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鈴鈴鈴～～”
手機鈴聲毫不留情把拉穆從美夢中拉回。
“怎么了？”
“又是我弟——”
電話里傳來張子希的哭腔，拉穆困意全無，胡亂洗了把臉就趿拉著鞋出了門。
“張！子！翰！”
網吧煙霧中，一個身材清瘦的女孩子，扎著一高馬尾，腳踩人字拖，表情冷得要結冰，快步走到網吧一角，對著那“張子翰”的耳朵就是一拎——穩！準！狠！
張子翰一句“我c”還未來得及出口，轉眼已被拎著耳朵來到網吧門口。
“拿來！”拉穆放開子翰的耳朵，推著他靠墻站好。
“什么??？穆穆姐！”
啪！對著腦袋就是一巴掌，“跟我裝糊涂是嗎？”
“我不知道你說啥？”子翰抱著頭蹲下。
啪！對著腦袋又是一記毛栗子！
“還裝糊涂？”
又一記！
“好了好了！姐你別打了！”
子翰掏了掏兜，從短褲的兜里掏出一沓百元大鈔，遞給拉穆。
拉穆數了數，13張。
“差200。”
拉穆拿起鈔票就又往子翰腦袋上招呼。
子翰一手抱著腦袋，一手指了指網吧，“200?！?/p>
“真有出息！”
拉穆罵了一句，抓著子翰的領子進了網吧。
“他的卡，退了?！?/p>
拉穆一點也不客氣。
子翰見狀，趕緊從兜里掏出開的卡，扔到收銀臺。
“對不起，這是儲值卡，充200送200的，我們不退的?！?/p>
收銀臺小哥用電腦快速查了一下。
“不退是嗎？他今年15歲，你們給他辦卡是觸犯了中華人民共和國未成年人保護法。你們自己看要不要退？”
拉穆面無表情，語氣里并沒有威脅，卻完整的表達了這個意思。
“你他媽是來找茬的吧？我C！”
小哥20多歲，能在網吧工作，什么人沒見過，還能被這毛沒長全的小姑娘嚇著？于是上來便一聲國罵。
“誤會誤會，馬上給退?！?/p>
沒把拉穆嚇走，卻吸引來了網吧老板。
老板堆著笑，從收銀機里拿出兩張100元鈔票。
“謝了。”
拉穆抓起錢就走，子翰趕緊跟上，只聽見身后老板訓斥的聲音：“你不知道她是誰嗎？她可是峰哥罩著的！”
出了網吧門，拉穆的告誡子翰趕緊回家，不然保不住他的腿。子翰灰溜溜的走了，一句多余的話也沒敢講。
拉穆又點了一遍錢，數錢時瞥見街對面有眼光投來，抬頭便看見一白衣少年，遠遠瞧著自己，隔空對上了眼神，也不躲閃。
拉穆也沒多想，徑直往子希打工的咖啡店走去。
*
少年遠遠的跟著拉穆往前走，保持著不被發現的距離，小心翼翼。
夏末初秋的上午，太陽在天空中散發它一年中最后的余威，拉穆快步走了十多分鐘，等走到子希打工的咖啡館，已經是滿頭大汗。
“我的子希大寶貝兒——給！你弟弟骨頭可真脆！”
拉穆拿出繳獲的15張百元大鈔，隔著柜臺塞到子希手里，“都沒揍他就乖乖交出來了?！?/p>
“真沒揍？”子希擦著咖啡杯，圍裙上還沾著奶油漬。
接過錢，也不數，把錢迅速放到自己工裝褲的口袋，又拉上拉鏈。
“沒揍沒揍，就吃了我幾記毛栗子。”
子希忍住笑，看著用手不停扇風的閨蜜，在收銀機里敲上一個冰美式加上一個冰淇淋。
“這位是——”
從后面捧著一大烤盤出來的文哥，看拉穆和子希熱絡的聊著天。
子希簡短的介紹里，拉穆看到自己閨蜜看這個男人的眼神不一般，便忍不住打量起他：20多歲，皮膚很白，身材高瘦，明明在咖啡店打個工，還修了眉毛，頭發還用什么東西抓了抓，在這個場合有點過于精致。
“子希的閨蜜啊——”文哥盯著拉穆，直到自己覺得不妥，趕緊把烤盤放下，從里夾了塊餅干，放到盤子里遞給拉穆，“這個請你吃?！?/p>
子希利落的把一球香草冰淇淋放到冰美式上，又接過文哥手里的盤子，把餅干裝到紙袋里，一起遞給拉穆。
拉穆牽著子希的手出了咖啡館的門，一直隔著玻璃默默觀察的少年見狀，趕緊躲起來。
“你說，你這么努力打工掙錢是為啥？”拉穆拉著子希的手。
“不為啥啊，反正我每天呆在家也是幫我爸媽干活兒，出來打工還能掙錢，為什么不呢？”
“切，我還不了解你？”拉穆一看子希的表情，就知道她有事兒瞞著自己，“愛說不說吧，別累著就行。如果實在需要錢，跟我說哈?！崩率箘盼丝诒朗?，涼得一激靈。
“走吧走吧！”子希使勁把拉穆往外推，直到她頭也不回的走了，才拉開門進去。
“你這閨蜜和你一個學校的？馬上高三了？”文哥不經意打聽著。
“是的?！弊酉；卮鸬眯牟辉谘?，從兜里掏出錢，“哥，這是咖啡和餅干的錢，我放收銀機里了?！?/p>
“不用！第一次見你好朋友，我請她吃就好了?！?/p>
文哥一邊擦著杯子，一邊饒有興趣的回味著剛才那女孩的一顰一笑，真是個好看的姑娘啊！
“您好，請問您來點什么？”
子希不想理他，看到一個高高帥帥的少年剛走了過來，趕緊招呼對方點餐。
少年一身簡單的白色polo衫配卡其色休閑褲，白凈的臉上輪廓分明，劍眉星目，帥得讓人挪不開目光。
他沒看菜單，禮貌的對子希說：“可以給我一杯冰美式，上面加一個球的冰淇淋嗎？”
子希忍不住笑了，還真有和拉穆一樣奇怪的人？
“我說真的，你這閨蜜介紹我認識認識唄？”文哥又湊過來，用胳膊肘捅了捅子希。
子希把找的錢和小票一起遞給對面的少年，轉身去做飲料，文哥卻也跟著轉身。
子希無奈的提醒，“別招惹她。你知道峰哥嗎？整條街都知道峰哥追了她好幾年，所以她再好看，也沒有人敢追。別給自己找事兒了?！?/p>
“哎呀，我有你就夠了?！蔽母绺┫律碜?，輕輕在子希耳邊說，“我只是愛屋及烏。這峰哥，我可真不認識這號人物。”
“峰哥曾經打遍附近幾條街，街上的小混混都拜了他為大哥。后來他爸管不了他，就把他送去了體校。直到現在，這附近住的、開店的，甭管是誰，也得給他面子?！?/p>
子希臉色稍稍緩和，轉過身把飲料遞給柜臺對面的男孩，勉強擠出個微笑，“您的飲料好了，慢用?！?/p>
少年低聲道謝，面無表情的走了出去。
快中午，外面的陽光更刺眼。
冰淇淋融化到咖啡里，變成了不透明的巧克力色，少年吸了一口——唔！有點齁。
少年捧著咖啡往回走，剛過一個轉角，“啪”一下，咖啡被打翻在地，衣領忽然被揪起，自己冷不防被按在墻上，而面前正是自己默默跟著的美少女。
“說吧，跟了我多久？”
少女眼里怒氣正盛，“本來我還覺得是我第六感出了問題，可你還跟著我買了同款咖啡?。俊?/p>
少年不答話，只抿著嘴微笑的看著面前張牙舞爪的拉穆。
“你說你長得人模狗樣的，干點兒什么不好，學人家尾隨。這光天化日的，你覺得你能干點兒啥？”
“你是我們學校的嗎？喜歡本姑娘的多了，正經表白我也就拒絕而已，不會對你怎么樣，可跟著我這么久，你知不知道這樣很惡心？”
“你看著也不像壞學生，說說吧，哪個年級的。姐姐跟你說，高中了，還是要好好學習，不能搞這些亂七八糟的，高考是千軍萬馬過獨木橋，可不是憑你這張小白臉就夠的。”
少年憋紅了臉，被拉穆一頓念叨，終于忍不住開口：“你真的不認識我？”
本來拉穆看他長得挺正經的，只想教育一番便放他走，結果他不但不接茬，還用這么低級的方式搭訕，拉穆直接怒了，指著少年的鼻子就又一頓輸出：
“我不認識你沒關系，你肯定認識我，不然也不會跟這么久。我告訴你，我都不用拿峰哥嚇唬你，就我自己，也能給你一頓胖揍，信不信！？”
“我信！”
少年篤定的說，眼神真誠。
“那還不道歉？”
這次對上眼神，拉穆才意識到，他那雙眼睛好看得有些過分，深深看著自己的眼神有些不清不楚，看得自己渾身忽然過電。拉穆意識到不對，趕緊放開他。
“對不起。”
少年理了理衣領，撫平剛才拉穆揪出的褶子。拉穆這才看出，他站直了比自己高快一個頭。
“我以后，肯定不偷偷跟蹤你了?！?/p>
拉穆滿意的點點頭，看到他褲腳濺上咖啡漬。
“對不起，我剛才也不該打翻你的咖啡。咱倆扯平，以后在路上遇到，你叫我聲姐，這事兒就翻篇兒了?！?/p>
從初中開始，表白的小男生，最后都拉穆如此這般的打發——哎，小男孩就是麻煩，膚淺得只會看臉，拉穆對他們既同情又不勝煩擾，所以到了青春期，反而自己常常是T恤短褲的男孩子打扮，書里說，這叫“藏拙”，但拉穆知道，這就是為了少給自己找麻煩。
“我肯定不會偷偷跟著你了?！?/p>
少年露出狡黠一笑，看著拉穆揚長而去，撿起地上咖啡杯，扔到遠處的垃圾桶，又找出濕巾擦干凈手，才心滿意足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