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病危通知書砸在ICU玻璃上的瞬間,我褲兜里的彩票硌到了大腿。有點硬。
養母浮腫的臉突然貼上來,輸液管在玻璃上拖出蜿蜒血痕。"念念!林念!"她嘶吼著,
聲音像被砂紙磨過。"柔柔快不行了!醫生說只有換腎才能活!""你是她姐姐,
你必須救她!"我面無表情地看著她。看著ICU里那個全身插滿管子,我名義上的妹妹,
陳柔。養母的手“啪”地一聲拍在玻璃上,震得我耳膜發疼。
"當年撿你時我就知道…"她沒說完的話,被護士的驚呼截斷。走廊盡頭的電子屏上,
正在滾動著一串鮮紅的數字。那是福利彩票的開獎號碼。那串數字,
我熟悉得像是刻在骨血里。是我被送進孤兒院的那一天。也是我買了二十年的,
唯一的一串號碼。養母還在哭嚎,唾沫星子噴在玻璃上,模糊了陳柔蒼白的臉。"林念,
你這個白眼狼!我們養你二十年,不是讓你見死不救的!
"我掏出褲兜里那張被捏得有些發皺的彩票。低頭。核對。一遍。兩遍。三遍。
養母的咒罵聲,護士的勸阻聲,儀器的滴答聲,仿佛都成了遙遠的背景音。
世界靜得只剩下我一個。還有這串紅得刺眼的數字。真的。中了。五百萬。
2養母見我不說話,只是盯著一張破紙片發呆,更加歇斯底里。她開始捶打玻璃,
用最惡毒的語言咒罵我。"你就是個掃把星!克星!""早知道你這么冷血,
當年就該讓你凍死在垃圾桶旁邊!"護士長終于忍不住了,走過來拉她。"這位家屬,
請您冷靜一點,這里是醫院。"養母一把甩開護士長,瘋了似的指著我。"冷靜?
我女兒在里面等死,她這個當姐姐的見死不救,你讓我怎么冷靜!
"她的聲音引來了走廊里所有人的側目。一道道視線像針一樣扎在我身上。有同情,有鄙夷,
有憤怒。仿佛我才是那個躺在ICU里,卻十惡不赦的罪人。我終于抬起頭,
將彩票小心翼翼地折好,重新放回兜里。動作很慢,很輕。像是在對待一件稀世珍寶。然后,
我看向養母,一字一句,清晰無比地開口。"不捐。"空氣瞬間凝固。養母臉上的表情,
從癲狂的憤怒,瞬間變成了不可置信的呆滯。她好像沒聽清。"你說什么?
"我往前走了一步,湊到她耳邊,用只有我們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重復了一遍。"我說,
我不捐。""陳柔的死活,與我無關。"3養母的眼睛猛地瞪大,血絲瞬間布滿了整個眼球。
她揚起手,一巴掌就要朝我臉上扇過來。我沒躲。預想中的疼痛沒有到來。
她的手腕被一只更有力的手抓住了。是我的養父,陳建國。他不知什么時候來的,
一臉疲憊和哀求。"秀蘭,別這樣,有話好好說。"他轉頭看我,聲音里帶著懇求。"念念,
你媽也是急糊涂了。""柔柔是你的親妹妹啊,你怎么能見死不救呢?"我笑了。
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親妹妹?從我記事起,陳柔就是家里的小公主。而我,是她的丫鬟,
是她的出氣筒,是她的移動血庫。她胃口不好,養母就把我碗里的肉夾給她,說我皮實,
吃糠咽菜也能活。她考試砸了,養父就罰我跪搓衣板,說是我沒監督好她學習,影響了她。
她生病需要輸血,我的胳膊就成了她的專屬血袋,因為我們都是罕見的Rh陰性血。他們說,
這是我欠她的。因為他們收養了我,我就該為陳柔奉獻一切,包括我的命。現在,
他們想要我的腎。我看著眼前這兩個名義上的父母。一個癲狂,一個虛偽。"陳建國,
你是不是忘了?"我平靜地開口,"二十年前,是你們跪在孤兒院院長面前,
發誓會把我當親生女兒一樣對待。""你們做到了嗎?"陳建國的臉一陣紅一陣白。
養母王秀蘭掙脫他的手,指著我的鼻子尖叫。"我們沒做到?我們給你吃給你穿,
把你養這么大,你還想怎么樣!""要不是我們,你早就是一堆白骨了!
""現在讓你捐個腎救你妹妹,你就推三阻四,你還有沒有良心!"我懶得再跟他們廢話。
轉身就走。身后傳來王秀蘭氣急敗壞的吼聲。"林念!你今天敢走出這個門,
我們就當沒你這個女兒!"我腳步不停。甚至走得更快了。斷絕關系?這可是我二十年來,
夢寐以求的好事。4我沒有回家。那個所謂的家,不過是一個不到六十平米的老破小。
陳柔住著唯一朝南的臥室。我和養父母擠在剩下的一間。中間用一塊布簾隔開。
我所有的家當,就是一個行李箱。里面裝著幾件換洗的衣服,和這些年攢下的幾百塊錢。
我在一家二十四小時營業的快餐店坐了一夜。第二天一早,頂著兩個黑眼圈,直奔彩票中心。
手續比我想象中要簡單。核驗,簽字,拍照。
當工作人員把一張印著“肆佰萬元整”的支票遞給我時,我的手還在抖。
扣除百分之二十的稅,到手四百萬。四百萬。我活了二十年,見過最大面額的錢,
是養母讓我去銀行取的,給陳柔買最新款手機的一萬塊現金。當時我摸著那沓錢,
感覺像在做夢。現在,我手里攥著一張可以兌換四百個“一萬塊”的紙。我卻異常冷靜。
走出彩票中心,陽光刺得我眼睛生疼。我做的第一件事,是去銀行,
把支票兌換成了一張銀行卡。看著手機短信里那一長串的零,我終于有了一點真實感。
我自由了。我再也不用看任何人的臉色。再也不用活得像條狗。我做的第二件事,
是去手機店,給自己買了一部最新款的手機。然后,辦了一張新的電話卡。舊的那個,
已經被養父母和各路親戚打爆了。無非是勸我“大度”,勸我“善良”,
勸我回去給陳柔捐腎。我直接把舊卡掰斷,扔進了垃圾桶。世界清靜了。5有了錢,
第一件事當然是找個住的地方。我不再需要去擠那個用布簾隔開的角落。
我在市中心最高檔的小區,租了一套兩室一廳的精裝公寓。拎包入住。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
俯瞰著腳下車水馬龍的城市,我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好像昨天那個在快餐店瑟瑟發抖的女孩,是上輩子的事。我洗了個熱水澡,換上新買的衣服,
躺在柔軟的大床上,沉沉睡去。這一覺,睡得天昏地暗。沒有咒罵,沒有哭嚎,
沒有冰冷的儀器聲。醒來時,是被門鈴聲吵醒的。我迷迷糊糊地走過去,通過貓眼往外看。
門外站著兩個人。我的養父,陳建國。我的養母,王秀蘭。
他們不知道從哪里打聽到了我的新住址。王秀蘭的眼睛又紅又腫,看起來憔悴了很多。
陳建國扶著她,一臉的愁苦。我靠在門上,冷眼看著。他們按了一會兒門鈴,見沒人開,
就開始砸門。“林念!我知道你在里面!你開門!”“你這個沒良心的東西!
你躲起來算什么本事!”“你是不是想逼死我們全家!”我掏了掏耳朵,覺得有點吵。于是,
我打開了門。6門開的瞬間,王秀蘭就想沖進來。我伸出一只腳,抵住了門。她一個踉蹌,
差點摔倒。陳建國趕緊扶住她。“念念,你……”我沒看他,只是冷冷地盯著王秀蘭。
“有事?”王秀蘭被我的眼神看得一縮,但很快又挺直了腰桿。她大概是覺得,
我是她的女兒,就該怕她。“林念!你還有沒有心!柔柔在醫院快死了,
你還有心情在這里住大房子!”她指著我身后的豪華裝修,眼里的嫉妒和怨毒幾乎要溢出來。
“你哪來的錢?你是不是偷家里的錢了!”我差點被她氣笑。偷家里的錢?
那個連老鼠都嫌窮的家,有什么值得我偷的?“我中了彩票。”我輕描淡寫地說道。
王秀蘭和陳建國都愣住了。他們的表情,像是聽到了天方夜譚。“中……中彩票?
”陳建國結結巴巴地問。“中了多少?”王秀蘭的眼睛瞬間亮了,像兩盞探照燈。
我看著她那副貪婪的嘴臉,突然覺得很惡心。“中了五百萬。”我故意說道。
王秀蘭的呼吸都急促了起來。她看我的眼神,不再是看一個不孝女,
而是看一個會走路的金元寶。“五百萬……五百萬……”她喃喃自語,
然后猛地抓住我的胳膊,力氣大得嚇人。“念念!好孩子!我就知道你是有福氣的!
”她的臉笑成了一朵菊花。“有了這筆錢,柔柔就有救了!我們馬上去醫院,找最好的醫生,
用最好的藥!”“剩下的錢,我們換個大房子,再給你爸買輛車,
你以后也不用出去辛苦工作了,媽養你!”她規劃著我們“美好”的未來,
仿佛那四百萬已經是她的囊中之物。我一根一根地,掰開她的手指。“王秀蘭。
”我叫了她的全名。“你是不是忘了,我們已經斷絕關系了。”“這筆錢,跟你,跟陳建國,
跟陳柔,沒有一毛錢關系。”7王秀蘭的笑容僵在了臉上。“你……你說什么?”“我說,
”我耐著性子,一字一頓地重復,“我的錢,和你們無關。”“至于陳柔,她的手術費,
我一分錢都不會出。”“你們不是說,養了我二十年嗎?”我從錢包里掏出一沓現金,
大概一萬塊。隨手扔在地上。紅色的鈔票散落一地,像一灘刺眼的血。“這里是一萬塊,
就當是我還你們二十年的養育之恩。”“從此以后,我們兩清。”王秀蘭的臉,
瞬間從狂喜變成了暴怒。那張因為貪婪而扭曲的臉,此刻因為憤怒而更加猙獰。“林念!
你這個畜生!”她尖叫著,像一只瘋狗一樣撲過來。“老娘跟你拼了!”我早有防備,
側身一躲。她撲了個空,重重地摔在地上。陳建國趕緊去扶她。“念念,
你怎么能這樣對你媽說話!”他痛心疾首地看著我,“錢不是問題,我們可以不要,
但柔柔的命不能不要啊!”“她是你唯一的妹妹!”“只要你肯捐腎,我們什么都聽你的!
”我看著他這副“慈父”的嘴臉,只覺得可笑。“唯一的妹妹?”我冷笑一聲,
“我可不記得,我媽給我生過妹妹。”“至于我的腎,”我指了指自己的腰,“它很健康,
我想讓它繼續待在我自己身體里。”“你們死了這條心吧。”我說完,
“砰”地一聲關上了門。門外傳來王秀蘭殺豬般的嚎叫和咒罵。我靠在門上,
聽著那些污言穢語,心里一片平靜。甚至還有點想笑。二十年來積壓在心口的惡氣,
仿佛在這一刻,全都吐了出來。真爽。8我以為他們鬧一場就會走。沒想到,
他們直接在我家門口安營扎寨了。王秀蘭坐在地上,拍著大腿哭天搶地。
把我們家二十年來的“恩情”,添油加醋地講給每一個路過的鄰居聽。
“我那沒良心的女兒啊!中了五百萬,就不認爹媽了啊!”“她妹妹躺在醫院等腎救命,
她拿著錢自己快活啊!”“我怎么就養了這么一個白眼狼啊!”陳建國就在一旁唉聲嘆氣,
扮演著一個被不孝女傷透了心的可憐父親。很快,我的門口就圍了一群人。
他們對著我的門指指點點。“嘖嘖,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看起來漂漂亮亮一個姑娘,
心怎么這么狠。”“連自己的親妹妹都不救,真是畜生不如。”我戴上耳機,
把音樂聲開到最大。眼不見為凈,耳不聽為清。他們想鬧,就讓他們鬧去。我倒要看看,
他們能鬧到什么時候。第二天,物業的保安找上了門。“林小姐,
您看樓道里那兩位……已經嚴重影響到其他業主的正常生活了。”保安一臉為難。我點點頭,
表示理解。“麻煩你們了,我會處理的。”我打開門。王秀蘭見我出來,哭聲更大了,
簡直是驚天地泣鬼神。陳建國也立刻站起來,用一種譴責的眼神看著我。我沒理他們。
我走到樓道里,對著那些看熱鬧的鄰居,鞠了一躬。“各位叔叔阿姨,哥哥姐姐,不好意思,
打擾到大家了。”我的態度很誠懇。鄰居們都愣了一下。我指著地上的王秀蘭和陳建國,
平靜地開口。“這兩位,是我的養父養母。”“我八歲被他們收養,今年二十八歲。
”“二十年來,我在他們家,吃的是剩飯,穿的是舊衣。”“我養女的工資卡,
每個月都會被他們拿走,只給我留三百塊生活費。”“我妹妹陳柔,從小到大,
生病需要輸血,抽的都是我的血。”“現在,她腎衰竭,他們又想要我的腎。”“我不愿意,
他們就說我不孝。”“前幾天,我中了彩票,他們找上門來,讓我把錢都給他們,
說要給我妹妹治病,剩下的錢他們自己花。”“我拒絕了,他們就鬧到了這里。”我頓了頓,
環視了一圈眾人。“各位,我想請問一下。”“如果你們是我,你們會怎么做?
”9整個樓道,鴉雀無聲。鄰居們面面相覷,臉上的表情從鄙夷變成了同情和震驚。
王秀蘭見勢不妙,立刻從地上爬起來,指著我罵。“你胡說!我們什么時候虧待你了!
”“你吃的穿的,哪一樣不是我們買的!”“你這個小賤人,為了不救你妹妹,
竟然編出這種謊話來污蔑我們!”她說著,又要來打我。我早有準備,直接掏出手機,
按下了播放鍵。“王秀蘭,你是不是忘了,我們已經斷絕關系了。”“這筆錢,跟你,
跟陳建國,跟陳柔,沒有一毛錢關系。”是我自己的聲音,清晰無比。緊接著,
是王秀蘭尖銳的回復。“林念!你這個畜生!老娘跟你拼了!”這是我那天開門時,
提前錄下的音。我本來只是想留個證據,沒想到這么快就派上了用場。錄音一放,
王秀蘭的臉都綠了。陳建國的臉色也難看到了極點。鄰居們的眼神,徹底變了。
他們看著王秀蘭和陳建國,就像在看兩個無恥的騙子。
“原來是這樣啊……”“這也太過分了吧,把人當血袋和備用器官啊?”“就是,
中了彩票是人家的運氣,憑什么給他們花。”“還跑到人家新家來鬧,真是不要臉。
”輿論瞬間反轉。王秀蘭氣得渾身發抖,指著我,半天說不出一句話。我收起手機,
冷冷地看著他們。“現在,請你們離開。”“否則,我就報警,告你們騷擾。
”陳建國拉了拉王秀蘭的衣袖,示意她走。臉已經丟盡了,再待下去也沒意思。
王秀蘭卻不甘心。她死死地瞪著我,像是要在我身上剜下兩塊肉來。突然,
她像是想起了什么,發出一聲凄厲的冷笑。“林念,你以為你中了幾個臭錢就了不起了?
”“你別忘了,你是什么身份!”“你真以為,當年我們是在垃圾桶旁邊撿到你的嗎?
”她的話,像一顆炸彈,在我腦子里轟然炸開。10我愣住了。什么意思?
什么叫我不是在垃圾桶旁邊撿到的?這是他們從小給我灌輸的“事實”。他們說,
我是一個被父母遺棄的野種。在一個寒冷的冬夜,被善良的他們從垃圾桶旁撿了回來。
所以我應該對他們感恩戴德,為他們家做牛做馬。現在,她卻說,這一切都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