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我一起合租的是個很漂亮的女人。她在衛生間洗澡,我在客廳吃飯刷劇。
中間只隔了一扇不能上鎖的破門。「啊——」一聲慘叫,她慌亂地從衛生間跑出來。
一絲不掛。說實話我當時是有些懵的,被硬控在原地三秒。「熱水器……漏電……」
「咱就說先不管漏哪兒了,要不你去把衣服穿上呢?」1我是做自媒體的,剛入行,
收入將將夠溫飽。衣食住行這一塊就得能省則省。于是找了一個特別便宜的房子住。老小區,
六樓,沒有電梯,屋里那造型怎么說呢?說它家徒四壁還有點埋汰它,
說它破舊不堪確實帶點表揚它的意思了。該有的東西確實有,不是不能用就是不好用。
好在我一個男人,沒那么多講究,有個窩住著,遮風擋雨就可以。房租一個月 1000,
兩室一廳的,白菜價。方茹租這里也是因為便宜,對了,還有一個原因,這里離她的公司近,
走路就五分鐘。自從她搬進來和我合租之后,我就過上了生不如死的日子。
2剛開始聽中介說,有個女人要搬進來和我一起,我的內心是拒絕的。都成年人了,
腦袋里早就沒有那些影視劇里的情節,因為一段合租再來一段艷遇,這破梗小說都不這么寫。
進來一個人意味著麻煩,意味著沒有隱私,意味著生很多亂七八糟的氣。
后來為什么同意了呢?因為兩條微信記錄。第一條是中介的轉賬記錄,說從這個月開始,
房租就 AA 算,他給我轉了 500 塊錢。第二條是中介的聊天記錄,
他給我發了一張照片,是方茹的。嗯,確實好看,我是控制控制再控制,沒控制住。
就那么萬分之一秒,讓我產生了一個想法,就是身邊有個美女好像也挺好的。她進門第一天,
我合計本著紳士的態度,幫她拿一下行李。「我幫你拿行李箱。」「洗手了嗎?」
我那只手呀,就像是小偷摸向警察叔叔的罪惡之爪,僵在空中,伸也不是,縮也不是。
悻悻地側身讓道,看著她小小的身子挪動著大大的行李箱,忘記了自我介紹。
她也沒有自我介紹的意思,進了屋后眉頭就一直皺著。我知道她在心煩什么,
這房子有一股腐朽的味道,像極了大部分不如意的人生。我也是住了挺長時間才適應過來。
「你有鑰匙吧?我出趟門。」她用鼻腔「嗯」了一聲,我也沒心思管她,
直接大踏步地出門離開。那天是陪朋友吃個飯,回到家里已經晚上十點多了。
迷迷糊糊地回到自己的房間,我愣了。「這特么是我的房間嗎?」地板干干凈凈,
我日常用的一些資料整整齊齊,除了床褥還是我離開時候的樣子,其他一切都被收拾過。
別說,屋子里有個愛干凈的女生還挺好的。躺在床上,睡了個美。隔天起來想干活的時候,
我發現桌上的手稿不見了,更重要的是,我的 U 盤也不見了,那是我的命,
這么多年的靈感全在 U 盤里。「那個……方茹,你昨天幫我收拾屋子了?」「不用謝。」
她低著頭,嘴里含著牙刷,說話不太清晰。「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桌子上有幾張 A4 紙你見了嗎?」「扔了。」我擦,
沒見過隨便動人東西還這么理直氣壯的。「大姐,你扔之前為什么不問問我?」
「上面畫的都是鬼了神了的,我看著害怕。」「我是個靈異博主,不畫鬼畫你?」
她轉過身來,把嘴角的牙膏沫擦干凈:「你什么意思?」「這個都是小事兒,不重要,
我桌上的 U 盤你看見了嗎?」「沒見。」「昨天就你進了我的房間,你沒見誰見?」
她推開我,急急忙忙地收拾東西:「我要上班去了,不就一個破 U 盤嘛,我賠你一個。」
「大姐,那是 U 盤的事兒嗎?我那里面好幾十個 G 呢。」「種子?」「種你大爺,
靈感。」「不知道,我沒動,你別攔我。」「砰」,防盜門關閉,震下幾縷浮灰,
隨著浮灰一起飄散的,還有我那破碎的心。3晚上八點多,她下班回來。
扔給我一塊嶄新的移動硬盤。「這個存儲空間大,體積也大,不容易丟。」「不是,
這是大小的事兒嗎?」我隨意地把移動硬盤丟到一邊,「我想我們得談談。」
方茹把包扔進她的臥室,外套都沒脫,一屁股坐在沙發上,
把臉頰旁邊的碎發挽到耳后:「談吧。」「U 盤的事兒我不計較,
但不計較不代表這件事不重要,而是計較了也沒用。「從今天開始,
咱們兩個各自規定一下私人區域和公共區域。」她點頭同意。最后兩人達成一致,
客廳、衛生間、廚房是公共區域。臥室是私人區域。陽臺是她的私人區域。
因為她需要晾一些內衣之類的半隱私物品,我的房間朝陽,屋子里就可以晾。
她的房間在陰面,不容易干。為此,她愿意承擔房子的水電費。約法三章過后,
她幾步回到房間里,嗚嗚地哭著。哭的聲音越來越大,我在門口摸著鼻子。
心里想:【我好像也沒欺負你吧,本來我就不太用水電,也沒讓你多付幾個錢呀。】周六。
我正美美地做著春夢呢。「哐當」一聲,臥室門被推開了,我一個激靈坐起來,
眼睛迎上方茹那略有慌張的臉。「大姐,下回你要不先敲敲門呢?」「我是敲門來著。」
我看了看墻上被門把手磕出來的印子,又看看她:「打劫的敲門都沒你這么狠。」
「你怎么不鎖門呢?」「你看我這破門,像有鎖的樣子嗎?」她擺了擺手,
整得她好像還挺大度:「沒事,我就是來借兩個衣架,洗完衣服才想起來忘了買。」
「你自己拿吧。」我縮成小小的一團,埋在被窩里:「我現在不太方便。」她嘴角微微上翹,
又很快地收回:「怎么,做手藝活呢?」也不知道為什么,我一個一米八幾的老爺們,
被這句半玩笑話說得滿臉通紅。「喲,蠟筆小新的內褲啊。」她拿走兩個衣架,
嘴角又往上翹了翹。「不是,大姐你真沒話兒了是不是?要不我送你兩條?」
從她小跑的步伐略有凌亂,我能看出來,她并沒有她表現出來的那么平靜。4合租嘛,對吧,
都有一個磨合的過程。我原來以為的磨合,是兩個人都能找到對方的邊界在哪兒。
不去觸碰就算一個合格的合租對象。她不是,她是知道你的邊界在哪兒之后,
在界線兩邊反復地橫跳。比如,她還是會動不動就破門進到我的房間里。會在我刷牙的時候,
突然到衛生間上廁所,迷迷糊糊的,脫了褲子就坐在馬桶上。
發現我之后會發出堪比防空警報一般刺耳的尖叫。也不知道她叫喚個什么勁兒,
應該報警的不是我嗎?而且她基本上沒有什么生活常識。
居然問我為什么她洗衣服沒有我洗得干凈,仔細一問才知道,她沒加洗衣液,
把衣服扔進洗衣機后就看天命了。不會做飯非要自己嘗試,差點把整個房子給點了。
每次我都得罵罵咧咧地教她,唯一讓我欣慰的是,她學得還算比較快。第二次做飯的時候,
已經知道油鍋起火不能用水滅火了,她用的洗衣液……57 月 16 日,是她的生日。
我為什么知道呢?因為那天她像一只魔鬼一樣。一直在客廳嘟囔:「今天我生日,
千萬別加班,今天我生日,千萬別加班。」其實我睡眠質量一直挺好的,
但也架不住她這咒語一般的囈語。等我帶著滿腔怒氣想要提醒她的時候,她已經出門了。
今天她走得比較急,臥室門沒關。我沒進去,在門口瞥了一眼,看見她桌上的外賣盒子。
剩下半個饅頭,小半碗粥,兩小盒青菜,這就是她昨天的晚飯。鬼使神差一樣,
我下樓買了菜。算好她晚上下班的時間,一邊炒菜一邊罵自己有病。等她進門的時候。
客廳的桌子上擺了四菜一湯,角落里還有一塊小小的 4 寸蛋糕。她有些愣:「怎么?
你今晚有朋友過來?」我把腰上的圍裙解下來:「沒有,今天有個傻波依過生日。」
方茹瞬間兩眼放光:「呀,你怎么知道我今天過生日。」我耷拉個大驢臉:「大姐,
不瞞您說,今天早上你只要再稍微大一點聲,整棟樓都知道了。」「剛好我買了酒,
一起喝點。」我點點頭:「我酒量不太好,少喝點。」一共六瓶啤酒,我倆一人三瓶下肚,
都像沒喝似的。我下樓又買了六瓶,稍微有點微醺。我看著她的眼睛:「大姐,
你給我個準信,你到底還能喝多少?」她有點害羞,弱弱地伸出右手食指。「你準了?
還能再喝一瓶?」「一直喝。」男人吧,尤其是北方男人,
是不愿意讓一個女同胞把自己酒量給比下去的。
我說我酒量不行是不想給人家留下一個灌酒的印象。但是既然她都這么說了,
今天肯定得一橫一豎,一個站著,一個躺下。再次下樓,搬上來兩箱,一箱 24 瓶。
吃飽喝足,點了蠟燭,許了愿,吃了蛋糕,打幾個飽嗝。兩個人的關系好像親密了一些。
「你這人,別看長得丑,心眼兒還挺好的,這是我爸死后,第一次有人給我過生日。」
我點點頭。「你這小姑娘,長得漂亮,身材也好,就是好好個人,非得他媽長個嘴。」
一人再喝兩瓶,借著酒勁,我拋出心底的疑問。「看你的樣子,應該是從小衣食無憂啊,
怎么還能在這租房子呢?」「以前我家里確實挺有錢的,但是我爸病了,錢花光了也沒治好,
三個月前,他走了,我就出來打工了。」短短一句話,道盡了世間蒼涼,人生不易。
我沒有嘴賤到再問人家的媽媽,一般這種情況沒提另外一人。不是矛盾比較大,
就是走得比較早,刨根問底不合適。6那夜,她沒有回房間,就枕著我的大腿睡著了。
偶爾會嘟囔幾聲夢話,聽不清說什么。可能是夢著她爸了,也可能是把我當成她爸了。我呢,
一宿沒睡。不是對人家小姑娘有什么想法,主要是腿麻。那天過后,我倆成了朋友,
普通朋友,可以一起在沙發上吃零食看電視那種。她估計喜歡我的性格,
我主要貪圖她的美貌。這天。她在衛生間洗澡,我在客廳吃飯刷劇。
中間只隔了一扇不能上鎖的破門。「啊——」一聲慘叫,她慌亂地從衛生間跑出來。
一絲不掛。說實話我當時是有些懵的,被硬控在原地三秒。腦袋、眼睛、手,
都不知道應該放在哪里。想看還不敢看。看吧,有點不道德,不看吧,還有點不尊重她。
只能吭哧吭哧地來一句:「玩裸奔呢?」「熱水器……漏電……」「咱就說先不管漏哪兒了,
你去把衣服穿上。」她穿好了衣服,頭發濕濕的,水珠滴在白色的睡袍上,滴得我心煩意亂。
「和你說了多少回,這破熱水器太舊了,洗澡斷電洗澡斷電,你這算撿回一條命。」
她吱吱嗚嗚地應著,臉紅得像螃蟹,不知道是羞的還是電的。「行吧,你回房間,我收拾。」
把地面收拾干凈,又用電筆檢查了一下熱水器,確實漏電。
給房東發過去信息:【熱水器漏電了,麻煩換一個吧。】【嗯,插頭拔下來就沒事。
】想到方茹驚慌失措的樣子,一股無名火從心底冒到頭頂。「也行,先用著,
等哪天我心情不好想自殺,就用它了。」第二天房東就送來一臺嶄新的熱水器。
7從那次意外的朦朧之后,她一直不太好意思和我說話,總是躲著我。
那件事像是平淡如水的生活里滴進了一滴可樂,好像改變了什么,好像什么也沒有改變。
大約過了三個月。我也不知道是吃壞了什么東西還是咋的,肚子一陣一陣地抽痛。
剛開始沒在意,蹲了幾次廁所,稍微緩解了一點就繼續寫稿子,畫圖片。越來越不對勁,
身上一個勁兒地發冷,出虛寒。額頭上的汗珠大滴大滴地掉在鍵盤上。
我艱難地爬到床上想休息一下,胃里好像有一根燒紅的鐵棍在攪,
劇烈的疼痛差點讓我暈過去。呼吸也開始變得艱難起來,我知道,不能再挺了,我得去醫院。
「那個,我想用一下你屋里的……姜明,你怎么了?」方茹兩步跑到我的床頭,
摸了摸我的臉,摸到了一手汗。那時候我說話都有些費勁了,她趕緊穿好外套,
準備帶我下樓。六樓啊,我想不到她那小身板是怎么把我背下去的。
「別……背了……你……打個……車……」「打車多貴呀。」
「大姐……我……命……都要……沒了……」折騰了那么長時間,估計都到了后半夜。
她有點一根筋,也不把我放下,就那么背著我,打了好久都打不到車。
「要不……打個……120……呢……」「有道理,你帶電話了嗎?」她回頭看我,
她的唇差點蹭上了我的臉。我給了她一個眼神,讓她自己體會,她嘟囔了一句:「下來太急,
忘帶手機了。」她想背著我回出租屋取手機,感覺自己背不動。想把我放在原地,又不放心。
周圍也沒輛車沒個人,只有昏暗的路燈影影綽綽,好像在嘲笑我倆的智商。「算了,
我背你去醫院吧。」最近的醫院離我家兩公里,到了地方她整個人癱坐在醫院的走廊里,
汗如雨下。沒歇多一會,她又小跑著離開醫院,回家去取手機。忙活了那么長時間,
等我打上吊瓶稍微好一點的時候,天都亮了。「醫生說你是胃痙攣,沒有什么大事。」
我點點頭:「謝謝,你快休息一會吧,快到時間上班了。」「沒事,我請假。」8兩天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