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婚姻，蕭星雪以潔癖為名筑起高墻。丈夫李牧辰連她指尖都未曾碰過。
直到那夜他撞見健身教練的汗珠滾落在她肩胛。他平靜地點煙：“挺好，我自由了。
”蕭星雪翻著五年來他每日雷打不動的“早安”“晚安”記錄痛哭失聲。
而此刻李牧辰正將新女友散落的發絲別回耳后，指尖擦過她溫熱的耳垂：“沾點煙火氣，
挺好。”1.消毒水特有的、略帶刺激性的氣味頑固地盤踞在玄關的空氣里，
像一道無形的警戒線。李牧辰推開門，這熟悉又令人窒息的“家的氣息”撲面而來。
他出差三天，從南方的潮濕里帶回一身疲憊，此刻只想洗個熱水澡，
然后把自己扔進客臥那張冷硬的單人床墊上，主臥那張昂貴寬闊的床，他從未睡過一夜。
客廳靜得只有中央空調低沉的送風聲。他把行李箱靠墻放好，盡量不發出聲音。
目光習慣性地掃過一塵不染的白色大理石地面，光可鑒人，映著他模糊的倒影。太干凈了，
干凈得像一個巨大的標本陳列柜，而他，不過是其中一件被妥善存放、保持距離的展品。
主臥的門虛掩著，透出一線暖黃的光，
還有……一種極其微弱、幾乎要被空調聲覆蓋的、壓抑著的低笑，很陌生。
李牧辰的腳步頓住了，心臟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了一下，又猛地松開，
留下一種奇異的麻木感。他不該過去的。按照他們之間心照不宣的規則，
主臥是蕭星雪的絕對領域，他的一切靠近都需要提前申請和嚴格消毒。但此刻，
那點陌生的聲音像一根細小的刺，扎破了他習慣性的順從。鬼使神差地，他放輕腳步，
走了過去。門縫里的景象，像一幀幀被刻意放慢、卻又無比清晰的噩夢膠片。
他的妻子蕭星雪，穿著那件他特意托人從意大利帶回來的、價值不菲的乳白色真絲睡裙，
此刻卻像揉皺的廢紙一樣堆在她腰間。一側細細的肩帶滑落下來，掛在臂彎。
一個完全陌生的、肌肉虬結的男人，赤裸著上半身，汗津津的皮膚在暖光下泛著油膩的光澤。
他像一頭剛結束搏斗的棕熊，粗壯的手臂正緊緊箍著蕭星雪纖細得仿佛一折就斷的腰肢。
另一只蒲扇般的大手，帶著一種令人作嘔的占有欲，
在她光裸的脊背上肆無忌憚地摩挲、游走。蕭星雪的頭微微后仰，靠在那男人汗濕的胸膛上。
李牧辰從未在她臉上見過這樣的神情——一種近乎慵懶的松弛，眼睫半垂，
唇角勾著一絲迷離的弧度。那男人俯下頭，帶著汗味的鼻息噴在她頸側，不知說了句什么，
蕭星雪的身體輕輕顫了一下，喉嚨里溢出了一聲短促而黏膩的輕笑。
“嗯……別鬧……”那聲音像浸了蜜糖，又帶著一絲撒嬌般的喘息。
嗡——李牧辰的腦子里像有根弦猛地崩斷了，只剩下尖銳持久的蜂鳴。
血液似乎瞬間沖上頭頂，又在下一秒被徹底抽空，四肢百骸灌滿了冰水。
翼翼維持的平衡、那些在消毒水氣味里被反復壓抑的期待、挫敗和自我懷疑……所有的一切，
都在眼前這幅荒誕又刺目的畫面里，轟然坍塌。原來，不是不能觸碰。只是不能被他觸碰。
荒謬感像巨大的黑色潮水，冰冷地淹沒了他。他站在門口，
像一個誤入舞臺中央卻找不到自己位置的蹩腳演員。行李箱的萬向輪甚至沒有發出一點聲響。
他只是看著，看著那雙他連遞個水杯都要隔著消毒濕巾才能觸碰的手，
此刻正溫順地搭在那片汗濕、油亮、散發著濃郁雄性氣息的皮膚上。
看著那片他呼吸稍重都會引來她皺眉、需要昂貴護膚霜精心呵護的肌膚，
此刻毫無遮攔地暴露在渾濁的空氣和另一個男人黏膩的撫摸下。時間被拉得無限漫長，
又仿佛只過了一瞬。終于，那個男人似乎感覺到了門口光線微妙的改變。
他漫不經心地抬起眼皮，目光懶散地掃了過來。
當他的視線對上李牧辰那雙深潭般、沒有任何情緒波動的眼睛時，
臉上那種饜足的、掌控一切的得意笑容瞬間凍結、龜裂，
最后被一種撞見鬼似的、深入骨髓的驚恐取代。2.“操！”他像被滾油燙到一樣猛地彈開，
巨大的力量把猝不及防的蕭星雪狠狠摜在柔軟的床墊上。
他手忙腳亂地去抓散落在地上的黑色運動背心，動作笨拙得像一頭受驚的河馬。“星雪！
你……你他媽怎么不說你老公回來了？！”男人的聲音因為極度的驚嚇和羞惱而扭曲變調，
尖銳地刺破了房間里那層黏膩的暖昧。蕭星雪被摔得懵了，茫然地撐起身體。
當她順著那男人驚恐的視線，看到門口那個頎長、沉默、熟悉到靈魂深處的身影時，
她臉上所有的慵懶、迷離、甚至那點紅暈，如同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瞬間抹去，
只剩下死灰般的慘白。瞳孔驟然緊縮到極致，嘴唇不受控制地劇烈哆嗦起來，
卻發不出任何音節。巨大的恐慌像一只冰冷的手扼住了她的喉嚨，身體篩糠般地抖起來，
她下意識地、神經質地抓住滑落的睡裙肩帶，胡亂地想把自己重新裹起來，但那昂貴的真絲，
此刻只顯得無比脆弱和諷刺。空氣凝固了，
只剩下那個陌生男人粗重、慌亂如同破風箱般的喘息，還有空調單調的送風聲。
李牧辰的目光平靜地掃過床上那對驚弓之鳥。
他的視線掠過蕭星雪慘白如紙、寫滿驚惶和羞恥的臉，
掠過那個肌肉男慌亂套著背心、強健體魄此刻顯得無比滑稽的姿態。那眼神里沒有憤怒，
沒有痛苦，只有一種冰冷的、近乎于觀察標本的審視，
像是在看一件與自己徹底無關的、打碎在地的瓷器。沒有質問，沒有咆哮，
甚至連一絲肌肉的抽搐都沒有。他只是極其緩慢地、帶著一種近乎于刻意的從容，
將一直握在手里的、小小的行李箱手柄松開。箱子無聲地落在光潔得能照出人影的地板上。
然后，他從西裝褲的口袋里，掏出一個磨砂銀色的煙盒，
和一個看起來有些年頭的金屬打火機。動作流暢，不疾不徐。“咔噠。
”打火機清脆的開蓋聲，在死寂的房間里異常刺耳。他抽出一支細長的香煙，叼在唇間。
幽藍的火苗跳躍了一下，點燃煙絲。他微微低頭，深吸了一口。
橘紅色的光點在昏暗的光線里驟然亮起，隨即，淡青色的煙霧裊裊升起，
模糊了他深邃的眉眼輪廓。煙霧繚繞中，李牧辰的嘴角，
極其緩慢地向上牽起一個微小的弧度。那不是憤怒的笑，也不是悲傷的笑。
那是一種卸下了千斤重擔后，從靈魂最深處透出來的、疲憊到極點的釋然。“挺好。
”他的聲音不高，甚至算得上溫和，透過薄薄的煙霧傳來，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
冰冷地敲打在另外兩人緊繃到極致的神經上。那兩個字，輕飄飄的，卻像燒紅的烙鐵，
狠狠燙在蕭星雪的心尖。他看著床上那個曾經是他小心翼翼供奉在高臺之上的“女神”，
看著她眼中翻涌的驚懼、羞恥和難以置信，
看著她精心維持了五年的、不容絲毫“污染”的“無菌世界”，在自己眼前被徹底踐踏，
沾滿了屬于另一個男人的、骯臟的汗漬和氣息。李牧辰又吸了一口煙，緩緩吐出。
煙霧讓他的眼神更加模糊，卻讓嘴角那抹弧度顯得更加清晰，
帶著一種洞悉一切的、近乎殘忍的平靜。“我自由了。”他輕輕吐出這四個字，
像一聲塵埃落定的嘆息，又像一把斬斷所有過往的利刃。說完，
他甚至沒再給蕭星雪和那個男人一個多余的眼神，仿佛他們只是房間里兩件礙眼的垃圾。
他轉過身，重新拎起放在腳邊的行李箱，萬向輪在光潔的地板上發出平穩而冷漠的滾動聲。
“牧辰！李牧辰！你等等！你聽我說！不是你想的那樣！！
”蕭星雪像是被那行李箱滾動的聲音猛地刺醒，爆發出撕心裂肺的尖叫。
她連滾帶爬地從床上撲下來，腳踝絆到滑落的薄被，整個人狼狽地重重摔在冰涼的地板上，
膝蓋磕得生疼。但她顧不上，手腳并用地往前爬了幾步，
聲音因為極度的恐懼和絕望而扭曲變調，帶著哭腔和前所未有的歇斯底里，“你聽我解釋！
求你了！”李牧辰的腳步在臥室門口頓住，卻沒有回頭。他背對著那片狼藉的廢墟，
背對著那個曾經占據了他全部世界、此刻卻讓他感到無比陌生的女人。指間夾著的香煙，
煙灰無聲地飄落了一小截，掉在同樣光潔的走廊地面上。3.解釋？
一股巨大的、冰冷的疲憊感席卷了他。五年。一千八百多個日夜。他小心翼翼地靠近，
帶著卑微的期待，
得到的永遠是瞬間繃緊的身體、驟然冷卻的眼神、和無聲卻無比清晰的抗拒與……嫌惡。
那些日日夜夜累積起來的冰層，早已厚得足以隔絕任何聲音，
尤其是此刻這種蒼白無力的“解釋”。她的尖叫，她的眼淚，她的哀求，聽在他耳中，
只剩下空洞的、令人煩躁的噪音。他扯了扯嘴角，終究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只是抬起手，
將煙送到唇邊，深深地、長長地吸了一口，
仿佛要將胸腔里最后一點殘存的、關于這個房間的氣息全部置換掉。然后，邁開腳步，
穿過寬敞得能聽見回聲、冰冷得沒有一絲人氣的客廳。
行李箱的輪子平穩地碾過昂貴的大理石地面，聲音規律而冷酷，
像是為這場荒誕婚姻敲響的喪鐘。“砰。”一聲不算沉重、卻異常清晰的關門聲，
隔絕了身后的一切。將那間囚禁了他五年的無菌牢籠，
連同里面那個驚慌失措的女人和她倉皇失措的情夫，徹底關在了另一個世界。門外，
走廊的感應燈應聲而亮，投下他悠長而孤絕的影子。電梯下行鍵亮起幽藍的光。
李牧辰靠在冰涼的金屬轎廂壁上，看著跳動的樓層數字。電梯光滑的內壁映出他模糊的倒影，
嘴角那抹釋然的弧度依舊未散，眼底卻是一片深不見底的空曠和疲憊。自由了。
他無聲地重復著這三個字，舌尖嘗到一絲煙草的苦澀和一種前所未有的、巨大的虛無。
像站在懸崖邊，身后是崩塌的過去，前方是望不到邊際的濃霧。手機在口袋里震動了一下。
他掏出來，屏幕亮起，是助理發來的信息，提醒他明天上午九點關于新項目的匯報會議。
干凈利落的文字，不帶任何私人情緒。他指尖滑動，將這條信息標記為已讀，
目光掠過屏幕下方那個熟悉的、備注為“雪”的號碼，手指頓了頓。然后，他點開那個頭像，
進入設置。沒有猶豫，指尖在冰冷的屏幕上輕點。“確認刪除該聯系人？”“是。
”屏幕閃爍了一下，
那個占據了他通訊錄頂端五年之久、承載了無數條單向發送的“早安”“晚安”的名字，
瞬間消失無蹤。干凈利落，像拂去一粒微不足道的塵埃。電梯抵達地下車庫。門開，
帶著機油、灰塵和混凝土味道的冷空氣猛地灌了進來。他拉著行李箱走出去，
皮鞋踩在空曠的水泥地上，發出清晰而孤獨的回響。車燈閃爍，
解鎖了他那輛線條冷硬的黑色轎車。引擎啟動，低沉的轟鳴在寂靜的車庫里回蕩，
帶著一種掙脫束縛的意味。李牧辰單手搭在方向盤上，另一只手夾著快要燃盡的煙，
搭在降下的車窗邊。他看著后視鏡里那個越來越小的、屬于他和蕭星雪的“家”的入口，
眼神平靜無波。最后一點猩紅在指尖明滅，他抬手，
將煙蒂精準地彈入幾步外那個散發著垃圾桶特有氣味的鐵皮桶口。車子平穩地滑出車庫，
匯入城市深夜依舊川流不息的車河。璀璨迷離的霓虹燈光透過車窗，
在他臉上投下明明滅滅、變幻不定的光影。解脫？是的。但心口某個地方，空得發慌，
像被硬生生剜走了一塊，留下一個巨大而冰冷的空洞，呼呼地灌著深秋的冷風。
他打開車載音響，隨便挑了個吵鬧的搖滾電臺，
震耳欲聾的鼓點和嘶吼試圖填滿這片死寂的虛空。油門踩下，引擎發出低吼，車子加速，
決絕地將身后那座曾經名為“家”的冰冷堡壘，連同里面那個不再需要他供奉的“女神”，
徹底甩進茫茫夜色深處，不留一絲痕跡。4.半個月后。城東，
一家門臉不大、但綠植蔥蘢的咖啡館。下午三點，陽光斜斜地穿過巨大的落地窗，
在地板上投下溫暖的光斑。空氣里彌漫著現磨咖啡豆的醇厚香氣和剛出爐的可頌面包的甜香，
一種踏實而溫暖的煙火氣。李牧辰坐在靠窗的藤編沙發里，
面前的木桌上放著一杯冒著熱氣的拿鐵。他穿著淺灰色的亞麻襯衫，袖子隨意地挽到手肘，
露出結實的小臂線條，整個人比半個月前松弛了許多。陽光落在他臉上，
柔和了原本過于冷硬的輪廓。對面坐著一個年輕女人，林薇。不是那種一眼驚艷的美人，
眉眼干凈溫和，一頭柔軟的栗色卷發松松地攏在腦后，幾縷碎發俏皮地垂在頰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