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朝穿越,沈喻成了12歲的童養媳喻兒,而她的"小相公"蘇硯——年僅6歲,瘦弱倔強,
正被村里的孩子欺負得滿身是泥。"女子無才便是德?"喻兒冷笑,反手握住蘇硯的小手,
"從今天起,我教你讀書明理,讓你成為這天下最耀眼的狀元郎!
"可當昔日的孩童長成翩翩少年,當閑言碎語化作利箭—— 她這個"老姑娘",
真能等到鳳冠霞帔的那一天嗎?第一章刺骨的冷水潑在臉上,我猛地睜開眼睛,
一陣天旋地轉。"死丫頭,裝什么死!花了三錢銀子買的,就這么不中用!"模糊的視線中,
一個面色黝黑的農婦正叉腰瞪著我,手里還拎著個木盆。我下意識想撐起身子,
卻發現自己的手小了不止一圈,皮膚粗糙卻稚嫩。"我這是......"喉嚨干澀得厲害,
聲音也變成了陌生的童音。"還敢頂嘴?"農婦一把揪住我的耳朵,"進了我蘇家的門,
就得守我蘇家的規矩!從今兒起,你就是我家硯哥兒的童養媳,記住了沒?"童養媳?蘇家?
硯哥兒?大腦一片混沌。最后的記憶是在學術會議后那輛失控的卡車,刺眼的車燈,
尖銳的剎車聲......我,教育學博士沈喻,竟然穿越了?
農婦——現在該稱她為婆婆王氏,拽著我來到一間簡陋的土坯房前。透過半開的門縫,
我看見一個瘦小的身影正伏在矮桌上寫字,那認真的模樣與周遭破敗的環境格格不入。
"那就是你相公,才六歲,可金貴著呢。"王氏壓低聲音,"你十二了,要照顧好他,
要是有什么閃失,仔細你的皮!"六歲的......相公?我差點笑出聲,
卻在看到那孩子抬頭的瞬間愣住了。那是一雙怎樣的眼睛啊——清澈明亮,
帶著超乎年齡的沉靜。只是右臉頰上有一塊明顯的淤青,讓這張小臉平添幾分倔強。
"硯哥兒,這是你媳婦喻兒,以后由她照顧你。"王氏推了我一把。
小男孩皺了皺眉:"我不要媳婦,我要讀書。""胡鬧!"王氏變了臉色,
"為你爹好不容易從張老爺家討來幾本舊書,你就這樣氣我?"轉身氣咻咻的進里屋了。
我正不知所措,忽聽外面傳來一陣喧嘩。幾個衣著稍好的男孩闖進院子,
領頭的那個胖小子一把搶過蘇硯手中的書。"小窮酸,又偷我家的書?"胖小子獰笑著,
"上次的教訓還沒吃夠?"蘇硯猛地站起來去搶,卻被輕易推倒在地。我看不下去了,
三步并作兩步沖過去。"把書還給他!"我擋在蘇硯面前。胖小子一愣,
隨即哈哈大笑:"喲,這就是你家買來的童養媳?長得跟豆芽菜似的!
"現代人的思維讓我迅速找到了反擊點:"看你這身肥肉,想必是張財主家的公子吧?
難怪能認出豆芽菜,想必頓頓大魚大肉吃膩了,專門來窮人家找存在感?
"胖小子漲紅了臉:"你、你......""你什么你?"我挑眉,
"搶小孩子的書算什么本事?有能耐去考個功名啊!哦對了,我聽說縣試要考《論語》,
公子可會背'君子坦蕩蕩'下一句?"周圍的孩子哄笑起來。胖小子惱羞成怒,
把書往地上一摔:"你們給我等著!"說完便灰溜溜地跑了。我轉身扶起蘇硯,
替他拍去衣服上的塵土。小男孩看我的眼神第一次有了變化,像是驚訝,
又像是......崇拜?"你會背《論語》?"他小聲問。我正要回答,
頭皮卻傳來一陣劇痛——王氏不知什么時候出來,揪著我的頭發把我拖進了屋。
"好個沒臉沒皮的丫頭!剛來就拋頭露面,跟外男說話,我蘇家的臉往哪擱?
"她抄起掃帚就往我身上抽。我本能地護住頭,現代人的尊嚴讓我幾乎要反抗,
卻在看到門口蘇硯驚恐的眼神時忍住了。小不忍則亂大謀,我初來乍到,
必須先了解這個世界的規則。"婆婆恕罪,喻兒知錯了。"我咬著牙認錯。王氏打累了,
罰我去劈柴。傍晚時分,蘇硯悄悄溜到柴房,遞給我半個粗糧饃饃。"給你的。"他低著頭,
"謝謝你今天幫我。"我心頭一暖,接過饃饃掰成兩半,遞回一半給他:"一起吃。
"月光下,我們并排坐在柴堆上啃著干硬的饃饃。我試探著問:"那些孩子經常欺負你嗎?
"蘇硯點點頭:"他們笑我爹是窮秀才,說我再怎么讀書也沒用。"頓了頓,他又問,
"你真的會背《論語》嗎?""不止《論語》,我還會很多。"我輕聲說,
突然意識到這可能是我在這個世界立足的關鍵,"你想學嗎?我可以教你。
"蘇硯的眼睛亮了起來,像夜空中突然點亮的星星。那晚,我輾轉難眠。
透過破舊的窗紙望著陌生的星空,我——現代教育學博士沈喻,
如今成了十二歲的童養媳喻兒。而我的"小相公",是個被欺凌卻依然堅持讀書的六歲孩子。
或許,這就是命運給我的課題?在這個封建落后的時代,用我的知識改變一個孩子的命運,
也改變我自己的處境。我摸了摸藏在衣襟下的半塊饃饃,那是蘇硯省下來給我的。
在這個陌生的世界,這是我得到的第一份溫暖。第二章雞鳴三聲,天還黑著,
我就被王氏一把從稻草鋪上拽了起來。"懶骨頭!都什么時辰了還睡?去把灶火燒上!
"她粗啞的聲音刺得我耳膜生疼。我揉著酸痛的腰背,摸黑來到廚房。
穿越前我連煤氣灶都很少用,現在卻要學著用打火石生火。折騰了半晌,
火星終于點燃了干草,我趕緊湊上去吹,卻被濃煙嗆得直流眼淚。"笨手笨腳的。
"王氏奪過火鉗,三兩下就把火生旺了,"去井邊打水,把米淘了。"木桶沉得超乎想象,
我踉踉蹌蹌地提著水回來,已經汗流浹背。這就是十二歲童養媳的日常嗎?
我咬著牙把水倒進鍋里,開始淘米。米粒中夾雜著不少砂石,我仔細地一粒粒挑出來。
天蒙蒙亮時,稀粥的香氣彌漫開來。蘇父蘇大強打著哈欠從主屋出來,瞥了我一眼,
什么也沒說。王氏端了碗稠些的粥送進主屋,剩下的稀得能照見人影。"你的。
"她扔給我一個粗瓷碗,里面只有小半碗清湯寡水。我正捧著碗小口啜飲,
忽見一個小小的身影溜進廚房。蘇硯穿著洗得發白的藍布衫,頭發用一根布條草草束起,
懷里還抱著本書。"娘,我餓了。"他小聲說,眼睛卻直往我這邊瞟。
王氏立刻換了副面孔:"硯哥兒這么早就起來讀書了?真是娘的好兒子!
"她盛了滿滿一碗稠粥,還加了一小撮咸菜。蘇硯接過碗,卻蹭到我身邊坐下。王氏一轉身,
他迅速把半碗粥撥進我的碗里。"你吃。"他聲音輕得像蚊子叫,卻讓我心頭一熱。
我低頭喝粥,余光瞥見他偷偷打量我。那雙眼睛清澈見底,好奇中帶著一絲昨日的余驚。
"《千字文》讀到哪里了?"我壓低聲音問。"天地玄黃,宇宙洪荒..."他背了兩句,
眼睛一亮,"你真的識字?"我點點頭:"不光識字,我還知道大地是圓的,圍著太陽轉。
"蘇硯的嘴張成了圓形:"可先生說天圓地方...""你倆嘀咕什么呢?
"王氏的呵斥打斷了我們的對話,"喻兒,吃完去喂雞!硯哥兒,專心讀書!
"接下來的日子,我逐漸摸清了蘇家的作息。天不亮起床,生火做飯,打掃庭院,洗衣縫補,
中午準備午飯,下午去地里幫忙或織布,晚上還要準備晚飯。王氏對我呼來喝去,動輒打罵,
但對蘇硯卻百般疼愛。蘇家雖窮,卻有一間小小的書房。蘇大強年輕時讀過幾年書,
后來家道中落,只能在村里當個記賬先生。那書房平日鎖著,只有蘇硯可以進去。
我發現蘇硯每天午后都會在書房讀書一個時辰。這天,趁王氏去鄰村走親戚,
我悄悄摸到書房窗外。透過窗縫,我看見蘇硯正襟危坐,小手指著書一字一句地讀,
遇到不認識的字就皺起眉頭。我輕輕敲了敲窗欞。"誰?"他警覺地抬頭。"是我。
"我壓低聲音,"想不想聽《西游記》的故事?""《西游記》?"他好奇地湊到窗前。
我于是把孫悟空大鬧天宮的故事娓娓道來。蘇硯聽得入迷,眼睛瞪得溜圓。
講到孫悟空被壓在五行山下時,他急得直拍窗臺:"后來呢?""明天再講。
"我聽見院門響動,趕緊溜回廚房。第二天同一時間,蘇硯已經在窗前等候多時。
我繼續講故事,同時悄悄觀察書房里的藏書。除了《三字經》《千字文》這些蒙學讀物,
竟然還有半部《論語》和幾本詩集,雖然破舊,但在農家已屬罕見。就這樣,
我每天給蘇硯講一段故事,漸漸加入了《水滸傳》《三國演義》的橋段。他聽得如癡如醉,
看我的眼神也日漸不同。"這些故事是哪本書里的?"十天后,他終于忍不住問。
"是我爹...以前講給我聽的。"我臨時編了個謊,"想不想學認這些字?"他用力點頭。
我撿了根樹枝,在地上畫了個"孫"字:"這是'孫',孫悟空的孫。"蘇硯跟著描畫,
小臉嚴肅得可愛。正當我們一個教一個學得起勁,身后突然傳來一聲冷笑。"喲,
小兩口感情不錯嘛!"我回頭一看,正是那天欺負蘇硯的張財主家胖兒子,
身后還跟著兩個跟班。蘇硯立刻站到我前面,雖然腿在發抖,卻挺著小胸脯:"張子康,
你想干什么?""聽說你家童養媳很會講故事?"張子康一把推開蘇硯,"來,
也給我們講講!"我扶起蘇硯,腦中飛快盤算。硬碰硬肯定吃虧,得智取。"好啊。
"我忽然笑了,"不如我們玩個游戲?我出個謎語,你們猜對了,我就講故事;猜不對,
就把上次搶走的書還來。"張子康自負地昂起頭:"出吧!""什么東西越洗越臟?
"我拋出這個經典的謎語。三個孩子面面相覷。張子康皺眉苦思,
最后惱羞成怒:"你耍我們!哪有越洗越臟的東西?""是水。"蘇硯突然說,
"洗東西的水會變臟。"我贊許地摸摸他的頭:"答對了。書呢?"張子康臉色鐵青,
從懷里掏出本破舊的《千家詩》扔在地上:"再來一題!""行啊。"我笑瞇瞇地,
"什么東西人人都需要,但借了必須還?"這次他們想破了腦袋也沒猜出來。
蘇硯小聲問:"是什么?""是'禮貌'。"我提高聲音,"張公子,
現在可以把書還給我們了吧?順便,以后借東西要記得還,
這叫禮——貌——"張子康氣得滿臉通紅,撲上來就要動手。我早有準備,
拉著蘇硯往旁邊一閃,他收勢不及,一腳踩在我事先抹了油的石板上,
"啪"地摔了個狗啃泥。兩個跟班趕忙去扶,結果腳下一滑,三人摔作一團。
我和蘇硯趁機撿起書跑回屋里,關上門后笑得直不起腰。"喻兒,你太厲害了!
"蘇硯崇拜地看著我,眼睛閃閃發亮,"你怎么想到這些的?""這叫智慧。
"我蹲下身與他平視,"記住,真正的力量不在拳頭,而在腦子里。書讀得越多,
就越沒人能欺負你。"他似懂非懂地點頭,但眼神中有什么東西在悄然改變。晚上,
蘇大強突然把我叫到堂屋。他沉著臉,手里拿著那本《千家詩》:"聽說你教硯哥兒認字?
"我心里一緊,偷瞄了眼站在一旁的蘇硯。他小臉煞白,卻沖我微微點頭。"回老爺的話,
"我低頭順目,"奴婢見少爺好學,斗膽教了幾個字...""你識字?"蘇大強瞇起眼睛,
"誰教的?""我爹...生前是村里的郎中,教過我一些。"我隨口編道。
蘇大強將信將疑,翻開《千家詩》隨便指了一行:"念來聽聽。""『白日依山盡,
黃河入海流』..."我流暢地讀了出來。蘇大強又指了幾處,我都一一讀對。
他的表情漸漸緩和:"倒是個伶俐的丫頭。不過女子無才便是德,
以后少教硯哥兒這些雜七雜八的。"我正失望,蘇硯卻突然開口:"爹,我想跟喻兒學認字!
她講的故事好聽,比先生教的還好記!"蘇大強皺眉:"胡鬧!
她一個丫頭片子...""讓她教吧。"一直沉默的王氏突然插嘴,"省得請先生花錢。
等硯哥兒認全了字,再送私塾不遲。"我驚訝地看向王氏,沒想到她會幫我說話。
后來才知道,她是舍不得花錢請先生,覺得我這個免費勞力不用白不用。就這樣,
我獲得了"教導"蘇硯的正式許可。從那天起,每天晚飯后,
我們有一炷香的時間在油燈下學習。我不僅教他認字,還悄悄融入一些現代知識。
"大地真的是圓的?"學到"地"字時,蘇硯好奇地問。我拿了個炊餅比劃:"你看,
如果一直往東走,最終會從西邊回來。這就是因為地是圓的。
"蘇硯眼睛瞪得老大:"那下面的人不會掉下去嗎?
""因為有地心引力..."我猛然住口,想起這個概念在明代太超前了,"呃,
這是天地之理,就像蘋果總會往地上掉一樣。"蘇大強偶爾會來檢查,
聽到這些"怪論"就皺眉頭,但見蘇硯認字確實快,也就沒多干涉。而蘇硯,
這個六歲的孩子,像塊干渴的海綿,貪婪地吸收著我教的一切。他的眼神日漸明亮,
閃爍著前所未有的光彩。第三章"天地玄黃,宇宙洪荒..."清晨的露珠還在草葉上滾動,
蘇硯清脆的童音已經回蕩在院子里。他端坐在小木凳上,背挺得筆直,雙手捧著《千字文》,
一字一頓地朗讀。我蹲在菜地里除草,耳朵卻豎得老高。三個月來,
這小家伙的進步快得驚人。那日蘇大強終于松口,允許我正式教蘇硯識字,
我便開始了我的"秘密教學計劃"。"日月盈昃,辰宿列張..."讀到這一句時,
蘇硯突然卡殼了,小眉頭皺成一團。"昃,意思是太陽西斜。"我頭也不抬地提示。"哦!
"他恍然大悟,繼續往下讀。片刻后,他又停下來:"喻兒,'辰宿列張'是什么意思?
"我放下鋤頭,在圍裙上擦了擦手。傳統的教書先生會讓學生死記硬背,不解其意。
但我這個教育學博士,可不信這套。"來。"我撿了五顆小石子,在地上擺成一條線,
"假如這是'辰宿',也就是天上的星辰。"又抓了把石子,隨手撒在旁邊,
"這是'列張',像不像星星散開的樣子?"蘇硯眼睛一亮:"就像昨晚天上那些星星!
""對嘍!"我笑著摸摸他的頭,"這句話就是說日月運轉,星辰排列。現在記住了嗎?
""記住了!"他用力點頭,又搖頭晃腦地讀起來,聲音比剛才更響亮了。
王氏從廚房探出頭來,瞪了我一眼:"喻兒,菜地弄完了沒?完了就去織布!""馬上就好,
婆婆。"我趕緊加快手上的動作。這三個月來,我白天干活,早晚各抽一炷香時間教蘇硯,
時間掐得比秒表還準。蘇硯卻撅起嘴:"娘,喻兒在教我念書呢!""哎喲,我的小祖宗。
"王氏立刻換了副面孔,"你念你的,娘不打擾。"說完又狠狠瞪我一眼,
意思很明白——別耽誤干活。我沖蘇硯眨眨眼,繼續除草。等王氏回屋了,
小家伙蹭到我身邊,神秘兮兮地從懷里掏出個東西。"給你留的。"他攤開手心,
是半塊芝麻糖。我心頭一暖。自從我開始教他,他時不時就會省下自己的零食偷偷給我。
六歲的孩子,已經懂得感恩了。"謝謝硯哥兒。"我接過糖,掰了一小塊放進嘴里,
剩下的塞回給他,"我們分著吃。"他笑得眼睛彎成月牙,忽然湊到我耳邊:"喻兒,
你比先生教得好多了!昨天爹考我《三字經》,我全背下來了,爹都嚇了一跳!
"我正想說話,忽聽院門"吱呀"一聲響。蘇大強拎著個布包走了進來,臉色不太好看。
"爹!"蘇硯跑過去,"我今天學了《千字文》新的一段!"蘇大強勉強笑了笑,
摸摸兒子的頭,目光卻落在我身上:"喻兒,過來。"我忐忑地走過去。
蘇大強從布包里取出一本破舊的《三字經》和幾張黃紙:"從今天起,
你每天教硯哥兒認五個字,寫在紙上。我晚上回來檢查。"我接過書和紙,心跳加速。
這意味著我的教學被正式認可了!雖然每天只有五個字,但足夠我夾帶"私貨"了。
"奴婢一定盡心教少爺。"我低頭應道,強忍住笑意。蘇大強又交代了幾句就出門了。
王氏端了碗糖水出來,只給蘇硯一人。我識相地去織布間干活,心里卻在盤算教學計劃。
蘇家的織布機老舊得吱嘎響,效率極低。我一邊織布一邊琢磨,這織機要是加上個踏板裝置,
速度至少能**成。前世我參觀過紡織博物館,對古代織機結構有些印象。中午吃完飯,
趁王氏午睡,我偷偷溜到后院,找了塊木頭和幾件廢棄工具,開始搗鼓起來。
蘇硯像條小尾巴似的跟在我身后。"喻兒,你在做什么?""改良織布機。"我壓低聲音,
"這樣織布能快很多,婆婆一高興,說不定就讓我多教你了。"蘇硯雖然不懂,
但興致勃勃地幫我遞工具。兩個時辰后,一個簡陋的踏板裝置做好了。我把它裝到織機上,
試了試——成了!腳踏板帶動綜片上下運動,解放了雙手,速度果然快了不少。
正當我得意時,身后傳來一聲驚叫:"天殺的!你把織機怎么了?"王氏站在門口,
臉色煞白。我趕緊解釋:"婆婆,我改良了一下,這樣織布更快...""改良?
"王氏聲音尖利,"女人家碰織機已經是動男人家的活計了,你還敢亂改?
祖宗傳下來的東西也敢動?"她抄起掃帚就要打我,蘇硯突然沖過來擋在我前面:"娘!
喻兒沒做錯!織布真的變快了!"王氏的掃帚懸在半空,愣住了。蘇硯從小聽話,
這還是第一次頂撞她。我趁機演示了新織機的用法,速度確實快了許多。王氏將信將疑,
試了試,臉色稍霽:"今天就饒了你。要是不好用,仔細你的皮!"第二天,
我織出了兩倍于往常的布。王氏見了,難得沒挑我的刺。到了趕集日,她帶了我織的布去賣,
回來時竟破天荒地給我帶了根紅頭繩。"張太太說這布織得密實,多給了五文錢。
"她語氣依然硬邦邦的,但眼神柔和了些,"以后你就專心織布,地里的活我讓周嬸來幫忙。
"我心中暗喜,這樣一來,我就能騰出更多時間教蘇硯了。可我沒料到,
這小小的改良會引來更大的風波。三天后,我正在院里教蘇硯用石子學算術,
忽然聽見門外一陣嘈雜。幾個村婦簇擁著里長的妻子氣勢洶洶地闖了進來。"蘇家的!
"里長妻子劉氏嗓門洪亮,"聽說你家童養媳改了織機?"王氏聞聲出來,
臉色變了變:"劉大嫂,這是...""祖宗之法不可變!"劉氏打斷她,"女人家不安分,
是要遭天譴的!張家的媳婦說了,你家童養媳不光亂改織機,還教孩子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說什么地是圓的?"我心頭一緊。這話我只對蘇硯說過,定是那天張子康偷聽了去。
王氏狠狠瞪了我一眼,連忙賠笑:"小孩子胡說的,
當不得真...""我看這童養媳邪性得很!"一個瘦長臉的婦人指著我,"我家小子說,
她還會講些妖猴鬧天的故事,這不是蠱惑人心嗎?"眾人七嘴八舌,王氏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最后劉氏下了通牒:"要么拆了那織機,好好管教童養媳;要么就別怪村里人不講情面!
"等他們走了,王氏轉身就給了我一巴掌:"喪門星!才安生幾天就惹事!從今天起,
不許你出門,也不許再教硯哥兒那些歪理!"我捂著臉,默不作聲。蘇硯卻哭了:"娘,
不要打喻兒!她教我的都是好東西!""傻孩子,你懂什么?"王氏抱起他,
"娘這都是為你好。明天就給你請正經先生來。"那晚,我被罰不許吃飯,關在柴房反省。
夜深人靜時,柴房門忽然輕輕開了。蘇硯小小的身影溜了進來,懷里揣著個饅頭。"喻兒,
給你吃。"他湊到我耳邊,"我跟爹說了,不要其他先生,就要你教。"我接過饅頭,
鼻子一酸。這孩子,為了我竟敢違抗父母之命。"硯哥兒,你聽我說。"我拉著他蹲下,
在地上畫了個圓,"不管別人怎么說,地確實是圓的。但這話以后只能我們倆知道,好嗎?
"他認真點頭:"我知道,就像我們偷偷吃糖,不告訴娘一樣。"我忍不住笑了,
又教了他幾句《弟子規》,便催他回去睡覺。他臨走時忽然回頭:"喻兒,等我長大了,
一定不讓人欺負你!"月光從窗縫漏進來,照在他稚嫩卻堅定的小臉上。那一刻,
我忽然明白了自己的使命——我要用現代知識武裝這個孩子,讓他有力量改變自己的命運。
第二天,蘇大強出人意料地站在了我這邊。他試了試改良后的織機,又考了蘇硯幾句書,
最后對王氏說:"喻兒教得不錯,織機也確實好用。村里人愛說閑話就讓他們說去,
咱家實惠要緊。"王氏雖然不情愿,但拗不過丈夫,只得讓步。
不過我的活動還是受到了限制,不許單獨出門,教蘇硯時也必須有人在旁。轉眼到了盛夏。
這天特別悶熱,王氏去鄰村喝喜酒,囑咐我看著蘇硯溫書。午后,我見蘇硯熱得滿頭汗,
便帶他去村后的小溪邊讀書,那里有棵大柳樹,很是陰涼。溪水清澈見底,
蘇硯脫了鞋襪踩水玩。我坐在樹蔭下,用樹枝在濕沙地上寫字教他。微風拂過柳枝,
蟬鳴陣陣,倒比悶熱的屋里舒服多了。"喻兒,為什么天會下雨?"蘇硯忽然問。我想了想,
決定用他能理解的方式解釋:"你看溪水被太陽曬熱了,會變成氣升到天上,
遇冷又變成水落下來,就是雨了。""真的嗎?"他睜大眼睛,
"那我可以接些氣水給娘煮茶嗎?
"我忍俊不禁:"這氣看不見摸不著...""你們在干什么?"一個尖銳的聲音打斷了我。
王氏不知何時站在了溪邊,臉色鐵青,"誰準你們出來的?還光著腳,成何體統!
"我慌忙站起來:"婆婆,天太熱了,我帶少爺...""閉嘴!"王氏一把拉過蘇硯,
"我就知道你這丫頭不安分!自己野就算了,還帶壞硯哥兒!"蘇硯卻掙脫母親的手:"娘,
是我要來的!喻兒在教我寫字,你看!"他指著沙地上的字。王氏看了一眼,
更加惱怒:"好好的紙不用,在地上亂畫!還有這些歪理邪說,誰教你的?
""喻兒說地是圓的,雨是溪水變的..."蘇硯天真地回答。王氏臉色大變,
抄起柳枝就朝我抽來:"妖女!竟敢蠱惑我家孩兒!"柳枝抽在我背上,火辣辣的疼。
我咬牙忍著,不敢躲閃。蘇硯卻沖過來推了王氏一把:"不許打喻兒!"王氏驚呆了,
柳枝掉在地上。蘇硯從小乖巧,從未對她有過半點不敬。
"你...你..."王氏指著我的手直發抖,"被這妖女迷了心竅了!"她拽著蘇硯就走。
蘇硯回頭看我,眼里噙著淚。我默默跟上,心里卻五味雜陳。蘇硯為我挺身而出,
讓我感動;但因此惹怒王氏,我的處境只怕會更艱難。那天晚上,我被罰跪在堂屋。
王氏向蘇大強告狀,說我帶壞蘇硯。蘇大強抽著旱煙,半晌才說:"喻兒,
你教硯哥兒認字就好,那些雜學就別教了。"我低頭稱是,心里卻在想別的法子。
不能明著教,那就編成故事吧。就像《西游記》里也有不少天文地理知識。半夜,
我揉著酸痛的膝蓋回到柴房,卻發現草鋪上多了條薄被。蘇硯悄悄來過。我裹著被子,
忽然覺得這苦日子也有了些盼頭。透過柴房的破窗,我看見滿天繁星。
其中會不會有一顆也照著二十一世紀的地球?
我想起穿越前正在寫的博士論文《古代教育制度的現代啟示》,不禁苦笑。現在可好,
直接體驗起"古代教育"來了。不過,既然命運把我送到這里,
送到這個天賦異稟的孩子身邊,我就要負起責任來。月光下,
我暗下決心:一定要把蘇硯培養成才,不僅為了改變他的命運,
也為了證明我的教育理念無論在哪個時代都行之有效。第四章"喻兒姐姐,你看我寫的字!
"我放下手中的針線,抬頭看見蘇硯舉著一張宣紙興沖沖地跑進院子。
三年時光在這個九歲男孩身上留下了明顯的痕跡——他長高了一截,
原本圓潤的臉蛋有了棱角,唯獨那雙明亮的眼睛依然如初。"慢點跑,別摔著。
"我接過宣紙,上面工整地寫著《論語》中的一段。字跡雖還稚嫩,
但筆鋒間已隱約可見筋骨,"寫得真好,硯哥兒越來越有進步了。"蘇硯咧嘴笑了,
露出缺了一顆的門牙:"先生今天夸我了,說我的字比十二歲的學生還好!
"我輕輕捏了捏他的臉蛋。這三年里,我小心翼翼地平衡著童養媳與啟蒙師的雙重身份。
白天操持家務,晚上借著油燈微弱的光亮教蘇硯讀書。王氏雖然依舊對我橫挑鼻子豎挑眼,
但見蘇硯學業進步神速,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喻兒,灶上的水開了!
"王氏的聲音從廚房傳來。"來了,婆婆。"我趕緊起身,蘇硯卻拉住我的衣袖。
"喻兒姐姐,你答應今天教我那個'地球'的畫法的。"他壓低聲音,眼里滿是期待。
我點點頭:"晚上,等大家都睡了。"走進廚房,蒸汽彌漫。王氏正在和面,見我進來,
指了指咕嘟冒泡的鐵壺:"把水灌了,再去菜園摘些菘菜來。""是。"我熟練地提起水壺,
滾燙的水汽熏得我臉頰發燙。十五歲的我已經完全適應了蘇家的生活節奏,
手上的繭子比剛來時厚了不少。菜園里的菘菜長勢喜人。我彎腰挑選最嫩的幾棵,
忽然聽見墻外傳來對話聲。"...蘇家那小子確實聰慧過人,昨日對答如流,
連《大學》都能講解。"一個陌生的男聲說道。"可不是,聽說都是他家那個童養媳教的。
"這是村里周嬸的聲音,"那丫頭邪性得很,小小年紀懂那么多,莫不是妖精變的?
"我屏住呼吸,蹲下身去。"童養媳?"陌生男人聲音里帶著驚訝,
"一個女子能教出這樣的學生?我倒想見見。""李夫子,您可別被蒙蔽了。
那丫頭不光教些書本上的,還說什么地是圓的,會轉...哎喲,想起來都瘆得慌!
"我的心砰砰直跳。這個"李夫子"想必就是新來的私塾先生。自從村里私塾的老先生去世,
已經空置半年有余。聽他們腳步聲漸遠,我才長舒一口氣,抱著菘菜回屋。晚飯時,
蘇大強帶回一個消息:"新來的李夫子明天開課,我打算送硯哥兒去試試。
"王氏喜形于色:"那可是好事!咱家硯哥兒這么聰明,肯定能被選中。
"蘇硯卻撅起嘴:"我不去,我要喻兒姐姐教!""胡鬧!"蘇大強一拍桌子,
"李夫子是舉人出身,學問大著呢。喻兒能教你什么?"我低頭扒飯,默不作聲。
蘇硯偷偷在桌下扯我的衣角,我輕輕踢了他一下,示意他別說話。第二天一早,
蘇大強親自帶著蘇硯去了私塾。我心神不寧地織著布,梭子幾次掉在地上。
王氏罕見地沒罵我,她也在緊張地等待消息。午時剛過,院門被推開。
蘇大強滿臉紅光地走在前面,身后除了蘇硯,還跟著一位四十出頭、面容清癯的男子,
想必就是李夫子。"快沏茶!"蘇大強聲音都高了八度,"李夫子親自來家訪了!
"我趕緊放下活計去燒水。透過廚房的門縫,我聽見李夫子的聲音:"...令郎天資過人,
《三》《百》《千》倒背如流不說,還能講解《論語》篇章,實在罕見。""夫子過獎了。
"蘇大強笑得合不攏嘴。"只是..."李夫子話鋒一轉,
"聽聞令郎的學問是一位...童養媳所教?"屋內突然安靜。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不過是教認幾個字罷了。"蘇大強干笑兩聲,"鄉下丫頭,能有什么學問?
""可否請這位姑娘一見?"李夫子的話讓我手一抖,熱水濺在了手背上。
王氏陰沉著臉走進廚房:"李夫子要見你。記住自己的身份,別亂說話!"我整了整衣衫,
低頭走進堂屋。李夫子一雙銳利的眼睛上下打量我:"就是你教蘇硯讀書的?
""回夫子的話,奴婢只是略識幾個字,教少爺認認罷了。"我盯著自己的鞋尖。
"抬起頭來。"李夫子說,"我且問你,《論語·為政》中'學而不思則罔'下一句是什么?
"我微微抬頭,看見蘇硯沖我擠眼睛。這是我們在學習時常玩的接句游戲。"思而不學則殆。
"我輕聲回答。"何解?""只學習不思考會迷茫無所得,
只思考不學習則會精神疲倦而無收獲。"我頓了頓,忍不住加了一句,
"就像吃飯不消化無益,空肚子消化更傷身。"李夫子眉毛一揚:"有趣的比喻。
《孟子·告子》篇講的是什么?""性善論。"我漸漸忘了緊張,"孟子認為人性本善,
就像水往低處流一樣自然。惡行是后天環境影響所致,如同擊打水可使它濺高,
但改變不了水的本性。"李夫子眼中閃過一絲驚訝。他轉向蘇大強:"令郎天資聰穎,
我愿免費收他為徒。至于這位姑娘..."他搖搖頭,"可惜身為女子。
"這句話像刀子一樣扎在我心上。雖然早知道會是這種評價,但親耳聽到還是讓我呼吸一滯。
蘇硯突然跑到我身邊,拉住我的手:"喻兒姐姐懂得可多了!她還會講大地是圓的,
天上有無數星星,比太陽還大!""硯哥兒!"王氏厲聲喝止。
李夫子卻若有所思:"姑娘讀過《天文志》?""只...只聽過一些。"我含糊其辭。
最終,李夫子決定收下蘇硯,明日正式入學。送走夫子后,
蘇大強難得地對我點了點頭:"看來你教得不錯。以后你可以陪硯哥兒去私塾,在外面等著,
順便學些規矩。"這已經是他能給出的最大認可。當晚,蘇硯興奮得睡不著,
纏著我問東問西:"喻兒姐姐,私塾里真的有很多書嗎?李夫子會不會比你教得還好?
"我幫他掖好被角:"李夫子學問比我大多了,你好好跟他學。""可我還是喜歡你教。
"蘇硯嘟囔著,漸漸睡著了。月光灑在他稚嫩的臉上,我輕輕嘆了口氣。明天開始,
他就要正式步入科舉之路了,而我這個啟蒙老師,也該退居二線了。次日清晨,
我早早起來為蘇硯準備書包。王氏破天荒地拿出塊新布,讓我給蘇硯做身像樣的衣服。
私塾在村東頭的一座祠堂里,我牽著蘇硯的手走到門口,已經有不少學童在那里了。"喲,
這不是蘇家的童養媳嗎?"一個尖細的聲音響起。
我轉頭看見張子康——當年那個胖小子現在更胖了,正不懷好意地笑著,
"聽說你教蘇硯讀書?童養媳當先生,真是笑話!"蘇硯握緊了小拳頭:"張子康,
不許你說喻兒姐姐!""喻兒'姐姐'?"張子康怪腔怪調地學舌,"叫得真親熱啊!
"我按住蘇硯的肩膀:"別理他,專心聽夫子講課。"李夫子搖著鈴走出來,
學童們魚貫而入。我坐在祠堂外的石階上,透過敞開的門可以聽見里面的講課聲。
李夫子教的是傳統的死記硬背法,與我采用的啟發式教學大相徑庭。中午休息時,
蘇硯跑出來,小臉皺成一團:"喻兒姐姐,夫子教得好無聊啊,就是讓我們一遍遍念,
都不解釋什么意思。"我遞給他帶來的餅子:"慢慢就習慣了。記住,在課堂上要尊重夫子,
有問題私下問。"下午放學后,李夫子叫住了我:"姑娘若有興趣,可在窗外旁聽。
令弟天資聰穎,但基礎尚不牢固,還需家中輔導。"我驚訝地抬頭,
沒想到這位傳統夫子竟會開此先例。從此,我每天送蘇硯到私塾后,就坐在窗外安靜旁聽。
李夫子講課雖然傳統,但學問確實扎實,尤其擅長經義解讀。
我如饑似渴地吸收著這些古代正統學問,與我現代的知識相互印證。一個月后,
私塾舉行小考。蘇硯不出所料拿了頭名。李夫子當眾表揚他,卻話里有話:"蘇硯雖年幼,
但經義理解透徹,想必家中有人輔導?"所有目光都轉向站在窗外的我。我低下頭,
卻聽見蘇硯大聲說:"是喻兒姐姐每天晚上幫我復習!"學童們哄笑起來,
有人起哄:"蘇硯有個童養媳姐姐!"張子康更是怪叫:"長大了就直接當媳婦,多方便!
"蘇硯氣得滿臉通紅,抓起硯臺就要砸過去,被李夫子喝止。回家的路上,
他還在生氣:"他們憑什么笑話你?你比他們都聰明!"我心中感動,
蹲下身與他平視:"記住,真正的強者不會被閑言碎語影響。你的成績就是最好的反擊。
"轉眼到了年底,私塾放假了。李夫子來家訪時,對蘇大強說:"令郎進步神速,
已可學習《四書》全文。若持之以恒,將來科舉有望。"蘇大強激動得手直發抖,
當晚就宰了只雞慶祝。雞腿自然給了蘇硯,而我破天荒地分到了一只雞翅。飯后,
蘇硯偷偷把雞腿塞給我:"喻兒姐姐吃,你教我最辛苦。"冬去春來,
蘇硯在私塾的表現越來越出色。李夫子甚至允許他代為指導年幼學童,
這在等級森嚴的私塾中實屬罕見。而我,雖然學識得到李夫子私下認可,
但公開場合仍需保持"無知婦孺"的姿態。這天傍晚,我正在溪邊洗衣,忽聽身后有人咳嗽。
回頭一看,竟是李夫子站在不遠處。"夫子有事?"我慌忙起身行禮。
李夫子沉吟片刻:"姑娘,老夫有一事不解。你學識不凡,尤其對經義常有獨到見解,
卻為何總教蘇硯些...非正統之說?"我心頭一緊:"奴婢不知夫子何意。
""比如這地圓之說。"李夫子壓低聲音,"我查過典籍,確有《渾天儀注》等書提及,
但非科舉所需。你教他這些,所為何來?"我深吸一口氣:"夫子明鑒,奴婢以為,
學問不該只為科舉。天地之理,萬物之象,都該求知。蘇硯天資聰穎,若能眼界開闊,
將來必成大器。"李夫子久久凝視我,最后嘆道:"可惜啊可惜。若你為男子,
必是棟梁之材。"說完搖搖頭走了。我望著他的背影,心中百味雜陳。
"可惜身為女子"——這句話我聽了太多遍。在這個時代,女子的才華就像籠中鳥的歌聲,
再動聽也飛不高遠。回到家中,
蘇硯神秘兮兮地拉我進柴房——現在這里成了我們秘密教學的"書房"。"喻兒姐姐,你看!
"他從懷里掏出一本破舊的《山海經》,"我從夫子書架上偷偷拿的!
"我大吃一驚:"這怎么行?快還回去!""我就借一晚。"蘇硯眼睛亮晶晶的,
"里面畫了好多怪獸,你答應過給我講海外奇聞的!"看著他期待的小臉,我心軟了。
這本《山海經》雖然殘缺不全,但插圖精美,確實是開闊眼界的好材料。"只此一次。
"我點了點他的鼻子,"明天一定還回去。"那晚,我們借著油燈微光,
一起探索《山海經》的神奇世界。蘇硯依偎在我身旁,時不時發出驚嘆。望著他專注的側臉,
我突然明白了自己的使命——也許我無法改變這個時代對女性的偏見,
但我可以培養出一個眼界開闊、思想進步的蘇硯。通過他,
我的理念或許能在這個古老的世界里生根發芽。第五章"蘇家那小相公可真是越來越俊了!
""可不是,聽說學問也好,李夫子說下次縣試準能中。
""就是那個童養媳......二十歲的老姑娘了,
還霸著人家小相公不放......"溪邊洗衣的婦人們肆無忌憚的議論聲飄進我的耳朵。
我蹲在下游處,用力捶打著蘇大強的長衫,木棒擊打濕布的聲響掩蓋了我的一聲嘆息。
五年了,這樣的閑話我已經聽得耳朵起繭。擰干最后一件衣裳,我直起腰來。
溪水倒映出一個二十歲女子的面容——膚色雖因常年勞作不如閨閣小姐白皙,但眉目清秀,
尤其是一雙杏眼,明亮如初。我撩了撩散落的鬢發,將木盆抵在腰間往回走。五年光陰,
改變的不只是我。"喻兒!"剛進院子,一個清朗的聲音就喚住了我。
蘇硯從書房窗口探出半個身子,陽光為他十四歲的少年輪廓鍍上一層金邊。
他的面容褪去了孩童的圓潤,下頜線條開始變得分明,唯有那雙眼睛,
依然如兒時般明亮清澈。"怎么不溫書?"我放下木盆,仰頭問道。"有個句子不懂。
"他晃了晃手中的《孟子》,"夫子明日要考校的。"我擦了擦手走進書房。
這間曾經被蘇大強獨占的房間,如今已成為蘇硯的天地。書架上整齊排列著經史子集,
墻上掛著李夫子親筆題寫的"天道酬勤"橫幅。蘇硯坐在書案前,
一身靛青色長衫襯得他越發挺拔。"哪一句?"我站到他身后,俯身看向書頁。
一縷皂角的清香從我發間飄落,蘇硯的耳尖突然泛紅。他稍稍挪開些距離,
指著書上的一行字:"'魚,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后面夫子講的義利之辨,
我不太明白。"我正要解釋,院門突然被推開。蘇大強滿面紅光地走進來,
身后跟著個穿著綢緞的中年男子——正是張財主,比五年前更胖了,腰間玉佩叮當作響。
"硯哥兒,快出來見禮!"蘇大強招呼道。蘇硯皺了皺眉,不情不愿地放下書走出去。
我識相地退到廚房,卻仍能聽見堂屋的談話。"...犬子明年要參加縣試,
想請蘇公子一同前往,也好有個照應。"張財主的聲音油膩膩的。"這...犬子年幼,
恐怕..."蘇大強有些猶豫。"哎,蘇兄不必推辭。"張財主笑道,
"我已在縣里打點好了,保準兩個孩子都能過。只是..."他壓低了聲音,
我不得不屏息凝神。"...我家夫人去年過世了,一直未續弦。
今日見到貴府的...那個童養媳,出落得真是標致。不知蘇兄可否割愛?價錢好商量。
"我的手指猛地掐進掌心。灶上的水咕嘟咕嘟沸騰,卻比不上我胸中翻涌的怒火。
堂屋一陣沉默。
遲疑的聲音:"這個...喻兒確實到了年紀...只是當初買來是給硯哥兒...""爹!
"蘇硯的聲音突然插進來,清亮而堅決,"喻兒是我未過門的妻子,誰也不能動她!
""小孩子懂什么!"蘇大強呵斥道,"回屋讀書去!""我不!"蘇硯竟頂撞起來,
"張世伯,多謝您的好意,但喻兒與我早有婚約,請您另尋良配吧!"一陣尷尬的沉默后,
張財主干笑兩聲:"呵呵,少年人情竇初開,理解,
理解...那縣試的事...""屆時再議,屆時再議。"蘇大強連忙打圓場,
送走了張財主。我呆立在廚房,心跳如鼓。蘇硯那句"未過門的妻子"在我耳邊回蕩,
既甜蜜又苦澀。在這個時代,十四歲的少年能如此明確地表達意愿實屬罕見,
但更難得的是他愿意站出來保護我。腳步聲接近,蘇硯繃著臉走進廚房,看見我站在那里,
頓時手足無措起來:"喻兒...你...你都聽到了?"我點點頭,
遞給他一杯茶:"謝謝硯哥兒。""我才不要你謝。"他突然惱了,
少年變聲期的嗓音有些嘶啞,"你本來就是我的...我的..."話到嘴邊卻卡住了,
一張俊臉漲得通紅。我心頭一軟,伸手想摸摸他的頭,卻發現他已經長得比我高了,
只得改為拍拍他的肩膀:"去讀書吧,晚上給你做蔥油餅。"他眼睛一亮——從小到大,
蔥油餅始終是他的最愛——但隨即又板起臉:"喻兒,你不許走。張財主不是好人,
他家里已經有兩房妾室了。""我不會走的。"我輕聲承諾,卻在心里暗暗加了個"暫時"。
晚飯時,氣氛格外沉悶。蘇大強一杯接一杯地喝著悶酒,王氏則時不時用復雜的眼神打量我。
只有蘇硯,像個守護領地的小獸般,時不時給我夾菜,刻意表現得親密。"硯哥兒,
"蘇大強終于開口,"你年紀還小,將來科舉入仕,什么樣的大家閨秀娶不到?
喻兒畢竟大你六歲...""爹!"蘇硯摔下筷子,"喻兒從小照顧我,教我讀書認字,
沒有她哪有我的今天?這等忘恩負義的話,休要再提!"王氏嚇了一跳:"這孩子,
怎么跟爹說話的?""我說的是理。"蘇硯梗著脖子,
"夫子常教我們'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難道只是空話?"蘇大強被堵得啞口無言,
只能悶頭喝酒。我低頭扒飯,心中卻翻江倒海。蘇硯的維護讓我感動,
但我也清醒地認識到:在這個禮法森嚴的社會,一個童養媳想要名正言順地成為秀才娘子,
難如登天。除非...除非蘇硯能一路高中,功名加身,才有足夠的力量打破世俗偏見。
那晚,我在油燈下翻出珍藏的幾本手抄冊子。
殿試的應試技巧、歷年考題分析、八股文寫作要領...全是根據現代教育方法系統整理的。
"喻兒?"蘇硯輕輕推開柴房門——現在這里成了我的閨房,"還沒睡?
"我急忙用布蓋住冊子:"就來。硯哥兒怎么還不休息?"他走進來,
身上帶著沐浴后的皂角香。十四歲的少年站在油燈昏黃的光暈里,
眉目如畫:"我...我睡不著。來跟你說說話。"我拍拍床沿讓他坐下。
小時候他常這樣半夜溜來找我講故事,但自從過了十二歲,這樣的親密就漸漸少了。"喻兒,
"他低著頭,手指絞著衣角,"今天我說你是我的...未過門的妻子...你不生氣吧?
"我心頭一跳:"不生氣。""那就好。"他松了口氣,突然抬頭,眼睛亮晶晶的,
"等我中了秀才,我們就正式定親好不好?然后我考舉人、中進士,讓你做官夫人!
"少年人的誓言真摯熱烈,讓我眼眶發熱。但理智告訴我,這條路荊棘密布。"硯哥兒,
"我柔聲道,"你現在最重要的是專心科舉。其他的...以后再說。""你不信我?
"他急了,一把抓住我的手,"我發誓...""我信你。"我輕輕抽出手,
替他整了整衣領,"所以更要為你打算。從明天起,我們加強科舉特訓,好不好?
"他重重地點頭,忽然湊近在我臉頰上飛快地親了一下,然后像受驚的兔子般竄出門去,
留下一句"晚安"飄在空氣中。我摸著發燙的臉頰,哭笑不得。
這孩子...什么時候有了這樣的心思?第二天一早,我趁去集市買菜的機會,
繞道去了趟周記繡莊。周寡婦是村里少數不拿異樣眼光看我的人,她丈夫早逝,
靠著繡活獨自撫養兩個孩子。"周嬸,我想接些繡活貼補家用。"我開門見山。
周寡婦上下打量我:"蘇家缺錢了?""不是..."我壓低聲音,"我想自己攢些體己。
"她了然地點頭:"明白。你手藝不錯,我這兒正好有批帕子要繡,花樣是現成的,
繡一條給五文錢。"我接了十條帕子的活,又買了些彩線和素布。回程路過書肆,
我咬牙花了三十文買了本《時文觀止》——這是給蘇硯的科舉資料。接下來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