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尸僵終于漫步全身,當(dāng)「神圣」為「死靈」送去終結(jié),曼多納用緩緩消散的身軀,
漫步在天外天域,她灰色的雙眸緩緩閉緊,感受著逝川的審判,
仿佛回到了她的家鄉(xiāng)——逝川嶺。啊,她的家鄉(xiāng),怪談橫行的逝川嶺。逝川起源于規(guī)址,
總是不舍晝夜的向前流淌,但卻最終回到原點,圍繞世界形成一個圓。
黑色的浪花拍打著河岸,河面風(fēng)的呼聲與溺亡者的尖嘯聲接連不斷,
殘破的魂靈飄蕩在河面上,哀苦的神情爬滿了它們的臉龐,
似乎它們想要向人們表達它們的過去——即使它們早已不再能開口說話。規(guī)址是世界的中心,
法則的起源,準(zhǔn)確的錨定了這個世界在這個宇宙中所在的位置,
每一組規(guī)則都盡顯其無情的本質(zhì),永不腐敗的黑水,便發(fā)源于此。是的,
逝川一開始便不是清澈的,更何況,它總是填滿了溺亡者的尸骸。多么可悲!
即便從未被納入過災(zāi)難邊區(qū)的范圍,即使從未經(jīng)受過災(zāi)厄軍團的洗禮,
這個世界卻還是那么多災(zāi)多難——這個世界沒有正常的水,卻還是發(fā)生了文明。
眾生先祖?zhèn)兊纳碛坝痴赵谑糯ǖ乃嫔希淮忠淮褂巢恢梗墒糯▍s不作回應(yīng)。
感謝文明的堅強吧,在惡劣的環(huán)境下,文明竟然得到了高度的發(fā)展,他們因畏懼規(guī)則怪談,
而在遠離逝川的地方建立起城市、國家,并讓清死者們清除城市中誕生的怪談,
他們過上了高枕無憂的生活。可是,“他們”并非全人類,于是被稱為所謂“賤民”的百姓,
便依舊生活在逝川的河邊,或是漁獵或是耕田。逝川嶺啊!你的河面上望不見發(fā)展的人,
只因他們早已逃之夭夭。逝川嶺啊!你的反光中照不出新的文明,只因他們早已逃之夭夭。
你的河水是帶有鴆毒的甘露,你的無情是受審者的溫柔。你是毒水呀!你是蜜露呀!
人們的命全依你這冰冷的河;你是母親!你是屠夫!合樂井,曼多納的故鄉(xiāng),
這個聚落不大不小,十幾戶人家,生計全依那逝川:枉死的生靈會化為這逝川中的魚,
漁獵的人們便以死為生。她幼年時曾常常望著那河面上的白影發(fā)呆。“……媽媽,那是什么?
”她曾這般發(fā)問。“那是魚。”母親未做過多解釋,在她看來,并不需要。“可那魚,
與我們吃的不同啊……”她烏黑的雙眸滿是大大的疑惑。“他們是未成熟的魚。
”又是簡短的回答。女孩興沖沖的想要靠近以便于仔細端詳,
卻被母親提了起來:“那水很危險,會吃人。”聽到這話,
她瞬間徹底打消了仔細觀察的想法。亡死的生靈沉入河底成為“魚”,人們將“魚”打撈,
如此循環(huán),沒有人認(rèn)為奇怪,因為這個世界的漁業(yè)向來如此,要想生存,
必須適應(yīng)嚴(yán)酷的法則,即使驚駭過,也麻木了。六千人議院召開會議,
討論關(guān)于如何提高人類的基礎(chǔ)素養(yǎng)。“我認(rèn)為漁民落后,血腥,又野蠻,
他們居然敢吃逝川里的魚!”滿臉油汗的議員大聲的說道,可他也喜歡吃魚。“是的,
所以對人民的教化理應(yīng)從他們開始。”滄桑的聲音響起,一位老者扶了扶眼鏡。
“那么應(yīng)該怎么辦?他們的生計問題誰來解決,教育支出又該怎么處理?
你們有沒有考慮過這個?”一道尖酸刻薄的聲音響起,卻讓全場默不作聲。許久之后,
“很現(xiàn)實的問題……不過不難解決,處理掉不就好了,處理掉一部分,魚還能更多,
穩(wěn)定的收割,也不會影響到漁業(yè)生產(chǎn),這是最省錢的辦法。”有人提出這種想法。說到錢,
錢!對呀!錢才最重要!至于那漁民……算了,有誰會在意他們呢?“說的簡明扼要,
那挑個地方試試?”這件事需要人起頭,于是有人試探道。“那就……合樂井吧,偏遠,
人不算太多,不論成功或失敗,都不會驚擾其他聚落。”秘書用手指勾畫著地圖,
最終指向某個位置。“要想前往人少的區(qū)域,一定會經(jīng)過怪談多發(fā)區(qū),
這不是變相增多了軍隊的開銷嗎?”“不,這里有一條特別的路……”陰云,正飄過合樂井。
逝川既是可怕的地方,也是美麗的花園,至少對于逝川嶺人來說是這樣的。
黑色的水拍打著灰色的岸,在烏云密布的好天氣,你能看見綠色或紫色的花朵,
與花叢中的紫色冥蝶。對于每一個逝川嶺人而言,
逝川的確是個美麗的地方:它那烏黑渾濁的河水,甚至有蘭陵香的味道。有時天氣不好,
河岸上揚起大霧,白色的魂魄便會發(fā)出幽幽的藍光,這也不失為一番美麗奇異的景色,
在這般令人陷入迷茫的霧色中,綠色的日須花會變成鮮血般的紅色,并閃耀著璀璨的光芒,
這在逝川嶺語中,意為“歸鄉(xiāng)”。那是一個烏云密布的晴天,父親科林帶著曼多納外出打柴,
已被冥刻后將至的雪葬。科林要打的柴是一種名為腐鈴的特殊植物,在聚落附近難以找到,
只好外出,所幸這種植物生長的地方一般不會誕生怪談,可即便如此,
他還是在落幕的邊緣放下了曼羅納。“爸爸要去打柴,你就在此處玩兒吧,
落幕的附近是沒有怪談威脅的。”看見曼多納乖巧的點了點頭,一臉聽話的樣子,
才放心的走向山林。小型聚落周圍會出現(xiàn)名為落幕的淡藍色屏障,
那是規(guī)址對文明唯一的柔情:讓低等文明不至于受怪談侵?jǐn)_,但與之相伴的,
便是冥蝶和隨時會出現(xiàn)的迷霧。她在原處等待,沒過多久便感到無聊至極,
看來村外的大冒險并沒有如她所想象的那般驚心動魄,于是很快,
她的注意力便被一只飛舞的冥蝶所吸引。“我聽說,落單冥蝶的出現(xiàn)意味著希望,
幸運與新生,莫非……有什么好事要降臨到我頭上了嗎?”她美滋滋的這般想著。
轉(zhuǎn)頭看向冥蝶,眼見冥蝶要離開了,她趕忙去追,不留意間,便遠離了落幕,
向著逝川的方向跑去了。科林正在努力的打柴,實際上他已經(jīng)打了,
超出正常情況下需要的量了,因為腐鈴本身極其耐用,如果用靈火點燃,效果還會更好,
但他想多打一些備用,畢竟有備無患。這時,他突然聽見了一些嘈雜的聲音,
以為有野獸要出沒了,握緊了手上的齒木,神色有些緊張,他扭頭環(huán)顧四周,但半晌后,
只有一道人影出現(xiàn)。他松了一口氣,因為他知道此處沒有怪談,如果不是野獸,
那么他此刻大概率是安全的。“原來是人類啊……”他搖了搖頭,神色放松下來,
“還真是……自己嚇自己……那位老兄,怎么了?”他向著人影呼喊道,很快,
那身影變清晰了,是一個偵察兵人。他有些困惑,什么時候軍團會來這里了?但又沒太在意,
直到他仰頭看見了頭頂盤旋的烏鳥時,他才大感不妙:這是預(yù)言之神帕努托斯給自己的警告,
于是他立刻收斂聲息,緩緩的向后退去。可人世間的一切并不會如他所愿,只聽見“砰!
”的一聲,一陣天旋地轉(zhuǎn),烏鳥緩緩的墜落,碧血染紅了灰色的腐鈴,
魂靈的溫度引燃了它們,青綠色的火焰便忽地竄了起來——這批柴火被靈火點燃了。
很快又一道靈魂歸往了逝川的方向。年幼的曼多娜此時仍在追逐著她心心念念的冥蝶,
甚至沒有意識到周圍的環(huán)境變濕,光線變暗,水氣彌漫,令人看不清前行的道路,
她追到了逝川邊。這是她第一次如此近地觀望自己的母親河!
她第一次次看清了正發(fā)著藍光的“魚”究竟為何物。那是……人?為什么會是人形的?
一種道德的不安,在她心中升騰起來,她不信邪的沿著水岸奔跑,然后,
他看見了自己的父親,科林。小女孩有些無助的一屁股坐在地上,為什么會有父親?
隨后她安慰自己:這和人一定沒什么關(guān)系了,畢竟自己的老爸還好好的,
正在山里打柴呢……可心中的某種預(yù)感帶來的不安還是環(huán)繞著她,她不敢繼續(xù)想下去,
于是決定盡快返回。“哈哈,可不能讓我的父親等時間太長了,不過……我該怎么回去呢?
”她尷尬的笑了笑,然后發(fā)現(xiàn)自己迷失了。由于霧太濃了,
她只好沿著逝川的方向向上游走去,因為長輩們曾經(jīng)說過,人類的聚落大多在上游,
沿著逝川向規(guī)址的方向走,一定能尋找到聚落。很快他找到了落幕,
心中令她不明所以的恐懼更勝了,她強忍著恐懼穿了過去:土地,變成了黑色,落幕,
在不斷的減弱……她躲在灌木中,一路找到了自己的家。他望向了某個方向,
隨后止不住的顫抖:母親被掛在門上,一動也不動,此刻,她什么都懂了,她想哭,
可她拼了命的捂著嘴,告訴自己必須忍住,絕對不能哭出來,
因為壞人似乎在搜捕自己……“還有人活著,繼續(xù)找!落幕還沒有消退!
”他看見鄉(xiāng)親們倒在地上,那些來回行動的兵人們身上滿是……她緊閉雙目,
淚水止不住的滑落,她想哭,想吐,可她只能捂住嘴,任由淚水將腳下的土壤變成黑色。
她猛的沖了出去,向著落幕的方向狂奔,響聲驚動了兵人。“最后一個在那兒,給我追!
”幾個子彈劃過了她的肌膚,可她只是跑。隨著一聲槍響,她穿過落幕重回迷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