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總是默默地擦去嘴角滲出的暗紅血絲，然后繼續做她的事。她在整理東西。

動作緩慢得像慢放的電影，帶著一種近乎虔誠的專注。

她把那個小小的樟木箱子從床底下拖出來，拂去厚厚的灰塵。里面是一些早已過時的舊衣物，

幾本我小時候的作業本，幾張泛黃模糊的照片。她一件件地拿出來，仔仔細細地疊好，

分門別類。動作輕柔得像在對待稀世珍寶。

她拿起一件我小學時穿過的、早已小得可笑的藍色運動服，指尖在粗糙的布料上摩挲著，

嘴角竟浮現出一絲極淡、極恍惚的笑意。“你小時候啊，

皮得像只猴子……”她的聲音低低的，帶著濃重的喘息，

“這件衣服……爬樹掛了個大口子……氣得我追著你打……你跑得可真快……”她說著，

把那件小小的衣服抱在懷里，像抱著一個虛無的嬰兒。更多的時候，

她只是坐在那張吱呀作響的舊藤椅上，靜靜地看著我。目光像是無形的絲線，

溫柔地纏繞在我身上，無論我在做什么——是在門口生爐子，是笨拙地洗著衣服，

還是僅僅坐在小凳上發呆。那目光里沒有悲傷，沒有遺憾，

只有一種近乎貪婪的、想要把每一分每一秒都刻進靈魂深處的專注。

仿佛我是她在這個世界上唯一需要凝望的風景。夜晚變得格外漫長，也格外揪心。

她的呼吸聲越來越沉重，帶著明顯的拉風箱般的雜音，在寂靜的夜里格外清晰。

我睡在行軍床上，屏息聽著，每一次她艱難的喘息都像鈍刀子割著我的神經，

提醒著那無法逆轉的進程。然而，幾乎每一個深夜，

我都會被一種極輕微的、熟悉的聲響驚醒。不是咳嗽，是腳步聲。她佝僂著腰，

腳步虛浮得像踩在棉花上，無聲無息地挪到我的床邊。我趕緊閉上眼睛，

只留一條極細的縫隙?；璋抵?，她瘦小的身影像一道單薄的剪影。她先是站在那里，

靜靜地看一會兒。然后，極其緩慢地彎下腰，帶著壓抑的喘息。那雙枯瘦的手伸過來，

帶著病人特有的微涼，輕輕地將我肩膀處滑落的薄被，往上拉，再往上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