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腦子里“嗡”的一聲,徹底炸了。
邵東陽那句“用什么擦?嘴嗎?”像是一記響亮的耳光,扇得我眼冒金星,魂飛魄散。周圍那些毫不掩飾的哄笑聲,更是像一把把淬了毒的鋼針,狠狠扎進我的耳朵,穿透我的自尊。
我恨不得當場表演一個原地螺旋升天爆炸消失。
“不……不用了!邵總!我……我告辭!!”
我幾乎是用了生平最快的語速,吼出這句話,然后,也顧不上什么禮儀,什么形象,猛地一轉身,撥開擋路的人群,像一只被獵人追趕的兔子,連滾帶爬地逃出了“夜色迷城”那個讓我恨不得從記憶里刪除的是非之地。
身后的喧囂和邵東陽那帶著戲謔的目光,仿佛化作了實質性的芒刺,扎得我后背生疼。
我一口氣沖出酒吧,直到凜冽的寒風灌進我的肺里,才稍微找回了一點神智。我的臉頰燙得能煮熟一顆雞蛋,心臟還在胸腔里“咚咚咚”地瘋狂擂鼓,仿佛下一秒就要從嗓子眼里跳出來。
天殺的陳芳萍!你真是出息了!
上次是咖啡,上上次是車,這次直接上嘴啃人家脖子!還留下了……口水!
我一想到邵東陽說出“口水”那兩個字時,嘴角那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就想一頭撞死在路邊的電線桿上。
太丟人了!這輩子都沒這么丟人過!
我騎上我那輛忠心耿耿的小電驢,幾乎是落荒而逃。冷風呼嘯著從耳邊刮過,卻絲毫吹不散我臉上的熱度,也吹不走我心頭的驚悸和無地自容。
接連好幾天,我都有些魂不守舍。
白天送外賣的時候,只要稍微一走神,眼前就會不受控制地浮現出那晚的情景。
邵東陽那件黑色絲質襯衫的冰涼觸感,他頸側肌膚驚人的滾燙,還有那根在我唇下“突突”跳動的頸動脈……
呸!陳芳萍!你腦子里都在想些什么齷齪東西!
我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試圖讓自己清醒一點。
人家是高高在上的邵氏太子爺,身邊美女如云,什么樣的投懷送抱沒見過?我算哪根蔥?一個不小心撲到他身上,還“親”了他一口的外賣員?在他眼里,我恐怕連個笑話都算不上,頂多算個……不怎么好笑的意外。
更何況,我還欠著他六萬三千五百二十塊的天價修車費,每個月八百六,要還整整六年!
一想到這個,我心里那點因為“肌膚之親”而產生的、連我自己都覺得荒唐可笑的漣漪,瞬間就被冰冷的現實給凍得渣都不剩。
清醒點吧陳芳萍!別做白日夢了!你跟他,一個是天上的云,一個是地上的泥,永遠不可能有交集!
那晚的意外,不過是你倒霉催的又一次證明,你跟邵東陽這個人,八字不合,天生犯沖!
可是……為什么他脖子上的皮膚會那么燙呢?像烙鐵一樣……
我猛地搖搖頭,把這些亂七八糟的念頭甩出腦海。
下流!太下流了!陳芳萍,你真是越來越不知羞恥了!
為了轉移注意力,我送外賣送得更加賣力,幾乎是把自己當成了陀螺,從早轉到晚,一刻也不敢停歇。只有累到極致,沾床就睡,才能暫時擺脫那些令人面紅耳赤的畫面。
這天中午,我接了一個送餐訂單,地點是市中心一家新開的高檔日料店。據說這家店人均消費高得嚇人,能去那里吃飯的,非富即貴。
我提著精致的食盒,走進裝修雅致、氛圍靜謐的日料店,小心翼翼地報上訂單號。
侍者引著我穿過幾道掛著浮世繪門簾的隔間。
就在我拐過一個轉角,準備去往指定包廂的時候,眼角的余光,不經意地掃到了臨窗的一個半開放式卡座。
然后,我的腳步就像被釘子釘在了地上一樣,再也邁不動分毫。
我看見了他。
邵東陽!
他今天穿了一件淺灰色的羊絨衫,襯得他肩寬腰窄,氣質溫潤了許多,少了幾分平時的凌厲和壓迫感。他面前擺著精致的餐具,對面坐著一個打扮時髦、氣質優雅的年輕女人,兩人似乎正在交談,氣氛看起來還算融洽。
陽光透過巨大的落地窗灑在他身上,給他周身鍍上了一層柔和的光暈,讓他那張本就英俊得過分的臉,更顯得賞心悅目。
我特么……
我下意識地抱住了自己的頭盔,心里有一萬頭草泥馬呼嘯而過。
海城怎么這么小?!
老天爺,你是在跟我開玩笑嗎?!
我一個送外賣的,他一個邵氏集團的太子爺,按理說八竿子打不著,生活軌跡完全是兩條平行線,怎么就能在短短的時間里,接二連三地撞上?!
難道我上輩子刨了他家祖墳,還是欠了他幾百萬沒還,所以這輩子他陰魂不散地來找我討債?!
哦,不對,這輩子確實欠了他六萬三千五百二十塊。
想到這里,我更想哭了。
我下意識地就想轉身溜走,假裝什么都沒看見。
可偏偏就在這時,邵東陽像是感應到了什么似的,微微側過頭,目光不偏不倚地,朝我這個方向看了過來。
四目相對。
空氣,仿佛在這一瞬間凝固了。
我看見他原本平和的眼神,在觸及我那身洗得發白的外賣工服和臉上來不及擦去的汗珠時,幾不可察地頓了頓,隨即,那雙深邃的眼眸里,便染上了一絲我再熟悉不過的……玩味。
不是吧,阿sir,這都能認出來?我今天出門沒看黃歷,絕對是沖撞了哪路神仙。
我幾乎是條件反射地想轉身就跑,上演一出來去如風的“外賣俠傳說”。
可還沒等我挪動那不聽使喚的腿,邵東陽竟然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對著座上的女士說了句什么,然后,站起了身。
他……他朝我走過來了!
我的心跳瞬間漏了好幾拍,然后開始瘋狂加速,擂鼓一樣“咚咚咚”地撞擊著我的耳膜。他想干什么?當眾指認我這個“碰瓷專業戶”?還是覺得我這個行走的麻煩精又給他帶來了什么新的“驚喜”?
他身形高大,幾步就走到了我面前,帶著一股清冽好聞的、與這家高級日料店檀木熏香截然不同的氣息,將我籠罩。我下意識地后退了半步,差點撞到身后的隔斷。
“陳、芳、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