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銹鐵與饅頭的晨霧】凌晨四點的青槐巷像條浸在墨汁里的破布,
連風都帶著餿水與鐵銹的腥氣。林微蹲在濕漉漉的垃圾桶旁,
指尖掐進一個變形的雪碧易拉罐,拉環“刺啦”一聲劃破指腹,血珠滲出來,
滴在印著“市一中”燙金字樣的帆布包上——那是奶奶跑遍三條街的廢品站,
用三個月攢下的硬幣換來的,如今包角磨得發白,露出里面的粗麻布,
像她洗得泛白的校服袖口,肘彎處還打著奶奶縫的補丁。包里除了給奶奶抓的復方丹參片,
還有張折了二十七道的押金單。“30000元”的數字被手指摩挲得發毛,
邊緣卷起細碎的紙絮,像塊烙鐵貼在后頸。妹妹林瑤的心臟彩超單就壓在下面,
超聲圖像上那個模糊的黑點,醫生用紅筆圈出來,寫著“室間隔缺損,建議盡早手術”。
此刻,這行字正隨著她急促的呼吸,在腦海里突突跳動,每一下都撞得太陽穴發疼。“薇薇,
歇會兒,奶奶這兒有塊干饅頭。”巷口晃來的佝僂身影讓林微猛地抬頭。
陳阿婆的藍布圍裙在晨霧里像片褪色的梧桐葉,洗得薄透的布料下,肩胛骨的輪廓清晰可見。
她每走一步,木拐杖都在青石板上敲出“篤篤”聲,杖頭的橡膠墊早已磨平,
露出深褐色的木頭。圍裙上綴著大小不一的補丁,針腳歪歪扭扭——那是上周林微熬夜縫的,
用的是從廢品站撿來的碎布條,線尾還打著毛邊,有幾處沒拉緊,布料皺成一團。
饅頭硬得像塊石頭,表皮皸裂如冬日凍土,裂縫里嵌著細小的沙粒。林微咬下一口,
干澀的麥香里混著鐵銹味,喉管被噎得發疼,不得不小口吞咽。
她看見奶奶指甲縫里嵌著深褐色的污漬,那是昨天拆廢電路板時沾的焊錫,
用刷子狠搓了半天,指腹都磨紅了,卻怎么也洗不掉。
三天前的畫面突然清晰:刀疤帶著兩個染黃毛的青年,一腳踹翻奶奶停在巷口的廢品車,
鐵皮桶骨碌碌滾出老遠,撞在墻角發出刺耳的響聲。奶奶追著滾進污水溝的銅線,
花白的頭發沾了污泥,被刀疤一腳踹在佝僂的背上,老棉襖頓時洇出深色的腳印,
她卻還在喊:“那是薇薇下個月的藥錢……”“哐當——”尖銳的鐵皮碰撞聲劃破晨霧。
林微猛地抬頭,見刀疤斜倚在墻角,嘴里叼著根快燃盡的煙,紅色的火星在黎明前明明滅滅,
偶爾有煙灰簌簌落在他油膩的夾克上。他身邊的青年穿著破洞牛仔褲,
正用腳狠跺奶奶新收的紙箱,瓦楞紙被踩得吱呀作響,泛黃的《晨報》撒了一地,
沾著隔夜的雨水,墨跡暈染開來,像一幅幅模糊的地圖。奶奶撲過去想護住,
花白的頭發卻被刀疤攥在拳心,頭皮在熹微的晨光里泛著青白,
皺紋里的泥灰被汗水沖出兩道淺溝。“老東西,裝聾作啞?
”刀疤的折疊刀“咔噠”一聲彈出冷光,刀刃反射著遠處路燈的微光,
“上周五十塊保護費當喂狗了?今天沒兩百塊,我把這堆破爛澆汽油點了,
讓你孫女跟你一起喝西北風!”唾沫星子濺在奶奶布滿皺紋的臉上,混著泥灰往下淌,
滴在藍布圍裙的補丁上。【第二章:甜品店的奶油與荊棘】林微沖過去時,
奶奶額頭的血正混著泥水,在藍布圍裙上洇出深色的花,像朵正在枯萎的牡丹。
她慌忙掏出手機,屏幕亮起的瞬間,心臟猛地一縮——“王店長”三個字在黑暗中泛著冷光,
像根針,扎得她指尖發顫。“林微,這個月工資扣一半。
”電話那頭的聲音裹著奶油般的油膩,還帶著剛睡醒的沙啞,“上周五打碎的黑森林慕斯,
成本價八百,加上你三次遲到,每次扣兩百,公司規定嘛,我也沒辦法。”“王哥!
”林微的聲音在晨霧里發顫,指節捏得押金單簌簌響,紙張邊緣被指甲掐出深深的痕,
“那蛋糕是客人轉身時不小心撞掉的!我跟你解釋過!遲到是因為奶奶低血糖暈倒,
我送她去社區醫院掛急診,醫生說再晚半小時就危險了……”她深吸一口氣,
壓下喉嚨里的哽咽,“我妹妹明天手術,急用錢……求你了,王哥,那是救命錢啊!
”她想起甜品店的玻璃展柜,三層奶油的黑森林慕斯在暖光下泛著誘人的光澤,
巧克力碎屑像星星一樣撒在上面。而她穿著硬邦邦的白色圍裙,每天站足十小時,
給客人打包時得把嘴角咧到最大,直到臉頰發酸。底薪兩千,加上微薄的提成,
原本能給瑤瑤湊三千塊手術費,可現在……如果再扣一半,這個月就只剩一千塊,
連手術費的零頭都不夠。“規矩就是規矩。”王胖子嗤笑一聲,
背景音里傳來餐具碰撞的叮當聲,“小姑娘家別不懂事,不想干就滾蛋,
后廚洗碗工都比你眼疾手快。哦對了,聽說你奶奶又被混混堵了?”他頓了頓,
語氣里的輕蔑像針一樣扎人,“窮人啊,就是麻煩,三天兩頭出事,晦氣。”掛斷前,
隱約傳來他和店員的哄笑:“就她那窮酸樣,還想湊齊手術費?我看啊,
她妹妹那病還是別治了,省得浪費錢,
早晚是個……”“嘟——嘟——”忙音像重錘敲在林微心上,震得她耳膜發疼。
她站在廢品堆里,手機屏幕映著她煞白的臉,指腹因為用力而陷進押金單的紙紋里,
幾乎要把紙捏碎。巷風卷著廢報紙,發出嘩啦嘩啦的聲響,像無數人在嘲笑她的無能為力。
奶奶掙扎著爬起來,用臟兮兮的袖子擦著額角的血,傷口還在滲血,
在袖口留下深色的印記:“薇薇,別跟人置氣……奶奶沒事,就是破了點皮,
我們去隔壁巷子再找找,說不定有廢鐵能賣錢……”“奶奶!”林微突然蹲下身,
把臉埋進膝蓋。廢品堆的酸臭味嗆得她眼眶發紅,
昨夜閣樓的場景卻清晰起來:屋頂的破洞還在漏雨,塑料盆接水的滴答聲此起彼伏,
像永不停歇的鐘擺。瑤瑤發著高燒,臉頰通紅,嘴唇干裂,卻還強撐著對她笑,
把僅有的半塊紅糖塞給她:“姐姐吃,甜了有力氣賺錢……”女孩的掌心滾燙,
像團即將熄滅的火,卻輕得像一片羽毛,林微甚至能感受到她指尖的顫抖。
【第三章:閣樓里的戰紋與火焰】扶著奶奶回到閣樓時,天剛蒙蒙亮。
屋頂破洞漏下的雨水砸在地上的塑料盆里,濺起細碎的水花,
打濕了墻角堆著的半人高的塑料瓶。瓶身上還貼著各種飲料標簽,
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花花綠綠,有可樂、橙汁、礦泉水,大多已經褪色卷曲。
唯一一張木板床上,瑤瑤睡得很不安穩,眉頭緊鎖著,嘴里喃喃著什么,輸液管從手背滑落,
血珠正順著床單滲成暗紅的花。林微用舊浴巾沾了溫水擦妹妹的臉,
毛巾是奶奶從廢品站撿來的,磨得只剩薄薄一層紗,卻洗得發白,帶著陽光和肥皂的淡味。
突然,瑤瑤猛地抓住她的手,力氣大得不像個病人,眼睛沒睜開,
卻急促地說:“姐姐……火……好多火……好疼……”“別怕,瑤瑤,姐姐在。
”林微輕輕拍著她的背,心里像被什么東西揪緊了,疼得她喘不過氣。就在這時,
閣樓那扇用木板釘起來的破門突然發出“哐當”一聲巨響,木屑四濺,
幾顆生銹的釘子被震落在地,發出“叮叮”的響聲。刀疤叼著打火機闖了進來,
身后跟著兩個青年,其中一個手里拎著根鋼管,重重砸在門框上,發出刺耳的響聲,
震得整個閣樓都在晃動。“老東西,錢呢?”刀疤晃了晃打火機,拇指在開關上摩挲著,
“我數到三,再拿不出來,我就把你這狗窩點了,讓你們姐妹倆跟垃圾一起燒!
”他一腳踩在林瑤床邊的輸液管上,透明的管子瞬間被踩扁,林瑤痛得尖叫出聲,
手背的輸液針頭滑了出來,血珠爭先恐后地涌出來,在白色的床單上開出一朵朵妖冶的花。
奶奶瘋了一樣撲過去,想搶下打火機:“別碰我孫女!
錢……錢我給你找……你要多少都給……”話沒說完,就被刀疤反手甩在墻上,
后腦勺“咚”地撞在磚頭上,發出沉悶的響聲,隨即軟軟地滑落在地,白發上沾了血,
眼睛緊閉著,沒了聲息。“奶奶!”林微猛地回頭,看見奶奶倒在陰影里,一動不動,
又看見床上的瑤瑤捂著手背,疼得眼淚直流,卻還在斷斷續續地喊著“姐姐”。
刀疤站在床邊,臉上帶著囂張的笑,打火機的火苗在他指尖跳躍,映亮他眼底的惡意,
像兩簇燃燒的鬼火。這一刻,仿佛有什么東西在林微腦海里炸開。
破碎的畫面如潮水般涌來——火光沖天的戰場,金屬碰撞的鏗鏘聲此起彼伏,硝煙彌漫中,
一個穿著黑色戰甲的女人渾身是血,單膝跪在她面前,
將一枚刻著“戰”字的徽章塞進她手里,徽章的邊緣燙得她皮膚發疼。
女人的聲音嘶啞卻堅定,透過硝煙傳來:“薇薇,記住你的血,你是戰家的女兒,
淬火薔薇永不凋零……”一股滾燙的力量突然從尾椎竄起,如巖漿沖破地殼,瞬間席卷全身。
四肢百骸傳來刺痛,又帶著一種久違的、令人戰栗的熟悉感,仿佛沉睡的火山終于蘇醒。
林微緩緩站起身,擋在奶奶和妹妹身前,平日里總是低垂的眼睫抬起,露出一雙漆黑的眸子,
此刻卻像淬了冰的刃,閃過一絲與柔弱不符的冷冽,瞳孔深處似乎有暗紅色的光在流轉。
她開口,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像金屬摩擦般冰冷,
每個字都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滾。”刀疤愣了一下,隨即爆發出一陣狂笑:“小賤人,
你跟誰說話呢?”他揚手就朝林微臉上扇去,掌風帶著惡意的呼嘯,
帶起的氣流吹得她額前的碎發亂舞。然而手掌還沒落下,
就被一只纖細卻異常有力的手攥住了——那只手的指尖冰涼,卻帶著驚人的力量,
仿佛鐵鉗一般。林微的指尖傳來骨骼錯位的觸感,
她甚至能清晰地聽到刀疤手腕關節發出的“咔嚓”聲,像掰斷一根干枯的樹枝。緊接著,
是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劃破了閣樓的昏暗,驚飛了窗外電線上棲息的麻雀,
也讓整個青槐巷瞬間安靜下來。
【第四章:錄音筆與商會夫人】林微用晾衣繩將刀疤三人結結實實地捆在屋角的暖氣管上,
繩結打得又緊又密,是小時候奶奶教她捆廢品用的“死扣”,越掙扎越緊。
她逼他們跪在昏迷的奶奶面前,直到三人磕頭磕得額頭滲出血,連聲求饒,
才從他們各自的口袋里搜出皺巴巴的零錢——總共兩百三十七塊五毛,
鋼镚兒和毛票混在一起,散發著汗味和煙味,卻剛好夠交明天的手術押金。處理完混混,
晨曦已經漫過青槐巷的屋頂,金色的光透過閣樓的破窗,照在林微沾滿灰塵的臉上,
汗水在她額角留下兩道清晰的痕跡。她把錢小心地塞進貼身的口袋,用手按了按,
能感受到紙幣和鋼镚兒的溫度,那是一種帶著汗味的、沉甸甸的溫暖。
然后她整理了一下凌亂的校服,拍了拍身上的灰塵,走向甜品店,步伐平穩,
眼神里的冷光還未完全褪去,腕間似乎有什么東西在發燙,隱隱傳來刺痛。
王胖子正在柜臺后對著賬本打哈欠,看見林微進來,先是一愣,隨即露出鄙夷的神色,
三角眼吊了起來:“喲,林大孝女來了?錢湊夠了嗎?要不要我再借你點?不過我可提醒你,
利滾利哦。”他故意把“借”字說得很重,帶著毫不掩飾的嘲諷,
肥膩的手指在賬本上敲出“噠噠”的聲響。林微沒說話,走到柜臺前,“啪”地一聲,
將一疊皺巴巴的零錢拍在大理石臺面上。“這是我昨天的工資,一共四百二十塊。
”她的聲音平靜無波,像一潭深不見底的水,“王店長,我的工資,一分不少。
”王胖子的臉色沉了下來,肥肉堆擠在一起,顯得有些猙獰:“林微,你什么意思?
反了你了?”他提高了音量,肥手重重拍在柜臺上,“保安!保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