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嘉衍的秘書挺著孕肚踏入家門時,距離女兒中考還有七天。
她一把奪過我女兒的課本粗暴撕碎,嬌嗔:“川哥,我們兒子聽不得吵。”
一向寵女的厲嘉衍,頭一次無視女兒哭喊,將人鎖進暗室:
“女人天生學渣命,讀什么書!”
我渾身發抖撲過去:“糖糖有幽閉恐懼癥,你放她出來。”
他卻冷笑打開監控,屏幕里女兒蜷縮在門邊,指甲深深摳進手臂,血痕交錯。
我瘋狂磕頭求他,滿是鮮血的額頭,換來他輕飄飄的一句。
“幽閉癥?裝得挺像。這么愛學習?100套練習做完再放她出來!”
隨后搶走手機,大門落鎖,打定主意要給我們母女一個深刻教訓。
可他不知,我早已發出求救信息,接我的人已在路上。
而他捧在心尖的“兒子”,不過是個與他毫無血緣的野種。
1
“爸爸……求你放我出去,我不讀了……”
“媽媽,我怕……救我……”
整個監控室都回蕩著女兒害怕祈求聲,門外厲嘉衍柔聲安撫柳鶯時。
“你照顧好我兒子就行,有我在她們翻不了天。”
“這丫頭就不是讀書的料,之前總嫌讀書累,現在讓她學又鬧,真是跟她媽學壞了。”
我看著監控中不住抽搐的小小身影,心如刀絞。
糖糖從來就不是怕吃苦的人,書房保險柜中還鎖著全科滿分的競賽證書。
她說累,也不過就是在撒嬌。
可她怎么也想不到,口口聲聲叫她公主的爸爸,會出軌還有了娃。
她更想不到,曾經說女孩就應該多讀書的爸爸,會親手撕掉她的書。
我被下人死死按跪在地上,只能拼命嘶吼:
“厲嘉衍,女兒在求你給她開門,你聽見沒有。”
我喊到破音,他才不耐煩地應了一句。
“別喊得和殺豬一樣,嚇到我寶貝兒子了。”
“只是讓她在暗室反省而已,沒打沒罵有什么好鬧的,她是我厲家小姐,現在我不狠心教育她,以后孩子就廢掉了。”
說完,他扶著柳鶯時便要離開。
此時,我咬了下人一口,趁機打開門。
女兒虛弱的求饒聲,傳進他耳朵。
“爸爸,我錯了……”
厲嘉衍腳步頓了一下,似乎有些心疼地張了張嘴。
柳鶯時卻突然捂住肚子,輕聲叫了一聲。
當下,他便緊張抱著柳鶯時匆匆離去。
臨走,還讓下人將我手機沒收,關進監控室反省。
我看著不斷用頭撞擊房門的女兒,悔得直落淚,我早該讓那人來接我們母女回家。
三年戀愛,十五年婚姻。
明明早過了七年之癢,卻猝不及防迎來背叛。
六個月前我發現他和秘書出了軌,他說“酒后意外會處理”,我痛苦不堪卻還是信了。
四個月前,柳鶯時發來床照視頻挑釁:
【今天厲總好勇猛,我們睡了七次。】
【姐姐你的婚床好軟】
我憋著淚看完所有,悄悄聯系朋友重回職場。
兩個月前她在朋友圈曬出驗孕棒,我默默點贊,收拾行李想帶糖糖離開。
厲嘉衍趕回來解釋,“她身子弱,就這一次當媽機會。我去照顧她到生產,生完馬上回來,孩子她會自己養,不用我們操心。”
我笑著點頭,冷眼看他匆匆離去。
盤算著等女兒中考后再做打算,卻不料他竟把人帶回了家。
“鶯時懷孕太辛苦,我一個男人也不懂,住家里方便你照顧,你在胎里和兒子多交流,以后感情也穩固些。”
看著他前后不一的嘴臉,我快惡心吐了。
多可笑,認識快20年,直到這一刻我才知道他重男輕女。
糖糖見狀,頂了柳鶯時兩句,就被他借題發揮關進暗房。
想到這,我隨手抹去淚,強打精神找尋突破口。
突然,我注意到墻角的老人機,眉眼一亮。
還沒等動作,門把手就被按下。
來不及思考,我用身體擋住門,快速按下爛熟于心的電話號碼。
門外似乎發現異樣,拼命推門。
電光火石間,我只來得及說一聲:“來厲家,接我和糖糖。”
手機就被人掛斷搶走。
2
“夫人,你在和誰打電話?”
“朋友。”
管家警惕看了眼號碼,見不是報警電話,也沒上心,轉身就要走。
畢竟,這些年我走得近的朋友就那么幾個,他們都不會為了我得罪厲家。
我猛地伸手擋住門,在他抬眸看我時,指著監控,哀求道:
“你從小看糖糖長大,也見過糖糖發作的樣子,她是真害怕不是裝的,求你幫幫她。”
管家看著監控里的小人兒,眼眶泛紅,微微后退一步。
我剛松口氣,就見柳鶯時靠在厲嘉衍胸前,拉著他的手有一下沒一下撫著肚子。
“嘉衍,這家里人都好寵糖糖啊,以后小寶出生也要寵姐姐。”
我咯噔一下,抬眸看向厲嘉衍。
他面色一冷,“荒唐,從來都是姐姐照顧弟弟,哪有小的照顧大的。”
“她這么不懂事,就在里面關到懂事為止。”
我不肯放棄,咬牙撲過去扒住他的腿,不住磕頭。
“厲嘉衍,算我求你了。”
“女兒有幽閉恐懼癥,馬上中考,暗室對她太殘忍了,要罰也換個地方。”
鮮血順著額頭滴落在地,瞬間染紅地板。
厲嘉衍眼神有幾分動容,還沒等他回話,柳鶯時捂著胸口,輕聲道:
“暗室有燈,空間也大,不算幽閉,糖糖不可能發病。”
“嘉衍,你們父女鬧成這樣,都怪我,我和寶寶還是回公寓吧。”
厲嘉衍氣惱地抽開腳,語氣冰冷:
“那么愛裝,就讓她裝個夠,管家去把暗房電斷了。”
我再次被丟進監控室,一片漆黑的監控中,女兒的氣息越來越微弱。
理智瞬間崩塌,撿起桌邊打火機點燃窗簾。
濃煙嗆得有些難受,我卻毫不在乎看著天花板,火災警報應聲響起。
我一把搶過下人手中的滅火器,沖到暗室,一下兩下三下,手心被火燙出的水泡破裂時,門鎖終于被砸開。
壞損的門鎖重重砸在腳背上,我卻沒有任何知覺,推門而入。
黑暗的空間,濃郁的血腥味,讓我腿一軟,差點沒癱倒在地。
我將門開到最大,借著走廊光,隱約看到糖糖的身影。
我踉蹌走近,這才發現女兒躺在地上,手腕上有一道又長又深的劃痕。
滿地散落的考卷上除了血,就是偌大黑字。
密密麻麻,歪歪扭扭寫著,“爸爸,我怕……”
我來不及傷心,撕裂裙擺纏住她的手,背著她就要往外走。
可還沒走兩步,就見柳鶯時站在門邊,沖我勾唇一笑。
我還沒來得及反應,她伸手將門虛掩住,接著就是一聲重物落地悶響。
門被堵住了,意識到這一點,我瘋了一般踹著實木衣柜背板。
“厲嘉衍拿開這堆破東西,女兒情緒崩潰自殺了,我要送她去醫院。”
不知多久,外面才傳來柳鶯時的聲音。
“別喊了,你鬧出這么大動靜,嘉衍都沒露面,你心里還不明白嗎?何必招人煩呢。”
“以前我嫌每次來都是兩個聾啞下人伺候著不方便,現在才覺得嘉衍聰明——有些哭喊聲,聽不見倒也挺好。”
我知她故意激我,可糖糖等不起,只能斂起怒氣,低聲下氣哀求。
“對不起,你放我出去,我馬上離開。”
柳鶯時笑彎腰,“晚了,嘉衍居然想棄母留子,我怎么可能答應,厲家只能是我和兒子的。”
衣柜空隙處飄進黑煙,此時門外手機響起。
“嘉衍……”
我靠在柜門后,扯著嗓子求救。
“厲嘉衍,糖糖自殺了,柳鶯時放火堵門,你快點來救我們。”
外面沉默一瞬,下一秒一道冷冽男聲響起。
“宋柚寧你現在怎么滿口謊言。”
“我已經讓鶯時把糖糖放出來了,你還不依不饒。”
柳鶯時有些委屈接口:
“糖糖剛才還說肚子餓要吃飯,我讓她先去洗澡再吃。”
厲嘉衍聞言冷笑,“現在還拿女兒的命說事,你就不怕真傷了她的福氣?”
我渾身發冷,想解釋暗房被堵,卻聽見柳鶯時突然驚呼:
“哎呀,我忘記讓管家準備草莓蛋糕了。”
說著,門外腳步聲混著她撒嬌的低語迅速遠去。
煙越來越大,火光透著背板鉆了進來,很快蔓延到房間門板,警報卻遲遲沒有響起。
喉間涌上腥甜,我有些絕望護著糖糖,意識逐漸迷糊。
隱約間,我似乎聽到有人在喊我的名字。
是,那人趕來了嗎?
……
3
因吸入濃煙昏迷的我,剛睜開眼,就看見厲嘉衍坐在床邊翻閱文件。
四目相對,我抓住他的手。
“糖糖呢?”
他端起一碗粥,語氣極淡回了句,“在隔壁。”
我偏頭避開遞到嘴邊的湯勺,一把掀開被子下了地。
也許是我的表情太淡漠,他愣了幾秒,突然從兜里拿出手機,開口問:
“這是誰?給你打了很多電話。”
好些年,他沒關心這些瑣事了。
眼中劃過一絲諷意,順勢抽回手機,實話實說,“一個朋友。”
厲嘉衍皺眉,扯了扯領帶,頗為煩躁。
“宋柚寧,你這醋吃夠了沒有。”
“我都沒怪你為了爭寵拿糖糖命開玩笑,你還不見好就收。”
若是昏迷前我聽到這話,肯定要和他理論清楚。
可現在我只想安安靜靜帶糖糖走,于是我指著房門。
“你寶貝兒子的媽,來找你了。”
厲嘉衍回眸望去,條件反射般站起來,扶著人就往外走。
“這里面都是病毒,晦氣得很,你不好好休息,進來干嘛?”
兩人剛走遠,我的手機響起。
我剛按下接聽,對面就傳來火急火燎的聲音:
“宋柚寧,你是玩大冒險輸掉了?我的人等了一天也沒看見你出門。”
“沒有玩游戲,只是出了點事,你能不能讓人偷偷接我和糖糖走。”
“偷偷?厲嘉衍欺負你了?不行,我現在就回國接你們母女。”
我抿了抿唇,沒有拒絕。
以他的能耐,回來只需要一天。
厲嘉衍回來時,我剛掛掉電話。
見我眉眼中的愁色淡了幾分,他有些狐疑。
可我沒給他機會,便借口去看糖糖離開。
錯身而過時,他拉住我的手。
“就幾個月而已,我以后絕對不會再和她聯系。”
我漫不經心點點頭,抽手離去。
厲嘉衍看著我的背影,心口莫名有些悶。
可他還要陪柳鶯時去逛街,買寶寶用品,只能強壓下不安,快步離去。
我看到女兒時,她還在昏睡,整張臉白得可怕。
守在一旁的阿姨,抹了一把眼淚,有些不平道。
“厲總怎么會這樣狠心,親女兒都這樣了,也不來看一眼。”
“小小姐,醒來要是知道,該有多傷心。”
我摸了摸女兒的額頭,沒有說話。
這心,只怕早在暗房就被傷透了。
三個小時后,我因低血糖發作,強撐著下樓找吃的。
廚房新來的阿姨正在聊天。
“厲總對夫人真好,這又是補品又是滋補湯不說,夫人想吃什么就要滿足什么,沒有就立馬去買,這種好男人太難得了。”
“噓,別亂說了,那位可不是正經夫人,不過若是有男娃,說不定真能篡位。”
我自嘲一笑,當年懷糖糖時,我想吃糖炒栗子,他不但自己不買,還不讓下人給我買,說是臟不讓吃。
當時我還很感動,哭得稀里嘩啦。
現在想來,不過是因為我懷的是女娃,便覺得無需用心罷了。
否則哪怕外面臟,在自家小廚房里做上一份,也并非難事。
我平靜走進廚房,也不管兩人是什么想法,安靜泡了杯糖水回主臥。
4
剛進屋,就見柳鶯時穿著性感內衣和厲嘉衍擁吻。
“啊,柚寧你怎么不敲門就進來了,哎,丟死人了……”
柳鶯時嬌羞躲進厲嘉衍的懷里,雙手緊緊抱著對方的腰。
厲嘉衍一邊安撫拍了拍她的背,一邊小聲解釋。
“客房的床,鶯時睡不習慣,定制的新床還要幾天才來,主臥暫時讓她住兩天。”
我無所謂的點點頭,滿不在乎走到梳妝臺前。
厲嘉衍終于確認,我根本就沒有生氣。
他心底突然升起一股戾氣,勾起柳鶯時的下巴,再次吻了上去。
我假裝沒發現他是不是瞄過來的眼神,從保險柜中取出證件小包就往外走。
他卻追了出來,“你拿這些證件做什么?”
手指收緊,我敷衍道:“要辦一些手續,你先去照顧她吧,不打擾你們了。”
“辦什么手續?”
厲嘉衍下意識問了一句,柳鶯時眼角閃過一道寒光。
她扶著肚子走上前,嬌弱說道:
“柚寧聽說你酸辣魚湯煮得特別好吃,我這段時間孕吐嚴重,不知道能不能有口福……”
厲嘉衍很自然接口:“不就是一條魚,柚寧你反正也沒事干,給她做一份就是了。”
說完,他似乎也意識到有些過分,補了一句。
“準備熬點魚片粥,糖糖和你都愛吃。”
我扯了扯唇角,點頭應了下來。
沒告訴他糖糖還在昏迷,吃不了所謂的魚片粥。
廚房內。
我剛拿起刀準備片魚,柳鶯時便走到了我面前。
“宋柚寧,你運氣還真好,居然有路人報了消防。”
我眉眼微閃,看來那人手下是個機靈角色,難怪那人始終只打自己手機。
見我無所謂態度,她突然湊到我耳邊,低聲笑道:
“不過沒關系,你知道你女兒為什么還沒醒嗎?”
“別這么瞪我啊,這不是嘉衍心疼我沒睡好,怕糖糖起來又要鬧,特地讓醫生注射了點助眠鎮定的藥。”
我忍無可忍,甩了她一個大耳光。
柳鶯時腳一歪,手正好碰到刀鋒,劃了道口子,吃痛下,刀被她掃落,恰好砍在我的小腳趾上。
血瞬間染紅地面。
這時,我聽到厲嘉衍的聲音。
“柚寧,你怎么了?”
他慌慌張張沖著我跑進去,卻在發現柳鶯時那一刻,毫不遲疑轉了腳步。
“嘉衍我的肚……”
她的話還沒說完,厲嘉衍就抱起她就往外走。
“放心,怎么會流這么多血,我馬上叫醫生,寶寶不會有事的。”
我強忍著痛,用染血的手抓住他的衣角。
“厲嘉衍,你真讓醫生給糖糖注射藥了?”
他竟嫌惡看了我一眼,決然打掉我的手,快步離去。
完全沒聽到身后傭人的驚呼,更沒看到他剛駛出家門,就有一輛黑色轎車停在門口。
來人看著他的車尾氣,瞇了瞇眼,帶著人徑直闖進屋。
一個小時后。
柳鶯時做完全套檢查確認沒事,厲嘉衍才給我打了十幾個電話,都是無人接聽狀態。
私人醫院。
剛包扎好傷口的我,緊張看著手術室亮起的燈。
燈滅時,我收到一條信息。
【傷了鶯時這事,只要你往后安分些,我便不跟你計較了。】
【現在立刻把酸辣魚湯送到醫院來,順便把腳包扎一下。】
我起身之際,將手機丟進裝滿水的杯子里。
厲嘉衍,我們再沒有以后了。
5
當天,厲嘉衍又發了好些短信,都沒得到回復。
他皺了皺眉,有些患得患失。
可視線落在柳鶯時的睡顏上,他又有些懊惱。
不管怎么說,動手就是錯。
她打人,自己幫她善后,先送人來醫院,她應該要理解自己的。
不,她應該要感謝自己,畢竟自己都在為她著想。
厲嘉衍不斷暗示自己,慢慢地他開始覺得是自己太寵我了,應該要給我一個深刻教訓。
于是他不再給我打電話,也不回家。
晚上在醫院給柳鶯時陪床,白天去公司上班。
日子一天天過去,他似乎徹底忘記我。
中考這天,他終于給自己找好理由聯系我,可回應他的只有冰冷的機械音。
厲嘉衍突然感到恐慌,就好像馬上要失去最重要的東西一般。
鬼使神差他想起我那天看他的眼神,那是失望至極的哀痛。
無邊的慌亂,讓他再也忍不住,直接給管家打去電話。
“柚寧送糖糖去考場了嗎?怎么還關機了?”
下一秒,管家的回答,讓他僵在原地。
“柳小姐住院那天,夫人的朋友帶著她和小姐離開了。”
“夫人還有一份離婚協議,讓我轉交給你。”
厲嘉衍如同被雷擊中一般,呆怔在原地。
半響,才啞聲問道:“不,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