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夢里和一個男人結婚七年。 現實中找到他時,他卻說根本不認識我。
直到我在他書房發現滿墻我的照片—— 從5歲到25歲,每張下面都標著拍攝日期。
“現在信了?”他把我抵在墻角,“你是我用命換回來的。
” 手機突然彈出他的短信:“別信那個瘋子!快逃!” 我抬頭看他頸后的疤痕,
和夢里他為我擋刀的位置一模一樣。我盯著手機屏幕上那張臉,
指尖懸在“確認發布”的按鈕上,遲遲按不下去。這已經是第七次修改這張尋人啟事了。
七年,兩千五百多個夜晚,這張臉像一枚燒紅的烙印,死死燙在我的視網膜上,
更燙在我的生命里。夢里,他是我的丈夫。我們爭吵,我們大笑,
我們在一個種著巨大銀杏樹的院子里生活了整整七年——七年清晰到能觸摸紋理的歲月,
醒來卻只有冰涼的枕頭和一顆懸在深淵邊緣的心。指尖終究還是落下。屏幕亮光一閃,
信息發送了出去,匯入城市龐大的數據流里。我靠在舊貨店冰冷的玻璃柜臺上,
能清晰感受到自己肋下那顆心臟正沉重而紊亂地搏動,
每一次跳動都牽扯著一種近乎窒息的疲憊。尋找一個只存在于夢境里的人?
聽起來像個徹頭徹尾的瘋子。可那夢境的質感,真實得可怕。他的體溫,
他襯衫上淡淡的須后水味道,他大笑時眼角漾開的細紋,還有……他最后把我狠狠推開時,
后頸那道猙獰的、被刀鋒撕裂的傷疤噴涌出的溫熱液體……每一次驚醒,
指尖似乎都殘留著那黏膩的觸感。那不是夢,是記憶。我固執地相信著,
哪怕代價是耗盡心力。日子在舊貨店彌漫的塵埃氣息里緩慢爬行。
我守著那些被時光遺棄的老物件,替它們尋找新的歸宿,自己卻像個無主的孤魂。
店里的光線總是昏沉沉的,空氣里浮動著陳年木頭、舊紙張和金屬銹蝕混合的獨特氣味。
我常常拿出速寫本,鉛筆在粗糙的紙面上沙沙作響,一遍又一遍地描摹著那張臉。他的眉骨,
他鼻梁的弧度,他唇角那點若有若無、似乎總帶著點嘲弄意味的上翹。畫得久了,
指尖都染上一層灰黑的鉛粉,仿佛某種無法洗脫的印記。“小沈,
又在畫你那個‘夢中情人’啊?”隔壁花店的王阿姨抱著一盆開得正盛的茉莉走進來,
濃郁的甜香瞬間沖淡了店里的陳舊味道。她探頭看了一眼我的畫紙,搖搖頭,
語氣里是毫不掩飾的同情,“唉,你這孩子,魔怔了喲。找個實在人,好好過日子才是正經。
”我扯了扯嘴角,算是回應,目光卻焦著在畫紙上那雙剛勾勒出來的眼睛上。那眼神,
夢里總是專注地望向我,帶著一種穿透時光的沉重。王阿姨放下花,嘮叨了幾句天氣,
又搖著頭走了。門上的銅鈴叮當作響,留下滿室芬芳和更深的孤寂。我把鉛筆扔在柜臺上,
發出一聲輕響。魔怔?也許吧。可那種蝕骨的熟悉感,那種靈魂被生生剜去一半的空洞,
只有我自己才懂。手機突兀地震動起來,打破了凝滯的空氣。
屏幕上跳躍著一個陌生的本地號碼。我的心猛地一縮,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
幾乎停止了跳動。指尖帶著細微的顫抖劃過屏幕。“喂?”我的聲音干澀得厲害。
“是……沈薇嗎?”電話那頭是個年輕女人的聲音,帶著點遲疑和不確定,
“我在網上看到你發的尋人啟事……照片上那個人,很像我們公司的一個合伙人。”“誰?
他叫什么名字?”我猛地站直身體,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帶來一絲尖銳的痛感,
才勉強壓住那股幾乎要沖破喉嚨的悸動。“周嶼。周日的周,島嶼的嶼。”她說,
“不過……沈小姐,你真的確定認識他嗎?周總他……”她停頓了一下,似乎在斟酌措辭,
“他為人比較低調,而且……好像一直單身。”單身?這兩個字像冰錐,狠狠扎了一下。
我深吸一口氣,聲音卻出奇地穩定下來:“他在哪?能告訴我怎么找到他嗎?
或者……你能幫我約他一下嗎?就說……”我頓了一下,
一個荒謬卻又無比自然的念頭冒了出來,“就說,是關于城西那棵老銀杏樹的事。
”電話那頭的女人似乎有些困惑,但還是給了我一個地址:市中心一家會員制的高端咖啡館,
時間是明天下午三點。掛斷電話,店里死一樣的寂靜。窗外的陽光斜斜照進來,
光束里塵埃狂亂地飛舞。我靠著冰冷的柜臺,慢慢滑坐到地上,膝蓋抵著胸口,
才止住身體無法抑制的顫抖。周嶼……這個名字像一把鑰匙,輕輕一轉,
夢里無數模糊的碎片瞬間變得清晰無比。原來他叫周嶼。第二天下午,
烏云沉沉地壓在城市上空,空氣悶熱得如同凝固的膠體。
推開那家名為“琥珀時光”的咖啡館沉重的雕花木門,
一股冷氣混合著頂級咖啡豆的醇香撲面而來,與外界的黏膩形成鮮明對比。這里太安靜了,
只有低沉的爵士樂在流淌,寥寥幾個客人坐在寬大舒適的沙發里,低聲交談,姿態優雅。
穿著合身馬甲的服務生無聲地穿梭。我的帆布鞋踩在光潔得能映出人影的深色大理石地面上,
發出輕微的、不合時宜的聲響,引得角落里一位正在看平板的女士微微蹙眉抬眼。
心臟在胸腔里擂鼓,震得耳膜嗡嗡作響。我幾乎是屏著呼吸,
目光急切地掃過每一個靠窗的角落。然后,我看到了他。在最里面,
臨著一整面巨大落地窗的位置。他穿著一件質地精良的淺灰色襯衫,袖口隨意地挽到手肘,
露出一截線條流暢的小臂。側臉對著我,下頜的線條干凈利落,鼻梁高挺,正微微垂著眼,
專注地看著攤開在深色胡桃木桌面上的文件。午后被云層過濾過的、稀薄的光線落在他身上,
勾勒出一個沉靜而略帶疏離的輪廓。就是他!那一瞬間,
七年的光陰在我眼前轟然倒塌又瞬間重塑。
漫天飄落的院子里笨拙地試圖幫我扎秋千的男人;那個……在刺耳的剎車聲和驚恐的尖叫中,
用盡全力把我推開,然后后頸綻開一道致命猩紅的男人……所有的細節,所有的溫度,
所有的氣息,排山倒海般將我淹沒。血液瘋狂地涌向頭頂,又在下一秒急速退去,
留下冰冷的眩暈感。我幾乎站立不穩,只能死死抓住旁邊一張空椅的椅背,
指甲深深陷入冰涼的皮質里。是他。真的是他。周嶼。我一步步朝他走去,
腳步虛浮得像踩在云端,又沉重得如同灌滿了鉛。
每一步都踏在七年累積的思念、困惑、恐懼和此刻洶涌的、失而復得的狂喜之上。
咖啡館里柔和的光線,精致的杯碟,低回的爵士樂,都像隔著一層磨砂玻璃,模糊而遙遠。
我的世界里只剩下那個坐在窗邊的身影。終于走到他的桌旁。他似乎察覺到有人靠近,
微微蹙了下眉,帶著被打擾的不悅,抬起了頭。四目相對。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徹底凝固。
他的眼睛,是夢里無數次凝視過我的那雙眼睛,深邃,像沉靜的深海。可此刻,
那深海里沒有我預想中的任何波瀾——沒有驚愕,沒有震動,沒有久別重逢的狂喜,
甚至沒有一絲一毫的熟悉感。只有一片冰冷的、純粹的、打量陌生人的審視,
以及被打斷工作后毫不掩飾的冷淡。“周嶼……”我的聲音哽在喉嚨里,
帶著自己都未曾料到的巨大哽咽和顫抖,像被砂紙磨過,“我終于……找到你了。
” 千言萬語堵在胸口,最終只化作這帶著哭腔的一句。他看著我,
眼神里連一絲漣漪都沒有泛起。那目光平靜得近乎殘忍,像在看著一個無理取鬧的闖入者。
他放下手中的鋼筆,身體微微向后靠進沙發椅背,姿態疏離。“這位小姐,
”他的聲音低沉悅耳,卻透著一股浸入骨髓的涼意,每一個字都像冰珠砸在我滾燙的心上,
“我們認識嗎?”轟——有什么東西在我腦子里炸開了。所有的聲音,所有的光線,
都在瞬間遠去。只剩下他那句冰冷清晰的問話,在死寂的真空里反復回蕩。“我們認識嗎?
”“我們認識嗎?”“……”血液似乎瞬間凍結了,又在下一秒瘋狂逆流,
沖得我眼前陣陣發黑。巨大的荒謬感和滅頂的絕望像黑色的潮水,瞬間將我吞沒。
我張了張嘴,喉嚨卻像被一只無形的手死死扼住,發不出任何聲音。
七年……兩千多個日夜蝕骨的思念和尋找,難道真的只是我一場漫長而荒誕的獨角戲?
一場神經錯亂的臆想?“我……”我艱難地找回自己的聲音,每一個字都像是在砂礫上摩擦,
沙啞得不成樣子,“我在夢里……和你一起生活了七年。在一個院子里,
有棵很大的銀杏樹……”我語無倫次,試圖抓住那些最具象的細節,
仿佛它們是唯一的救命稻草,“你記得嗎?我們吵過架,為了……為了客廳的窗簾顏色,
你說深藍色太壓抑,我喜歡……還有,
你后頸上……”我的目光不受控制地死死釘在他襯衫領口上方那片皮膚上,
那里被衣領遮擋著,看不出任何疤痕的痕跡,“……那道疤!你為我擋了一刀!在巷子口,
下雨天!一輛車沖過來……”我的敘述越來越急促,帶著瀕臨崩潰的哭音,
像個絕望的溺水者。咖啡館里其他客人的目光,帶著探究、好奇甚至一絲不易察覺的鄙夷,
無聲地聚焦過來,像無數根細小的針扎在我裸露的皮膚上。服務生也停下了腳步,
站在不遠處,有些無措。周嶼的表情,自始至終沒有任何變化。沒有震驚,沒有困惑,
沒有一絲一毫被觸及記憶的波動。他只是那樣平靜地看著我,
眼神里的疏離和冷漠甚至沒有加深一分,反而像是在看一出與己無關的拙劣表演,
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徹底的漠然。等我語無倫次地說完,幾乎是耗盡了所有力氣,
只能撐著桌面微微喘息時,他才極其緩慢地、幾不可察地搖了搖頭。那動作很輕,
卻帶著千鈞之力,徹底碾碎了我最后一絲搖搖欲墜的希望。“抱歉,”他的聲音依舊平穩,
聽不出任何情緒,“我想你認錯人了。我從未見過你,更不記得你所說的任何事。
”他微微停頓,目光掃過我因為激動而泛紅的臉頰和盈滿淚水的眼睛,
那眼神像是在看一個可憐又可笑的麻煩,“至于疤痕……”他抬手,
指尖隨意地拂過后頸靠近衣領的位置,動作自然流暢,“我這里很光滑,什么都沒有。
”他收回手,重新拿起桌上的鋼筆,姿態明確地表示談話結束,目光也落回了文件上,
仿佛我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插曲,一個可以隨手拂去的塵埃。“小姐,
如果你沒有其他事……”他淡淡地下了逐客令。世界在我眼前徹底崩塌、碎裂、化為齏粉。
那些支撐了我七年的信念,那些清晰得如同昨日重現的夢境,
在他冰冷的目光和毫無破綻的否認面前,脆弱得不堪一擊。巨大的羞恥感像滾燙的巖漿,
瞬間燒遍全身。我猛地低下頭,眼淚再也控制不住,大顆大顆地砸在光潔如鏡的深色桌面上,
洇開一小片深色的水漬。我死死咬住下唇,嘗到一絲血腥味,
才勉強抑制住喉嚨里即將沖出的崩潰嗚咽。沒有再看那個冷漠的男人一眼,我轉過身,
跌跌撞撞地沖出了那扇沉重的雕花木門。門上的銅鈴發出急促而尖銳的聲響,
像是在為我這場荒謬絕倫的獨角戲敲響最后的喪鐘。門外,醞釀已久的暴雨終于傾盆而下,
豆大的雨點帶著冰冷的力量狠狠砸在身上,瞬間淋透了我的頭發和單薄的衣衫。
冰冷的雨水混合著滾燙的淚水,模糊了眼前的一切。渾渾噩噩,
不知怎么回到了我那間小小的出租屋。衣服濕透了,黏膩冰冷地貼在皮膚上,
寒氣直往骨頭縫里鉆。我像個沒有知覺的木偶,站在衛生間那面有些斑駁的鏡子前。
鏡子里的人臉色慘白,頭發狼狽地貼在額角和臉頰,眼睛紅腫得像核桃,嘴唇被咬破了,
滲著血絲,眼神空洞,沒有一絲生氣。認錯人了?一場長達七年的、龐大而荒謬的幻覺?
這個念頭像毒蛇,瘋狂啃噬著殘存的理智。我猛地抬起手,狠狠抽了自己一個耳光!“啪!
”清脆的響聲在狹小的空間里回蕩,臉頰火辣辣地疼。
這真實的痛楚讓我混沌的腦子有了一絲短暫的清明。不!不可能!那種刻入骨髓的熟悉感,
那種靈魂深處被牽引的悸動,怎么可能是假的?那七年的點滴,
那些爭吵、歡笑、依靠、生離死別的瞬間,每一個細節都真實得令人發指!
他看文件時無意識用食指關節輕輕敲擊桌面的小動作,
他微微蹙眉時眉心的那道淺痕……這些細微之處,難道也是我憑空想象出來的?
一股近乎偏執的憤怒和不甘猛地沖散了絕望。憑什么?憑什么他一句輕飄飄的“不認識”,
就能抹殺我七年的煎熬和追尋?那個叫周嶼的男人,他一定在隱瞞什么!那冰冷眼神深處,
一定藏著見不得光的秘密!我必須知道真相!哪怕那真相會徹底撕碎我!
這個瘋狂的念頭一旦滋生,就再也無法遏制。它像藤蔓一樣迅速纏繞住我的心臟,
勒得我喘不過氣,卻又帶來一種近乎自毀的、病態的亢奮。我翻箱倒柜,
找出那本厚厚的、畫滿了周嶼不同角度素描的速寫本。指尖撫過那些熟悉的線條,
最后停留在其中一頁。那是我無數次夢回那個銀杏小院后,
憑著記憶畫下的院門——古樸的木質雙開門,門環是兩只造型奇特的銅制雀鳥。對,
就是那里!夢里我們稱之為“家”的地方!如果現實中真的存在這樣一個地方,
如果它真的和周嶼有關……那將是最有力的證據!接下來的幾天,我像著了魔。
利用一切能想到的途徑,像一個幽靈般在城市的角落游蕩。我拿著那張院門的素描,
問遍了舊貨市場里可能知曉老建筑的老行家,在圖書館泛黃的舊地圖和地方志里一頁頁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