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她手收回,臉上余溫隨之散去,他猛然驚覺過來發生了什么。
她方才……
是在摸他的臉?!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他就聽見自己的心跳變得越來越快,就連呼吸都凝了幾分。
宋今棠佯裝沒看出他的異樣,一臉單純的望著他,直白道:“蘊玉公子,你臉看起來好紅,是不是生病了?”
說著她便要抬手探他額頭。
溫鶴卿一慌,嚯的一下站起身離她遠些:“柳、柳姑娘,男女授受不親!”
他別過臉不看她,強壓下心中慌亂。
宋今棠控制住嘴角弧度,在他看過來一瞬裝出懊惱模樣咬咬唇:“抱歉蘊玉公子,我……我就是關心則亂,一時亂了分寸,并非有意冒犯你。”
不是有意冒犯,是故意的啊。
當然,這話她只能藏在心里說。
溫鶴卿看了她一眼又立馬移開,語氣和緩道:“罷了,做好面姑娘快些回去吧,你我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委實不妥,莫要到時候壞了姑娘名聲。”
倒是個正人君子,就是太過君子了,宋今棠如是想。
她一向把握好度,知道不能讓他討厭,又要無形中增加他好感度,自然要順著他意些:“我明白的,火燒起來了,我這就做面,公子且等著。”
溫鶴卿頷首,隨后出了廚房。
來到院中水缸前,看到水中映照出的一張大花貓臉,他怔了下,一股莫名情愫自心臟位置蔓延開來。
注視水中人影。
他腦中浮現宋今棠撫摸他臉時的溫柔神情,和那雙柔軟的手,臉不禁微微熱了起來。
快速洗完臉,他返回廚房,路過窗邊時卻止住了步子。
他看到宋今棠將面下鍋、攪面、撈面……所有動作一氣呵成,熟練又自然。
熱氣彌漫中。
她整個人似鍍了一層金色熒光。
襯的那張白皙柔麗的臉更加妍姿姝俏,唇色越發嬌艷欲滴……
微晃了下神。
他袖下手倏地收緊別開眼。
暗罵自己真是枉讀多年圣賢書了,竟這般無恥的盯著一個女子看。
理了理心緒。
他信步進了廚房。
宋今棠剛好將面端上小方桌。
“公子,你的面好了。”
她微笑過于灼目,溫鶴卿喉間微動嗯了聲,掀袍在長凳上坐下。
宋今棠貼心的遞上筷子,聲音明朗道:“公子慢慢吃,我出去透透氣。”
溫鶴卿看著女子蔥白纖長的手,情不自禁就想到它觸碰自己臉時的溫熱觸感……
這般想著,耳畔忽的響起女子驚呼:“公、公子,你流鼻血了!”
溫鶴卿注意到面碗里多了兩滴血,立馬反應過來發生了什么,頓時又羞又窘。
正要抬手擦,一方帶著淡淡垂絲海棠芳香的帕子已為他擦拭起來。
宋今棠故作慌張的道:“這……怎么會流鼻血呢?”
溫鶴卿想說這樣于理不合,可聽出她話中的關切,終究還是將話咽了回去。
“公子許是天干上火了,先去院里用濕帕子敷一下額頭吧。”
宋今棠顫著手細致的為他擦著流出的血,將遇到突發事件的著急忙慌演繹到了極致。
溫鶴卿也顧不了那么多了。
略帶狼狽的點點頭,任她拉著自己去了院里。
宋今棠極快的打水,洗干凈手帕,再擰干手帕敷在溫鶴卿額上:“蘊玉公子,你微揚起腦袋,用手這樣壓著濕帕子,過會兒再敷一兩次就沒事了。”
她另一只手牽起他手按在濕帕上,再將自己的手收回。
叮囑道:“流鼻血可不是小事,公子平日一定要多喝水,按時休息,莫要憂思過度了。”
鼻血止住,溫鶴卿好奇道:“柳姑娘還懂醫術?”
宋今棠搖頭,反問:“這難道不是常識嗎?”
在蘇若耳濡目染下她其實是懂一點藥理的,但懂得不多。
溫鶴卿面上露出少許尷尬之色清咳一聲,不置可否:“是在下淺薄無知了,確實不知。”
這次輪到宋今棠驚訝了。
難怪此人年紀輕輕就成了從四品官員。
除了真材實料,恐怕人品和謙遜也是極大一部分原因。
這樣的人就算不入仕為官,做其他事也照樣會成功的。
她淡笑:“聞道有先后,術業有專攻,每個人掌握的東西不一樣,公子不知也正常。”
好一個‘聞道有先后,術業有專攻’。
溫鶴卿看她目光突然多了幾絲欣賞:“看來姑娘是讀過書的,難怪氣韻與一般女子不同。”
宋今棠重新打了水凈手:“公子有所不知,我爹娘都是商人,商人歷來就受輕視。”
“我爹娘為了面子,從小就請了先生教導我與胞弟讀書,因而我有幸識得幾個字。”
從她談吐涵養來看,溫鶴卿覺得她這話是過度謙虛了。
一時之間對她好感度又提升了些許。
“女子多讀書的確有好處,姑娘的父母親雖是好面子,但也算是做了件正確的事。”
宋今棠側過腦袋看他,狀似無意打聽道:“公子一看就不是普通人,想必讀過很多書吧?”
提及這個話題,溫鶴卿眼眸微暗,唇邊牽起淡笑:“算是吧。”
不等她搭話,他自顧自說起來:“我父親對我和兩位兄長從小就要求嚴格,背不完書就要被罰跪祠堂一夜,為了不被罰,我和兩位兄長只能拼了命的讀書。”
兩位兄長?
宋今棠攏眉。
蘇若給她的信息說溫鶴卿有一位大哥,他行三,那他所說的另一位兄長定然就是行二了。
但為何京中從沒人提過他那位二哥?
“公子父親可真可怕。”她咕噥一句。
溫鶴卿耳力極好,將她話聽了個真切,不由得失笑:“你為何這般說?”
宋今棠聳聳肩:“背不完書就罰跪,對孩子太過嚴苛了。”
她頓了頓:“何況小孩子身子弱,很容易跪出事。”
她的話讓溫鶴卿回想起自己六歲那年跪暈過去、發了高燒,母親去找父親求情,兩人因此大吵一架那次。
在他印象中,父親一直都是嚴厲的。
他說他是溫家唯一嫡子。
將來溫家門楣須得靠他撐起來,所以要求他必須要做到樣樣拔尖。
從那時起,他就明白了自己身為溫家之子的責任。
并嚴格的以父親的標準要求自己完成所有事情。
就連入仕后,他也不曾忤逆過父親,甚至以他作為自己為官的典范。
可直到經歷此次巫蠱案,他對父親的信任頭一次產生動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