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的白血病手術費還差30萬時，我抱著她跪在了沈氏集團的風雪中。保安驅趕我，
路人嘲笑我，直到沈逾白的勞斯萊斯碾過我的尊嚴。車窗降下時，
我看見了七年前我匿名捐贈骨髓的男人。他指著骨灰盒問：“這次要多少？
”后來手術燈亮起，他攥著沾血的翻糖名牌沖進醫院。
那是女兒蛋糕上唯一完整的字——捐贈者編號的后四位，竟是他亡妻的生日。
---雪下得瘋了。冰冷的白色刀子一樣割在臉上，林晚卻感覺不到。
懷里的小小身體輕得像一片隨時會被風卷走的羽毛，裹在洗得發白的舊棉襖里，
只露出一張毫無血色的小臉。安安緊閉著眼，長長的睫毛上凝著細小的霜花，
每一次微弱得幾乎看不見的呼吸，都扯得林晚心口生疼。
她跪在沈氏集團那棟冰冷、巨大的玻璃幕墻大廈前。身后是呼嘯的寒風，卷著雪沫子，
撲打著大廈光可鑒人的玻璃門。幾個穿著筆挺制服的保安，像幾尊黑鐵鑄成的雕像，
隔著厚厚的旋轉門，眼神警惕又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輕蔑，遠遠地釘在她身上。
膝蓋下的積雪冰冷刺骨，寒氣順著骨頭縫拼命往里鉆。林晚挺直了背脊，
用盡全身力氣護著懷里的安安，不讓一絲風雪灌進去。面前那塊硬紙板做的簡陋牌子，
已經被飄落的雪打濕了一角，
上面用粗黑的馬克筆寫著幾個歪歪扭扭卻力透紙背的字：“求求好心人，救救我的女兒！
白血病手術費還差30萬！”每一個筆畫都像是她心口流出的血凝成的。三十萬。
這個冰冷的數字像一座沉重的大山，死死壓在她的脊梁上，壓碎了所有體面、尊嚴，
只剩下一片絕望的灰白。為了湊錢，她賣掉了和安安相依為命的小房子，
借遍了所有能借的親戚朋友，甚至賣過血，在深夜的街頭擺攤賣自己手工做的廉價頭花。
可距離那筆能救安安命的手術費，依舊隔著這令人窒息的天塹。沈氏集團，
這座城市財富的象征，是她最后能想到的地方。她聽說過那位年輕的掌舵人沈逾白，
行事狠辣，卻也傳聞他偶爾會做些大手筆的慈善。這是絕境中唯一的稻草，哪怕渺茫如螢火。
安安在她懷里忽然不安地動了一下，小眉頭痛苦地蹙緊，喉嚨里發出細微的嗚咽，
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安安？”林晚的心猛地揪成一團，慌忙低下頭，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乖寶，是不是難受了？告訴媽媽……”安安艱難地睜開一絲眼縫，
那雙曾經像黑葡萄一樣水靈靈的大眼睛，此刻蒙著一層灰蒙蒙的霧，毫無神采。
她的小嘴動了動，發出幾乎聽不見的氣音：“媽媽……不疼……安安不疼……”話沒說完，
一陣劇烈的咳嗽猛地襲來，小小的身體在她懷里痛苦地弓起，像一只被扔上岸瀕死的蝦米。
安安猛地一偏頭，“哇”地一聲，一口暗紅的血沫噴濺在潔白的雪地上，
像驟然綻開的刺目紅梅。那抹猩紅瞬間灼傷了林晚的眼睛！“安安！安安！
” 林晚的魂兒都被那口血拽走了，所有的寒冷、屈辱、旁人的目光都在這一刻化為虛無。
她失聲尖叫，聲音凄厲得劃破風雪，緊緊抱住女兒，手忙腳亂地用袖子去擦她嘴角的血跡，
淚水混著雪水，洶涌地砸在安安冰涼的小臉上。“別怕！媽媽在！媽媽在！堅持住！
我們馬上就有錢做手術了！馬上就好了！求求你堅持住……”她語無倫次，
巨大的恐懼像一只冰冷的手攥緊了她的心臟，幾乎要捏碎它。她猛地抬起頭，
淚眼模糊地望向那棟冰冷大廈緊閉的玻璃門，望向門內那幾個冷漠的保安，
絕望的嘶喊沖口而出：“求求你們！幫幫我！救救我的孩子！她才四歲！她等不起了啊！
求求你們行行好！求求沈總發發慈悲！看一眼我的孩子吧！”聲音在空曠的雪地里回蕩，
帶著泣血的哀鳴，卻被呼嘯的寒風輕易撕碎。保安的頭兒，一個身材壯碩的中年男人，
眉頭擰成了疙瘩，臉上最后一絲耐性也被這凄厲的哭喊消磨殆盡。他猛地推開厚重的玻璃門，
一股暖氣混合著昂貴的香氛氣息涌出，瞬間又被凜冽的寒風吞沒。他裹緊了大衣領子，
大步走到林晚面前，居高臨下，語氣冰冷得像凍硬的石頭：“嚎什么嚎？趕緊走！
再不走我報警了！” 他用穿著厚重皮靴的腳尖，
極其嫌惡地踢了踢林晚面前那塊寫著求助信的紙板，紙板在雪地上滑動了一下，
上面的字跡被蹭得模糊一片。“沈氏是什么地方？能讓你在這兒撒潑？你看看你，臟兮兮的，
還抱著個病孩子，晦不晦氣？快滾！別在這兒丟人現眼，影響我們集團形象！
”他的話像淬了毒的冰錐，狠狠扎進林晚早已千瘡百孔的心。周圍不知何時，
已經稀稀拉拉圍上了一些路人。風雪太大，行人都步履匆匆，但還是有人駐足，
對著雪地中央這對狼狽的母女指指點點，交頭接耳。“嘖，又是個騙錢的吧？
現在這種裝可憐要錢的太多了……”“誰知道呢？看著那孩子好像真病得不輕，
臉白得嚇人……”“病得不輕也不能跑這兒來鬧啊？多影響市容？再說了，
沈氏的錢是大風刮來的？憑什么給她？”“就是，看她那樣子，穿得破破爛爛的，
指不定是職業乞丐呢！抱著孩子博同情唄！”“快走吧，怪可憐的，
但也別在這兒擋道啊……”“可憐？可憐人必有可恨之處！
誰知道背后有什么故事……”那些壓低卻依舊清晰的議論，夾雜著毫不掩飾的鄙夷和冷漠，
如同無數細小的針，密密麻麻地刺在林晚裸露的皮膚上，刺進她的骨頭縫里。
她抱著安安的手臂因為用力過度而劇烈顫抖，指甲深深掐進自己的掌心，留下月牙形的血痕，
卻感覺不到一絲疼痛。羞恥和絕望像滾燙的巖漿，在她冰冷的胸腔里翻涌、灼燒。
她恨不得立刻抱著安安消失在雪地里，找一個沒人的角落躲起來。
可是……安安微弱的呼吸噴在她脖頸間，那氣息輕得像隨時會斷掉。她能躲到哪里去？
哪里還有路？“我……我不是騙子……” 林晚的聲音嘶啞干澀，帶著哭腔，
微弱得幾乎聽不見。她抬起布滿淚痕和雪水的臉，試圖從那保安冰冷的臉上找出一絲松動，
你……幫我通報一聲……求沈總……發發善心……看一眼……就一眼……”她卑微地低下頭，
額頭重重地磕在冰冷的雪地上，發出沉悶的“咚”的一聲。一下，又一下。
“求求您……求求您了……”雪水混著額頭的溫熱，在雪地里暈開一小片暗紅。
保安厭惡地撇開眼，仿佛看到了什么極其不潔的東西。他啐了一口唾沫在旁邊的雪地里，
不耐煩地揮手驅趕：“晦氣！說了沒用！趕緊滾！再磕頭也沒用！沈總日理萬機，
是你想見就能見的？再不走，別怪我不客氣了！”他作勢要上前拉扯。就在這時，
一陣低沉、極具壓迫感的引擎轟鳴聲由遠及近，穿透了風雪呼嘯的噪音。那聲音沉穩、渾厚，
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感。所有人的目光，包括保安和那些駐足的路人，
都不由自主地被吸引過去。一輛線條流暢、尊貴非凡的黑色勞斯萊斯幻影，
如同暗夜中優雅而危險的猛獸，穩穩地滑行過來，停在了沈氏集團氣派非凡的旋轉門前。
車身的黑色在雪光映襯下泛著冷硬的光澤，車頭那個小小的歡慶女神立標，
在漫天飛雪中顯得格外孤傲。保安臉色瞬間一變，
方才對著林晚的兇狠跋扈立刻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極致的恭敬和緊張。
他小跑著上前，腰彎成了標準的九十度，臉上堆起諂媚的笑容，
小心翼翼地拉開了后座的車門。“沈總，您回來了！”車門打開。
一只锃亮的黑色手工定制皮鞋率先踏出，穩穩踩在鋪著薄雪的潔凈地面上。接著，
一個高大的身影從車內下來。男人穿著一件剪裁完美的深灰色羊絨大衣，身形挺拔，
肩線寬闊而平直。風雪似乎在他周身自動繞行，連一片雪花都無法沾染他的衣襟。
他微微側身，抬手整理了一下袖口，露出腕間一塊低調奢華的鉑金腕表。動作從容不迫，
帶著一種久居上位的疏離和掌控感。正是沈氏集團的掌舵人，沈逾白。他微微抬起下頜，
目光掃過眼前的情景——跪在雪地里抱著孩子、額頭紅腫、滿身狼狽的女人，
那塊被踢歪的求助紙板，以及周圍那些尚未散去的、帶著各種復雜情緒的路人。
那雙深邃的眼睛里，沒有任何波瀾。沒有好奇，沒有憐憫，沒有厭惡，
甚至沒有一絲一毫的情緒。只有一片冰冷的、凝固的、深不見底的寒潭。仿佛眼前的一切，
不過是一幕與己無關的、微不足道的街頭鬧劇。他邁開長腿，徑直走向旋轉門。
大衣的下擺隨著他的步伐劃出冷冽的弧線。林晚的心臟在那一刻，幾乎停止了跳動。
她認得這張臉！七年前，那張蒼白、虛弱卻依舊俊美得驚心動魄的臉，
曾無數次出現在地方報紙的財經版頭條，也出現在她所在的志愿者服務隊的內部通訊簡報上！
那是一場聲勢浩大的骨髓捐獻匹配活動，為一位罹患罕見血液病的年輕商業新貴尋找生機。
彼時，她剛剛經歷人生中最黑暗的背叛，萬念俱灰，只想找個方式填滿內心的空洞。
她瞞著所有人，偷偷去做了配型檢測。結果出人意料地吻合。
她記得自己躺在潔白冰冷的醫院采集床上，血液通過導管緩緩流出身體時的感覺，有點冷，
有點空。她記得護士小姐溫柔地稱贊她“真是善良的姑娘”，她只是疲憊地笑笑，
在捐贈意愿書上，勾選了“匿名”。她不需要感謝，那場捐獻，
更像是她對自己破碎生活的一種無聲祭奠和告別。她從未想過要得到什么回報，也從未想過，
七年后，她會在這樣山窮水盡、尊嚴掃地的絕境中，再次見到這個男人。
以這樣卑微如塵的姿態。一股難以言喻的、混雜著巨大悲哀和荒謬絕倫的情緒，
猛地攫住了她！七年前她無聲地給予，七年后她卑微地乞求，對象竟是同一個人！
命運何其諷刺！強烈的情緒沖擊讓她幾乎無法呼吸。
眼看那個冰冷的身影即將消失在旋轉門內，那扇門隔絕的不僅是溫度，
更是她女兒生的最后一絲微光！“沈先生！”林晚用盡全身殘存的力氣嘶喊出聲，
那聲音嘶啞破碎，帶著孤注一擲的絕望。她猛地抱著安安從雪地里掙扎著站起來，
踉蹌著想要沖過去。凍僵的雙腿卻不聽使喚，剛邁出一步，膝蓋一軟，
整個人就重重地向前撲倒！“啊！
”懷里的安安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震得發出一聲微弱的驚呼。林晚驚恐地試圖護住女兒，
身體卻完全失去了平衡。千鈞一發之際，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死死抱緊安安，
用自己的身體作為緩沖，側著身子，重重摔倒在冰冷堅硬的地面上！“砰！”沉悶的撞擊聲。
劇烈的疼痛瞬間從肩膀、手肘蔓延開，骨頭像是要裂開。但更讓她心膽俱裂的是懷里的安安！
“安安！” 林晚顧不上自己的疼痛，慌忙低頭查看。安安的小臉皺成一團，
因為劇烈的震動和疼痛，她張開嘴，又是一口血沫嗆咳出來，濺在林晚的衣襟上，
也濺在冰冷的雪地上，觸目驚心。她的小手無力地抓著林晚胸前的衣服，眼睛緊閉著，
只有胸口極其微弱的起伏證明她還活著。“安安！安安你別嚇媽媽！睜開眼睛看看媽媽！
” 林晚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巨大的恐懼像冰冷的潮水將她淹沒。那輛勞斯萊斯幻影，
已經悄無聲息地駛離了方才的位置，穩穩停在了大廈正門前的專屬車道上。司機下車，
恭敬地拉開了后座的車門，靜候著。沈逾白站在旋轉門外，腳步頓住了。
剛才那聲凄厲的呼喊和隨之而來的重物墜地聲，終究還是穿透了他周身的冰層。
他緩緩轉過身。深邃的目光，越過幾米的距離，
落在了雪地上那對狼狽不堪、仿佛下一秒就要被風雪吞噬的母女身上。
他的視線掃過女人額頭的紅腫淤青，掃過她布滿淚痕和絕望的臉，
掃過她懷里那個面如金紙、嘴角染血、氣若游絲的小女孩。那雙冰冷的、古井無波的眼底，
似乎有什么東西極其細微地動了一下。像是深潭里投入了一顆微小的石子，漣漪尚未蕩開，
便已沉沒。他的視線，最終定格在林晚死死護在身側的一個物件上。
那是一個小小的、深棕色的……骨灰盒。粗糙的木料，沒有任何裝飾，在雪地的映襯下，
顯得格外刺眼和沉重。沈逾白薄削的唇線抿成了一條冷硬的直線。他邁開步子，
一步步走了過來。锃亮的皮鞋踩在積雪上，發出“咯吱、咯吱”的輕響，
每一步都像踩在人的心尖上。保安緊張地跟在他身后，大氣不敢出。
周圍零星的路人也屏住了呼吸，好奇地看著這位高高在上的大人物，
想看他如何處理這樁“麻煩”。沈逾白在離林晚幾步遠的地方停下。他沒有彎腰，沒有詢問，
甚至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
他只是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匍匐在雪地里的女人和她懷里奄奄一息的孩子。然后，他抬起手。
修長、骨節分明的手指，指向了林晚身側那個小小的、深棕色的骨灰盒。他的聲音響起，
不高，卻清晰地穿透了風雪，帶著一種金屬般的冰冷質感，沒有任何情緒起伏，
只有一種置身事外的、令人心寒的漠然，像在談論一件無關緊要的物品：“這次，要多少？
”這三個字，像三把淬了冰的鋼針，狠狠扎進了林晚早已血肉模糊的心臟！時間，
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了。呼嘯的寒風，飄落的雪花，周圍那些窺探的目光，
保安臉上凝固的諂媚……所有的一切都變得模糊不清，成了遙遠的背景音。
林晚的大腦一片空白。她所有的感官，所有的意識，都被那三個字死死攫住。“這次，
要多少？”冰冷。漠然。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仿佛洞悉一切的嘲諷。他看到了骨灰盒。
他以為……他以為她抱著亡故親人的骨灰盒，帶著垂死的孩子，
是在用雙重“道具”博取同情？是在進行一場精心策劃的、利用逝者尊嚴的……勒索？
巨大的荒謬感和被徹底踐踏的屈辱感，如同洶涌的巖漿，瞬間沖垮了她搖搖欲墜的理智堤壩！
七年前那場匿名的、不求回報的捐獻，此刻在他眼中，竟然成了今日這場“乞討”的注腳？
成了她“貪得無厭”的佐證？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嚨！“噗——”林晚猛地側過頭，
一口殷紅的鮮血毫無預兆地噴濺在潔白的雪地上，
比剛才安安吐出的那口更加刺目、更加驚心！
滾燙的血點甚至有幾滴濺到了沈逾白昂貴皮鞋的鞋尖上。
“媽……媽……”安安似乎被這變故嚇到，虛弱地哭喊起來，
小手無力地抓撓著林晚胸前的衣服。林晚卻仿佛感覺不到女兒的動作。
她死死地盯著沈逾白那雙依舊冰冷的、毫無波動的眼睛，胸腔劇烈地起伏著，
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灼痛和血腥味。她張了張嘴，喉嚨里卻像是被滾燙的烙鐵堵住，
發不出任何聲音，只有破碎的、如同瀕死野獸般的嗬嗬聲。她想嘶吼，想質問，
想將七年前的真相狠狠摔在他那張冷漠的臉上！想告訴他，她不需要他的臭錢！
她寧愿抱著女兒一起死在這冰天雪地里，也絕不會再向他搖尾乞憐！
可是……懷里的安安身體越來越冷，呼吸越來越微弱。那微弱的生命之火，
正在風雪中急速熄滅。那是她唯一的骨血，是她活在這世上全部的意義！
所有的憤怒、所有的屈辱、所有的控訴，最終都在女兒瀕死的微弱氣息中，被碾得粉碎。
碎得連一點渣滓都不剩。她像一只被徹底抽掉了脊梁骨的困獸，
所有的力氣都在那一口心頭血和女兒的哭聲中耗盡。林晚的身體劇烈地晃了晃，
眼前陣陣發黑。抱著安安的手臂再也支撐不住，軟軟地垂落下來。她最后看到的，
是沈逾白那雙冰冷的、映不出任何倒影的深眸，和保安驚恐上前試圖攙扶他的動作。然后，
無邊無際的黑暗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將她吞沒。世界，徹底安靜了。
林晚不知道自己昏厥了多久。意識仿佛沉在冰冷漆黑的海底，耳邊只有模糊的嗡鳴。
安安微弱的氣息，那口噴濺在雪地上的血，
沈逾白冰冷的聲音和眼神……這些碎片在黑暗中反復沖撞、撕扯著她的神經。
“……媽……媽……”細微的、如同小貓嗚咽般的聲音，斷斷續續地鉆進混沌的意識里。
是安安！林晚猛地一個激靈，所有的知覺瞬間回籠！刺鼻的消毒水氣味強勢地涌入鼻腔，
身下是堅硬冰冷的觸感——不是雪地！她倏地睜開眼！慘白的天花板，刺目的白熾燈光，
身上蓋著薄薄的、帶著消毒水味道的被子。醫院！是醫院！“安安！
” 林晚幾乎是彈坐起來，巨大的恐慌攫住了她，目光瘋狂地掃視四周。
她正躺在一間狹小的、設施簡單的急診觀察室的病床上。安安呢？！她的安安在哪里？！
“醒了？”一個冷淡的聲音從床邊傳來。林晚猛地扭頭。沈逾白。
他就坐在離病床幾步遠的一張硬塑椅子上。依舊是那身深灰色的大衣，
肩頭落著幾片未化的雪花，正慢慢洇濕成深色的水痕。他微微向后靠著椅背，
姿態依舊帶著那種疏離的掌控感，手里隨意地把玩著一個……林晚瞳孔猛地一縮！
那是她一直死死護著的、裝著母親骨灰的小木盒！沈逾白修長的手指摩挲著粗糙的木盒表面，
目光落在上面，眼神復雜難辨。察覺到林晚醒來，他抬起眼，
視線對上她那雙充滿了驚恐、憤怒和絕望交織的眼睛。“她暫時沒事。
” 沈逾白的聲音沒什么溫度，目光掃過林晚蒼白如紙、嘴角還殘留著一點干涸血跡的臉，
“在隔壁兒科急救室，醫生在處理。” 他頓了一下，補充道，“費用，我付了。
”林晚的心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了一下，又驟然松開，
帶來一陣尖銳的痛楚和荒謬的感激。她顧不上沈逾白為什么會在這里，
也顧不上他手里母親的骨灰盒，掀開被子就要下床。“我要去看她！” 聲音嘶啞得厲害，
帶著不顧一切的急切。雙腳落地時，一陣強烈的眩暈襲來，她踉蹌了一下，
扶住了冰冷的鐵質床欄才勉強站穩。“省點力氣。” 沈逾白的聲音依舊冷淡，
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命令口吻，“你現在過去，除了添亂，幫不上任何忙。
”林晚的動作僵住了。他的話像一盆冰水，澆熄了她不顧一切的沖動，只剩下冰冷的無助。
是啊，她現在能做什么？除了守在門外，除了等待命運的宣判，她還能做什么？
巨大的無力感和對女兒的擔憂讓她幾乎窒息。她靠著床欄，大口喘息著，胸口劇烈起伏。
沈逾白看著她搖搖欲墜的樣子，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他放下手中的骨灰盒，站起身，
走到一旁的飲水機邊，用一次性紙杯接了一杯溫水。然后，他走回來，將水杯遞到林晚面前。
“喝了。” 語氣依舊是命令式的，不容置疑。林晚看著眼前的水杯，
又抬眼看向沈逾白那張毫無表情的臉。他是在施舍嗎？像對待一只路邊快要凍死的流浪貓狗？
剛才那句“這次，要多少？”的冰冷質問，再次狠狠刺痛了她的神經。她沒有動。
沈逾白舉著杯子的手也沒有收回。兩人之間，隔著一杯溫水的距離，空氣仿佛凝固了，
只剩下沉默的對峙和無聲的硝煙。就在這時，觀察室的門被輕輕推開。
一個穿著白大褂、戴著眼鏡、氣質儒雅的中年男醫生走了進來，手里拿著一個打開的文件夾。
他看了一眼室內的情景，目光在林晚和沈逾白之間快速掃過，最后落在林晚身上，
語氣溫和而凝重：“林晚女士？我是安安的主治醫生，姓周。”“周醫生！
” 林晚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猛地轉身，急切地撲到醫生面前，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我女兒！安安她怎么樣了？她吐了好多血！她……”“您別急，先冷靜一下。
” 周醫生安撫地抬了抬手，示意林晚坐下，他自己則走到病床邊的椅子上坐下，
翻開了手中的文件夾。“安安小朋友的情況暫時穩定住了，
我們給她用了止血藥和必要的支持治療，暫時沒有生命危險。”林晚緊繃的神經微微一松，
身體晃了晃，幾乎要軟倒，被沈逾白不動聲色地伸手扶了一下胳膊肘。
林晚像被燙到一樣猛地甩開他的手，自己扶住了床欄站穩。周醫生將這一切看在眼里，
沒有多問，繼續用平穩但嚴肅的語氣說道：“但是，林女士，
我必須再次強調安安病情的嚴重性。急性髓系白血病M5型，高危組，進展非常迅速。
之前幾次化療雖然有一定效果，但病情反復，骨髓抑制嚴重，
她的身體已經經不起再次化療的消耗了。”他指著文件上的幾項關鍵指標：“您看，
這是最新的血象報告，白細胞異常增高，血紅蛋白和血小板已經低到了危險臨界值。
這是她的骨髓穿刺報告，原始幼稚細胞比例極高，惡性程度很高。還有PET-CT結果，
顯示髓外有多處微小浸潤病灶……”一個個冰冷的醫學術語，一組組觸目驚心的數值，
像一把把重錘，狠狠砸在林晚的心上。她臉色慘白，嘴唇哆嗦著，幾乎站立不穩。
“那……那怎么辦？
醫生……求求您……救救她……她還那么小……” 林晚的聲音帶著哭腔，
充滿了絕望的哀求。周醫生推了推眼鏡，
鏡片后的目光帶著深深的同情和無奈：“唯一的希望，就是盡快進行異基因造血干細胞移植。
這是目前唯一能根治她這種高危白血病的方法。”“移植……” 林晚喃喃道，
眼中燃起一絲微弱的希望，“我們……我們一直在等配型！
骨髓庫那邊……”周醫生沉重地搖了搖頭，打斷了她：“問題就在這里。林女士，
非常遺憾地通知您，中華骨髓庫那邊……剛剛傳來最終確認消息。” 他停頓了一下，
似乎有些不忍，但還是清晰地說道，“全國范圍內，包括港澳臺地區，
所有登記的志愿者資料，經過反復比對，
沒有找到與安安小朋友HLA高分辨配型完全相合的供者。”轟——！
仿佛一道驚雷在林晚頭頂炸開！她眼前猛地一黑，身體劇烈地搖晃了一下，
這次連床欄都扶不住了，整個人軟軟地向后倒去。一只強有力的手臂及時地攬住了她的肩膀，
支撐住了她搖搖欲墜的身體。是沈逾白。他不知何時站到了她身后，手臂穩定而有力，
帶著一種不容拒絕的支撐。林晚靠在他臂彎里，渾身冰冷，感覺不到一絲溫度，
也顧不上推開他。巨大的絕望如同滅頂的洪水，瞬間將她淹沒。
供者……那安安……她的安安……“不……不會的……醫生……您再查查……求求您再查查！
” 林晚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死死抓住周醫生的白大褂袖口，語無倫次地哀求，
“是不是弄錯了？之前不是說……不是說還有希望嗎？
再等等……說不定……說不定有人剛登記……”周醫生看著她崩潰的樣子，眼中充滿了不忍，
但還是殘酷地搖了搖頭，語氣沉痛：“林女士，骨髓庫的數據庫是實時更新的，
我們做了最全面、最徹底的搜索，甚至動用了緊急通道復查。很遺憾，結果就是這樣。
這種罕見配型……找到全相合供者的幾率，本身就微乎其微。
而安安小朋友的病情……已經等不起了。
”他指著文件夾上的一張病程圖：“按照她目前病情的惡化速度，如果不進行移植，
保守估計……可能撐不過……兩個月。”兩個月……這兩個字像兩把淬毒的匕首，
狠狠捅進了林晚的心臟！她身體猛地一抽，喉嚨里發出“嗬嗬”的、如同破風箱般的聲音，
眼前陣陣發黑，幾乎又要暈厥過去。沈逾白攬著她肩膀的手臂收緊了，
支撐著她搖搖欲墜的身體。他深邃的目光落在周醫生臉上，低沉的聲音響起，
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度：“沒有其他辦法？”周醫生看向沈逾白，顯然知道他的身份，
態度更加慎重：“沈總，目前來說，異基因造血干細胞移植是唯一的根治性方案。
沒有全相合供者，意味著……這條路，暫時被堵死了。”他頓了頓，
似乎在斟酌措辭：“當然，理論上，還有一種‘半相合移植’，
也就是親緣間HLA配型部分相合也可以考慮，比如父母、兄弟姐妹。
但半相合移植的排異風險極大，并發癥多，成功率遠低于全相合移植，
而且……費用也極其高昂，術后抗排異治療更是無底洞。”親緣……林晚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安安的父親？那個在她懷孕時就卷走所有積蓄消失得無影無蹤的混蛋？
她連他是死是活都不知道！至于她自己……她是安安的母親，但她的骨髓……能行嗎？
周醫生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嘆了口氣：“林女士，您作為母親，配型成功的幾率是存在的。
但首先，需要做詳細的配型檢測。其次，即便是半相合，也要看相合度的高低。
最關鍵的是……” 他加重了語氣，“以安安小朋友目前的身體狀況，
能否承受住半相合移植前的大劑量清髓化療，是一個巨大的未知數。風險……非常高。
很可能，孩子連移植艙都進不去。”風險高……費用高昂……無底洞……每一個詞，
都像一座大山，壓在林晚早已不堪重負的心上。
剛剛因為沈逾白墊付急救費而升起的一絲微末希望，瞬間被這殘酷的現實擊得粉碎。錢？
就算沈逾白此刻大發慈悲，拿出那三十萬，甚至更多，又有什么用？沒有合適的骨髓，
一切都是空談！安安的生命，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流逝！巨大的絕望如同冰冷的鐵箍，
死死勒住了林晚的喉嚨，讓她無法呼吸。她感覺自己的靈魂正在被一點點抽離身體，
墜入無邊的黑暗深淵。就在這時，一直沉默支撐著她的沈逾白，忽然開口了。
他的聲音依舊低沉平穩，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直接問向周醫生：“七年前，
我的骨髓移植，供者是誰？”這個問題像一道閃電，驟然劈開了林晚混沌絕望的黑暗！
她猛地睜開眼，難以置信地看向沈逾白冷峻的側臉。他……他問這個做什么？！
周醫生顯然也愣住了，有些意外地看著沈逾白：“沈總，您……您問這個？按照規定，
匿名捐獻者的信息是嚴格保密的，除非供者本人同意公開或者有特殊情況，
否則我們無權……”“特殊情況？” 沈逾白打斷他，目光銳利如刀鋒，
直直地投向林晚蒼白如紙、寫滿震驚的臉。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洞穿一切的力量，
清晰地回蕩在小小的觀察室里：“如果，那個匿名的供者，現在就站在這里呢？”死寂。
絕對的死寂。觀察室里只剩下三人壓抑的呼吸聲，和窗外隱隱傳來的風雪呼嘯。
林晚渾身的血液仿佛在這一刻徹底凍結了！她像一尊被瞬間冰封的雕像，僵在原地，
連眼珠都無法轉動。心臟在胸腔里瘋狂地擂動，幾乎要撞碎肋骨跳出來！
他……他怎么會知道？！七年前，她明明選擇了匿名！所有信息都被嚴密保護！
他不可能查到！他憑什么這樣斷定？！巨大的震驚和被戳穿隱秘的恐慌，
讓她的大腦一片空白，只能死死地盯著沈逾白那雙深不見底、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
周醫生更是驚得眼鏡都滑到了鼻梁中間，他猛地扶正眼鏡，看看沈逾白，
又看看臉色慘白、身體微微發抖的林晚，
：“沈總……您……您的意思是……林女士她……她就是……”沈逾白沒有直接回答周醫生，
他的目光依舊牢牢鎖在林晚臉上，銳利得像手術刀，不容她有任何閃躲。他向前逼近一步，
高大的身影帶來強烈的壓迫感，聲音低沉而篤定，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宣判：“七年前，
市第一人民醫院血液科，3號采集室。匿名捐獻者，編號D0309。捐贈日期，
11月7日。” 他每一個字都說得清晰無比，像冰冷的石塊砸在地上，“捐獻后第三天，
你就因為嚴重低鉀血癥和失血性休克，被送進了同一家醫院的急診搶救室，昏迷了整整兩天。
主治醫生姓吳，搶救記錄編號E-20161109-347。”林晚的瞳孔驟然收縮！
身體控制不住地劇烈顫抖起來，如同秋風中的最后一片枯葉。他……他全都知道！
那些被她深埋心底、刻意遺忘的細節，
那些只有她和當時的醫護人員才知曉的、關乎生死的隱秘時刻，
被他如此精準、如此冷酷地一字字道出！像一把把鋒利的刀子，
將她試圖掩藏的過往狠狠剖開，暴露在慘白的燈光下！“你……” 林晚的嘴唇哆嗦著，
喉嚨干澀得發不出完整的聲音，只有破碎的氣音，“你……怎么……”“我怎么知道？
” 沈逾白替她說出了疑問，嘴角勾起一抹極淡、極冷的弧度，那弧度里沒有一絲溫度，
只有深不見底的寒潭，“林晚，你以為‘匿名’兩個字，真能抹掉一切痕跡？在沈家面前，
沒有查不到的秘密。”“查”這個字，像一把重錘，狠狠砸在林晚心上！原來如此！
原來他早就知道了！什么“匿名保護”，在絕對的權勢面前，不過是一層一捅就破的窗戶紙！
她的善意，她的無私，她以為的告別過去……在他眼中，
恐怕早就是一份可以隨時調閱的檔案！甚至……可能是他今日施舍憐憫時，
用以衡量價值的一個籌碼？一股被徹底窺視、被徹底掌控的寒意，從脊椎骨一路竄上頭頂，
讓她遍體生涼！周醫生已經完全明白了。他看著林晚劇烈顫抖、瀕臨崩潰的樣子，
又看看沈逾白冷硬如冰的表情，職業的敏感讓他立刻意識到這其中的關鍵。他深吸一口氣，
強行壓下心頭的震驚，轉向林晚，語氣帶著前所未有的急切和鄭重：“林女士！
如果……如果沈總說的屬實！如果您真的是沈總當年的骨髓捐獻者，
那么這……這簡直是天大的轉機！”林晚茫然地抬起頭，眼中一片死灰，
似乎還沒從巨大的沖擊中回過神來。“親緣移植！” 周醫生激動地提高了聲音，
眼中迸發出希望的光芒，“雖然您和安安是母女，屬于親緣關系，可以進行半相合移植，
但半相合的風險我剛才已經說了！可是，如果沈總和安安之間……” 他猛地轉向沈逾白，
聲音因為激動而有些發顫，“沈總！如果林女士是您的骨髓捐獻者，那么從生物學角度來說，
您的造血干細胞，理論上和林女士的具有極高的同源性！也就是說，
您的骨髓或者外周血干細胞，極有可能與安安小朋友達到接近‘全相合’的完美匹配度！
這比普通的親緣半相合移植，成功率要高得多！排異風險也會大大降低！
”如同黑夜中驟然亮起的燈塔！林晚死寂的眼中，猛地爆發出難以置信的光芒！
她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死死地看向沈逾白！周醫生的話像一道驚雷，
劈開了她絕望的深淵！沈逾白的骨髓……能救安安？！這個認知如同最強烈的電流，
瞬間擊穿了林晚所有的屈辱、憤怒和冰冷！沈逾白的神情，在周醫生說出那番話的瞬間，
幾不可察地凝固了一下。他那雙深不見底的寒潭般的眼眸深處，
似乎有極其劇烈的波瀾驟然翻涌，卻又被他強大的自制力死死壓了下去，快得讓人無法捕捉。
只有攬著林晚肩膀的那只手臂，肌肉線條在瞬間繃緊，透露出他內心絕非表面那般平靜。
他緩緩地、極其緩慢地移開落在林晚臉上的目光，轉向激動不已的周醫生，聲音低沉，
聽不出情緒：“有多高？”“非常高！” 周醫生斬釘截鐵，眼中閃爍著專業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