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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嫁進王府那晚,掀了合巹酒的桌子。紅綢、燭火、描金邊的合巹杯,連同那碟子孫餑餑,

稀里嘩啦碎了一地。聲音在過分安靜的新房里炸開,格外刺耳。坐在輪椅上的新郎官,

靖王沈棲遲,臉上的溫潤笑意僵住了。他大概做夢也沒想到,

我這個被硬塞進來的、上不得臺面的林家庶女,敢這么干?!傲滞煨牵彼曇暨€算平穩,

但眼神已經冷了下來,“你這是何意?”我看著地上蜿蜒流淌的酒液,像血。

心里那股憋了十幾年的濁氣,終于找到個口子沖了出來?!耙馑季褪?,”我抬起頭,

直視他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這戲,我不陪你演了?!笔裁垂菲ㄌ婕蓿∈裁刺旖蹈>墸?/p>

我那金尊玉貴的嫡姐林挽月,一聽要嫁給傳說中雙腿殘疾、性情陰鷙的靖王,

當場就“病”得起不來床,哭得梨花帶雨尋死覓活。我那好繼母,拍著我的肩膀,

語重心長:“挽星啊,你姐姐身子弱,受不得這個苦。你雖是庶出,但終究是林家的女兒,

替姐姐嫁過去,是救林家,也是救你自己!靖王府富貴潑天,你過去就是正經王妃,

不比你在家里看人臉色強?”強?強個鬼!誰不知道靖王沈棲遲是當今圣上最不待見的兒子?

一場“意外”廢了雙腿,困在王府形同軟禁。嫁給他,就是跳進一個鑲金嵌玉的火坑,

一輩子守活寡,還得陪他擔驚受怕。林挽月不肯跳,就推我這個沒娘護著的庶女來填坑。行,

我認。反正我在林家也就是個喘氣的物件,給口飯吃餓不死就行。嫁誰不是嫁?王府的米,

總比林家的餿飯強點。可他們千算萬算,沒算到一點——我林挽星,不是面團捏的!新婚夜,

蓋頭掀開,看到輪椅上那張過分俊美也過分蒼白的臉時,我心里只有認命的麻木。

按規矩喝了合巹酒,他身邊的管事嬤嬤端著子孫餑餑讓我咬一口。我咬下去,

硬邦邦的生面疙瘩,硌得牙疼?!吧??”我下意識皺眉。那嬤嬤皮笑肉不笑:“王妃娘娘,

生就對了!早生貴子,討個好彩頭!”好彩頭?我看著沈棲遲那兩條“廢”腿,

一股邪火直沖天靈蓋。生?跟一個殘廢生?這不是彩頭,是赤裸裸的羞辱!

羞辱我這個替嫁的庶女,也羞辱他沈棲遲這個殘廢王爺!更可氣的是沈棲遲的反應。

他居然還對著我笑,那笑容溫文爾雅,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無奈和包容,

仿佛在安撫一個不懂事的孩子?!皨邒咭彩呛靡猓蹂獝馈!彼曇魷睾?,

甚至示意身后的侍衛推他近前,想拉我的手。就在他傾身過來,寬大的袖袍拂過矮幾邊緣時,

我清清楚楚地看到,他藏在袖中的手指,幾不可察地、極其靈活地動了一下!

那絕不是常年癱瘓、肌肉萎縮的手能有的靈活度!電光火石間,我腦子里那根一直繃著的弦,

“啪”地斷了。什么殘疾!什么溫潤如玉!全是裝的!林家騙我替嫁,

是把我當垃圾扔進火坑。他沈棲遲裝殘廢,是拿我當傻子,當個擺在明面上吸引火力的靶子!

這樁婚事,從頭到尾就是一場徹頭徹尾的騙局!我成了這場騙局里最可笑、最不值錢的棋子。

怒氣和憋屈像滾燙的巖漿,瞬間沖垮了理智。去他的三從四德!去他的王府規矩!

老娘不伺候了!于是,我猛地站起來,用盡全身力氣,

狠狠掀翻了面前那張擺滿“好意”和“彩頭”的桌子!巨響過后,一片死寂。

沈棲遲臉上的溫潤徹底褪去,只剩下冰封般的寒意。他盯著我,那雙好看的眼睛里,

翻涌著我從未見過的、屬于猛獸的兇光。“看來,”他緩緩開口,每個字都像淬了冰,

“本王的這位新王妃,性子烈得很?!彼砗蟮氖绦l“唰”地拔出了半截佩刀,寒光刺眼。

我心臟狂跳,后背瞬間被冷汗浸透,但腰桿挺得筆直,指甲死死掐進掌心,

強迫自己不能露怯?!靶宰硬涣遥蔽衣犚娮约旱穆曇粼诙?,卻異常清晰,

“怎么配得上王爺這‘天殘地缺’的戲碼?”沈棲遲瞳孔猛地一縮。那晚之后,

我的“王妃”生涯,直接從火坑跳進了冰窖。新房成了擺設。

我被丟進了王府西北角一個偏僻破敗的小院子,名叫“聽竹苑”。名字挺雅致,

實際就兩間漏風的廂房,院子里雜草叢生,一口枯井,幾竿半死不活的瘦竹在風里哆嗦。

伺候的人?只有一個。沈棲遲指派來的老嬤嬤,姓錢,臉像風干的橘子皮,

眼神渾濁卻透著精光。她每天準時出現三次:送飯、收碗、鎖院門。送來的飯食,

比我在林家當透明人時還不如。冷硬的饅頭,飄著幾片爛菜葉子的清湯,偶爾有點葷腥,

也是帶著怪味的肥肉片子。分量只夠吊著一口氣,餓不死而已。錢嬤嬤每次放下食盒,

那眼神都像在打量一件礙眼的垃圾。“王妃娘娘,請用膳?!闭Z調平板,毫無敬意。我知道,

這是沈棲遲的懲罰。他在磨我的性子,逼我低頭,逼我認命,

逼我乖乖做他棋盤上那顆沉默的棋子。低頭?認命?

我看著碗里清湯寡水映出的、自己枯黃憔悴的臉,心里那點火星子非但沒滅,反而越燒越旺。

掀桌那一下,是沖動,是豁出去的爆發??杀l之后,我才真正看清了自己的處境。

林家回不去了,王府是龍潭虎穴,沈棲遲是個披著羊皮的狼。我除了自己這條不值錢的命,

一無所有。但命再賤,也是我自己的!沈棲遲想用這種法子磋磨我,

讓我變成一灘爛泥任他擺布?做夢!我開始琢磨怎么活下去,活得更好一點。聽竹苑荒涼,

但也有點東西。比如那些雜草里,混著能吃的野菜??菥?,長著幾叢野薄荷。角落里,

甚至還有一小片頑強生長的野韭菜。錢嬤嬤送來的饅頭硬得像石頭?沒關系。

我把它們掰碎了,泡在熱水里(熱水是我用院子里撿的破瓦罐,

偷偷藏起一點炭火自己燒的),泡軟了,拌上洗干凈切碎的野菜,撒點野韭菜末,

偷偷攢下的、從湯里撈出來的一點可憐的油花——一碗熱乎乎、勉強能入口的菜糊糊就有了。

味道?當然談不上好。但吃進肚子里是暖的,是實實在在能頂餓的東西。

錢嬤嬤發現我屋里有燒過炭火的痕跡,眼神更冷,送來的炭更少,

幾乎全是濕的、一燒就冒濃煙的劣等貨。饅頭也變得更硬、更少。行,你有張良計,

我有過墻梯。我盯上了院子里那幾竿瘦竹。竹子韌性好。我用撿來的半片破瓷片,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削了幾根細長的竹簽。然后,我開始“釣魚”。聽竹苑院墻不高,

外面就是王府內一處不算太偏僻的回廊。我知道每天午后,

會有負責灑掃的粗使丫頭經過那里。我把省下來的半個饅頭,掰成小塊,小心地穿在竹簽上。

瞅準沒人的時候,踮著腳,把穿著饅頭塊的竹簽悄悄從墻頭縫隙伸出去一點。第一次,

沒成功。饅頭塊掉在了墻根下。第二次,我耐心等了很久,終于聽到細碎的腳步聲。

一個看著年紀很小、面黃肌瘦的小丫頭提著掃帚走過來。

她一眼就看到了墻根下那塊白面饅頭,眼睛瞬間亮了,警惕地左右看看,

飛快地撿起來塞進嘴里,噎得直翻白眼。第三天,我又“釣”。這次,

我把竹簽伸出去晃了晃。那小丫頭看到了,猶豫了一下,怯生生地靠近。“給…給我嗎?

”她聲音細得像蚊子哼。我沒說話,只是把竹簽又往外送了送。她飛快地抓走了饅頭塊,

像只受驚的小兔子。就這樣,我和這個叫“小禾”的粗使丫頭,

建立了一種無聲的、極其脆弱的聯系。我用省下的口糧“釣”她,

她則幫我從外面帶東西進來。一小包粗鹽。

幾根用油紙包著的、廚房淘汰下來的、賣相不好但還能吃的菜幫子。一小塊火石。甚至,

有一次,她偷偷塞給我一小塊用荷葉包著的、帶著體溫的、已經冷掉的肉餅。那點油葷味,

香得我差點把舌頭吞下去。日子依舊艱難,但靠著這點“偷雞摸狗”,我總算沒被餓死凍死,

精神頭反而比剛被關進來時好了些。至少,我證明了一件事:只要腦子還在轉,手還能動,

沈棲遲就餓不死我!這天傍晚,錢嬤嬤照例來收碗。

她看著被我吃得干干凈凈、連菜湯都沒剩的破碗,渾濁的老眼里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詫異,

隨即又變成慣常的冷漠?!巴蹂缚诘购?。”她陰陽怪氣地嘟囔一句,收拾好食盒,

像往常一樣,轉身出去,落鎖?!斑菄}”一聲,沉重的鐵鎖鎖住了院門,

也鎖住了這方小小的囚籠。我靠在冰冷的門板上,聽著她沉重的腳步聲遠去,直到徹底消失。

院子里只剩下風吹過枯竹的沙沙聲,

還有遠處隱約傳來的、屬于王府其他地方的、模糊的熱鬧聲響,像是在唱戲?

今天王府似乎有客。肚子其實還是空的,那點清湯寡水根本不頂事。但我心里憋著一股勁,

餓著反而更清醒。不行,得找點事做。閑著只會胡思亂想,越想越絕望。

目光掃過空蕩蕩的屋子,最后落在角落里那堆被我撿回來、準備當柴燒的枯枝上。

其中有一根特別直溜,木質也細膩些。我走過去把它挑出來,

又摸出藏在破褥子底下那片磨得鋒利的碎瓷片。沒有針線,也沒有布。

但我記得小禾上次塞給我包鹽的,是一小塊洗得發白、邊緣都磨毛了的粗布頭,

大概是她從哪件舊衣服上扯下來的。就它了!我把那塊巴掌大的布頭攤平在膝蓋上,

用碎瓷片沿著邊緣小心地刮,盡量讓它更整齊些。然后,拿起那根木棍,

用瓷片尖一點一點地、極其費力地開始在上面戳洞。沒有針,就用木棍硬戳。沒有線,

就把布頭本身抽出的幾縷極細的纖維捻在一起,勉強當線用。我要繡東西。繡什么?

腦子里第一個冒出來的,是我娘模糊的樣子。她死得早,我只記得她有一雙很溫柔的眼睛,

還有她枕頭上繡著的一朵小小的、歪歪扭扭的梔子花。那是她病得最重的時候,

還掙扎著給我繡的,說女孩子要學點女紅。那朵花繡得其實很難看,線都歪了。

但我一直記得。手指被粗糙的木棍和布邊磨得生疼,被瓷片劃破了好幾個小口子。我吸著氣,

忍著疼,全神貫注地跟那塊頑固的粗布較勁。汗水順著額角滑下來,滴在布上,

暈開一小片深色。不知過了多久,一個小小的、極其簡陋的、勉強能看出是朵五瓣花的輪廓,

出現在布面上。針腳歪歪扭扭,大小不一,丑得可憐。可看著它,我鼻子突然一酸。娘,

你看,我也會繡花了。雖然很丑。但我會了。我在這吃人的地方,還活著。

就在這時——“砰!”一聲悶響,伴隨著重物落地的聲音,突然從院墻外傳來!很近!

我嚇得一哆嗦,手里的木棍和布頭差點掉地上。心臟瞬間提到了嗓子眼。有人?

是錢嬤嬤回來了?不可能,她走路不是這個聲音!難道是巡邏的護衛?

被發現我偷偷生火或者“釣魚”了?我屏住呼吸,躡手躡腳地走到窗邊,

借著破窗戶紙的縫隙往外看。月光不算亮,勉強能看清院墻根下的情況。一個人影!

正狼狽地從地上爬起來,拍打著身上的塵土??瓷硇?,是個男人,很高大,穿著深色的衣服,

不像王府護衛的制式。他似乎摔得不輕,動作有些遲滯,還低低地咒罵了一句什么。

聽竹苑位置偏僻,院墻外就是一條少有人走的窄道,再過去是一片小竹林,通往前院。

這人怎么會摔到這里來?還弄出這么大動靜?他拍完土,似乎想離開,但剛邁出一步,

身體就晃了晃,猛地扶住了旁邊的院墻,肩膀劇烈地起伏著,像是在忍受巨大的痛苦。

借著月光,我隱約看到他扶著墻的那只手,指縫間似乎有深色的液體滲出。血!他受傷了!

我的心跳得更快了。這人身份不明,還受了傷,出現在王府禁地附近……麻煩!天大的麻煩!

我下意識地想縮回去,當什么都沒看見。可就在我準備退開的瞬間,

墻外遠處傳來了急促而雜亂的腳步聲,還有壓低的呼喝聲!“分頭找!他受了傷,跑不遠!

”“這邊!血跡往這邊來了!”追兵!墻外那個男人顯然也聽到了,他身體瞬間繃緊,

猛地抬頭,銳利如鷹隼的目光,隔著不算高的院墻,竟精準地朝我藏身的窗戶縫隙射來!

月光照亮了他小半張臉。那是一張極其冷硬英俊的臉,輪廓分明如刀削斧鑿,眉骨很高,

鼻梁挺直,薄唇緊抿。此刻,他臉上沾了點塵土,額角似乎也有擦傷,

但最引人注目的是那雙眼睛——深邃,冰冷,充滿了野性和一種被逼到絕境的狠戾,

像雪原上受傷的頭狼。那眼神太有穿透力,即使隔著距離和窗紙,我也覺得像被冰錐刺中,

渾身發冷。他看到我了!他眼神里閃過一絲極快的錯愕,

隨即是更深的戒備和……一絲孤注一擲的瘋狂。他捂著傷處的手緊了緊,

目光在我這破敗的小院和他身后追兵聲音傳來的方向飛快地掃視,似乎在權衡。

追兵的腳步聲越來越近,火把的光亮已經隱約能透過竹林縫隙照過來。男人眼神一厲,

做出了決定。他猛地深吸一口氣,竟單手撐住院墻,一個利落的翻身!“嘩啦!

” 他沉重的身體砸在聽竹苑院子里的枯草堆上,發出一聲悶響。他進來了!

我嚇得魂飛魄散,猛地后退一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土墻上,痛得我倒抽一口冷氣。

“別出聲!” 低沉沙啞、帶著濃重血腥氣的命令,瞬間砸了過來。

那個男人已經掙扎著半跪起來,一手死死按著左側肋下,

指縫間涌出的暗紅迅速染透了深色的衣料。他臉色在月光下慘白如紙,額頭布滿冷汗,

但那雙眼睛卻亮得驚人,死死盯著我,充滿了不容置疑的威脅?!案液?,就死。

” 他喘著粗氣,聲音壓得極低,卻字字如刀。院墻外,

追兵的腳步聲和呼喝聲已經到了近前?!把E到這斷了!”“搜!仔細搜!挨個院子查!

王爺有令,務必抓住刺客!”火把的光亮在院墻外晃動,人影憧憧。

有人粗暴地拍打著聽竹苑緊鎖的院門,鐵鎖嘩啦作響?!伴_門!奉王爺命搜查刺客!快開門!

”錢嬤嬤的鑰匙在我這里!她每次鎖門后,鑰匙都放在窗臺上一個破瓦罐下面。

我要是去拿鑰匙開門,這個渾身是血的男人立刻就會暴露!我僵在原地,

心臟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幾乎無法呼吸??纯丛洪T外晃動的人影火光,

又看看眼前這個渾身散發著危險氣息、眼神兇狠如狼的男人。開,還是不開?開門,

這個刺客被抓走,我或許能撇清關系?但沈棲遲會怎么想?他會不會懷疑是我在搞鬼?

錢嬤嬤知道我“不安分”,萬一亂咬我一口……不開門?外面的護衛是沈棲遲的人,

硬闖進來只是時間問題。到時候發現我窩藏刺客,

還是個能闖進王府內院的刺客……我有一百張嘴也說不清!

沈棲遲正好有理由弄死我這個礙眼的“王妃”!冷汗瞬間浸透了單薄的里衣。無論怎么選,

都是死路!墻外的拍門聲越來越急,越來越重,

伴隨著護衛不耐煩的吼叫:“里面的人死絕了嗎?再不開門撞了!”那男人眼神更冷,

按著傷口的手指因為用力而骨節發白,身體緊繃得像一張拉滿的弓,

仿佛下一秒就要暴起傷人。他死死盯著我,眼神里有警告,有殺意,

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瀕死的瘋狂。電光火石間,

一個極其大膽、甚至可以說是瘋狂的念頭,猛地撞進我的腦海!賭一把!我深吸一口氣,

用盡全身力氣壓下喉嚨里的顫抖,猛地對著門外大喊:“吵什么吵!

大晚上的還讓不讓人睡覺了!錢嬤嬤不在!鑰匙在她那兒!要搜明天再來!

”我的聲音又尖又利,帶著十足的潑婦罵街般的蠻橫和不滿,在這寂靜的夜里格外刺耳。

拍門聲頓了一下。外面的護衛大概沒想到這偏僻院子里關著的“王妃”敢這么吼。

“王爺急令!搜查此刻!耽誤了大事你擔待得起嗎?”護衛的聲音更兇?!皳?/p>

我擔待個屁!”我叉著腰(雖然腿在抖),聲音拔得更高,完全是豁出去的架勢,

“我連院門都出不去,擔待什么?你們王爺把我關在這鳥不拉屎的地方自生自滅,

現在倒想起我來了?有本事把門撞開啊!看看里面除了我這個活死人,還能有什么刺客!

撞?。 蔽乙贿吅穑贿咃w快地給那個男人使眼色,用口型無聲地說:“藏!床下!

”男人眼中閃過一絲極度的錯愕,顯然完全沒料到我會是這種反應。但他反應極快,

沒有絲毫猶豫,捂著傷口,動作迅捷卻不可避免地帶著痛苦導致的遲滯,

猛地滾向屋內唯一能藏人的地方——那張破木板床下。

幾乎在他身體完全沒入床底陰影的瞬間,“砰”的一聲巨響!院門被外面的人用蠻力撞開了!

幾個舉著火把、手持鋼刀的護衛兇神惡煞地沖了進來,

刺眼的火光瞬間照亮了這破敗的小院和站在屋門口、衣衫單薄、頭發凌亂的我。

為首的一個護衛頭目,滿臉橫肉,目光如電般掃過空蕩蕩的院子,最后落在我身上,

帶著審視和毫不掩飾的輕蔑?!巴蹂俊彼Z調古怪地哼了一聲,

顯然沒把我這個“王妃”放在眼里,“奉王爺命搜查刺客!王妃可有看到可疑之人?

”我強撐著發軟的雙腿,故意挺了挺胸脯(雖然沒什么可挺的),

努力讓自己的表情看起來既憤怒又委屈,還帶著點被驚擾的蠻橫。“可疑之人?

你們就是最大的可疑之人!”我指著他們,手指因為激動(其實是害怕)而顫抖,

“深更半夜,撞門闖進本王妃的院子!你們眼里還有沒有王法?還有沒有我這個王妃?

”那護衛頭目皺了皺眉,似乎被我這一通胡攪蠻纏弄得有點煩:“王妃息怒,刺客事關重大,

我等也是奉命行事。既然王妃說沒看到,那請讓我等進屋搜查一番,也好回去向王爺復命。

”“搜?”我猛地張開雙臂,像護崽的母雞一樣攔在屋門口,聲音尖刻,“搜什么搜?

我這破屋子一眼就能望到頭!除了四面漏風的墻,就一張破床!你們是不是存心找茬?

是不是沈棲遲讓你們來的?他把我關在這里還不夠,還要派你們來羞辱我嗎?

”我直接喊了沈棲遲的名字,這大不敬的舉動讓幾個護衛臉色都變了變。

那護衛頭目眼神陰沉下來:“王妃慎言!王爺名諱豈是你能直呼的?我等只是奉命行事,

請王妃讓開!”“我不讓!”我梗著脖子,把潑婦演到底,“你們要搜是吧?行!

先從我尸體上踏過去!反正我在這鬼地方活著也沒意思!你們動手啊!讓全京城的人都看看,

靖王府的護衛是怎么逼死他們王妃的!”我一邊喊著,一邊作勢要往他們刀口上撞。

那幾個護衛顯然沒料到我會這么瘋,下意識地后退了一步,舉著的刀也微微放低了些。

護衛頭目臉都黑了,估計是第一次遇到這么難纏的“王妃”。他死死盯著我,

又掃了一眼我身后黑洞洞、一覽無余的破屋子(確實一眼就能看到底,除了床,

只有墻角一堆枯枝和破瓦罐),再看看我這副豁出命去的瘋癲樣子,

眼神里充滿了厭惡和一絲忌憚。真鬧出逼死王妃的事,哪怕是個不受寵的替嫁王妃,

他們也吃不了兜著走?!邦^兒,這……”旁邊一個護衛小聲嘀咕,“這破地方,

藏只耗子都費勁,哪能藏個大活人?別是搞錯方向了?”“是啊頭兒,血跡在墻外就斷了,

說不定刺客翻墻去了別處?這瘋婆娘……”另一個護衛也低聲附和,嫌棄地看了我一眼。

護衛頭目陰沉著臉,又仔細掃視了一圈院子,確實毫無藏人的可能。他最終咬了咬牙,

惡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哼!算你走運!我們走!去別處搜!”說完,他猛地一揮手,

帶著人呼啦啦地退了出去,還重重地摔上了那扇被撞壞的院門(雖然鎖已經壞了,

但勉強還能關上)。雜亂的腳步聲和火光迅速遠去,小院重新陷入死寂和昏暗。我渾身脫力,

腿一軟,順著門框就滑坐在地上,后背的冷汗早已濕透,心臟還在胸腔里瘋狂擂鼓,

幾乎要跳出來。賭贏了……暫時。我大口喘著氣,過了好幾息,才顫抖著扶著門框,

慢慢站起來。屋里一片漆黑,只有清冷的月光透過破窗戶紙,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我摸索著,走到床邊,蹲下身,聲音還在發抖:“人…人走了。

”床底下傳來壓抑的、粗重的喘息聲,帶著濃重的血腥味?!俺鰜戆伞!蔽业吐暤?。

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那個高大的身影極其艱難地從狹窄低矮的床底挪了出來。

他靠著冰冷的土墻坐下,月光照亮了他慘白的臉和緊抿的唇。

按在肋下的手已經被血完全浸透,暗紅色的液體順著指縫滴滴答答地落在泥地上。

他抬頭看著我,那雙深邃冰冷的眼睛里,之前的殺意和警告褪去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其復雜的審視,混合著難以置信和一絲……探究?“為什么救我?

”他開口,聲音沙啞得厲害,帶著失血過多的虛弱,但那股冷硬的氣勢仍在。

我看著他流血的傷口,心頭一緊。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現在把他扔出去,他必死無疑,

萬一被人發現是從我院子里出去的,我還是完蛋?!八隳氵\氣好,碰上我不想惹麻煩。

”我避開他的目光,轉身走到墻角,摸索著拿起那個破瓦罐,

里面是我偷偷存下的一點清水和一塊相對干凈的、洗過很多次的粗布條。“你死在我這兒,

我更麻煩?!蔽叶酥?,拿著布條走到他面前,蹲下。血腥味濃得嗆人?!白约喊醋 ?/p>

”我把布條塞給他,“我幫你看看傷口,止止血。先說好,我只會最簡單的,死馬當活馬醫,

死了別怪我?!彼⒅疫f過去的布條,

又看看我沾著泥灰、還有幾道新鮮劃痕的手(是剛才削木棍弄的),眼神里的探究更深了。

但他沒說什么,默默地接過布條,死死按在傷口上。我小心翼翼地去解他染血的衣襟。

手指不可避免地碰到他溫熱的皮膚,能感覺到那緊繃的肌肉下蘊藏的可怕力量。衣襟解開,

露出肋下一道猙獰的傷口,皮肉翻卷,深可見骨,還在不斷往外滲血。我倒抽一口涼氣。

這傷太重了!“看夠了?”他聲音低沉,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嘲弄。我回過神,定了定神。

沒有藥,什么都沒有。我咬咬牙,只能用最原始的辦法。我把那塊粗布條在清水里浸濕,

擰得半干,小心地去擦拭傷口周圍的血污。“忍著點。”我低聲道。布條碰到傷口的瞬間,

他身體猛地一僵,肌肉繃得像石頭,額頭上青筋暴起,豆大的汗珠滾落,但他硬是咬著牙,

一聲沒吭。我盡量放輕動作,用清水一遍遍清洗傷口邊緣,把污血擦掉。每一次觸碰,

都能感覺到他身體細微的顫抖。清洗完,我把自己里衣還算干凈的衣角撕下長長一條,

用盡力氣緊緊纏在他傷口上方一點的位置,用力勒緊,希望能止住血?!皶簳r只能這樣。

”我累得滿頭大汗,聲音發虛,“能不能活,看你自己命硬不硬了。”他靠在墻上,閉著眼,

胸膛劇烈起伏,臉色白得像紙,嘴唇都失了血色。但呼吸雖然粗重,還算平穩。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緩緩睜開眼,目光落在我臉上,帶著一種我讀不懂的深沉。

“你不是林家那個嫡女?!彼鋈徽f,語氣是肯定的。我心頭一跳,

警惕地看著他:“你怎么知道?”“林相捧在手心的明珠,不會在破院子里挖野菜,

不會用竹簽釣魚,更不會……”他頓了頓,

目光掃過我放在一旁、那個丑得要命的布片木棍“繡繃”,“更不會在這種時候,

還有心思繡花。也不會……像你剛才那樣撒潑?!彼尤欢贾溃∷裁磿r候觀察我的?

一股寒意從腳底板竄上來。這個男人太可怕了!他絕不是普通的刺客!

他在王府里如入無人之境,還對我的處境如此了解……“你到底是誰?”我聲音發緊。

他看著我,沒有回答。深邃的眼眸在昏暗的光線下,像兩口不見底的寒潭?!拔沂钦l不重要。

”他聲音依舊虛弱,卻帶著一種無形的壓迫感,“重要的是,你救了我一命。我蕭燼,

從不欠人情。”蕭燼?!這個名字像一道驚雷,猛地劈進我的腦海!攝政王蕭燼?!

那個權傾朝野,跺跺腳整個京城都要抖三抖的活閻王?!傳說中他冷酷暴戾,殺伐決斷,

連皇帝都要讓他三分!他怎么會……怎么會身受重傷,像個刺客一樣出現在靖王府的后院?!

我驚得差點跳起來,指著他的手都在抖:“你…你是攝政王?!

你…你怎么會…”“被自己養的狗反咬一口,很奇怪嗎?”蕭燼扯了扯嘴角,

露出一抹極其冰冷諷刺的笑,牽動了傷口,讓他眉頭狠狠一皺?!巴醺褚寡缯?,好戲連臺。

沈棲遲這殘廢,倒是演得一手好戲?!鄙驐t?演戲?我腦子里一團亂麻。蕭燼遇刺,

重傷逃遁,追兵是沈棲遲的人?他們兄弟……不,他們根本不是兄弟,是死敵!

沈棲遲的“意外”廢腿,據說就和蕭燼脫不了干系!這是仇人見面分外眼紅?

我這是卷進了多大的漩渦里?!“所以,”蕭燼的目光重新落回我臉上,

帶著審視和一絲玩味,“我那‘好侄子’沈棲遲,娶了你這么個……有趣的替身?

”他知道了!他什么都知道了!巨大的恐慌攫住了我。他知道我是替嫁,

知道我和沈棲遲關系惡劣,知道我被囚禁在這里……那他會不會利用我?或者,

為了滅口……我下意識地往后縮。蕭燼似乎看穿了我的恐懼,他低低地咳了一聲,

嘴角又溢出一點血沫,眼神卻銳利如初?!芭挛覛⒛銣缈冢俊彼曇羯硢?,帶著一絲嘲弄,

“放心,我說了,我蕭燼不欠人情。你救我一命,我保你平安離開這鬼地方?!彪x開?

這個詞像一道微弱的光,猛地照進我絕望的心底?!罢娴??”我聲音干澀,

帶著不敢置信的顫抖?!氨就跻谎跃哦?。”他語氣平淡,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

他試圖撐著墻站起來,但失血過多讓他身體一晃。“你…你別動!”我下意識地想去扶他,

又不敢碰?!盁o妨。”他深吸一口氣,強壓下眩暈感,目光投向那扇破敗的院門,

“此地不宜久留。他們搜不到人,很快會反應過來。你……”他話沒說完,院墻外遠處,

突然再次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和呼喝聲,比剛才更近!更清晰!“頭兒!血跡!

這里有新鮮血跡!往聽竹苑方向去了!”“包圍起來!快!”他們發現了!

蕭燼剛才翻墻進來時滴落的血!蕭燼臉色驟變,眼神瞬間變得無比凌厲。我也嚇得魂飛魄散!

完了!這下徹底完了!甕中捉鱉!插翅難飛!“床下!”蕭燼當機立斷,

強撐著就想再次往床底躲。但就在這時——“砰!哐當!”本就搖搖欲墜的院門,

被外面的人猛地徹底撞開!碎裂的木屑飛濺!刺眼的火把光芒瞬間涌入,

將小小的院子照得如同白晝!十幾個手持鋼刀、殺氣騰騰的護衛沖了進來,為首的不是別人,

正是坐著輪椅、被侍衛推著的——沈棲遲!他穿著一身月白色的錦袍,外面披著厚厚的狐裘,

臉色在火光映照下依舊帶著病態的蒼白,但那雙眼睛,卻不再是平日里的溫潤,

而是淬了毒一般的陰冷和……一絲被壓抑的、即將噴發的怒火。他的輪椅停在院中,

目光像冰冷的探針,首先掃過狼狽不堪、還保持著半蹲姿勢的我,然后,

精準地、帶著刻骨恨意地,釘在了靠在墻邊、滿身是血的蕭燼身上!空氣仿佛凝固了。

沈棲遲的嘴角,緩緩勾起一抹冰冷至極、充滿勝利意味的弧度。“皇叔,”他開口,

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遍整個死寂的小院,帶著一種貓捉老鼠般的殘忍戲謔,

“深夜蒞臨侄兒這破敗后院,還……帶著我的王妃?真是讓侄兒受寵若驚啊。

”他特意加重了“我的王妃”四個字,目光像毒蛇一樣纏繞在我身上,充滿了羞辱和警告。

我渾身冰冷,如墜冰窟。完了。人贓并獲。百口莫辯。蕭燼捂著傷口,靠著墻,

臉色慘白如紙,但腰桿挺得筆直,面對著沈棲遲和他身后如狼似虎的護衛,

眼神沒有絲毫懼色,只有一片冰冷的漠然和嘲諷?!吧驐t,”他聲音沙啞,

卻帶著攝人的威壓,“幾年不見,你這裝殘廢的本事,倒是爐火純青了。”裝殘廢!

蕭燼當眾捅破了這層窗戶紙!沈棲遲臉上的假笑瞬間消失,眼神陰沉得能滴出水來。

他身后的護衛們則是一陣騷動,顯然也被這個驚天消息震住了?!盎适逭f笑了。

”沈棲遲的聲音更冷,“侄兒這雙腿,拜誰所賜,皇叔心里最清楚。今日皇叔擅闖王府,

行刺未遂,重傷逃匿,還意圖挾持王妃……這一樁樁一件件,人證物證俱在!皇叔,

你還有什么話說?”他大手一揮,厲聲道:“來人!

將這意圖行刺本王、挾持王妃的逆賊蕭燼,給本王拿下!生死勿論!”“是!

”護衛們齊聲應喝,鋼刀出鞘的寒光連成一片,殺氣騰騰地圍了上來!“我看誰敢!

”蕭燼猛地一聲暴喝,如同驚雷炸響!盡管重傷虛弱,

但那股久居上位、殺伐決斷的恐怖氣勢轟然爆發,竟讓沖在最前面的幾個護衛腳步一頓,

臉上露出懼色。他眼神如刀,掃過眾人,最后落在沈棲遲臉上,

帶著睥睨天下的狂傲:“沈棲遲,就憑你手下這些土雞瓦狗,也想動本王?

”沈棲遲臉色鐵青,眼神怨毒:“死到臨頭,還逞口舌之快!給我上!拿下他!

”護衛們硬著頭皮,再次逼近。蕭燼冷笑一聲,身體猛地繃緊,似乎要拼死一搏。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住手!”一個清朗卻充滿威嚴的聲音,驟然從院門口傳來!

眾人皆是一愣,循聲望去。只見院門口不知何時又出現了一隊人馬。

為首的是一個穿著緋色官袍、面容清癯、氣質儒雅的中年文官。

他身后跟著幾個氣息沉穩、一看就是高手的隨從,

還有一隊手持火把、甲胄鮮明的……宮城禁衛?!那文官無視院中劍拔弩張的氣氛,

徑直走到沈棲遲面前,不卑不亢地行了一禮:“下官大理寺少卿顧清源,奉圣上口諭,

前來問詢今夜王府遇刺之事。”圣上口諭?!沈棲遲的臉色瞬間變得極其難看,

眼神陰沉地盯著顧清源:“顧大人?圣上口諭?問詢何事?

”顧清源目光平靜地掃過滿身是血的蕭燼,又看了看被護衛半包圍著的、狼狽不堪的我,

最后落回沈棲遲臉上:“回稟王爺,圣上聽聞攝政王殿下于靖王府赴宴時遇刺失蹤,

龍顏震怒,特命下官即刻前來王府查探,務必確保攝政王殿下安危。敢問王爺,

攝政王殿下現在何處?傷勢如何?”他這話一出,整個院子死一般寂靜。沈棲遲的臉,

由青轉白,再由白轉黑,精彩紛呈。他精心布置的“捉拿刺客”的局,

瞬間被這一道“奉旨尋人”的口諭撕得粉碎!蕭燼是遇刺失蹤的受害者!而他沈棲遲,

是宴請的主家,是保護不力的責任人!現在他帶著人刀兵相向地圍著受傷的攝政王,算什么?

蕭燼靠在墻上,看著沈棲遲吃癟的樣子,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帶著勝利意味的弧度。

他捂著傷口,聲音虛弱卻清晰地開口:“顧大人……本王在此?!鳖櫱逶戳⒖躺锨皫撞?,

看到蕭燼的慘狀,臉色一變,連忙躬身行禮:“殿下!您傷勢如何?

下官這就……”“無妨……死不了。”蕭燼打斷他,目光卻越過眾人,

落在了僵在原地的我身上,帶著一絲深意。“多虧了……這位林姑娘,仗義援手,

本王才僥幸撿回一命。”林姑娘?不是王妃?所有人都順著他的目光看向我。

沈棲遲的眼神更是瞬間變得無比陰鷙,像淬了毒的刀子。顧清源是何等精明人物,立刻會意,

轉向我,態度客氣中帶著一絲探究:“這位姑娘是……”我腦子一片空白,

完全跟不上這瞬息萬變的局面。“她……”沈棲遲搶先開口,聲音冰冷,“是本王的王妃,

林氏。”“王妃?”顧清源眼中閃過一絲訝異,隨即看向蕭燼。蕭燼扯了扯嘴角,

語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嘲弄:“哦?原來是靖王妃?本王重傷之下,神志不清,

倒是失禮了。不過……”他話鋒一轉,目光如電射向沈棲遲,“本王記得,

靖王妃乃是林相嫡女林挽月??蛇@位姑娘方才親口對護衛言道,

她是被關在此處‘自生自滅’的‘活死人’?靖王,你這王妃……當得可真有意思。

”他三言兩語,就把“替嫁”和“囚禁”的蓋子掀開了!顧清源的臉色瞬間變得嚴肅起來。

他看向沈棲遲,語氣沉了下來:“王爺,此事……”沈棲遲的臉色已經不能用難看來形容了,

簡直像吞了只蒼蠅。他死死攥著輪椅扶手,指節發白,幾乎要捏碎木頭。

他陰冷地剜了我一眼,那眼神恨不得將我千刀萬剮?!邦櫞笕?!”沈棲遲強行壓下怒火,

聲音從牙縫里擠出來,“此乃本王家事!不勞大人費心!當務之急,是救治皇叔!來人!

速請府醫!送攝政王去前院暖閣診治!”他想轉移話題,控制局面。“不必了!

”蕭燼冷冷拒絕,在顧清源帶來的護衛攙扶下,勉強站直身體?!氨就踹@副樣子,

就不給靖王添麻煩了。顧大人,有勞你帶來的御醫為本王診治。至于王府遇刺之事……哼,

本王自會向圣上稟明原委,請圣上徹查!看看這堂堂靖王府,是如何成了龍潭虎穴,

連本王都差點命喪于此!”他這話,字字誅心,直接把矛頭對準了沈棲遲!

沈棲遲氣得渾身發抖,卻啞口無言。顧清源立刻應道:“殿下放心,

下官定當全力協助殿下查明真相!來人,小心護送殿下回宮醫治!請御醫!

”蕭燼被護衛小心地攙扶起來,往外走。經過我身邊時,他腳步頓了一下,側過頭,

目光沉沉地落在我臉上。那眼神很復雜,有審視,有探究,還有一絲……我讀不懂的承諾?

“林姑娘,”他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入我耳中,“救命之恩,本王記下了。改日,

必當重謝。”說完,他不再停留,在眾人的簇擁下,一步步離開了這破敗的聽竹苑。院子里,

只剩下沈棲遲、他帶來的護衛,還有孤零零站在屋子門口、心亂如麻的我。火把的光跳躍著,

映照著沈棲遲那張因為極度憤怒而扭曲的臉。他死死地盯著我,眼神像毒蛇的信子,

冰冷黏膩?!昂谩玫煤馨?,林挽星!”他幾乎是咬著牙,一個字一個字地往外蹦,

“本王真是小看你了!這才幾天?就攀上蕭燼這棵大樹了?還成了他的救命恩人?

”他猛地一拍輪椅扶手,聲音陡然拔高,帶著失控的戾氣:“說!

你跟他是不是早就串通好了?今夜這出戲,是不是你和他聯手演給本王看的?!說!

”我被他的暴怒嚇得后退一步,后背抵住冰冷的土墻,寒意刺骨。恐懼過后,

一股被冤枉的怒火也猛地竄了上來。“我沒有!”我抬起頭,迎著他吃人的目光,

聲音因為激動而發顫,“我什么都不知道!是他自己摔進來的!

我救他只是不想他死在我這里連累我!我跟他串通?我連他是誰都不知道!”“不知道?

不知道他能叫你‘林姑娘’?不知道他能當眾替你喊冤?!”沈棲遲的聲音尖刻無比,

充滿了嫉妒和猜疑,“林挽星,你當本王是傻子嗎?!你這副楚楚可憐的樣子,騙得了誰?!

”“我沒有騙你!”我氣得渾身發抖,眼淚在眼眶里打轉,一半是委屈,一半是憤怒,

“沈棲遲!是你騙我!是你林家騙我替嫁!是你裝殘廢把我當傻子!

是你把我關在這鬼地方自生自滅!現在出了事,你倒把臟水都潑到我頭上?你講不講道理?!

”“道理?呵!”沈棲遲怒極反笑,眼神陰鷙得可怕,“跟本王講道理?你也配!林挽星,

別忘了你的身份!你是本王的王妃!是本王的!就算是個擺設,就算是個替身,

你生是本王的人,死是本王的鬼!想攀高枝?想跟著蕭燼走?你做夢!”他猛地一揮手,

對著護衛厲聲下令:“把這個吃里扒外、勾結外賊的賤人給本王押回屋里去!嚴加看管!

沒有本王的命令,一只蒼蠅也不許飛進來!再讓她跑了,你們提頭來見!”“是!

”護衛如狼似虎地沖上來?!胺砰_我!沈棲遲!你混蛋!你放開我!”我拼命掙扎,

又踢又打,但哪里是這些粗壯護衛的對手,像只小雞仔一樣被他們粗暴地扭住胳膊,

往黑洞洞的屋子里拖。沈棲遲坐在輪椅上,冷冷地看著,眼神里沒有絲毫溫度,

只有被冒犯權威后的暴戾和一種……近乎偏執的占有欲。“給本王看好了她!

”他最后丟下一句,仿佛在看守一件重要的、不容他人染指的私人物品。然后,

侍衛推著他的輪椅,碾過滿地的狼藉和枯草,頭也不回地離開了聽竹苑。

沉重的、新換上的鐵鎖,“哐當”一聲,再次鎖死了院門。我癱坐在冰冷的地上,

聽著外面護衛來回巡邏的沉重腳步聲,心沉到了谷底。蕭燼的承諾,像黑暗中唯一的光,

但太遙遠了。而沈棲遲的暴怒和囚禁,卻是迫在眉睫的冰冷現實。我救了一個活閻王,

卻徹底激怒了我名義上的丈夫,一個同樣深不可測的瘋子。前路,一片漆黑。

聽竹苑徹底成了銅墻鐵壁。院墻外巡邏的護衛增加了一倍,日夜不停。錢嬤嬤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兩個膀大腰圓、面無表情的粗使婆子。她們像兩尊門神,每天準時送飯收碗,

全程一言不發,眼神冷漠得像看死物。飯菜依舊是豬食不如,分量更少。

沈棲遲再也沒出現過。但我知道,他無處不在。這密不透風的看守,

就是他無聲的怒火和警告。蕭燼那晚的話,像一顆投入死水的石子,激起了漣漪,

也引來了更多的危險。那場“遇刺”風波,在朝堂上掀起了滔天巨浪。據說圣上震怒,

下令徹查。蕭燼遇刺重傷的消息傳開,各方勢力暗流涌動。沈棲遲作為宴請者,首當其沖,

承受著巨大的壓力。有傳言說,他“裝殘”的事情也被捅到了御前,圣心不悅。這些消息,

是偶爾從院墻外經過、壓低聲音議論的護衛口中漏出來的只言片語。我像只被困在井底的蛙,

只能靠這點零碎的信息,拼湊著外面的驚濤駭浪。蕭燼的“重謝”遲遲沒有音訊。

也許他只是隨口一說?也許他自身難保?也許……他根本不在意我這個小小的棋子?

希望一點點熄滅,只剩下冰冷的絕望和日復一日的饑餓、寒冷。這天下午,

送來的“飯”更離譜了。一碗能照見人影的稀粥,里面飄著幾片爛菜葉,

還有一個散發著餿味的、比石頭還硬的窩窩頭。我端著碗,看著里面渾濁的湯水,

胃里一陣陣抽搐的絞痛。再這樣下去,不用沈棲遲動手,我自己就先餓死了。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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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25-06-15 23:31: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