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地里的作物長勢喜人，徹底堵住了村里人的悠悠之口，而自家那幾分薄田里的普通蔬菜，也到了成熟的時候。
綠油油的青菜，掐一把能出水；紅彤彤的番茄，飽滿得像是要爆開；
還有頂花帶刺的嫩黃瓜，一根根直溜溜地掛滿了枝頭，沉甸甸的，透著豐收的喜氣。
往年這時，李秀娥和林大海就得盤算著挑到鎮上賣。
天不亮就得起身，一家人頂著星星月亮，摘最新鮮的是蔬菜，趕到鎮上集市，運氣好能搶個不礙事的角落，運氣不好就只能在人堆里擠著。
扯著嗓子吆喝一天，也賺不了幾個辛苦錢，有時菜賣不完，蔫頭耷腦地挑回來，還得自家接連吃上好幾天。
“這么多菜，熟得都快趕趟兒了，咱們得趕緊賣了，不然老了就不好吃了，也賣不上價。”
李秀娥看著滿園的成果，眉梢眼角都是喜悅，可一想到往年賣菜的艱辛，那點喜悅又被壓下去幾分，添了絲愁緒。
“去年夏天，就是貪晚了兩天，那批水嫩的黃瓜，到鎮上都蔫了一半，人家一看就直搖頭。”
林大海蹲在田埂上，拔了根草葉叼在嘴里，重重地點點頭，吐出草葉：“嗯，明天我早點去鎮上，爭取占個好位置，多賣點。
你和晚丫就在家歇著，天熱。”他想起以前挑著重擔，妻子跟在旁邊深一腳淺一腳的樣子，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爹，娘，”林晚放下手中的小鋤頭，走到井邊打水洗了手，用手背擦了擦額角的薄汗，汗珠晶瑩，襯得她肌膚愈發細膩通透，“咱們試試在網上賣吧。”
“網上？”李秀娥一愣，停下了手里的活計，疑惑地看著女兒，“那是個啥？能把菜賣出去？我怎么沒聽說過？”
她印象里，買賣東西都得一手交錢一手交貨，這“網上”聽著就虛無縹緲的。
林大海也扭過頭看向女兒，眼神里帶著詢問和不解，這“網上”他倒是從村里年輕人口中聽過一兩嘴，什么聊天看戲的，但具體怎么回事，他是一竅不通，更別說賣菜了。
“就是對著這個，”林晚晃了晃手里的智能手機，屏幕亮著，“我拍咱們家的菜，很多人能看到。
附近的人如果看到直播，想買的，咱們可以給他們送過去，或者他們自己上門來拿。”
李秀娥湊近了，伸出指頭小心翼翼地戳了戳手機屏幕，冰涼堅硬的觸感讓她覺得這事兒玄乎得很：“就這么個小東西，比巴掌大點兒，能把咱家這么多菜都賣出去？”
她看看滿園鮮亮的菜，再看看那小巧的手機，怎么想都覺得不靠譜。“人家能看見菜是啥樣？能嘗到味兒不？”
林大海也皺著眉頭，覺得這法子有點懸：“晚丫，這東西靠譜嗎？別回頭菜沒賣出去，還讓人給騙了。”
“試試看嘛，爹，娘，也不費什么事，就當給咱們家的菜拍些好看的相片。
就算一塊也賣不出去，咱們也沒什么損失。”林晚語氣輕松，帶著幾分篤定。
她知道這事對父母來說太新奇，得慢慢來。
李秀娥看著女兒平靜的眼神，想起沙地里那些長得比好地還精神的作物，心里的疑慮動搖了幾分，這閨女，自從這次回來，是有些不一樣了，主意也大。
“那……那就試試？”李秀娥看向林大海，征求意見。
林大海吧嗒抽了口煙，緩緩吐出煙圈：“試試就試試，反正家里的菜，晚丫你拍就是了。”
說干就干，林晚找了個光線最好的角落，背景就是自家那片郁郁蔥蔥、生機勃勃的菜地。
番茄紅得喜人，黃瓜綠得發亮，青菜更是鮮嫩欲滴。
她沒刻意打扮，剛在地里忙完，只是洗了把臉，頭發用一根舊發繩松松地挽著，幾縷調皮的碎發垂在頰邊，身上還是那件洗得發白的樸素棉布衣裳，袖口還沾著點泥星子。
可就是這樣，當她調整好手機，出現在小小的屏幕里時，那份清麗脫俗的氣質便再也藏不住。
日光柔和地灑在她身上，肌膚細膩得仿佛能透出光來，眉眼清澈，唇色是天然的淡粉，不施粉黛卻勝過精心妝點。
她對著鏡頭調整了一下角度，嘴角噙著一抹淺淡的笑意。
李秀娥在旁邊看著，忍不住小聲嘀咕：“這孩子，也不知道換件好點的衣裳，頭發也不好好梳梳，讓人看見像什么樣子。”
嘴上抱怨著，眼睛卻一眨不眨地盯著屏幕里的女兒，心里卻在想，自家閨女真是越看越好看，比畫里的人兒還標致。
這要是讓村里那些長舌婦看見，指不定又得嚼什么舌根，但轉念一想，自家閨女這么出色，又有什么怕人說的。
林大海則默默搬了條小板凳，坐在不遠處，點上旱煙，吧嗒吧嗒抽著，煙霧繚繞中，也好奇地瞅著女兒擺弄那個新奇的玩意兒。
他看著女兒熟練地在手機上點來點去，心里既有幾分新奇，也有幾分摸不著頭腦的茫然。
這手機，真能把菜賣了？他偷偷瞥了一眼滿地的蔬菜，又看了一眼女兒專注的側臉，心里那點不確定，似乎也淡了些。
自家閨女，總是能琢磨出些新名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