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聿遠語氣如常,嗓音清冽:“我一直把泡泡當女兒養。”
盛漾嘴巴張了張,一時有些難以接受。
她一直以泡泡的姐姐自居,也沒少在林聿遠跟前表明與泡泡的姐妹關系,怎么她就不知道泡泡是林聿遠的“女兒”?
“我不知道,您這么一說,我差點得喊您叔叔了。”
盛漾舔舔唇,半開玩笑半是幽怨地說。
林聿遠示意她擺好姿勢,按下快門后笑了笑,有些玩味地看著她:“我看起來有那么老?”
盛漾覺得他在裝傻,一口氣還沒順過來,也顧不上卑微乙方的身份,語氣里埋怨的意思多了幾分:“您明明知道我把自己當泡泡的姐姐,這么久了也不告訴我,這不占我便宜嗎...”
林聿遠仿佛心情很好地笑了一下,夕陽的光線籠罩著他,在他硬朗英俊的臉上投下一片光影。
此時林聿遠手機響起來,他把盛漾的手機還回去,按下接聽鍵開始接電話。
盛漾跟在他身后,趁他打電話打開手機相冊,看剛才林聿遠給自己拍的照片。
傍晚夕陽的光線恰到好處的溫柔,照片里的盛漾笑容清甜,身后是溫柔的晚霞和瑰麗的花田,整張照片美的不像話。
盛漾心里暗暗感嘆,果然人跟人之間差距太大了,林聿遠拍照都這么好看。
此時并不知道盛漾內心小九九的林聿遠接聽著來自大洋彼岸好友的電話。
“你在干什么,遛狗?”祁湛聲音里全是不可置信,“就是你表妹放你家里那條巨貴?”
林聿遠淡淡“嗯”了一聲。
“我靠!”祁湛還沉浸在震驚之中,很快他便意識到什么,問了一句:“就你自己?”
“不是,跟別人一起。”
電話那端的祁湛沉默了幾秒,然后炸了:“女的?誰啊?之前那個演戲的女明星?還是我們公司那個模特...”
“我太太。”
短短三個字順著電流傳到祁湛耳朵里,仿佛在他頭頂扔了一顆地雷。
“林聿遠!”祁湛咬牙,“說正事呢,別逗我!”
電話那端清冽低沉的男聲不疾不徐:“沒逗你,我結婚了,本想你回國時跟你說的。”
盛漾故意慢了幾拍跟在林聿遠身后,好給他空間打電話。
林聿遠走地很慢,修長挺拔的背影在暮色中緩緩而行,這一幕太過王家衛,盛漾忍不住拿出手機拍了下來。
照片發給鄭芃,然后打字:“不得不說,這男人身材真的絕。”
鄭芃秒回:“你們睡了?”
盛漾:“...對牛彈琴”
林聿遠很有耐心地聽祁湛罵罵咧咧半天,控訴他作為朋友這么不夠義氣,結婚這么大的事情都瞞著自己。
林聿遠跟他解釋這場婚姻的前因后果,畢竟是發小,這種事情林聿遠也沒打算瞞著。
祁湛發完脾氣這才聽得進去林聿遠的解釋,林聿遠說完后,祁湛問:“你的意思是,你們這婚很快就離?”
林聿遠默了默,而后答:“再說。”
晚上依然是泡泡陪盛漾在她的臥室,因為喝了那盅姜湯,盛漾晚上睡前特意多跑了幾趟洗手間。
只是半夜還是醒了,想去洗手間。
大學遇到鄭芃之前,盛漾晚上醒了想去洗手間都是憋尿,后來工作后,因為鄭芃與男友一起租房,盛漾與程又又一起住,她實在不想麻煩程又又,又開始憋尿。
再加上晚上不喝水。
那樣基本快到凌晨自己才想去洗手間,再憋兩三個小時等天亮就好了。
盛漾輕輕摸索著伸手碰了碰泡泡,小聲道:“泡泡,可以陪我去洗手間嗎?”
泡泡耳朵靈,很快起身下床,盛漾便開了床頭燈,試圖嘗試跟泡泡一起去洗手間。
只是睜開眼的剎那,身體比心理更先感覺到恐懼,盛漾渾身開始抖得厲害,心里的恐懼也慢慢爬了出來。
盛漾緊緊咬住嘴唇,重新縮回被窩里。
還是不行。
直到第二天天亮,盛漾才去了洗手間。
早上是個晴天,盛漾戴好防曬帽,穿上防曬服,騎上小電驢去上班。
剛出大門,恰好林聿遠的布加迪緩緩駛了出來,車輛后座的車窗落了下來,露出林聿遠那張英俊的臉。
“不一起嗎?”
盛漾想起昨天他讓自己別跟他太客氣,便笑著解釋道“早上空氣好,我多呼吸呼吸新鮮空氣。”
林聿遠點點頭,后座車窗便緩緩搖了上去。
趕到公司后,喻青的工位空著,盛漾剛打開電腦,喻青就抱著一個筆記本回來,她走到盛漾身旁,說:“今天陳總安排我去見一個客戶,問你有沒有空跟我一起。”
這是昨天自己跟喻青把話說開后,喻青第一次主動跟自己說話。
公是公,私是私,盛漾本來就清閑,于是點點頭:“走時喊我。”
喻青也沒有車,但是中楊集團有給員工的交通補貼,員工因公打車可以報銷費用。
喻青打了一輛車。
兩人上車后,各自沉默了一會兒,喻青把視線挪向窗外,開口道:“我從小是跟我奶奶一起長大的,我們生活在農村。我奶奶說,我媽媽是十里八鄉有名的美人,人不僅長得好看,也愛打扮、會打扮。我爸賺的錢,補貼家用都不夠,我媽卻能拿著那些錢去鎮上買化妝品。”
“我三歲那年,我媽就走了,聽說是去鎮上買化妝品時,碰到了一個去鎮上商店考察的大老板,兩個人看對了眼,我媽便扔下我跟他走了。”
“我爸人老實,但卻較真,我媽走后,我爸氣不過,但也沒本事去找那對狗男女理論,一口氣悶在心里,我小學三年級那年,他就沒了。”
“我爺爺走得早,從那之后,就是我奶奶一個人帶著我,上學時,同學們都是本村或者鄰村的,都知道我家的情況,我跟人家鬧矛盾時,人家就罵我是破鞋養的,罵我媽不要臉,整天就知道打扮勾引男人。”
“我奶奶也這么說,從那時候,我就憎恨那些濃妝艷抹的女人,我已經記不清我媽長什么樣了,但是我卻仿佛在她們身上看到了我媽的影子。”
喻青語氣平靜,她扭頭看著車窗外面,盛漾看不見她的表情。
盛漾完全沒想到喻青背后這種故事,她只覺嗓間干澀,她用力舔舔唇,有些艱難地開口:
“對不起,我不知道這些。我只是覺得陳總未必是你嘴中那種人……”
“我當然知道,”喻青淡淡開口道,“只是我從小因為我媽吃的苦,遭的罪,已經在我心里像魔鬼一樣,讓我喘不過氣來,好像只有通過去黑化我媽那種愛漂亮的女人,才能讓我吐一口惡氣。”
盛漾垂下眼,她攥緊自己的包帶,半晌,才輕聲問道:
“那你跟別人編排過我嗎?”
喻青搖了搖頭,忽而笑了一下:“說真的,你也是很漂亮的女孩子,但是我們第一次見面時你就對我好。我就對你有好感。”
“你知道我經濟條件不行,也沒有看不起我,還明里暗里接濟我。”
盛漾輕輕攬過她的肩膀,語氣真摯:“以后會好起來的。”
喻青點頭,嘴角起了一絲笑意:“我高中時就有一位好心人一直資助我念書,現在我工作了,其實我省錢不只是為了我的奶奶,我還想報答那位好心人。”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沼澤。
盛漾不知道該怎么去評判喻青。
陳曼音安排喻青和盛漾去這家公司與他們對接接下來合同簽訂的事情。
接待她們的是這家公司的財務部副總,姓陸。
陸總是一個戴著眼鏡、個頭不高的中年男人,看上去還比較年輕。他先帶著喻青和盛漾去了一個小型的客戶接待室,而后拿出合同跟喻青確認合同細節。
其實這個合同重要的內容之前都已經敲定,只剩一些細節性的地方需要確認,否則陳曼音也不會派她們兩個新手來。
只是盛漾有點納悶,這個工作喻青一個人完全勝任的了,陳曼音為什么讓自己跟著過來?
溝通的過程很順利,陸總最后笑著跟喻青和盛漾閑聊:“我們這次合作很快談成的話,接下來就要走銀行貸款手續了。”
這家公司雖然規模上比不上中楊,但也是海市比較知名的企業。
盛漾等陸總話說完,試探著開口問道:“陸總,不知這次的貸款,貴司打算在哪家銀行做?”
陸總喝了一口茶,笑道:“現在各家銀行的貸款利率都相差不大,我們更多的還是考慮跟相熟的銀行合作。”
盛漾了然,對于這種優質企業,根基深、資金實力雄厚,是很多銀行的優質客戶。所以很多銀行都搶著去營銷這些企業,這個時候,人情就顯得至關重要。
兩人跟陸總告別出來后,喻青邊拿著手機準備回公司,邊跟盛漾八卦:
“你之前聽說過這個陸總嗎?”
盛漾搖頭。
喻青繼續給盛漾介紹:“我也是聽其他同事提起過,這個陸總看上去其貌不揚的,但其實是常青藤碩士畢業的,很有才,上班沒幾年就晉升了。”
網約車很快趕來,兩人上車,此時喻青手機響起來,她接起電話,大概匯報了一下剛才合同簽訂的情況,然后電話那端不知說了什么,喻青表情變了變,有點猶豫道:
“那我問一下盛漾。”
掛掉電話,喻青一臉凝重地看向盛漾:“陳總問咱倆今晚有沒有時間,說她要跟致勐還有其他幾個公司的總監一起吃飯。”
致勐就是剛才她們去的公司。
喻青有些忐忑,問盛漾:
“你說,為什么叫著咱倆一起?”
盛漾想了想,也想不出個所以然,猜測道:“也許因為咱倆是新來的?”
喻青欲言又止。
盛漾笑:“想說什么就說。”
喻青有些別扭地說了自己的擔憂:
“你說,這該不會是個鴻門宴吧..”
“?”
喻青干脆把話說明白:“陳總讓咱們兩個小姑娘一起,今晚不會是那種飯局吧?”
盛漾想了想,說道:“陳總第一次叫我們參加這種飯局,我們不好拒絕,好在咱倆一起作伴,真有什么事也有個照應,應該沒事的。”
中午休息時,盛漾給林聿遠發微信:“今晚不回家吃飯了。”
想了想,盛漾又補充了一句:“我們領導叫著一起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