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離開寒冬的深夜里,蒸汽火車的鳴聲轟轟響起,不停的催,撕裂離別的心聲。
來往的人形色匆匆,肩膀在人群中胡亂的摩挲,要分開的人還差說一句再見。
顧焰只深深的望著她,似要刻進骨子里一樣盯著她。卻始終未開口說一字。隔著濃厚的夜色,
莫予蝶的眼中包含晶瑩的淚珠,堅定不移的回視著眼前這個為她遮過風雨、做過她的天地,
給過她煙火也給過她噩夢,如今卻要離她而去的男人。無言將分秒拉鋸的又長又遠,
緗色呢子大衣下露出旗袍的一角,被風掀起又落下,周圍的嘈雜和喧鬧歸于一片虛無,
仿佛與他們無關。可該來的總會來,他們和旁人一樣,終究是要分別。
顧焰身旁的人低聲對他耳語了一句,顧陷眸中的復雜情緒一閃而過,
而后歸于一貫的淡然冷毅。莫予蝶緊緊握住手中的絲帕,知道時間到了。顧焰收力,
手中的公文包被風吹得冰涼。該上車了。他抬步,正欲轉身。
背后貼進一面柔軟又溫熱的胸膛,鈴蘭香水幽幽的飄進鼻尖。顧焰的動作怔住,
只聽身后那道輕細的聲線響起:“為什么不帶我走?”這個問題,
她終于還是沒忍住問了出來。“為什么不帶我走?”莫予蝶又問了一遍,
這一次的嗓音略微在顫。盡管如此,她仍沒有責備和質問的意思。
反而是平靜的接受了這一個事實后,只想再追問一個交代。為什么不帶她走?
全南桐的人都知道顧焰不愛江山,只愛美人。美人中,他獨愛她莫予蝶。顧焰轉身,
抬起左手用力把她埋進寬厚的肩膀,她能夠清晰的嗅到他身上熟悉的煙草味。
他沒有回答她的問題,開口的聲線在寒風里低沉喑啞:“世人都道我顧焰不愛江山,
獨愛美人。”這句話從顧焰嘴里說出來,不是一句溫柔繾綣的情話,
更不是飽含深情的安撫之詞,而是咬著牙抵著齒,
從喉間擠出來這么一句切膚刺骨的旁人評價。似荊棘,似冷刀,唯獨沒有半分情誼。
莫予蝶感受到從頭到腳的涼意,可卻又被他胸膛中的溫度融化。“我知道。
”她至始至終都知道。她把他擁得更緊了,用了畢生之力般。“還會回來嗎?
”她在他的肩頭閉上了眼睛換了一個下一個問題,只是心中已經有了答案。
所以沒有等顧焰回答,她再度開口:“我等你。”三個字,她把一生托付進去。
眼前的男人不知道這三個有多沉重。她又重復一遍:“我在這里等你,記住。
”“你是天下所有人的顧焰,亦是我莫予蝶一個人的。”男人在她的發間深吸了口氣,
渾厚的氣息穿透發絲落在她的肌膚上,昔日的柔情蜜意宛如昨天才剛發生。數秒后,
他開口:“我懂。”話落,顧焰終于松開了她,頭也不回的上了火車。
莫予蝶的身影在夜色中遠去,晶瑩剔透的淚花順著臉頰結成一顆顆粒珠。她看著火車,
帶走她心尖上的人,帶走她所有的溫暖,也帶走她最絢麗的那場夢。顧焰說他懂。是啊,
他向來都懂她有多愛他,所以才能夠胸有成竹的離開,不帶她。他知道她會等,
無論他會不會回來。是啊,世人都知他愛美人勝過江山,只有她知道,他真正要的是什么。
他的步步為營,他的茫茫野心,他的權衡舍棄都自有道理。只是,他對她用過的情意,
到底有幾分真假?世人都說戲子無情,她把一顆心分毫不剩的給了這個男人。
凜冽的風鉆心的寒,她全然忘記了冷,只覺得心里的那一部分在塌陷。
火車已經消失在了夜色盡頭,三個時辰后,紛亂的南桐中再無顧焰。熙熙攘攘的人群,
又是一群等候火車的乘客,經過她的時候撞擊上她的肩膀,
顧不上道歉只是不停歇的繼續匆忙的步伐。莫予蝶拖著步子,緩慢的往回走。今夜之后,
她仍是南桐最大歌廳云搖廳里的頭牌歌妓,莫予蝶。受萬眾追捧,享滿堂喝彩的莫予蝶。
乘黃包車回到云搖廳的時候,已經是深夜。此時才是云搖廳最熱鬧的時段,
男人在這里扔擲千金圖片刻歡樂,女人在這里搖曳著舞姿博一時眼球。觥籌交錯,五光十色。
在如此動蕩的年代里,仍存在這么一個讓人短暫忘卻煩憂的圣地。
莫予蝶從后門進到歌廳的后臺梳妝室,從車站回來宛如卸了全身的勁,
頹然的坐在半人大的鏡子前。放空無焦點的視線緩緩收縮,覆上一層凝重。
背后的腳步聲輕的不能再輕,但她還是能夠聽得出來,正在朝她逐漸靠近。
她沒抬頭去看鏡子里的倒影,只是再自然不過的側頭,抬手摘下耳環,
小動作的扔擲在桌面上,舉手投足間都掩藏不住她特有的那股風情。
一個冷硬的器械抵上她的后背。她的動作這才戛然停止,不緊不慢的抬頭,
對上鏡子里身后人生冷的注視。男人的聲音陰鷙冰冷,帶著咄咄逼人的質問:“顧焰在哪?
”第2章 淪陷一年前。南桐戰亂,顧焰作為軍閥統領帶兵駐守,率十萬兵,
上萬支槍和數萬噸的火藥,陣仗好不氣派。傳言顧焰是個讓人聞風喪當的暴君,
又聽聞他荒廢無志,身居高位卻名不副實。又聽聞,他遭人算計,
此次來南桐是無奈之下的妥協之計。顧焰這個人究竟何如,活在眾人口中,終究是個迷。
在他來到南桐的第一天,顧焰這個名頭就已經在南桐傳的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了。云搖廳里,
歌舞升平,達官貴族聚集之地。顧焰來南桐的第一天,便大駕光臨了云搖廳。紅色幕布前,
聚光燈下,一道纖細婀娜的身姿著大紅色絲綢旗袍,月牙白底繡著大紅當季的花色,
袖口鑲著閃閃爍爍的水鉆。遠山眉,烈艷的唇,撲閃的瞳眸,工筆描繪出來般的精致絕倫。
歌喉婉轉纏綿,動人以情,勾魂似的柔。顧焰落座后,視線就沒再離開過舞臺上那道魅影。
察覺到有道灼熱的視線,舞臺上的人眼波流傳,輕飄飄的望過來,
唇際的笑意在暖光線下蕩漾開,如同一朵綻放的水仙。美的脫俗,美的直接。一曲唱完,
男人渾厚的聲線伴隨著掌聲一齊響起:“好。”莫予蝶款款拘禮,不用詳做介紹,
她便能夠猜到這身戎裝齊身、身后跟數十持槍隨從的男人,便是傳說中的顧焰。她揚唇輕笑,
碎步緩緩退下舞臺。至那一眼后,她便是顧焰選擇下的人了。后來人都說,顧焰初來南桐,
不問政事,不探討戰況,也不接見當地有名官員,直奔云搖廳里相中了莫予蝶,
這不正是坐實了傳言嗎?身居高位卻名不副實。莫予蝶,全南桐最大歌舞廳的最紅歌妓,
天生一把悠揚歌喉不說,就連骨子里都是似水柔情,被顧焰相中,也是情理之中。
顧焰擲千金為莫予蝶贖身,帶回軍統府邸,寵溺無度,近乎給了她女主人的地位,
大宴賓客、游園會、露天歌舞會……去哪兒都帶著她。
莫予蝶對這份從天而降的偌大寵愛并沒有感到幸福,反而是與日俱增的不安和惶恐。
她永遠都不會忘記,那一刻在燈光下看到那雙炯炯有神的雙眸時的驚鴻,
卻也不會忘記在舞臺表演結束后,那雙眼睛卻又變得淡漠疏離、高深莫測。這樣的男人危險,
卻又迷人。在初見的第一眼,她就不可自拔的淪陷了進去。可是,
他帶她從云搖廳離開的過程卻并不如她理想中的那么浪漫,甚至是談不上半分溫柔。
梳妝室里,其余人都被遣了出去,剛開始她還覺得不解,
隨即看到腳踩軍靴身著筆直戎裝的顧焰一步一腳的踏了進來。她正在對著鏡子卸首飾,
雙手還維持著摘珍珠蝴蝶耳環的動作,看到鏡子里眉目硬朗的顧焰時,全身一怔。
一時忘了行禮,也忘了打招呼。顧焰也不惱,直直在她身后停下,彎下來,貼近她,
親昵曖昧的距離近到他厚重的呼吸落在她無暇的肌膚上。他抬手,為她摘下了那對耳環,
動作輕柔而自然。如鷹似的雙眸透過鏡子一直看著她,像是能將她看穿般。數秒后,
低沉的嗓音才再度在耳畔響起:“做我的女人。”直接、明了、干脆而霸道的不容商量。
莫予蝶從未遇到過如此直接又蠻橫的表白,身處煙柳之地,
她早就見慣男人眼中混雜多變的神情,也深知男人嘴里的話沒一個字是能夠信的。而此時,
她深深的看著眼前的這個男人,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的那股凜然氣質從后面籠罩住她,逃不脫。
沒等她回答。或許在她沒說話的這個間期里,男人已經當成是她默許了。
他的手從身后爬上她羸瘦的肩頭,寬厚有力的手掌里有一股逃竄般的熱量,穿過絲綢,
傳遞給她的肌膚。他把她從梳妝凳上扶起,至此動作都很輕柔緩慢。當她轉頭,
回視他雙眼的時候,他眸中神色倏然冷下去,猶如冰窖般沒有溫度,連同他接下來的動作,
都變得蠻橫。像頭野獸,終于捕獲到了自己垂涎已久的獵物,張開血口要大開殺戒。
他撕開她絲綢制的旗袍,將她抵在梳妝桌的邊沿,急促又霸道的在她身上進行掠奪。
“……將軍”她發出微弱柔軟的嗓音,受到了驚嚇。
顧焰伸出食指覆在她泛著朱紅色的柔軟唇上:“噓。”“別說話。”“聽話。”顧焰說完后,
沒再說過其他。莫予蝶也真的沒有再說話,因為顧焰從頭到尾都堵住了那張唇,
她沒有開口的機會。第3章 怨怪南桐的冬天來臨,莫予蝶在顧焰身邊已經待了四個月。
整整一百二十天。月空當頭,窗欞上被清冷的月色鋪滿,窗前的人影消瘦孤寂。
顧焰已經連續三個晚上沒有回來。聽丫鬟說,顧焰這幾日流連云搖廳不分晝夜,
昨日深夜還喝的不省人事,不得不在云搖廳里過夜。
不得不這個詞讓莫予蝶微微揚起了苦澀的唇,世上哪有什么非要、不得不,
無非就是一個想與不想罷了。旁人不與她明說真相,不過是憐憫她,短暫安她的心而已,
她明白這份苦心。只是男女之情這件事情,她又豈會不知。她盡量保持口吻的平靜:“將軍,
他又看上了誰?”酸楚凄涼之意怎么藏都藏不住,丫鬟連忙否認:“莫小姐誤會了,
將軍是忙應酬呢,才不是看上了誰,外邊的鶯鶯燕燕怎么能和莫小姐比較呢?
”外邊的鶯鶯燕燕。莫予蝶在心中輕聲重復了一遍。她抬頭看向那輪被云層遮擋住了的月亮,
聲音輕細的只有自己能夠聽到:“我當初不也是外邊來的嗎?”次日深夜,顧焰回來了,
帶著一身的酒氣,儼然醉的不省人事。暗紅色細呢旗袍松松籠在身上,
她快步開門去扶他進房門。撲鼻而來的,是她再熟悉不過的脂粉與酒氣的混合味道。
她心下微酸,扶顧焰在梨木凳上坐下,從銀質盆里擰出毛巾,替他輕輕的擦拭。不知不覺的,
眼眶泛起一圈氤氳。顧焰喝多了,平日里的冷硬褪去了不少,看到她,
含糊著一口酒氣開口說:“你還沒睡?”她搖頭,眼眸微垂,落在他硬朗分明的輪廓上。
“你不回來,我睡不著。”她輕聲說,有幾分怨怪,有幾分撒嬌。后者少,前者多。
但顧焰喝醉了,聽不聽得出來又是另外一回事了。果然,顧焰只是笑了一聲,垂著頭,
看不出來神色。他沒有聽出來。替他簡單擦拭脫下衣裳后,他便上床去了。她跟在他身后,
靜靜的看著他。顧焰似是覺得身旁少點什么,睜開眼來才看到莫予蝶身著單薄的站在床邊,
微微蹙眉,朝她伸出手摟她上床。她的腰身柔軟,盈盈一握就帶上了床。凄靜的夜里,
她的聲音剔透而輕細。“顧焰?”“嗯。”他閉著眼,帶著厚重的鼻音。
“你是不是……喜歡上別人了?”問出之后,她悄無聲息的嘆了口氣。
回應她的一陣短暫的沉默。隨后顧焰將她摟得更緊,安撫似的拍了拍她的后背:“別瞎想。
”不知道為什么,她總覺得他此刻是清醒的。一直都是清醒的。
只是他刻意的表現讓人覺得他是醉了。“她們說……你看上了瓊華。”說這句話的時候,
她的聲音在夜色里低下去。顧焰覺得不耐煩了,手臂微微頓了一下,
這一次的沉默比上一次久。她以為顧焰都不會再開口的時候,
耳旁低沉富有磁性的嗓音再度響起:“睡吧,別人說的話不可信。”是嗎?她沒再問下去。
“我想回云搖廳唱歌。”她說。顧焰睜開了眼睛,因為她始終都在注視著他,
所以他一睜開眼睛就落進了她幽深明凈的瞳眸里。她有一雙好看如皓月的明眸,
但是他總不會流連太久,短暫掃過后,他又闔上了眼。“我虧待你了?”這一次,
顧焰的語氣里有了隱隱不悅。“不是,我太孤單了。”偌大的府邸,
終日陪伴她的無非就是花草植被,古玩器物,鮮活的人來了走走了來,
能拿出真心稱得上朋友的沒有一個。
也不會有人會與一個在顧焰庇佑下才得以和她們并肩的煙花女子為友,
卑躬屈膝的事情她做不來,所以她從不與那些貴太太走動。
顧焰恍然大悟似的哦了一聲:“你在怪我沒有陪你?”這一次輪到她沉默了,她能說是嗎?
顧焰沒有笑意的笑了聲,笑聲粗啞干澀,讓她背后不由的覆上一層涼意。“予蝶啊予蝶。
”她已經很久沒有聽他這么親昵的稱呼過她,她記得她剛留在他身邊的時候,
他常常在眾人面前這么喚她。這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在只有他們兩個人的時候,
出于感情本真的流露。讓她心頭一暖,似乎沒有那么委屈了。“我對你用的心思,
可從來都不少。”顧焰的聲音很柔,語意卻分外的沉重。他知道她在怪他,知道她在想什么。
她正想松口,說不想回去了,專心陪在他的身邊就好。可他卻又說:“回去也好,
不唱可惜了。”第4章 懲罰那天之后,莫予蝶又回到了云搖廳,回到了那個光鮮亮麗,
博萬人掌聲喝彩的莫予蝶。有人說她比以往更加的出彩,
眉眼間含情更甚;有人說她比以往唱歌更加動人,想必是顧焰給的照顧比云搖廳好的多得多。
真誠追捧也好,刻意譏諷也罷,莫予蝶一只耳朵進一只耳朵出。南桐人的風言風語,
她最熟知,你若要句句認真,活的必定很累。正對著鏡子涂抹脂粉,外面有人掀簾進來,
猶如帶著喜報來說:“予蝶小姐,將軍來了!”本來略顯蒼白的臉色上瞬間閃過一道喜色,
加快了手中的動作。今日是她回歌廳頭一天,他鄭重其事的說不能不去。其實她更喜的是,
在外人眼里,顧焰之所以會來云搖廳,是為她而來的。也只為她而來。半個時辰后,
她著一襲西洋厚紗長擺裙,細軟的紗面上鑲嵌著細小的水鉆,在燈光下似眼眸水波熠熠生光,
胸前別了一枚蘭色的蝴蝶別針,那是前些天顧焰陪她上街親自挑選的,
踩著七公分的紅緞高跟鞋,身姿搖曳的登上久違的舞臺。站上舞臺的那一刻,
她的視線就開始往顧焰的身上落。顧焰依舊坐在首排最中央的位置,戎裝,皮靴,
冷毅的俊容。但他也有溫柔,他的溫柔籠罩在月下,燈光下,紅色床幔間,她都看過,
也為她所有。想到此,唇畔不由自主的揚起一抹幸福的笑。弧度微微上揚,
卻在視線落在顧焰身旁人身上時,陡然一停。他的旁邊正倚坐著一個身段婀娜,
近乎貼近他胸膛的女子,她穿得極少,笑得尤為燦爛,
搽著艷紅色蔻丹的手指間捏著一顆飽滿的葡萄,親昵的送到顧焰嘴邊。顧焰也看到她在看他,
點了下頭以示回應,并沒注意到旁邊瓊華的殷勤獻好。
瓊華置氣似的將那顆葡萄扔進自己嘴里,埋怨的掃了眼舞臺上的莫予蝶。
燈光和音樂同時亮起,她站向舞臺中央,向臺下微微鞠了一躬,瞬間爆出雷徹般的掌聲。
歌曲選的是顧焰愛聽的江南曲,婉轉糯軟的音調和聲線柔美的旋繞在整個云搖廳內。
眾人皆默聲,肅然聆聽。顧焰屈起食指和中指輕點在扶手上,專注的跟著她的節拍,
一下一下擊打。瓊華看在眼底,嫉妒似火般燃在心里,有怨難言,
心中縷縷埋怨為什么先遇上顧焰的是莫予蝶而不是她。想著她心中越發的不平,手背一推,
白瓷杯盞被她推翻在地。摔出一陣清脆的破碎聲。在此時安靜的廳內尤為的矚目,
眾人視線轉移過來,帶有責怪的意味,也有帶疑惑和探究的意味。
瓊華在乎的是打斷了身旁人的投入。顧焰眉頭微蹙,扭頭看向她,
開口的聲線冷峻:“怎么回事?”瓊華滿腹委屈的握住自己手背,
眨巴著眼睛說:“不小心撞到了……”顧焰沉眸,給了身后人一個眼神的示意,
立馬有人上前換了新的。“小心點。”顧焰語氣平淡,聽不出是心疼還是責備。
可下一秒視線就又轉回到舞臺上去了。“將軍~”瓊華悶悶不樂的嘟起了紅唇,
仍捧著自己的手,討求安慰的輕搭上顧焰的手臂,嬌嗔說:“將軍~你都不關心人家。
”顧焰凝回去的注意力再度被瓊華打斷,這次他的臉上浮現起明顯的不耐煩。見顧焰回了頭,
瓊華用盡解數討好說:“將軍喜歡聽江南曲,下次我唱給將軍聽呀。”“將軍可別小瞧我哦,
沒準將軍聽了我的后,離不開了呢。”從莫予蝶的角度上望過去,
瓊華粘在顧陷身旁嬌笑不斷的說些什么,而顧焰正認真的側臉聽著。在說什么,比她更重要?
曲的后半部分被她唱的心不在焉,但是聽客仍是一臉的陶醉,分不出期間好壞。直到曲盡,
顧陷這才回過頭。莫予蝶轉身下了臺,連舞臺裝扮都沒卸,走出后臺直接去找顧焰。
顧焰的旁邊坐著瓊華,另一邊坐著的是一道前來聽曲的副司令。沒有了她的位置。
她筆直的站在顧焰跟前,帶著一貫的淺笑,胭脂在她臉上透紅,惹的人忍不住想更靠近一分。
顧焰拉過她的手,直接在他腿上坐下。“怎么出來了?”他邊問,
一邊抬手覆上她柔軟的柔荑,不輕不重的撫摸著。外人看來,
顧焰眼里只裝了她莫予蝶一個人。她垂下眼瞼細細的注視他,
半嗔半怨道:“剛才將軍并沒專心聽我唱歌。”顧焰沒想到她專門跑出來竟為這點兒小事,
瞬時笑開了聲,和旁邊的副司令交換了一個無奈的眼神,點了點她,
對他的副司令作抱怨狀:“就分神了片刻,就要哄了。”隨后,顧焰越發無奈的搖了搖頭。
副司令跟著笑,附和說:“將軍美人在側,況且是予蝶小姐這般可遇不可求的美玉,
哄哄也是該的。”每當這種時刻,她都知道她需要配合著顧焰表現出很恩愛的模樣。
可是現在她笑不出來。顧焰輕拍了拍她的肩,柔聲說:“聽話,先去換裝,稍后我去接你,
我同副司令再說會話。”這時,是她該離場的時候了。她沒動,臉上平靜蒼白。“將軍。
”一聲呼喚剛出,顧焰似是察覺到了什么,將她從自己腿上拉起,
對身后侍從說:“帶予蝶回去等我。”“將軍。”莫予蝶抬頭,眸中隱含倔強和固執。
她想追問,想埋怨,想要宣泄自己心中的小情緒。被顧焰厲聲止住:“予蝶!”“聽話。
”他的嗓音里透著旁人難以察覺的寒冷,和警告。
第5章 身份莫予蝶被帶進后臺的梳妝室,靜坐在椅子上,看著鏡中的自己,雙眼腥紅,
面容苦楚。她不知道此時坐在外面的顧焰和瓊華會有多親昵的畫面,
所以她只能不停的在胡思亂想,無法自控的心痛。梳妝室內悄然無聲,
這次她重新回到云搖廳唱歌,她憑借不同以往日的身份有得自己一間單獨豪華的梳妝室。
周遭的安靜似乎要吞噬她,分秒如年般度過。顧焰進來的時候,
莫予蝶仍維持著坐在鏡子前的模樣,婀娜身姿在紅色的旗袍下玲瓏有致。
他輕聲在她身后停下,與鏡子里的她相望。她能夠清晰的聞到他身上的煙草味,
他的手緩緩覆上她的肩,慢慢的移向她的脖頸間,指腹微涼。“予蝶。”他沉聲喚她,
另一只手抬上她尖瘦的下巴,面對著他轉過來。顧焰看到她腥紅的眼眶,伸手摸上去,
柔軟細密的睫毛微顫,在手心柔柔的,舍不得放。她沉溺于他這樣的溫柔。倏然,
他的手收力,鉗起她的臉頰,指腹用力的在她臉側留下白紅色印子。顧焰居高臨下的望著她,
聲音也冷了下來:“你可知道自己的身份?”一句話,將她所處的溫柔夢撕碎,
被逼著看血淋淋的現實。上一秒他的溫柔不復存在,只剩下一個質問著她的倨傲冷酷的男人。
眼眶再度覆上一層濕熱的氤氳,細細的遠山眉緊緊蹙在一起。無論在哪里,
這般動人的美貌都該是得到人憐惜的。可是現在,她得到的是顧焰霸道又無節制的強取豪奪。
從沙發到梳妝鏡,到軟榻,無止無休。她哭著求饒,輕細的嗓門已經變的喑啞哽咽,
楚楚動人,惹人心疼。顧焰卻對她的感受不管不顧,像是宣泄般,馳聘低吼。
最后她連哭喊的力氣都沒有了,任由顧焰隨意擺弄。不知道過了多久,顧焰終于盡興,
放過了她。他的眼神回歸平日里的冷漠和鋒利,一只手輕輕覆上她平坦的腹部,慢慢往上爬,
似是貪婪般戀戀不舍。手心一直往上,在她細細的脖頸間停住,猛然收緊,
奪走了她喉間的呼吸。她的臉色在這一瞬間被不正常的紅暈爬滿,
本就虛弱的她此時看上去愈發易碎。顧焰的神色冰冷又復雜,
他又問了一遍她:“知道自己身份了嗎?”第一遍他問的時候,她沒有回答。
于是他用行動告訴了她,他把她當什么。她扯起苦澀的嘴角,卻覺得分外吃力,
顧焰像是真的要殺她一樣,沒留余力。他在告訴她,她的身份。
就在她覺得呼吸極其困難的時候,顧焰松開了手掌,扭過頭去深吸了一口煙。她不住的咳,
卻又沒有力氣,只能小幅度的全身顫抖著。眼淚奪眶而出。顧焰的半邊身子縈繞在煙霧里,
看不清楚表情 也聽不出他話里的情緒。“我留你,是要你聽話。”“如果這都做不到。
”他點了點煙灰,聲音冷的像是寒冬臘月里的風。無孔不入的帶來刺骨的寒意。
“那便留不得。”話說完,顧焰扔了還剩半根的煙,起身整理自己的著裝。
很快就踏出了梳妝室。精工富麗的室內,旖旎繾綣的空氣里還留有兩個人交織的氣息,
逐漸變冷。世人都以為顧焰愛極了莫予蝶,殊不知他給她的,不過是虛幻的一場夢,
隨時就能一觸就破的泡沫。更不知,她也只不過是顧焰手心里的一個玩物而已。
第6章 知足那日后,顧焰對莫予蝶一如往常的好,給她無限的外在風光和寵愛。
為了祝賀她重回云搖廳唱歌,當日在云搖廳大擺宴席,在全南桐放了徹夜的煙火,萬民共賞。
煙花易冷,月色微涼。沒有人知道莫予蝶的心里其實是有怎樣的酸楚。
而她自那次梳妝室之后,大病了一場,足足在府邸休養了三日才正常得以下床。
照顧她的人是一個年邁的老嫗,無親無友,不會說話,對她照顧的無微不至。
她問之前照顧她的丫鬟呢,回答說是將軍將她攆走了。理由是話多少做了事,
手腳不殷勤的人留不得。莫予蝶對留不得這三個字尤為敏感,那日顧焰在她身旁說的留不得,
便是這般干脆輕易的舍棄了。如果哪天她真的不如他意了,也該是這個下場吧。
她苦笑了一聲,望向窗外,皎潔的月周圍暈開絲綢般的光圈,溫柔動人。她想,
或許是她的不對。是她不夠知足,是她沒有認清楚自己的身份,是她用情至深,太傻。
養好身體后,她重回云搖廳唱歌,比起之前又清瘦了些。云搖廳的嬤嬤笑著勸她要多吃,
可不能讓將軍心疼。笑容里透著欣慰,透著驕傲,透著名利雙收的滿足。莫予蝶笑著應下,
聲音一貫輕柔纖細,鶯兒婉轉低唱似的清脆:“知道的。”“將軍待我這般好,
我哪敢辜負將軍的好意。”嬤嬤笑著搖扇,前仰后合的:“對哩對哩。
”云搖廳是個消息極其靈通的地方,南桐有任何大大小小的風聲都逃不過這里。
顧焰來到這里之后,越發將云搖廳在南桐的地位拔高,
但凡有點錢財權勢的人都會來這里逗留,也有很多慕名而來只為一睹莫予蝶風姿的人。
顧焰只會在晚上的時候來這里消遣,或者帶著一眾官員來這里議事。說是議事,
不過是以此為名義,套些平日里沒有說出嘴的話罷了。顧焰從未和她說過軍務上的事情,
她不懂這些。但是她懂顧焰的情緒變化。這幾日里,她躺在他的身側,
透著微弱暗沉的燭火注視他的臉龐,看到他緊皺在一起的眉心,冷冽而警備。
在她病中的那幾個白日里,她只見過他一面。他很忙,
深夜回來帶著濃厚的疲憊和無法言喻的憤慨。梳妝室里,她百無聊賴的涂抹著紅色蔻丹。
她很喜歡紅色,旗袍,披肩,開衫……各種款式都少不了艷麗奪目的紅。
可唯獨不愛搽這個顏色的蔻丹,因為她覺得像是手染血腥,不僅沒有美感,
還有幾分毛骨悚然。可那日,她看到顧焰拉著瓊華的那只手上,就是這個顏色。顧焰,
應該喜歡。她細細的涂,慢慢的抹,生怕有一點的含糊,就不精致好看了。
手中的任務剛結束,門就敲響了。“進來。”她的丫鬟小翠進來,對她說:“予蝶小姐,
袁先生想要請你出去唱首歌。”莫予蝶翻轉著白皙的手,檢查自己的成果。“不唱。
”她淡淡的回。都知道莫予蝶是顧焰的人,不知道是誰這么自大竟然敢點名道姓的讓她唱歌。
她也沒多問。但是小翠的臉上閃過一道棘手的神情。莫予蝶從鏡子里看向小翠,
只見她這才吞吞吐吐的說:“袁先生是和顧司令一起調來的副司令。
”莫予蝶手中的動作微微一頓。好一會兒后,她啟唇,輕聲答:“我知道了,一會便出去。
”小翠這才如釋重負般,點點頭轉身出去了。莫予蝶看了看鏡中的自己,無暇的妝容,
抬手整理了下衣領,又在唇上涂抹了一層艷紅色的進口胭脂。時辰還尚早,
但是云搖廳里依舊坐滿了大半的席位。莫予蝶款款的上臺,
溫柔和嫵媚在她身上渾然一體的交織,勾勒出一個符合男人眼中對于完美女性的幻想身姿。
還沒開嗓,只見坐在前排的那個男人鼓了掌,繼而帶動滿堂的掌聲。莫予蝶認得他,
便是經常跟隨在顧焰身邊的人。出于禮貌,她微微朝他頷首。一首歌曲唱罷,
男人的視線從未離開過她的身上。下臺后,小翠覆在她耳邊說:“袁司令請你過去喝一杯。
”小翠稱呼他為袁司令,而不是袁副司令。莫予蝶猶豫了三秒,沒有拒絕。
這樣的事情在以前也是經常有的,更何況這次邀請她的人是副司令,她是要給顧焰面子的。
眼看她走了出來,袁炙遠遠的就起身,對她恭敬有加的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她在他的座位旁邊坐下。服務員開始替他們倒酒,袁炙的視線深深的落在她身上,
似是欣賞般。“莫小姐,可還記得我?”莫予蝶是泡在這種注視里長大的,所以非常自然。
微微頷首一笑:“自然記得。”那一笑,明凈又柔軟。袁炙意外了一聲:“哦?
”“那莫小姐說說,我的名字叫什么?”莫予蝶愣住了,她不知道他叫什么。
她的表情讓眼前的男人愉悅的笑了聲,似是早就有所預料般拍了下扶手,倒也不惱,
告訴她說:“莫小姐,我只說一次。”“袁炙。”“炙熱的炙。”“仰慕你許久。
”第7章 敬酒袁炙的年紀看上去與顧焰相仿,
眉眼有著軍閥骨子里透出來的那份硬朗和底氣。和顧焰深不可測的眼眸相比,
袁炙的目的都寫在了臉上。他舉杯和她相碰一杯。那雙狹長的眼睛里掛著濃厚的曖昧和傾心。
這是她一貫熟悉的注視。她問:“副司令今日怎么一個人前來?”言外之意,
她是想要提起顧焰,讓袁炙面上的神情有所收斂。袁炙的臉色確實發生了變化,
但是卻不是因為她所問出的問題本身,而是她口中的那句副司令。袁炙的臉難看了一秒,
隨即換上怨怪的神情:“莫小姐這就不對了。”“同樣是司令,怎還有個正副?
”莫予蝶啞然微怔,不想自己居然會犯了這樣的口誤。
難怪剛才小翠稱呼袁炙的時候是袁司令,而不是袁副司令。還沒等莫予蝶反應過來,
袁炙臉上的神情早就散開,大方的解釋說:“我和顧焰一同來駐守南桐,位居同職,
相輔相成,只不過兵權暫且是在他的手上掌控,也難怪你們會誤以為我低顧焰一級,無礙。
”說著無礙,但是袁炙的眼睛卻不是這樣告訴她的。她向來最會摸索人眼中的神情,
幾乎從未出錯。例如,她此刻看到的袁炙眼中的熊熊野心。流轉于俗世多年,
她早已經應付的的得心應手,笑著喝下了半杯酒。袁炙喝的很快,仰頭就干了,
而后耐心的看著她小口的呷著。“還沒喝完呢。”見她就要放下杯子,
袁炙指了指杯底提醒道。莫予蝶臉上閃過一絲緋紅,酒精的作用立即見習顯。
蓋住了胭脂的粉飾,露出最自然的肌膚顏色。美的尤為天物。“難道莫小姐看不起袁某不成?
”袁炙仍笑著堅持。莫予蝶躲不過,徑直咽下了杯中剩下的液體。“莫小姐豪爽。
”袁炙滿意的笑了,又親自動手開始倒酒。在袁炙正要往她杯中倒酒的時候,
她抬手掩住了杯口,臉上仍是得體婉轉的笑:“袁將軍,予蝶不擅酒。”“誒。
”袁炙直接伸手覆上了她的手背,軟若無骨的觸感讓袁炙笑意越發盎然,
不由得多加撫摸了一下。莫予蝶觸電般的閃躲回來,左手握住自己的手背,垂眸。
在袁炙看來,她似在害羞狀。他緩解尷尬的笑兩聲,
把她杯子里的酒倒滿:“不擅長才要多喝嘛,這才第二杯,
當日在顧焰府邸舉辦露天舞會的時候,我可看見莫小姐來者不拒的海量啊。
”她不會聽不出來袁炙話里背后的意思,只不過她沒說的是,她的酒量不好是真的,
那天只不過是提前喝下了解酒藥而已。但那天還是喝得過多,賓客散盡之后,
回到房間連床都沒上直接趴在桌上睡著了。最后是顧焰把她抱上的床。次日起來,
她頭疼欲裂,顧焰便說以后再不舉辦露天舞會。她貼在他寬厚溫暖的胸膛上,
說:“那豈不是太可惜了。”“再說我是醉酒,又不是醉舞。”顧焰聽笑了,
摟著她往懷里放,說:“那便不再喝。”失神的這片刻,袁炙已經將酒杯推到了她的手邊,
他已經自行喝盡了第二杯,杯口向下口,示意該到她了。她想拒絕,但又礙于眼前人的身份。
總歸是顧焰身邊的人。“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她牽出一抹清淡的笑,仰頭喝下。
火辣辣的酒肆無忌憚的灼燒著喉嚨,她忍不住的扶住胸膛咳嗽。前幾天的身體剛好,
經不住這般酗酒。見她不慎嗆到了,袁炙倒也沒再強求,主動把酒杯從她手上拿走,
起身拍著她的背,輕緩的節奏三下兩輕的抬起落下。
成為此時云搖廳里所有看客的視線聚集處。莫予蝶咳的脖子通紅,袁炙替她倒了杯水,
她連水也不想喝了,連忙起身說要失陪。袁炙也不好再強留住她。
莫予蝶回到梳妝室的時候臉色都尤為難看,小翠立即拿起玉骨折扇替她輕輕的扇著。
好一會兒才平息了下來。“小翠。”“替我打盆水來。”小翠不明所以,
只聽她說:“我要洗手。”小翠下意識的看了眼她的手,立馬就明白了,
飛速掀簾出去打了盆水來。莫予蝶邊洗手的時候,邊回憶起方才袁炙的嘴臉,
乃至過往記憶里他所有的印象。袁炙出現過很多次,但是腦海里關于他的畫面寥寥無幾。
因為每次他出現必然都是跟在顧焰身側,她的所有視線和心思都給了顧焰,分不出去了。
第8章 流言顧焰來的時候,夜色也已經沉了下來。莫予蝶今日跟袁炙喝了兩杯酒,
傷了喉嚨,晚上的歌便換了別人上臺去唱。“外邊是誰在唱?”莫予蝶正在對著鏡子換首飾,
顧焰已經落座了,再換一身衣裳她便出去找他。本是隨口一問,
但是聽到小翠回答說是瓊華的時候,手中的動作還是微微一滯。
心下不由的凝神去細聽了兩分曲。“江南曲?”“是的啊,聽說最近瓊華小姐苦練江南曲呢。
”小翠說。莫予蝶眸色微閃,加快了手中的動作。出去的時候,眾人正興頭上,
看到她出來的身影,視線都不約而同的往她身上落。她誰也沒去理會,噙著一抹動人的笑,
蓮步直至顧焰身前停下。顧焰朝她伸出手,她將手放進他的手心,被他牽著坐下。
好一幕亂世紅顏,英雄美人,引來無數驚羨。袁炙的視線也落在她身上,
只是她從頭到尾都沒有看向他。她抬起纖細柔軟的手,替顧焰斟了杯茶,輕輕推至他的手邊。
顧焰的視線落在舞臺上,卻也察覺到身旁人動作,自然而然的端起了那杯茶,慢慢品起來。
顧焰喜歡江南曲,所以無關乎是誰在唱,他都會極其捧場的細細聽。莫予蝶知道,
所以她沒有做打擾。看著臺上瓊華眼波流轉,唇畔生花的向顧焰拋灑眉眼時,
她臉上的表情平靜的近乎冰冷。曲盡。顧焰這才問她:“今日為何不唱?
”語氣里夾雜著淡淡的失落,這樣細微的情緒讓她心里扶起一抹欣喜。那就是說,
方才瓊華的曲并不得他的滿意。但是她并沒有將這樣秘密的小心思表達出來,
回答說:“今日嗓子有點不適,怕上臺掃了興致。
”顧焰的重點在她的前半句話上:“是身體還沒完全好?
”不好說是因為和袁炙喝了酒的緣故,于是她點了點頭。顧焰眉心瞬間沉了沉,
抬手覆上她的額頭,試她的溫度,是正常的。但顧焰仍說:“回去讓人再煎點藥。
”莫予蝶很喜歡顧焰發自本能似的對她的關心,笑著應下了。袁炙斜望著她,
看著她眼帶著星光的笑意,這是她在面對除了顧焰之外人時從未有過的神情。
這是一個女人從內而外,由心至身體都不會說謊的感情傾付。袁炙給自己倒了杯酒,
徑直咽下。瓊華唱完曲,換了身衣服,便也過來了。施施然的在顧焰面前先停下:“顧司令,
今日瓊華唱的可還好?”顧焰頷首:“不錯。”不錯對瓊華而言似已經是莫大的夸贊,
心滿意足的在袁炙身側坐下了。瓊華倒了杯酒要敬顧焰。
莫予蝶這個時候往他的杯子里添了茶,手輕柔的搭在他的手背上。顧焰看向她。
“昨夜你睡的不太安穩,今日少喝些吧。”她輕聲說,但是字句能夠傳進每個人的耳內。
瓊華眼底閃過一道陰鷙的嫉妒,瞪了一眼莫予蝶。袁炙聽了,也嗤出一聲,
似是玩笑道:“司令的酒量,難道莫小姐還不知道?區區一杯敬酒,
莫小姐可別太小瞧了顧司令。”莫予蝶目不斜視,仍然靜靜的撫著顧焰的手背。
兩個人的溫度在這樣親密的接觸下,沒有間隙的交織融匯,直達人的左心房。
顧焰拍了拍她的手背。“終日喝酒也是乏了,倒不如喝杯茶更入喉,今日便聽予蝶的,喝茶。
”說著,顧焰已經將她斟的那杯茶送進了嘴里。瓊華和袁炙的臉色都不太好看。
莫予蝶輕輕的笑了,心滿意得。那日之后,南桐開始流傳一則耳熟能詳的名人趣事。
大名鼎鼎的交際花莫予蝶流連于南桐兩位最高掌權者之間,
高超熟稔的調情手段將兩位司令玩弄于股掌之間。南桐人多口雜,
從云搖廳里散播出去的話更是傳的迅速。一夜之間,
莫予蝶就已經成為眾人口中的高級交際花。白天,和副司令袁炙眉來眼去,對飲言歡。晚上,
和正司令顧焰翻云覆雨,同床共枕。好一出精彩絕倫的真人秀場,
再加上有人對那天的場景親眼所見,于是自然越發傳得津津樂道。早晨起來的時候,
莫予蝶下意識的伸手想要去摟上顧焰的胸膛,只是手臂落了個空,
旁邊的位置上只留下淡淡的余溫。看來今日顧焰有有事要忙,早早便起了。
她睡覺的時長向來也不多,也起來梳妝了。
想起昨天顧焰當著眾人的面在酒與茶之間選擇了茶,她就抑制不住的想要揚起嘴角。
這說明了什么,旁人當局人一眼便知。在莫予蝶和瓊華之間,顧焰選擇的是莫予蝶。
只是當天她去云搖廳正要換裝上臺唱歌的時候,
嬤嬤進來臨時通知她說:司令今日點名要瓊華唱。第9章 誤會莫予蝶似是沒有聽真切般,
重問了句:“哪個司令?”“還能是哪個司令啊?當然是顧司令了。
”嬤嬤沒有察覺到她不正常的情緒。在嬤嬤的立場上來看,
從她云搖廳里出去的人無論是誰飛上了枝頭,她都長臉的。
而且男人三心二意早就成了這個場子里的不成文共識,嬤嬤笑著搖扇出去了,
還貼心的提醒她說:“你要是累可以回府休息,不用每天跟在司令身后的啦。
”莫予蝶:“……”當初,是顧焰說無論在哪都要帶著她,
要讓所有人都知道她莫予蝶是他顧焰的。不用上臺唱歌,她仍化了很濃的妝,
精心從衣帽間里挑出一件深紫色真絲珠花旗袍,選了一對金鑲東珠玉墜,
一如既往地驚艷奪目。她的嘴角帶著笑,眼里依舊只裝顧焰一個人。顧焰看到她,
視線輕輕的掃了眼,繼而轉回去。她不知道顧焰會有這般忽冷忽熱,
只知道臺上的那個人已經帶走了顧焰的大多數視線。
“司令……”她的聲音如細水流般輕輕的流淌,帶著絲絲柔順的涼意。
她光鮮亮麗的站在他面前,笑的和以前一般,柔聲喚他。
他只吞吐出不冷不熱的二字:“坐吧。”莫予蝶心中倏然一沉,深深的看了他兩眼,
隨即在他旁邊的空位子上坐下,替他倒了杯茶。后來那杯茶,顧焰一下未碰。“莫小姐,
今日看你狀態不佳,昨晚沒睡好?”顧焰此時正要和身側的侍從交代什么,
袁炙的視線正好望過來,看到她臉色不佳,貼心的問了句。
莫予蝶還未曾聽說關于她和顧焰、袁炙的傳言,
于是面對袁炙的時候仍然維持著面上的客氣和笑意:“多謝袁司令關心,我沒事。
”顧焰遣走了身側的侍從,重新坐正,板直的身軀截斷了兩個人的對視。
他沒開口跟她說話的意思。“袁副司令?”顧焰的視線落在舞臺上,
如果不是聽到他開口的聲線,看上去像極了正專心致志的聽歌。“近日風聲不好,
很多行為還是適可而止的好。”顧焰的聲音低沉鋒銳,
夾雜著聽上去似乎山意思實際卻冰冷的警告。莫予蝶不知道顧焰話里的意思。
但是袁炙不會不知道,他笑笑:“自然。”“不過嘛,嘴長在別人身上,
顧司令如果太往心里去,不太好。”袁炙端起茶,掀開茶蓋緩緩的撥著。“難道說,
顧司令把謠言當真了不成?”顧焰臉色沒有絲毫的波瀾起伏,雙手平放在兩邊膝蓋上,
模樣冷峻堅毅。她知道,袁炙此時說的話其實進了他的耳朵,也確實產生了影響。
越是有所影響,他的表面就越不動聲色。“袁司令說的是什么謠言?”因為好奇,
也因為是真的想要知道到底是什么事情居然會讓顧焰這般隱怒。
袁炙聽到這抹輕細的聲音搭上了自己的話,瞬間眉眼都彎了下來,放下了手中的茶杯,
正要回答。顧焰驟然回頭,帶著明顯可見的憤怒瞪向她。帶刺般的警告,讓她微微一顫。
昔日的溫柔打敗,腦海里關于他那些的殘暴涌上來。她抿上了唇,視線無辜。
莫予蝶的適可而止并沒有讓他臉上的陰鷙散去分毫。
更像是被她剛才的那句話徹底激起了內心潛藏的憤怒。
他冷聲斥她:“什么時候好奇心這么重?”她垂下眼瞼:“予蝶多嘴了。”顧焰無聲的扭頭,
周身仍然籠罩在一團怒氣之中。袁炙見狀,本來想要說的話被生生的截斷,
也有點頹然:“顧司令這又是何必,予蝶好奇點怎么了?”不說還好,一說,
顧焰胸腔里的怒氣轟然涌出。莫予蝶看著他緊繃的下顎線,因為隱忍已經憋出青色的經絡。
莫予蝶不知道顧焰究竟在氣的是什么,只天真的以為是自己多嘴觸到了他的不快。
見袁炙還要繼續說些什么,她自行掐斷話題:“袁司令,是我瞎好奇,
也沒什么……”話還沒有說完,顧焰突然一掌拍在了桌面上,
“啪”的一聲震開了桌面上的茶蓋,茶水也灑了出來,滾燙的水漬濺在她白皙的手背上。
沒等她反應過來,顧焰倏然起身,先是重重的瞪了她一眼。莫予蝶震驚的背部繃直,
以為顧焰要說什么。但顧焰什么也沒有說,大步走了。
瓊華還在舞臺上唱著軟糯柔美的江南曲,還未來得及向顧焰飛來一個嫵媚的眼波,
只見他憤然離去的背影。徒留一個嘴角還銜著若無其事的笑的袁炙,
和一個迷茫不解的莫予蝶。第10章 拋下莫予蝶沒停留,
在顧焰離開后就立馬也跟了出來,只是顧焰的速度很快,上車后也沒有要等她的意思,
徑直讓司機開著車就離開了。車尾氣燃起一縷白煙,縈繞在空中慢慢散開。
莫予蝶小跑著跟上,但是人怎么可能追得上車子,再加上她腳上穿著的是高跟鞋,
還沒跑出幾步就摔了。整個人狼狽的跌在水泥地面上。來來往往的人,熙熙攘攘又喧嘩十足,
一道靚麗的身影格格不入的跌落。路過的人紛紛留下視線看熱鬧,
這張驚世的臉沒有幾個人認不出來,所以沒有人敢擅自上前扶起莫予蝶。
莫予蝶的視線從遠走的車子上收回來,默然的垂下。氤氳的濕氣瞬間浮上眼眶,心如絞痛。
這是她人生中第二次體驗到這種被人扔棄在大街上的滋味。第一次是在她五歲那年,
被親生母親刻意遺留在大街上,母親說只乖乖的待在原地就會回來接她,
可是她怎么等都不見那抹熟悉的身影。這種刻進了骨子里的傷痛再次襲來,眼淚無聲的滑落。
直到視線范圍里出現了一只手。這只手很熟悉,寬厚,強健,
手心上的關節處因為常年握槍而生出繭。傷心、欣喜到失落,
從看到這雙手再到看到這雙手的主人后,所有情緒快速切換,讓她猝不及防。
心頭像是被鈍器狠狠的攻擊了,沉重的跌落。這雙手很像顧焰,卻終究不是她的顧焰。
她看著袁炙,倏然笑了,眼角的淚水像是綻放的水晶,璀璨得令人心碎。袁炙仍向她伸出手,
臉上背著光,又因為噙著淚水,視線太過于朦朧,她辨識不清他此刻眼里的神情。良久,
袁炙溫聲開口:“起來吧。”說完,沒等她回應,大手輕輕一撈就將她從地上拉了起來。
她站不穩,腳崴了。袁炙就扶著她的手臂,頗有耐心的等她站好穩住身體。看她落淚,
他從胸前的口袋里拿出絲巾,垂下頭輕柔的替她拭去眼淚。曾經有個人告訴過她,
在這個世界上只要有人讓你哭,就會有那么一個人替你擦干眼淚。所以,別怕,
什么都會過去的。她茫然的看著眼前這個男人,這個陌生卻異常溫柔的男人。
淚水模糊了她的雙眼,她看不清他的臉。腦海里只有顧焰的面孔。她推開這雙手,
似是想起來剛才顧焰已經離開,她要去追。轉身的那一刻,腳下的步伐再度不穩,
整個人朝旁邊歪過去。袁炙伸手攔住她的腰,沒讓她跌下去。云搖廳門口,行人紛紛,
過往的人每每路過這幢南桐最富麗堂皇的場所時都會忍不住多看兩眼,此時更甚。不遠處,
軍綠色的車子在人群稀疏的地方停下。后視鏡里透著兩個人姿勢曖昧,
緊緊貼在一起的兩具身體。顧焰的眼眸徹底暗下去,將手中的雪茄扔向車窗外,
似是丟棄最厭惡的一件垃圾般。沉聲對司機說:“開車。
”司機見顧焰專門掉頭回來要接莫予蝶,現在卻又停在了這里,
眼睜睜看著莫予蝶在袁炙的懷里。顧焰和袁炙的爭奪,
無論是在地位權勢還是人心都昭然皆知。司機不解,多問了一句:“將軍不帶莫小姐回去嗎?
”顧焰重重關上了車窗,半張臉掩進漆黑的車后座里。冷颼颼的扔出兩個字:“不帶。
”車子再度開啟,顧焰的視線始終都沒有從后視鏡里移開半分。直到軍車消失在街口的盡頭,
袁炙才松開了緊握住莫予蝶的手。莫予蝶晃了晃,強行穩住。袁炙虛扶住她的手臂,
這次沒再碰觸到她。“謝謝袁司令。”莫予蝶于情于理都應該道一句謝,
但是不想再與他有過多的接觸也是真的。袁炙看得出來她的心思。“該是我謝你。”這句話,
他說的很輕。輕到幾不可查,出口的瞬間就被周圍的人聲淹沒。“還能走嗎?
”袁炙的口吻恢復至平淡,問。莫予蝶看了眼自己的腳踝,知道似扭傷了,但仍是點頭。
“我打車回去,袁司令再見。”莫予蝶微微欠身,向他告辭。
袁炙看著她紅腫成信子似的雙眼,沒忍住叫住她的背影。“予蝶。”他第一次這么喚她。
莫予蝶被這陌生的稱呼聲驚住,背對著他微頓。“你愛顧焰?”袁炙的語氣里,鮮少的認真。
她回答的很快:“是。”袁炙的臉上飄過稍縱即逝的失落,但還好沒有人看見。
他又問:“有多愛?”莫予蝶對感情不陌生,對男子的愛慕更是早就有了很深的認識。
所以袁炙會這么問,是懷著怎樣的情緒和期許,一點也不難猜。他喜歡她。
莫予蝶在內心默念了一遍這個問題,有多愛?她無法衡量。
但她仍然給出一個回答斬斷袁炙這份多余的情感,干脆又充滿了智慧。她說:“今生今世,
莫予蝶的身心都歸顧焰一人所有。”第11章 反常莫予蝶是在半個時辰后回到軍府的。
因為崴了腳,走路尤為的吃力,高跟鞋被她脫了拿在手上走,直奔書房。顧焰不在書房。
問了看守的門童,他說顧焰在中廂房喝酒。莫予蝶知道顧焰生氣了,
也知道他真的生起氣來會有什么樣的后果。但是她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么,她需要問清楚。
她沒有穿鞋,走路的時候沒有腳步聲。寒冷從腳心清晰直接的鉆進來,她沒去理會,
輕輕的在顧焰身邊坐下。桌面上擺放著三壺空了的酒,他已經喝得不少。
僅僅只在她沒有回來的這半個時辰里。心里陡然皺縮了一下,她抬手覆上他的手臂,
輕柔似是撫摸般。“怎么了?”她問。顧焰的酒喝得急,也沒有下酒菜就著,干喝酒性最大,
醉起來也更快。漆黑深邃的眸子已經變得渾濁,他抬起頭凝視著眼前的人兒。她仍然美麗,
哪怕發絲被風吹亂了些,哪怕臉上的神情有些憔悴,但這些都絲毫不影響她的美。
他深深的望著她的眼睛,似要溺死在這雙汪洋的眸色里。顧焰緩緩抬手,
輕柔的捧上她被風吹得冰冷的臉頰。莫予蝶從來沒有看到過顧焰此番神情,
傷感、猶豫又那么心痛般。他為什么這樣?“你怎么了?”她啞聲又問了一遍。“噓。
”他的指腹覆在她的唇上,不輕不重的壓下去,沒有讓她開口。就像是第一次見面的時候,
他堵住她的唇,不讓她說話那般。他貼近她,緩緩的靠上來。和那一次不同的是,
這一次的吻更溫柔,更纏綿,更猛烈。他奪走了她口腔里所有的呼吸,
將夾雜著煙草和酒精味的空氣渡給她。這個吻綿長又濃稠。
濕熱的柔軟瞬間填滿她心中那塊漏掉的空缺,一分分再度復蘇。她總是很容易被他滿足。
只要他的一句話,一個動作,她就甘之如飴。眼淚悄無聲息的滑落,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哭。或是委屈,或是開心,或是患得患失的安全感缺失。
眼淚順著臉頰滑落,一路滑進嘴角,混雜進這個吻里,又甜又澀。良久,
顧焰才扶著她的后腦勺放開她。中廂房里沒有點亮足夠的燭火,
昏暗的光線里他冷峻的臉頰顯得越發的冰冷。
哪怕是剛才那個溫情繾綣的吻都沒能軟化他半分。他始終都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顧焰把她的額頭貼在他的額頭上,兩個人之間的緊緊的貼著,氣息互相交織。
他終于開口:“予蝶。”渾濁又低沉的聲線,在昏暗的廂房內響起竟有幾分明顯的落寞。
“你愛我嗎?”顧焰閉著眼睛,似乎已經累了。但是他很清楚自己在問什么。好巧,
這個問題她剛才回答過。正要開口的時候,顧焰又說:“別說出來。
”莫予蝶:“……”她看著他疲憊的臉龐,想不通他今天為什么會情緒失控到如此地步。
顧焰貼著她,沉默了好一會后才又開口:“永遠都別說出來。”一字一句,分外沉重。
“知道了嗎?”莫予蝶不知道,她只知道她愛他。“為什么?”她問。顧焰睜開眼睛,
離開她的額頭,側身,端正坐好,又重新倒了杯酒。緩緩的回答說:“愛與不愛,
結果都一樣。”“所以緘口不提才最安全。”“什么結果?
”莫予蝶的心里莫名染上一絲慌亂。今天的顧焰太反常了,
反常到她懷疑自己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他的問題才恰當。他短暫的笑了一聲,
沒有絲毫的溫度。他答非所問的說了一句:“你很聰明。”言外之意是,即使他不說,
她應該能夠想到。莫予蝶不解,她覺得自己很有必要回答他的上一個問題。“顧焰,
我愛……”顧焰驟然回頭瞪向她,那雙迥然有力的瞳孔迸發出一股讓人無處可逃的壓制。
要說的話被生生的堵在嘴邊。是啊,她應該很聰明。
所以她應該知道顧焰不想要聽到什么就不能說什么。
所以她應該知道顧焰把她留在身邊是要一個聽話的她。
所以她也應該知道顧焰是不會動真情實感的人。愛于顧焰,是縹緲虛幻、沒有價值的東西。
但對她來說,卻已經是一生所擁有中最彌足珍貴的寶貝。停在嘴邊的話乖乖的咽了回去,
顧焰這才滿意的揚唇。但莫予蝶仍在他的唇畔看到苦澀難言的酸楚。沒錯,她很聰明。
所以她知道顧焰有他的身不由己。所以她知道顧焰的身心只給天下。
所以她知道顧焰早就斬斷了自己的兒女情長。顧焰他,活得很辛苦。
第12章 飯局次日醒來,房間里依舊沒有了顧焰的身影,
身旁被子里的溫度已經泛起了涼意。這已經不是第一次在她睜開眼來沒有看到顧焰的清晨。
某些東西正在以緩慢卻能清晰察覺到的速度發生改變。正如南桐也是一樣。近一周內,
南桐戰事緊張,聽聞有敵軍就要攻來,但是南桐早就已經是一座發展靠后,
戰斗力不足的城市。這次顧焰和袁炙帶兵前來駐守,說好聽的是來保衛南桐,
這件事情總要有人來做。實際上,卻是兩虎相爭,雙方內心都在盤算一局天衣無縫的棋,
離開南桐,回到原本屬于他們的戰場,也越加榮譽高權位的地方。這些,
都是莫予蝶在云搖廳里的聽說。真真假假各有幾分,她無從得知。但是她能夠確定一件事情,
顧焰終有一天會離開這里。這一天會在多久后到來,她不知道。也不敢去想。
袁炙最近對她越發的殷勤,甚至光明正大的邀請她一同前往用餐。她是顧焰的人,
袁炙不會不知道,但他明明知道卻仍對她百般示好,刻意去挑釁顧焰的逆鱗。
莫予蝶對于這樣的邀請一貫采用的是堅定的拒絕。小翠掀簾進來的時候,還沒開口,
莫予蝶就說:“我不去,你去告訴他以后別來請了。”小翠微微一怔,隨即反應過來,
嗤的一聲笑了。“莫小姐,是顧司令來了,讓我來請你出去吃飯呢。
”莫予蝶的眼睛瞬間就亮了,站起來看了看自己的妝容著裝,答:“我立馬就去。
”小翠看莫予蝶變臉的速度比翻書的還快,
不由的取笑道:“袁司令要是知道莫小姐這般開心,估計要氣死哩。”莫予蝶自顧照鏡子,
拿起首飾比劃。“他如何與我何干,我是顧司令的人,他又不是不知。”話是這樣說沒錯,
但是生活在如此的亂世,誰不想為自己多謀求一個有力的靠山呢。
莫予蝶這么專一又偏執的想法恐怕是小翠這輩子都無法體會得到的。
莫予蝶也無心說起無關的話題,比了一件旗袍在身前,問:“你說這兩件拿件好看些?
”“莫小姐穿什么都好看!”莫予蝶佯裝怨怪的瞪了眼小翠:“算了,問了你也是白問。
”小翠笑著撓了撓后腦勺:“我說的是實話呢!”“好了,快去給顧……司令回話吧。
”莫予蝶險些因為開心失口叫了顧焰的全名。她會在私下叫顧焰的名字,在外人面前,
她和旁人一樣仍尊稱他為司令。只用了十分鐘的時間,她就收拾妥帖了。和往日風格不同,
今天她特意換上了水綠色的旗袍,不過外面罩著的流蘇披肩仍是大紅色的,
露在外面的肌膚雪白,烏亮的長發乖巧的披在身后,極其簡單的顏色,
卻搭配出最流行的樣式。出現在眾人視線里,她仍是最矚目的存在。
她習慣性的朝顧焰的身旁走去,漸漸才看到他旁邊已經坐了一個人,是瓊華。
瓊華也身穿了一件大紅色旗袍,配上唇上那抹極紅的色彩,整個人襯的透白明亮。
顧焰身居主座,左手邊坐著袁炙,而另外一個位置已經被瓊華坐了。顧焰見了她,
朝她招了下手。她微微沉下去的心慢慢上升,她就知道他不會忽略了她。
也不會讓別人取代了她的位置。正當她以為顧焰一定會把自己身側最近的位置給她的時候,
他對袁炙身邊的那個空位指了指:“你坐那。”莫予蝶猶如石化在原地,
順著顧焰的手指看到他為自己安排的位置,有點難以置信。但是她知道顧焰不會開玩笑,
也不會容許她在這樣的場面下駁了他的臉。但是腳下的步伐卻遲遲不肯聽話。
反而是袁炙熱情的替她拉開了椅子,再度對她發出了熱情的邀約:“來,莫小姐,請坐。
”莫予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那個位置上坐下的,茫然的抬頭,
只見顧焰冷峻的側臉和一臉得意和驕傲的瓊華。突如其來的轉變讓她更本來不及消化情緒。
袁炙側過頭來貼近她,低聲說:“莫小姐今日很美。”她嘴角僵硬,說不出來只言片語,
視線始終落在顧焰的身上。酒過一巡,飯桌上的興致就已經開始熱絡,尤其是袁炙。
似是美人在側,更利于飲酒。袁炙舉杯,雙手敬向莫予蝶:“前幾次我請莫小姐吃飯,
莫小姐可都沒有賞臉,今日好不容易顧司令安排,我才得償所愿,怎么著我們也要喝一杯,
你說呢?”袁炙話清晰響亮的在桌上響起,所有人都望過來視線。原來,
今晚的飯局是他專門為袁炙安排的。原來,他是刻意把她送到別人的身旁的。原來如此。
她倏然笑了,涂抹紅色蔻丹的瑩白手指,輕輕的覆上酒杯,回敬袁炙:“是予蝶的榮幸。
”第13章 演技飯桌上坐著的人都是南桐各個主事的權貴,
眼看著莫予蝶給了袁炙的面子,自然也不會退卻他們的,都紛紛舉起酒杯和她碰杯。
莫予蝶喝下和袁炙的那杯酒后,看了一眼顧焰,后者正在側首對瓊華低聲交耳。
酒在喉間躥的生疼,但是嘴角的笑意卻越發的燦爛,對眾人的酒來者不拒。在座數十幾個人,
桌上點的都是上好的洋酒,濃度高,別說她,就是換上任何一個男子都不能輕松應付下來。
“等一下。”莫予蝶正要仰頭喝下的時候,一聲渾厚的嗓音打斷了她的動作。
她下意識的朝顧焰的方向望過去。可她錯了,聲音是從身邊發出來的。
袁炙說:“這么多個人都一一喝的話,哪能行,一起喝一杯就行了。
”袁炙的口吻像極了飯桌上的主人,話一發下,旁人也都覺得在理。于是一起碰了個杯。
“不愧是莫小姐,酒量這樣好。”有人夸贊說。繼而又有人接:“那是,
云搖廳數年來的鼎紅人物,怎么可能不會喝酒呢?”莫予蝶臉上笑著,心里卻滿是苦澀。
當年嬤嬤訓練她的時候,也這樣說:“以后你若要在云搖廳里混,不會喝酒怎么能行,
不會喝酒你要怎么贏得那些男人的心?”“不會就練!”這么多年,無數次的嘗試,
琴棋書畫唱歌舞蹈,她無所不精,偏偏就是學不會喝酒。但是她擅長偽裝。她假裝會喝,
讓人看不出來絲毫的痕跡。可是再天衣無縫的演技,也會有被人識破的一天。顧焰知道,
她并不擅酒。他知道,但此時他選擇視而不見。飯局上的推杯舉盞自然是伴隨著利益往來,
莫予蝶將眾人的對話字字都聽了進去。顧焰很少開口,表態的時候會多說幾句。
他不是不想多說,而是他此時有更重要的事情在手邊需要去做。那就是和瓊華逗樂。
清脆鈴鐺似的悅耳笑聲從飯局開始就沒有間斷過,聲聲似破碎尖銳的玻璃,
扎進莫予蝶的心底,鮮血淋漓。她突然很想喝酒。她側首,
掛著完美無缺讓人看不出來情緒波折的笑意,對袁炙說:“袁將軍,予蝶敬你一杯。
”袁炙揚眉,對她的主動感到意外,雖然欣喜,但是他沒有著急。問:“予蝶這杯敬我什么?
”莫予蝶:“敬袁將軍的厚愛,也敬袁將軍前幾次的多番邀約,予蝶未能得閑赴約,
這酒算是道歉。”她的聲音似水滴,輕柔明亮,配上一雙翦水雙瞳,像是巧奪天工的美物。
袁炙爽朗大笑,拍了聲膝蓋:“好,喝。”莫予蝶整杯喝下,
灼熱的酒帶著熱量迅速在她體內竄開。顧焰整個晚上都沒有和她說過什么。他很忙,
忙于作樂。她也沒閑著,忙于助興。飯局尾聲將近,已經醉倒了好幾個。莫予蝶也喝了很多,
還有人想要和她喝,她正要迎上去,被袁炙攔住了。“予蝶,你喝太多了。”袁炙勸道。
莫予蝶笑了聲,灌著風似的冷。“不多,不打緊。”她正要端起酒杯,要喝的時候,
手中的杯子卻突然被人奪走。袁炙已經替她喝下了,然后拉著她坐下:“不能再喝了。
”在酒精的熏染下,她笑的越加嫵媚:“袁將軍忘了?我酒量很好。
”袁炙似是輕嘆了一口氣。對面的顧焰已經起身,對服務員說了些什么,
她猜想應該是結束飯局的意思。終于要結束了。但她仍在笑:“我還沒喝夠呢。
”袁炙從胸前口袋里拿出手帕,替她擦了擦嘴角的酒漬,動作紳士溫柔,
這是在他身上難得看到的氣質。他的聲線很低,如果不是因為靠的近很難聽清楚。
“我沒忘記,你的酒量很好。”“可是,你的演技不太好。”音量細微,
每一個字卻清晰砸進莫予蝶的血肉里。她的臉上閃過一道稍縱即逝的怔然。袁炙說話,
又笑了聲,似是什么也沒有說,恢復至平靜。飯桌上的人逐漸散盡,
瓊華還撐著腦袋側頭望著顧焰,聲音嬌柔溫軟:“司令……”“我不想回去。
”直白又赤果的邀請,在酒精的借助下理所當然的脫口而出,沒有絲毫的羞怯。
莫予蝶哂笑了一聲,對袁炙擺擺手說:“袁司令,再見。”袁炙沒著急起身:“不送送我嗎?
”莫予蝶揚眉:“好呀。”起身的那一刻,身體不受控制的軟下去,袁炙輕松扶住她。
與其說送他,更像是他帶著她走。腳步踉蹌,她胡亂的笑著,也不知道在開心什么。
視線垂落在腳背上,每邁出一步,她就在心里默數一下。一步一步走遠。
身后都沒有傳來顧焰阻止的聲音。第14章 帶走走出云搖廳之后,
袁炙的手就覆在了她的肩上,輕輕一握就握住了她的半個肩頭。袁炙帶著她往前走,
沒有要停的意思,似乎方才并沒有說過只是送送而已。迎面吹來的冷風,
讓莫予蝶清醒了不少,但是頭腦還是沉重,身體還是搖晃不定,心,也是痛的。
顧焰什么也沒說,就這么任由袁炙帶走了她。那么今夜,他要擁瓊華入夢嗎?
她在夜色和霓虹交錯的光線里凌亂了自我,也迷失了自我。最后任由袁炙帶她上了車。
云搖廳璀璨的燈光逐漸遠去,莫予蝶看著窗外的景色悲愴的笑了。袁炙側臉看著她,
看她笑得身姿搖曳,笑得明媚生花。她生著一張絕美的容顏,卻笑得如此不開心。“予蝶。
”他輕聲開口,悠悠的語速把車廂內的時間都拉長。莫予蝶笑著回頭,
他看到她眼里晶瑩剔透的眼淚。“你有多愛他?”這個問題,他已經問過了一遍,
但似乎是不甘心般,他又問了一遍。執著于想聽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可袁炙沒有想到的是,
她這次搖了搖頭,說:“我不愛他。”袁炙猛然抬頭,似是覺得不信,
但還是不由自主的閃過一道欣喜的神色。“你撒謊。”袁炙語氣平淡,緊盯著她的雙眸,
不肯放過她任何一個可能說謊的細節。她笑得更清脆,轉身貼在車窗玻璃上,
看著外面的夜景。她看到玻璃面里的自己,蒼白失色,胭脂淡去不少。再看向袁炙,
凝肅的望著他的后邊,正若有所思著。突然,她猛的回頭,撞進了他懷里。袁炙霎時頓住,
僵硬的垂下視線。他用了許久的時間才確定,她喝醉了。纖細白皙的雙臂緊緊圈住他的腰,
臉埋進他的胸膛,發出悶悶的聲音:“我不愛他。”似是為了證明什么一樣,她反復的說。
一遍一遍的重復著,似乎不覺得累。袁炙收了收膝蓋上的手指,
思忖著酒后吐真言的可信度到底有幾分。她到底是真醉,還是在演?袁炙是個生性多疑的人,
但同時又是一個心理防線薄弱的人。直到車子停下,袁炙都任由她這么圈住自己,
甚至在下車的時候,還有幾分舍不得。她迷迷糊糊已經睜不開眼瞼,袁炙率先下車,
將她從車里抱出來。她安安穩穩的躺在他的手臂里,鈴蘭草的香水輕飄飄的鉆進鼻尖,
撩撥著人的心弦。“予蝶,你知道我是誰嗎?”袁炙低聲問她,卻又擔心怕驚醒了她。
沒有得到她的回應,他也沒惱,抱著她上樓進了房間。她癱軟成一灘水似的,行動很困難,
嘴里還嘟囔著什么。袁炙命人煮了解酒茶端上來。他沒著急喂她喝下,
而是靜靜的放在了西洋桌上,然后俯身在她光潔的額上留下一個輕柔的吻。
他本打算只是輕輕留下一個屬于自己的印記,可是在碰觸到她的肌膚時,
他的行為不受控制的想要繼續下去。他從她的眉心,鼻梁一路向下吻去,
最后在她柔軟的紅唇上停留。撬開了她的牙關,長舌直入目的地,
很快就嘗到了她口中的甘甜和美好。這一夜,袁炙終于得償所愿,也終究還是沒控制住自己,
占據了她的身體。她半醉半醒,也察覺到身體上的重量和疼痛,不受抑制的哭出聲音來。
他重重的吻她,問她:“我是誰?”她全程都沒有睜開眼睛,只是死死的皺眉咬牙,承受著。
顧焰,這就是你想要的嗎?你看我現在,是不是很聽話。第15章 回來次日清晨,
薄弱的光線從窗欞處打進來,將昏暗的室內切割成不規則的幾個部分。
浮塵在空中輕輕的飛舞,不細看,似乎察覺不到它的存在。莫予蝶看著在光中搖曳的塵,
眼睛干澀酸脹,因為一夜沒睡而布滿了紅血色。身側的男人緊緊的圈住她,
但她仍然努力往邊緣靠去,從心里生出來的隔閡和距離,無法跨越。“什么時候醒的?
”袁炙不知道什么時候也睜開了眼睛,撐起上半身在她的臉頰上落下一個早安吻。
輕柔又溫暖的觸感,莫予蝶再度閉上了眼睛。不看眸中的神色,
她看上去的模樣就像極了是在閉眼享受。袁炙說的沒有錯,她有不錯的演技。“剛剛。
”她回。袁炙往她的身側又挪近了些,兩具身體緊緊貼在一起。他說:“予蝶,跟著我吧。
”她沒有睜開眼睛,只是保持著沉默。這件事情并沒那么簡單,她知道,袁炙也知道。
所以他又說出讓她寬心的話:“我馬上就能從顧焰手里拿到兵權,
到時候南桐就留不下顧焰了。”“而你,也可以光明正大的留在我身邊。”這句話,
袁炙似乎已經勾畫出他作用千軍萬馬,整個南桐都為他俯首稱臣的壯觀景面,語氣高昂。
莫予蝶聽下,雙眸緊閉,側身將臉埋進了他的胸膛。溫熱細柔的鼻息輕輕的落在他的肌膚上,
如同輕輕拂過的羽翼。袁炙厚實的手掌輕柔有秩的在她的后背上拍著,一邊說:“放心吧,
昨天顧焰喝醉了沒有回府,所以他不會知道你在我這里。
”說著他又側頭在她細柔的發絲上吻了一下。“你再等等,我會讓顧焰交出你。
”似是承諾般,袁炙信誓旦旦的落下。莫予蝶死死的咬住唇,
才沒讓自己的傷感泄露出一絲半點。好一會后,她才在他的懷里發出一聲:“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