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咋辦嘛,我們家里養(yǎng)了個光吃不拉的畜生?!?/p>
“我不下地,誰下地?”
陳援朝有幾分賭氣的意味。
劉淑芳不忍丈夫一個人下地。
但也清楚,家里得留個人,看著林安魚。
她下意識走到陳旸的房間,聽到里面?zhèn)鱽砟:暮粑暋?/p>
“兒子在家?!?/p>
劉淑芳眉梢微微一松。
“你指望他?”
陳援朝指著陳旸的房間,壓低憤怒的聲音,“這兔崽子昨晚干了那么缺德的事,你看看他,還能睡得這么香!”
“就這畜生,你指望他幫我們承擔(dān)養(yǎng)家的責(zé)任?”
說完,陳援朝頓時胸口悶了一下,只覺得家門不幸。
“哎呀別說了,我去給你弄點東西吃,吃飽了才有力氣干活。”
劉淑芳趕緊轉(zhuǎn)移話題,朝著廚房走去。
陳援朝卻來了脾氣。
“吃吃吃,有什么可吃的,你去看看米缸,都他/娘的要長蟲了。”
這話一點也不夸張。
今年開年以后,陳援朝本來存了點糧票,結(jié)果被陳旸偷走換成錢,然后輸在了牌桌上。
沒錯。
陳旸除了游手好閑以外,還喜歡打牌。
但家里窮啊,沒錢給陳旸賭。
于是陳旸經(jīng)常從家里偷點東西出去換錢,然后在牌桌上揮霍。
陳援朝余光一瞥,忽然看到自己晾在院子里的蘿卜不見了,頓時眼皮一跳。
“壞事了!肯定又是這兔崽子干的……”
“我今天非得打死這兔崽子!”
走到廚房門口的劉淑芳,停下腳步。
回頭一看,丈夫正怒氣沖沖朝兒子房間走去。
“陳援朝,給老娘站??!”
劉淑芳立馬跑到陳援朝面前,扯著丈夫衣袖,瞪眼道:“你把力氣用在兒子身上,還下不下地干活了?”
聽到老婆的話,陳援朝停下腳步,沒好氣道:“你就慣著他吧!”
“我慣他什么了?”
“下地干活要緊,下午我來換你?!?/p>
劉淑芳立馬叉腰,指著陳援朝鼻子,怒道:“趕緊把地里的玩意兒收了,拿到生產(chǎn)大隊去換糧票,家里已經(jīng)沒糧了!”
聽到家里沒糧,陳援朝也明白事情的嚴(yán)重性。
他嘆了一口氣。
“哎,我算過,今年地里的紅薯,能換800斤糧票,還給供銷社老張200斤,剩下的……最多夠吃半年。”
“半年?”
“你忘了我們?nèi)ツ赀€借了二十斤鴨苗,鴨子沒養(yǎng)出來,今年得還人家鴨苗!”
“我估計呀,剩下的糧票能撐三個月就不錯了?!?/p>
劉淑芳呵呵一笑。
今年的陳家,算是屋漏偏逢連夜雨了。
辛辛苦苦大半年,留下的口糧,壓根不夠一家人吃。
過幾天。
林安柔也要回來。
到時候,再多一張嘴,恐怕糧票連三個月都撐不到。
說到這里。
二老瞬間神情萎靡下來。
院子里,安安靜靜,只能聽到陳援朝不住的嘆息聲。
過了片刻。
他忽然開口,聲音有些滄桑:“要不然,我報名去參加護(hù)林工作,聽說能有補(bǔ)助……”
“你瘋了?”
劉淑芳激動地推了陳援朝一把,“那山上鬧黑瞎子,已經(jīng)死了不少人,你是不是也想死在山上?我不準(zhǔn)備你去!”
“但是——”
“但是什么但是,滾開,我去做飯!”
劉淑芳?xì)鉀_沖朝廚房走去。
陳援朝見媳婦甩了臉色,也只好不再提護(hù)林的事,只是心煩意亂的抽出旱煙桿。
可煙絲還沒點著,他就聽到媳婦發(fā)出一聲驚呼。
“老陳,快來!”
劉淑芳從廚房探出頭,驚恐地沖陳援朝招手。
“怎……怎么了?”
陳援朝趕緊收好煙感,火急火燎來到廚房。
劉淑芳一把抓住陳援朝胳膊,指著灶臺上的大鍋,激動問道:“這是哪來的?”
此刻。
蓋在大鍋上的鍋蓋,已經(jīng)被劉淑芳掀開。
一鍋冒著香味的雞湯,熱氣騰騰出現(xiàn)在陳援朝眼前。
陳援朝終于明白媳婦為什么激動了。
他瞪大眼睛,盯著鍋里的雞肉,眼睛都要落到湯里去了。
“這是誰弄的?”
陳援朝也是一頭霧水。
昨晚陳家出了這么大的事,一直到半夜,他和媳婦從林安魚房間出來后,就直接回房休息。
肯定沒有時間,也沒有材料,弄這么大一鍋雞湯。
陳援朝走到柴火旁,從地上撿起一根五彩斑斕的羽毛,張了張嘴,驚訝看向劉淑芳。
“媳婦,這是山里的野雞呀!”
“是不是兒子弄來的?”
劉淑芳腦子反應(yīng)了過來。
昨天,她和丈夫從林安魚房間出來后,發(fā)現(xiàn)兒子跑了出去。
當(dāng)時劉淑芳還想出去找。
但天色那么遠(yuǎn),外面漆黑一片,陳家又沒手電筒。
陳援朝說那兔崽子肯定因為犯了錯,不知跑哪里躲起來了,勸媳婦趕緊睡覺。
劉淑芳這才被陳援朝勸住。
現(xiàn)在想想,也只有陳旸才有可能,半夜去弄只野雞回來燉。
陳援朝一臉狐疑,拿起勺子就朝鍋里撈,一撈就是一大瓢子的雞肉。
“要真是那小子燉的雞,能給我們留下這么多肉?”
陳援朝嘖嘖搖頭。
劉淑芳則是一臉驚喜表情,“說不定咱們兒子懂事了呢,畢竟他昨晚干得那事……也該認(rèn)識到錯誤了?!?/p>
“哼,狗改不了吃屎,他能認(rèn)錯?”
陳援朝丟下鍋勺。
雖然嘴上對兒子不屑,但這鍋雞肉是真香??!
陳援朝情不自禁咽了口唾沫。
劉淑芳知道丈夫死要面子,于是不動聲色取來碗筷,給陳援朝舀了一大碗雞湯。
“咱們兒子難得懂事一回。吃吧,吃飽了趕緊去干活。”
“哼,來路不明的東西,你不怕吃了鬧肚子?”
陳援朝沒接過這碗雞湯。
他大概相信了,這野雞是兒子弄來的,可能目的也是為了認(rèn)錯。
但兒子犯的錯實在太大了。
要是傳出去,那就是流氓罪,要拉出去槍斃的。
一碗雞湯,固然很香。
但動搖不了陳援朝的原則。
“這兔崽子要是真有心悔過,就看他能不能一個星期掙到200塊錢!”
說完。
陳援朝轉(zhuǎn)身大步離開的廚房。
“老頑固!”
劉淑芳翻了個白眼,然后盯著鍋里的雞湯,露出欣慰的笑容。
這是兒子長這么大,第一次為家里付出。
身為母親。
劉淑芳心里跟抹了蜜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