鮮紅，可要早日為大郎開枝散葉。”標準的古代婆婆催生場面，如果忽略說話對象的話。
孕痣！開枝散葉！
陳玉容的話如同驚雷，炸得林秋頭腦發昏，他終于知道哥兒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不是契兄弟，不是單純眉心有紅痣，不是能和男人成親就叫哥兒。最重要的是能揣崽。
陳秋楞楞的看著自己的肚子，沒看出來有什么不同。想著自己的肚子有一天可能會像吹氣球一樣鼓起來，林秋就頭皮發麻。
林秋不明白哥兒這個性別存在的意義，難道是為了填補男人不能生子的空白嗎？
廳中燭火被晨風吹得忽明忽暗，映著西墻懸掛的《百子千孫圖》，那些團團笑臉此刻看來盡是譏誚。
“敬茶吧。”蕭父敲著算盤，銅釘在黃花梨案幾上敲出悶響。
蕭蕓突然掩唇輕笑：“聽聞這傻子……不對，聽聞哥么連茶盞都端不穩呢。”
“少夫郎。”一個丫鬟奉上茶盞，林秋顫抖著伸手去接，卻被蕭景珩突然伸出的腳絆了個踉蹌跪在地上。熱茶潑在蕭父衣擺，金絲緞面霎時洇出深色水痕。
“混賬！”蕭父霍然起身，紫檀椅背撞在墻上發出悶響。
“父親息怒。”蕭景錚嘴上說著息怒的話，卻連腰都沒有彎。
“這傻子可真了不得。”蕭景珩插話，蕭景錚側過身一腳把小胖子踹下椅子。
“景珩！”陳玉蓉尖叫著去扶人。她扶起蕭景珩，對著蕭景錚恨恨道：“大郎，我知你不喜景珩，可是你怎能踹他，他可是你的親弟弟。”說著用帕子抹起了眼淚。
蕭景錚突然轉身，一把掀起案幾，茶盞"當啷"墜地。碎瓷濺到陳氏繡鞋邊，她尖叫著往蕭父身后躲。
“孽畜！”蕭恪一副要背過氣的樣子，雖然他一向不喜這個大兒子，但是蕭景錚何時這樣忤逆過他。
“父親若要責罰，兒子悉聽尊便。”蕭景錚目光掃過廳中眾人，最后停在蕭景珩怨毒的臉上，“但秋哥兒既入蕭家門，便是兒子發妻。父親若嫌他笨，不如連兒子一并逐出家門。”
這話擲地有聲，驚得丫鬟小侍們頭垂得更低。
“你！”蕭父舉起算盤，銅釘在晨光里泛著冷芒。
“父親。”蕭蕓突然捧來新茶，嗓音甜得發膩，“分家契書已備好，何苦動氣？”她說著對蕭景錚眨眼，眼中卻無半分笑意。
“好，好得很！”蕭父從袖中甩出契紙，“西郊三十畝田，老宅跨院兩間，夠你安身立命了”
蕭景錚掃過契書，唇角勾起自嘲的弧度。那三十畝地他清楚得很——靠著荒坡，不好引水，去年收成稀薄。而西跨院更是年久失修，怕是下場雨都能沖垮。
“謝父親。”蕭景錚叩首時，林秋看見他青松似的腰向下伏，發間綢帶垂落半截，拖在在青磚地上。
陳氏掩唇笑道：“大郎這般孝順，不如把秋哥兒留在主宅侍奉？左右是個……”
“不必。”蕭景錚接口道，“兒子自會照料。”他扶起仍跪著的林秋，衣擺掃過地面碎瓷，發出細碎的破裂聲。
蕭景錚牽著林秋的手，大步走出正廳。夏姐兒忙不迭地跟在后面。
穿過兩個走廊，回到了自己的院子。蕭景錚讓林秋坐著后就開始動手收拾自己的東西，夏姐兒跟著把蕭景錚的書裝進箱子里。
林秋坐在椅子上看著兩個人忙忙碌碌，他在心里嘆了一口氣。今日的情形，蕭景錚怕是早就料到了。
克親，林秋只覺得好笑，蕭景錚如果真的克親，蕭老頭還能坐在高處吆五喝六的。
外面突然變得嘈雜，劉嬤嬤領著一群人過入小院，垂首對蕭景錚道“大少爺，老爺讓您盡快離府。夫人怕您人手不夠收拾不過來，讓我帶人來幫您。”
說的好聽，不就是怕蕭景錚多拿了他蕭家的東西。
蕭景錚已經把東西都收得差不多了，兩個箱子擺在院子里。蕭景錚只收了自己的書和文房四寶，還有一些換洗衣物。
“煩請嬤嬤檢查，不要等我走了之后說蕭府少了什么東西”蕭景錚一臉笑意對著劉嬤嬤說。
劉嬤嬤一臉訕訕的，但還是硬著頭皮檢查了一遍。
“嬤嬤看完可以讓我們走了嗎？”蕭景錚不想和劉嬤嬤掰扯。
劉嬤嬤從身后仆從手里接過一個盒子，打開以后里面有10個銀元寶“夫人說大少爺到了老宅各方面都不方便，讓我支了50兩給大少爺采買。”
“多謝母親記掛”50兩銀子可能還不夠蕭景珩出去消費一次，但是免費的銀子不要白不要，蕭景錚接過50兩銀子。
穿越過來之后林秋第一次見到古代的銀子，胖嘟嘟的、潔白的銀子，一時間看得挪不開眼。
蕭景錚注意林秋的目光“喜歡嗎”，他把銀子抬到林秋眼前。
林秋這次點頭挺快“嗯！”這可是銀子啊，誰不喜歡銀子。
蕭景錚看他一副財迷的樣子，忍不住笑出聲。看到錢都能點頭了，那多看著錢不得直接恢復啊。果然金錢才是最好的大夫。
蕭景錚拿出一錠銀子遞給林秋，林秋果斷接住，一點都看不出來控制不住肢體的模樣。看來這具身體喜歡這種亮晶晶的東西。
劉嬤嬤身后有丫鬟鄙夷地撇了撇嘴，看不上林秋這種行為。蕭家作為陳江縣最有錢的門戶，怎么能是林秋這種癡傻又貪財的哥兒配得上的。
況且，丫鬟悄悄抬頭，看著蕭景錚的俊臉，心中暗恨，少爺13歲就考上了秀才，模樣更是數一數二的俊俏，她原本還想著能夠得到少爺的青睞，就算是做通房她都樂意，結果卻被一個傻哥兒搶了先，還連累少爺被老爺趕到城郊。
這時，蕭景錚敏銳地察覺到一道目光，轉過頭正看到丫鬟還沒有收回去的目光，冷冷道：“看來母親是對我和秋哥兒有意見。”
那丫鬟被蕭景錚的話嚇了一跳，臉色漲紅，卻不敢吭聲。
劉嬤嬤見場面有些僵，忙打著圓場：“好了好了，大少爺可以啟程了。”
蕭景錚牽起林秋的手，帶著夏姐兒往外走。劉嬤嬤忙讓兩個仆從抬著箱子，跟著蕭景錚。
一路上，林秋緊緊攥著那錠銀子，眼睛亮晶晶的。蕭景錚看著他這副模樣，心中竟升起一絲別樣的感覺。
出了蕭家大門，蕭景錚深吸一口氣，轉頭看向林秋，“以后，咱們就靠自己了。”林秋呆呆地看著他，突然咧嘴笑了，露出一口白白的牙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