針尖刺破指尖的瞬間,一顆殷紅的血珠冒了出來,落在雪白的綢緞上,
像極了冬日里綻放的梅。"啊!"我輕呼一聲,連忙用帕子去擦,卻越擦越暈開一片。
"賤蹄子!"身后傳來一聲厲喝,緊接著我的頭發被狠狠拽住,"這可是蘇州進貢的云紋錦,
弄臟了你有幾條命賠?"我疼得眼淚在眼眶里打轉,卻不敢讓它落下。"嫡姐恕罪,
知意不是故意的。"沈蓉松開我的頭發,嫌惡地甩了甩手,仿佛碰了什么臟東西。"繼續繡,
天亮前必須把嫁衣上的鳳凰完成。若是耽誤了我的婚事,
我就把你那賤人姨娘發賣到窯子里去!"我咬緊下唇,重新拿起針線。
手指已經布滿細小的針眼,每刺一下都鉆心地疼。但我不能停,
自從半月前沈蓉被許配給鎮北將軍蕭景珩,我就成了她的專屬繡娘,
夜以繼日地為她縫制嫁衣。燭火搖曳,照得繡繃上的金線閃閃發亮。那只鳳凰已經栩栩如生,
只差最后的尾羽。沈蓉坐在一旁,由丫鬟們伺候著吃燕窩,時不時投來輕蔑的一瞥。"對了,
"她突然開口,聲音里帶著惡意的愉悅,"我決定帶你一起嫁入將軍府。
"針尖再次扎進手指,這次我卻感覺不到疼。耳邊嗡嗡作響,我抬起頭,
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么。"嫡姐...這是什么意思?"沈蓉紅唇微勾,
露出一個甜得發膩的笑容。"字面意思。我身邊總得有個貼心人伺候,你是最合適的人選。
"貼心人?我在心里冷笑。這五年來,她變著法子折磨我,現在卻說我是貼心人?"嫡姐,
知意笨手笨腳,恐怕伺候不好您。不如...""啪!"一記耳光打斷我的話,
左臉火辣辣地疼起來。"你以為我在征求你的意見?"沈蓉俯下身,
涂著蔻丹的指甲掐住我的下巴,"實話告訴你,這是父親的意思。蕭將軍手握重兵,
父親需要有人在將軍府做他的眼睛。而你——"她冷笑一聲,
"不過是個隨時可以丟棄的棋子。"我渾身發冷。原來如此,父親從來就沒把我當女兒看待。
在沈家,庶女和奴婢沒什么區別,都是可以隨意買賣的貨物。"我要見父親。"我放下繡繃,
站起身。沈蓉似乎被我的反抗驚到了,隨即笑得更加惡毒。"好啊,去吧。
不過在那之前..."她拍了拍手,兩個粗使婆子立刻走了進來,"先把柳姨娘關進柴房。
我的好妹妹需要一點動力。"我僵在原地,心如刀絞。姨娘是我在沈家唯一的親人,
這些年若不是她暗中保護,我早被沈蓉折磨死了。"不要!我答應你,我跟你去將軍府,
求你別傷害姨娘!"沈蓉滿意地笑了,示意婆子退下。"早這么識相不就好了?記住,
從今往后,你的命是我給的,我要你生就生,要你死就死。"我低下頭,
不讓她看見我眼中的恨意。"知意明白。"雨下了整整一夜。我跪在父親書房外,渾身濕透,
膝蓋早已失去知覺。"父親,求您開恩!知意愿意做任何事,只求您別讓嫡姐帶我去將軍府!
"門終于開了,管家撐著傘走出來,臉上帶著虛偽的同情。"三小姐,老爺說了,
這事已經定了。您還是回去準備吧,七日后隨大小姐一同出門。"我透過雨簾望向書房內,
父親正專注地寫著什么,連頭都沒抬一下。那一刻,我徹底明白了自己的處境——在沈家,
我什么都不是。回到小院,我悄悄溜進柴房。姨娘被綁在柱子上,嘴里塞著布條,
見到我立刻掙扎起來。"姨娘別怕,我來了。"我解開繩索,取出她嘴里的布條。"知意,
你不能跟她去!"姨娘緊緊抓住我的手,聲音嘶啞,"沈蓉心腸歹毒,
她帶你去將軍府絕沒好事!"我苦笑一聲,為姨娘擦去臉上的污漬。"我知道。但若我不去,
她會殺了你的。""我這條賤命不值錢!"姨娘突然激動起來,"你不一樣,你聰明伶俐,
只要等到明年及笄,姨娘拼死也會求老爺給你許個普通人家...""姨娘,"我打斷她,
聲音平靜得連我自己都驚訝,"沒用的。父親眼里根本沒有我們。"雨聲漸大,
柴房頂漏下的水珠滴答作響。我握著姨娘的手,做了一個決定。"我會跟沈蓉去將軍府。
但不是去做她的奴婢。"我湊近姨娘耳邊,輕聲道,"她要我帶給她痛苦,
我就讓她嘗嘗什么叫生不如死。"姨娘驚恐地看著我,仿佛不認識這個她從小帶大的女兒。
"知意,你...""姨娘放心,我不會魯莽行事。"我撫平衣裙上的褶皺,
露出一個沈蓉式的微笑,"我會讓她知道,庶女也不是好惹的。"七日后,
我穿著陪嫁丫鬟的粉色衣裙,跟在沈蓉的花轎后走出了沈府。臨行前,
我回頭望了一眼這個困了我十六年的牢籠,心中沒有一絲留戀?;ㄞI里,沈蓉掀起蓋頭一角,
對我露出勝利的笑容。我也回以微笑,乖巧溫順。她不知道的是,毒蛇在攻擊前,
也是這般安靜。將軍府的朱漆大門在我面前緩緩打開,像一張血盆大口。我低著頭,
跟在沈蓉的花轎后面,手指緊緊攥著衣角。耳邊是喜慶的鑼鼓聲和圍觀百姓的歡呼,
可我心里卻冷得像塊冰。"落轎——"隨著一聲高喝,花轎穩穩停下。我連忙上前,
伸手扶沈蓉出來。她搭著我的手,指甲卻狠狠掐進我的皮肉里。"給我記住了,
"她借著紅蓋頭的遮掩,聲音壓得極低,"在這里你只是個賤婢,若敢有半點非分之想,
我讓你和你那賤人姨娘生不如死。"我疼得指尖發顫,面上卻掛著恭順的笑:"嫡姐放心,
知意明白自己的身份。"紅綢另一頭,一只骨節分明的手伸了過來。我順著那只手往上看,
第一次見到了我的姐夫——鎮北將軍蕭景珩。他比我想象中年輕,約莫二十五六歲,
一身大紅喜袍襯得身形挺拔如松。劍眉之下,一雙眼睛漆黑如墨,看不出半點新婚的喜悅,
反而透著股冷冽的肅殺之氣。我慌忙低下頭,生怕他看見我眼中的算計。"將軍。
"沈蓉的聲音立刻軟了八度,嬌滴滴地喚了一聲,將手搭在了蕭景珩掌心。
蕭景珩淡淡地"嗯"了一聲,牽著沈蓉跨過火盆,徑直往府內走去。我小步跟上,
眼角余光打量著這座我將要生活的牢籠。將軍府比沈府大得多,亭臺樓閣錯落有致,
卻沒什么奢靡之氣,處處透著武將之家的簡練。來往的下人們動作利落,
幾乎沒什么人交頭接耳,紀律嚴明得像支軍隊。喜宴持續到深夜。我作為陪嫁丫鬟,
一直站在沈蓉身后伺候。她每喝一口酒就要我遞帕子,每吃一口菜就要我捧痰盂,
變著法子折騰我。我的手臂已經酸得抬不起來,卻還得強撐著笑臉。"將軍,
妾身不勝酒力......"沈蓉嬌弱地往蕭景珩身上靠去。蕭景珩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
身子稍稍后仰:"既然夫人醉了,那就散了吧。"他起身離席,連看都沒看新婚妻子一眼。
沈蓉的表情瞬間僵住,涂著蔻丹的指甲差點把筷子掰斷。回到新房,沈蓉一把扯下蓋頭,
臉色陰沉得嚇人。"賤人!"她抓起桌上的合巹杯朝我砸來,"是不是你剛才做了什么,
讓將軍對我如此冷淡?"我躲閃不及,杯子砸在額角,溫熱的液體順著臉頰流下,
不知是酒還是血。"嫡姐明鑒,知意一直站在您身后,連頭都不敢抬,
怎敢......""閉嘴!"她沖過來揪住我的頭發,"從今日起,
你每日必須記錄將軍的一舉一動,去了哪里,見了誰,說了什么,統統記下來向我匯報!
"我心中一動——這不正是接近蕭景珩的好機會?"是,嫡姐。"我佯裝惶恐地應下,
"知意一定辦好。"沈蓉這才滿意地松開手,轉身對著銅鏡卸妝。
鏡中的她笑得陰冷:"你以為父親讓你來只是為了監視將軍?錯了。若我不能盡快懷孕,
你就是最好的替罪羊......"我渾身發冷,
終于明白了她的打算——她是要逼我做蕭景珩的通房丫鬟!那一夜,
我蜷縮在新房外的耳房里,聽著里面沈蓉輾轉反側的聲音,久久不能入睡。月光透過窗欞,
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影子,像一張密不透風的網。第二天天不亮,我就被沈蓉叫起來伺候梳洗。
"將軍呢?"她陰沉著臉問我。我低著頭:"回嫡姐,將軍寅時就去了校場練武。""什么?
"沈蓉猛地站起來,"新婚第二天就去練武?"她狠狠拍了下梳妝臺,"去,給我盯著他,
看他什么時候回來!"我匆匆退下,心中暗喜。出了院子,我故意繞路去了廚房。
要想在將軍府站穩腳跟,光討好沈蓉是不夠的,我還需要自己的眼線和幫手。
廚房里熱氣騰騰,幾個婆子正在準備早膳。我深吸一口氣,換上怯生生的笑容走了進去。
"各位嬤嬤安好,我是大小姐的陪嫁丫鬟知意,初來乍到,有什么能幫忙的嗎?
"一個圓臉婆子抬頭看了我一眼:"喲,這不是昨兒個被杯子砸了頭的小丫頭嗎?
額頭還疼不?"我沒想到昨晚的事這么快就傳開了,心中一暖,搖搖頭:"不礙事的,
多謝嬤嬤關心。""造孽啊,"另一個瘦高個婆子咂咂嘴,"新夫人脾氣可真大。
"圓臉婆子拉我坐下,拿出個小瓷瓶:"這是金瘡藥,涂上好的快。"她壓低聲音,
"我是李嬤嬤,在將軍府三十年了,從小看著將軍長大的。你有什么難處,盡管來找我。
"我感激地接過藥瓶,忽然計上心頭:"李嬤嬤,將軍平日都喜歡吃什么?
他昨兒晚宴上都沒怎么動筷子......"李嬤嬤嘆了口氣:"將軍自小就不重口腹之欲,
自從老夫人去世后,更是......"她突然住了口,"你打聽這個做什么?
"我連忙解釋:"嫡姐命我留意將軍的喜好,我好回去稟報。""呵,"李嬤嬤冷笑一聲,
"將軍最討厭別人打探他的事。你回去告訴你家主子,將軍喜歡安靜,最煩人聒噪。
"我默默記下這個重要情報,又幫著做了會兒活,才告辭離開。剛走出廚房不遠,
就聽見身后有人叫我。"知意姑娘留步!"我回頭,見是李嬤嬤追了出來。她四下看了看,
確定沒人,才小聲道:"姑娘,老奴看你是個懂事的,
提醒你一句——將軍不近女色是有原因的。十年前老夫人去世那晚,只有將軍在場,
有人說......"她聲音更低了,"說老夫人死得蹊蹺,從那以后,
將軍就厭惡女子近身了。"我心頭一震:"多謝嬤嬤提點。"離開廚房,我徑直去了校場。
遠遠就看見蕭景珩赤裸著上身,正在練劍。陽光下,他身上的傷疤縱橫交錯,
隨著肌肉的起伏像一條條猙獰的蜈蚣。汗水順著他的脊背滑下,在腳下積成一小灘水洼。
我躲在樹后看得入神,忽然一陣風吹來,掀起了我的裙角。蕭景珩似有所感,猛地回頭,
劍尖直指我的方向。"誰?"我嚇得跌坐在地,慌忙爬出來跪下:"將軍恕罪,
是、是夫人命奴婢來問將軍何時用早膳......"蕭景珩皺了皺眉,
隨手抓起外袍披上:"告訴她不必等我。"說完轉身就走,卻在幾步后停下,
"你額頭怎么了?"我沒想到他會注意到我的傷,
一時語塞:"奴婢不小心......磕的。"他盯著我看了片刻,
突然道:"你是沈家的庶女?"我心頭一跳——他竟然知道我的身份?"回將軍,
奴婢確實是沈家三女,但既入將軍府為婢,就是將軍府的人。"我故意說得卑微,
頭垂得更低。蕭景珩似乎想說什么,最終只是擺擺手:"去吧。"我退下時,心跳如鼓。
這次偶遇給了我一個重要信息——蕭景珩對沈蓉毫無興趣,而且他顯然調查過沈家的底細。
回到沈蓉的院子,我剛匯報完蕭景珩的行蹤,她就勃然大怒。"什么?連早膳都不回來用?
"她抓起茶盞又要砸我,突然眼珠一轉,"今晚你親自去給將軍送宵夜,就說是我吩咐的。
"我心中冷笑,面上卻惶恐道:"嫡姐,這......不合規矩吧?""規矩?
"沈蓉獰笑,"在這里,我就是規矩!"當晚,我端著蓮子羹來到蕭景珩的書房外,
手指微微發抖。這不是害怕,而是興奮——第一步計劃就要開始了。我輕輕叩門:"將軍,
夫人命奴婢送宵夜來。"里面沉默片刻,才傳來一聲低沉的"進來"。推門而入,
只見蕭景珩正在燈下看兵書,燭光映得他側臉輪廓分明,比白日少了幾分凌厲,
多了些書卷氣。我小心翼翼地將蓮子羹放在桌上,眼角余光瞥見兵書旁攤著一張地圖,
上面標注著北境防線。"將軍請用。"我退后兩步,垂手而立。蕭景珩頭也不抬:"放下吧。
"我故意拖延時間,假裝不小心碰倒了桌上的筆架:"奴婢該死!"彎腰撿筆時,
我裝作無意地看了眼地圖,驚訝道:"將軍是在研究北狄人的進攻路線嗎?
"蕭景珩猛地抬頭,眼中閃過一絲訝異:"你懂兵法?""奴婢不敢說懂,"我低著頭,
聲音輕柔,"只是小時候偷聽兄長們討論過,北狄人善騎射,
每逢秋高馬肥時便會南下劫掠......"我故意說了一半就住口,顯得欲言又止。
蕭景珩果然追問:"說下去。""奴婢斗膽,"我怯生生地指了地圖上一處山谷,
"若是提前在此設伏,以火攻之,或可斷其退路......"蕭景珩眼中精光一閃,
盯著我看了許久,突然問:"你讀過《孫子兵法》?"我心中暗喜,
面上卻惶恐地跪下:"奴婢不敢隱瞞,
幼時曾偷看過父親書房里的兵書......""起來吧。"蕭景珩的聲音竟柔和了幾分,
"你叫什么名字?""奴婢......知意。"他點點頭,沒再說話。我識趣地退下,
卻在關門的一剎那,看到他拿起了那碗蓮子羹?;氐蕉?,我摸著額頭上已經結痂的傷口,
無聲地笑了。第一步棋,走成了。三日后,將軍府設宴招待朝中同僚。沈蓉盛裝出席,
卻因為不懂軍事,在幾位將軍討論邊關戰事時鬧了笑話。"北狄人不過是一群蠻子,
何足掛齒?"她嬌笑著插嘴,"要我說,直接派大軍碾壓過去就是了!"席間頓時安靜下來。
蕭景珩的臉色陰沉如水。一位老將軍干笑兩聲:"夫人有所不知,北狄騎兵來去如風,
我軍......""哎呀,再厲害能厲害得過我們蕭家軍嗎?"沈蓉還在不知死活地炫耀,
"我家將軍一出馬,那些蠻子還不望風而逃?"我站在她身后,
看見蕭景珩的手指已經捏得發白。其他賓客也都面露尷尬。宴會不歡而散。回到內院,
沈蓉把氣全撒在我身上。"賤人!剛才為什么不提醒我?"她抓起梳子砸向我,
"害我在那么多人面前出丑!"我跪在地上任打任罵,心中卻冷笑不已。忽然,
一個冷冽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夠了。"蕭景珩大步走進來,
臉色陰沉得可怕:"宴席上口出狂言也就罷了,回屋還要拿丫鬟撒氣,這就是沈家的教養?
"沈蓉頓時慌了:"將軍,這賤婢她......""我親眼所見,你還想狡辯?
"蕭景珩冷冷打斷她,"從今日起,若再讓我聽說你虐待下人,別怪我不講情面。"說完,
他轉身就走,卻在經過我身邊時頓了頓:"你,跟我來。
"我戰戰兢兢地跟著蕭景珩來到書房,心跳如雷。他該不會看穿了我的把戲吧?"抬起頭來。
"他命令道。我緩緩抬頭,卻不敢與他對視。"你讀過書?"蕭景珩突然問。"回將軍,
略識得幾個字......""說實話。"他聲音一沉。我咬了咬唇:"奴婢確實讀過些書,
幼時偷學的......"蕭景珩盯著我看了許久,
突然從書架上抽出一本書遞給我:"讀一段聽聽。"我接過一看,竟是《戰國策》。
翻到"觸龍說趙太后"一節,我輕聲讀了起來。這些年為了討好父親,
我偷偷練就了一口標準的官話,讀起書來字正腔圓。讀完后,書房里一片寂靜。我偷眼看去,
只見蕭景珩眼中閃過一絲贊賞。"從明天起,"他淡淡道,"每日酉時來書房伺候筆墨。
"我心中狂喜,
面上卻誠惶誠恐:"這......夫人那邊......""我會跟她說的。
"蕭景珩擺擺手,"去吧。"回到耳房,我激動得幾乎睡不著覺。
沒想到沈蓉的愚蠢反而幫了我大忙!借著伺候筆墨的機會,我就能名正言順地接近蕭景珩了。
第二天一早,沈蓉就把我叫去問話。"將軍讓你去書房伺候?"她狐疑地盯著我,
"你用了什么狐媚手段?"我低著頭,聲音發抖:"嫡姐明鑒,
奴婢哪敢啊......許是將軍見奴婢識得幾個字,才......""哼,"沈蓉冷笑,
"也好,你正好替我盯著將軍。"她湊近我,壓低聲音,"特別是他與其他女子的往來,
一定要記下來告訴我!""是。"我乖巧應下,心中卻想,沈蓉恐怕不知道,
蕭景珩最討厭的就是她這樣的女子。接下來的日子,我白天忍受沈蓉的刁難,
晚上則去書房陪蕭景珩讀書。他話不多,但偶爾會問我些問題,見我答得有理,
眼中贊賞之色越來越明顯。一個月后的深夜,我伺候沈蓉睡下,正準備回耳房,
突然聽見她在睡夢中囈語:"表哥......別......"我心頭一跳,
輕手輕腳地靠近,只見她枕頭下露出一個小瓷瓶的一角。趁她熟睡,
我悄悄抽出來一看——竟是避子藥!我如獲至寶,連忙倒出一粒藏好,又將瓷瓶放回原處。
回到耳房,我借著月光仔細查看那粒藥丸,確認無誤后,小心地包起來藏在了貼身香囊里。
沈蓉,你死期到了。我摸著香囊,無聲地笑了。有了這個把柄,
再加上蕭景珩日漸增長的好感,我的計劃已經成功了一半。窗外,一輪殘月高懸,
像一把彎刀,冷冷地照著這個充滿算計的將軍府。酉時的更鼓剛響過一聲,
我便端著安神茶站在了蕭景珩的書房外。指節輕叩門扉三下,不輕不重,
恰好能讓里面的人聽見又不顯得冒失。這一個月來,
我已經摸清了蕭景珩的所有習慣——他喜歡安靜卻不愛死寂,欣賞聰慧卻厭惡賣弄。"進來。
"我推門而入,刻意放輕腳步。蕭景珩正伏案疾書,燭光映在他輪廓分明的側臉上,
投下一片深淺不一的陰影。案頭堆滿了軍報和地圖,顯然邊關又不太平了。"將軍,
該用茶了。"我將青瓷茶盞輕輕放在案角不礙事的地方,茶湯澄凈,飄著幾朵小小的菊花。
蕭景珩頭也不抬,只是微微頷首。我安靜退到一旁,
目光掃過案上攤開的地圖——北境三鎮布防圖,上面幾處用朱砂做了標記。"看出什么了?
"蕭景珩突然開口,聲音低沉。我心頭一跳,佯裝惶恐:"奴婢不敢妄言軍務。
""讓你說就說。"他放下筆,抬眼看向我,黑眸深不見底。我深吸一口氣,
指向地圖:"北狄人去年冬日雪災嚴重,牲畜死了大半,今秋必定南下劫掠。
將軍調集重兵防守的這三處關隘,正是他們最可能突破的地方。
"蕭景珩眼中閃過一絲訝異:"你如何知道北狄遭了雪災?
""上月將軍與兵部李大人的談話,奴婢恰巧聽到幾句。"我低頭掩飾眼中的得意,"再者,
奴婢注意到將軍最近常看北境軍報,而往年這個時候,
將軍更關注西南......"話未說完,
我便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這不就等于承認我一直在觀察他嗎?書房里驟然安靜下來,
只聽得見燭花爆裂的輕響。我后背沁出一層冷汗,暗罵自己得意忘形。良久,
一聲輕笑打破了沉默。"沈知意,"蕭景珩第一次直呼我的名字,"你比我想象的還要聰明。
"我猛地抬頭,對上他帶著幾分欣賞的目光,胸口突然涌起一股奇異的暖流。十六年來,
這是第一次有人真心夸贊我的才智,而不是嘲諷庶女不該讀書。
"奴婢......"我嗓子發緊,竟一時語塞。"不必自稱奴婢。
"蕭景珩端起茶盞抿了一口,"在我書房里,你可以暢所欲言。"我怔住了。
這句話看似簡單,卻意味著他給了我某種特權,一種在等級森嚴的將軍府里極為罕見的平等。
"謝將軍厚愛。"我福了福身,心中暗喜——計劃又進了一步。蕭景珩重新埋首于軍務,
我則安靜地研墨、添燈油,偶爾為他續茶。不知不覺已近子時,窗外弦月高懸,
灑下一地清冷的光。"時候不早了,你去歇著吧。"蕭景珩揉了揉眉心,顯得有些疲憊。
我猶豫片刻,從袖中取出一個小香囊:"將軍連日操勞,
這是奴婢......這是我自制的安神香囊,里面有薰衣草和柏子仁,能助眠。
"蕭景珩接過香囊,指尖不經意擦過我的掌心,那一小片皮膚頓時像被火燎過般發燙。
他低頭嗅了嗅,眉頭舒展:"你懂藥材?""略知一二。我姨娘......"我頓了頓,
"我小時候跟人學過些皮毛。"他點點頭,將香囊放在案頭:"有心了。"回到耳房,
我躺在床上輾轉反側,腦海中全是蕭景珩看我時那專注的目光。這種感覺很奇怪,
明明接近他是為了報復沈蓉,可當他真的對我另眼相看時,我卻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悸動。
窗外傳來打更聲,已是三更天了。我剛有些睡意,房門突然被猛地推開。"起來!
"沈蓉身邊的大丫鬟春桃站在門口,滿臉鄙夷,"夫人叫你立刻過去!"我心頭一緊,
匆忙披衣跟上。這么晚了,沈蓉又要耍什么花樣?沈蓉的內室里燭火通明,
她披著一件薄如蟬翼的紗衣坐在梳妝臺前,臉上敷著厚厚的珍珠粉,
活像個從墳墓里爬出來的女鬼。"跪下!"我剛進門,她就厲聲喝道。我順從地跪下,
眼角余光瞥見梳妝臺上放著我的那個安神香囊——糟了,定是春桃翻我東西時發現的!
"賤人!"沈蓉抓起香囊砸在我臉上,"我讓你去監視將軍,你倒好,竟敢勾引他!
"香囊的系帶劃過我的臉頰,留下一道火辣辣的疼。我伏在地上,聲音顫抖:"嫡姐明鑒,
我只是見將軍夜不能寐,才......""閉嘴!"沈蓉一腳踹在我肩上,"從今日起,
你不準再去書房!"我咬緊牙關,心中飛快盤算著對策。若失去去書房的機會,
我的計劃就全完了!"嫡姐,"我抬起頭,眼中含淚,"將軍讓我每日酉時去書房,
若突然不去,他必定起疑。萬一查問起來......"沈蓉果然猶豫了。
她最怕的就是蕭景珩對她不滿。"那你說怎么辦?"她狐疑地盯著我。
我故作怯懦:"不如......不如嫡姐派春桃姐姐跟我一同去?
也好監督我......""放屁!"沈蓉冷笑,"春桃大字不識一個,
去了只會惹將軍厭煩。"她突然眼珠一轉,露出一個惡毒的笑容,"我想到更好的辦法了。
"她拍了拍手,春桃立刻端來一碗黑乎乎的藥汁。"喝了它。"沈蓉命令道。我盯著那碗藥,
心頭警鈴大作:"這是......""絕子湯。"沈蓉笑得甜美,
"只要你永遠生不出孩子,我就不怕你翻出什么浪花來。"我渾身發冷,手指深深掐進掌心。
這碗藥下去,我這輩子就真的毀了。"嫡姐,"我強忍恐懼,聲音卻止不住地發抖,
"若將軍知道我喝了這個,恐怕會......""他怎么會知道?
"沈蓉俯身掐住我的下巴,"除非你自己說出去。但你要記住,你那個賤人姨娘還在沈府,
我隨時可以讓她生不如死!"姨娘......我閉上眼,
腦海中浮現出她被綁在柴房里奄奄一息的樣子。深吸一口氣,我接過藥碗。"我喝。
"我抬頭直視沈蓉,眼中是刻意裝出的順從,"但請嫡姐答應我,別傷害姨娘。
"沈蓉得意地笑了:"只要你乖乖聽話。"藥汁入喉,苦澀難當。我強忍著惡心一飲而盡,
然后將空碗倒扣,證明一滴不剩。"很好。"沈蓉滿意地點點頭,"從明天起,
你不僅是我的丫鬟,還是將軍的通房。我要你每晚伺候完將軍后,詳細匯報他的一舉一動。
"我猛地抬頭——她竟然主動讓我接近蕭景珩?沈蓉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
冷笑道:"將軍既然喜歡你這種裝清高的賤人,那我就成全他。但你要記住,
你永遠只是個玩意兒,連妾都不如!"我低下頭,不讓她看見我眼中的狂喜。
命運竟以如此諷刺的方式給了我想要的機會!那碗絕子湯固然惡毒,
但比起能名正言順接近蕭景珩,這代價我付得起。"知意明白。"我輕聲應道,
嘴角在沈蓉看不見的地方微微上揚。第二天傍晚,我刻意比平日早半個時辰去了書房。
蕭景珩還沒到,我便開始整理他昨日批閱的軍報。這些機密文件本不是我該碰的,
但蕭景珩似乎默許了我的越界。門被推開時,我正踮著腳去夠書架高處的《孫子兵法》。
"需要幫忙嗎?"蕭景珩的聲音突然在身后響起,我假裝受驚,腳下一滑,整個人向后倒去。
一只有力的手臂穩穩接住了我的腰,我跌入一個帶著松木清香的懷抱。"將軍!
"我慌忙站直,臉頰緋紅,"奴婢失禮了......"蕭景珩收回手,
神色如常:"我說過,在書房不必自稱奴婢。"他看了眼我手中的書,"喜歡兵法?
""只是......想多了解將軍的世界。"我低頭輕聲道,恰到好處地流露出一絲羞怯。
蕭景珩眸光微動,沒說什么,只是走到案前坐下。我熟練地研墨、沏茶,
然后安靜地站在一旁。"坐吧。"他突然指了指對面的椅子。我愣住了——將軍府規矩森嚴,
哪有丫鬟坐著伺候的道理?"這不合規矩......"我小聲道。
蕭景珩抬眼看我:"在這里,我就是規矩。"這句話與沈蓉如出一轍,意味卻截然不同。
我小心翼翼地坐下,只敢挨著半邊椅子。"你可知北狄人最擅長什么戰術?
"蕭景珩突然問道。我心頭一喜——他這是在考我!"回將軍,北狄騎兵最擅'狼群戰術'。
"我聲音輕柔卻堅定,"他們往往分成小股部隊,從多個方向同時襲擾,待守軍疲于奔命時,
主力再集中突破最薄弱處。"蕭景珩眼中閃過一絲驚訝:"你果然讀過兵書。
""只是略知皮毛。"我謙虛道,隨即話鋒一轉,
"不過奴婢......我認為對付這種戰術,可以采取'守株待兔'之策。""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