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標價婚姻十八萬八千元，這是蒙芳的"價格"。
當媒人把厚厚一疊鈔票推到她父母面前時，蒙芳就知道自己的命運被標上了價碼。
那是三年前的一個春日，她二十三歲，剛從職高畢業不久，在縣城一家小服裝店做售貨員。
"李家條件不錯，在鎮上有兩層小樓，兒子在縣里電力公司上班，鐵飯碗。
"媒人眉飛色舞地介紹著，手指不斷敲擊著那摞鈔票，"這彩禮在咱們這兒算是頂天了，
錯過了可再難找這么好的親事。"蒙芳低著頭，手指絞著衣角。她見過李鵬宇，中等個子，
方臉，話不多，看上去老實本分。比起她那些初中同學嫁的混混、賭徒，
確實算是不錯的選擇。"芳啊，你弟弟馬上要上大學了..."母親欲言又止地看她一眼，
眼神里帶著懇求。"我嫁。"蒙芳聽見自己說?；槎Y辦得很體面，李鵬宇家擺了三十桌酒席，
蒙芳穿著租來的婚紗，像個精致的玩偶被展示給所有賓客。婆婆劉曉芝穿著暗紅色的旗袍，
笑容滿面地接受著祝賀，時不時瞥向蒙芳平坦的腹部，仿佛那里已經孕育著李家的孫子。
"媽，您別總盯著人家肚子看。"李鵬宇小聲提醒。"十八萬八呢，不得早點回本？
"劉曉芝半開玩笑地說，聲音卻足夠讓周圍的親戚聽見，引來一陣哄笑。蒙芳的臉漲得通紅，
手指死死掐進掌心。那一刻，她第一次意識到，在這家人眼里，
她不過是一件用高價買來的商品，而商品的價值，取決于她能否生出兒子。
婚后的生活比蒙芳想象的還要壓抑。李鵬宇在縣電力公司做技術員，工作清閑但收入穩定。
劉曉芝早年喪偶，把所有心思都放在兒子身上，
如今這份"關愛"毫無保留地轉移到了兒媳身上——以監視和挑剔的方式。"芳啊，
這地怎么拖的？還有水印子呢！""今天的菜咸了，鵬宇吃不慣這么咸的。
""衣服要手洗才干凈，洗衣機費水又費電。"2 生育工具每天下班回家，
迎接蒙芳的永遠是婆婆的挑剔和丈夫的沉默。李鵬宇是個典型的媽寶男，
從小到大被母親安排得明明白白，連內褲都是劉曉芝買的?；楹?，
他自然而然地延續了這種模式，對母親的任何話都點頭稱是。"鵬宇，你勸勸媽，
我每天上班已經很累了..."夜里，蒙芳試圖向丈夫傾訴。"媽年紀大了，
你就順著她點唄。"李鵬宇翻個身，背對著她，"睡吧，明天還上班呢。"三個月后，
蒙芳懷孕了。這個消息讓劉曉芝的態度發生了180度大轉變。"芳啊，快坐下，別累著了！
""媽給你燉了雞湯，多喝點，對孩子好。""鵬宇，去把芳的洗腳水倒了！
"蒙芳受寵若驚，甚至有些惶恐。直到有一天，
她無意中聽見婆婆在電話里得意洋洋地說："我找大師算過了，肯定是孫子！
十八萬八花得值！"那一刻，蒙芳感到一陣惡寒。她忽然明白，婆婆的關心不是給她的，
而是給她肚子里那個可能存在的"孫子"的。分娩那天，蒙芳經歷了十二個小時的陣痛。
當她精疲力盡地聽見嬰兒的啼哭時，護士笑著告訴她："恭喜，是個漂亮的女兒。"病房外，
她聽見婆婆失望的嘆息："怎么是個丫頭片子..."李鵬宇的表情也很復雜，
他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女兒也挺好，先開花后結果嘛。
"3 冷眼相待蒙芳把臉埋進枕頭里，無聲地哭了。她為女兒的出生感到喜悅，
卻也為女兒將來可能面對的輕視而心痛。女兒取名李悅，寓意快樂。
但家里并沒有因為新生命的到來而增添多少歡樂。劉曉芝雖然也幫忙帶孩子，
但總是念叨著"趕緊養好身體，明年再生一個"。"媽，現在養孩子成本高，
我和鵬宇工資都不高，一個就夠了。"蒙芳試探著說。"胡說！"劉曉芝臉色立刻沉下來，
"一個丫頭片子頂什么用？李家不能絕后！鵬宇可是三代單傳！
"李鵬宇在一旁沉默地玩手機，仿佛這場爭論與他無關。悅悅八個月大時，蒙芳再次懷孕。
這次她幾乎是被迫的——婆婆天天在她耳邊念叨，丈夫雖然不明說，
但每次親密時都不肯采取防護措施。"再生一個也好，悅悅有個伴。"蒙芳這樣安慰自己，
但內心深處，她害怕又是一個女兒。怕什么來什么。第二次分娩，又是一個女兒。這次，
劉曉芝連掩飾都省了。她看了一眼新生兒，轉身就走，連抱都沒抱一下。
李鵬宇在醫院走廊上抽了半包煙，最后對虛弱的蒙芳說："媽年紀大了，你別往心里去。
"蒙芳給二女兒取名李欣，希望她能得到多一些歡欣，少一些冷眼。但現實是，
自從欣欣出生后，家里的氣氛降到了冰點。"兩個賠錢貨！
"劉曉芝經常當著蒙芳的面這樣稱呼兩個孫女，"十八萬八就買了這么兩個丫頭片子，
真是虧到姥姥家了！"蒙芳忍無可忍："媽，女孩怎么了？現在都什么年代了，男女平等！
""平等？"劉曉芝冷笑，"你平等一個給我看看？你賺的錢有鵬宇多嗎？房子是你買的嗎？
彩禮是你家出的嗎？吃我家的住我家的，還有臉說平等？"李鵬宇依舊沉默，
甚至有時候會附和母親："芳，少說兩句，媽也是為了咱們好。
"4 沖突爆發蒙芳開始意識到，這個家沒有她的位置。她不過是一個生育工具，
當這個工具沒能發揮預期作用時，她就成了多余的存在。沖突在欣欣周歲那天徹底爆發。
蒙芳的父母從鄉下趕來給外孫女過生日，帶了些土特產。飯桌上，劉曉芝一直冷著臉，
直到蒙芳的父親提到村里一戶人家生了三胎終于得了個兒子。"親家，不是我說，
現在政策放開了，該追個兒子了。"劉曉芝借題發揮，"我們家鵬宇可是三代單傳，
不能在這代斷了香火啊。"蒙芳的父親尷尬地笑了笑："現在養孩子不容易，
兩個也挺好...""好什么好？"劉曉芝打斷他，"十八萬八就買回來兩個丫頭，
你們蒙家倒是賺大了！""媽！"蒙芳猛地站起來，"您這是什么話？我是人，不是商品！
悅悅和欣欣是您的親孫女！""反了你了！"劉曉芝拍桌而起，"吃我家的住我家的，
還敢頂嘴？鵬宇，你看看你娶的好媳婦！"李鵬宇陰沉著臉，
一把拽住蒙芳的手腕："給媽道歉！""我沒錯！"蒙芳掙扎著，"放開我！""啪！
"一記響亮的耳光落在蒙芳臉上。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動手的李鵬宇自己。
5 逃離牢籠蒙芳的父母臉色煞白，兩個女兒被嚇得大哭起來。蒙芳捂著臉，
不敢相信地看著丈夫——這個平時連大聲說話都不會的男人，居然動手打她。
"我...我不是故意的..."李鵬宇結結巴巴地說，但眼神卻飄向母親，尋求認可。
劉曉芝冷哼一聲："打得好！不懂規矩的東西就該教訓！"那天晚上，
蒙芳帶著兩個女兒回了娘家。一路上，她的大腦一片空白，
只有一個念頭越來越清晰：這不是家，這是牢籠。三天后，李鵬宇來接她，
道歉的話說得結結巴巴，明顯是婆婆教的。蒙芳的父母勸她回去："夫妻哪有不吵架的，
為了孩子忍忍吧。"蒙芳回去了，但有什么東西已經徹底改變了。她開始偷偷存錢，
把每個月的工資留下一部分，藏在只有自己知道的地方。她不再試圖討好婆婆，
也不再指望丈夫的支持。她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兩個女兒身上，同時暗暗計劃著出路。
家暴只有零次和無數次。第一次動手后，李鵬宇似乎打開了某種開關。
每當蒙芳與婆婆發生爭執，他就會用暴力"鎮壓"，有時是推搡，有時是耳光，
最嚴重的一次，他一腳踹在蒙芳腰上，導致她臥床三天。"你再敢頂撞媽，看我不打死你！
"李鵬宇紅著眼睛吼道，而劉曉芝就在一旁冷眼旁觀。蒙芳不再反抗，她學會了沉默。
但這種沉默不是屈服，而是積蓄力量。她在等一個機會，一個能夠徹底逃離的機會。
機會來得比她想象的快。那天，因為悅悅不小心打翻了湯碗，劉曉芝破口大罵，
甚至要動手打孩子。蒙芳護住女兒，被婆婆一把推倒在地。李鵬宇下班回家看到這一幕，
二話不說就揪住蒙芳的頭發往墻上撞。"沒用的東西，連個孩子都教不好！
"蒙芳的額頭撞破了，血順著臉頰流下來。兩個女兒嚇得縮在角落大哭。那一刻，
蒙芳突然清醒了——她不能再這樣下去，更不能讓女兒們在這樣的環境中長大。
6 省城求生第二天一早，趁李鵬宇上班，劉曉芝去跳廣場舞的時候，
蒙芳收拾了幾件換洗衣服，帶著兩個女兒和偷偷攢下的三千塊錢，坐上了去省城的大巴。
"媽媽，我們去哪兒？"四歲的悅悅仰著小臉問。"去一個更好的地方。
"蒙芳緊緊摟住兩個女兒，眼淚無聲地滑落。省城的生活并不容易。
蒙芳租了一間不到十平米的地下室，潮濕陰暗，但至少是個安身之所。
她把女兒們送到附近一家便宜的托兒所，然后開始瘋狂地找工作。高中文憑，沒有特殊技能，
蒙芳的求職之路異常艱難。餐館服務員、超市收銀員、保潔員...她什么都愿意做，
但要么工資太低養不活三口人，要么工作時間無法兼顧孩子。就在她幾乎要絕望的時候，
一個意外的機會出現了。她在街頭看到一家服裝廠的招工啟事，包吃包住，計件工資。
最讓她心動的是，廠里有職工幼兒園。面試那天，蒙芳把兩個女兒打扮得干干凈凈，
自己也穿上了最體面的衣服。廠長是個五十多歲的中年女性，看到蒙芳帶著兩個孩子來應聘，
皺了皺眉。"我們這兒工作強度大，你能行嗎？""我能吃苦，什么活都能干。
"蒙芳急切地說，"廠長，求您給我個機會，我真的很需要這份工作。
"廠長看了看怯生生躲在媽媽身后的兩個小女孩，嘆了口氣："試用期一個月，
不合格就走人。"蒙芳幾乎要跪下來道謝。她知道，這是她和女兒們生存下去的唯一希望。
服裝廠的工作比想象中還要辛苦。每天早上七點到晚上九點，除了吃飯時間，
蒙芳幾乎都在縫紉機前度過。流水線上的工作單調而重復，一天下來，
她的手指僵硬得幾乎伸不直，眼睛因為長時間盯著針腳而酸痛不已。但蒙芳從不抱怨。
比起在李家遭受的精神折磨，身體的勞累反而讓她感到踏實。更重要的是，每個月發工資時，
看著自己勞動換來的鈔票，她感受到了一種久違的尊嚴。女兒們被安排在職工幼兒園，
雖然條件簡陋，但至少安全。每天下班后，不管多累，蒙芳都會給孩子們講故事，
教她們認字。她發誓要讓女兒們接受良好的教育，將來不再重復自己的命運。
7 意外機遇三個月后，蒙芳已經成了生產線上的能手，工資也漲了不少。
她換了一間有窗戶的小單間，雖然還是簡陋，但至少不再潮濕陰暗。
生活似乎正在一點點變好。然而，命運總是喜歡開玩笑。一天下班時，
廠長叫住了她："蒙芳，有位客戶想見你。"蒙芳忐忑不安地來到廠長辦公室，
里面坐著一個三十出頭的男人，穿著考究的西裝，氣質儒雅。"這位是蘇明，
'素縷'服裝品牌的設計總監。"廠長介紹道，"他對你縫制的那批樣衣很滿意。
"蒙芳這才想起來，前幾天她確實做過幾件特別精致的樣衣，當時還納悶為什么要求那么高。
"你的針腳非常工整，細節處理得很好。"蘇明微笑著說，
"我們品牌正在尋找技術過硬的縫紉工，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蒙芳愣住了。
'素縷'是省內小有名氣的本土品牌，專做高端女裝，待遇肯定比現在好很多。
"我...我可以嗎？"她有些不自信。"當然。"蘇明遞給她一張名片，"如果你有興趣，
明天來公司詳談。"8 新的開始那天晚上，蒙芳輾轉難眠。
去'素縷'意味著更好的發展機會，但也意味著更大的挑戰。她不確定自己能否勝任，
更擔心新的工作環境是否適合帶孩子。"媽媽，你怎么還不睡？"悅悅迷迷糊糊地問。
蒙芳親了親女兒的額頭："媽媽在想一些事情。悅悅想不想住大房子，上更好的幼兒園？
""想！"悅悅立刻清醒了，"幼兒園的小朋友說他們的玩具可多了，我們這里都沒有。
"女兒的這句話讓蒙芳下定了決心。第二天，她請了半天假，來到了'素縷'公司總部。
與擁擠嘈雜的服裝廠不同，'素縷'的辦公環境明亮而現代。
蘇明親自帶她參觀了設計部和樣衣間，介紹了公司的基本情況。"我們提供五險一金，
基本工資加績效，還有員工宿舍。"蘇明說，"聽說你帶著兩個孩子？
公司附近有合作的私立幼兒園，員工子女可以享受折扣。"蒙芳的心砰砰直跳，
這些條件比她想象的還要好。"蘇總監，為什么選中我？"她忍不住問，
"我只是個普通縫紉工..."蘇明笑了："我在這個行業十幾年，
一眼就能看出誰是真有手藝。你那幾件樣衣，連挑剔的設計師都挑不出毛病。"他頓了頓，
"而且，我聽說了一些你的情況...一個女人帶著兩個孩子出來闖蕩，不容易。
"蒙芳的眼眶有些發熱。這是她離家后，第一次感受到來自他人的尊重和理解。
9 暗涌危機一周后，蒙芳正式入職'素縷'，成為樣衣部的一名縫紉師。
工作內容比在服裝廠時更有挑戰性，但也更有成就感。她不再只是機械地重復同樣的工序，
而是需要根據設計師的要求，將圖紙上的構想變成實物。蘇明經常來樣衣間查看進度，
每次都會耐心解答蒙芳的問題，有時還會教她一些專業的縫紉技巧。在他的指導下，
蒙芳的技術突飛猛進，甚至開始學習基礎的打版知識。"你很有天賦。
"蘇明不止一次這樣評價她，"如果系統學習，將來可以往設計師方向發展。
"蒙芳從不敢有這樣的奢望，但蘇明的話像一粒種子，悄悄在她心里生根發芽。
她開始利用業余時間學習服裝設計知識，公司圖書室里的專業書籍被她翻了個遍。
生活逐漸步入正軌。蒙芳和女兒們搬進了公司提供的員工宿舍，雖然不大，但干凈整潔。
悅悅和欣欣上了不錯的幼兒園，性格也開朗了許多。每當看到女兒們無憂無慮的笑容，
蒙芳就覺得所有的辛苦都值得。唯一讓她擔憂的是，李家一直沒有放棄尋找她們。
李鵬宇甚至報了警，聲稱妻子拐帶孩子失蹤。蒙芳通過律師朋友了解到，如果李鵬宇堅持，
警方確實可以以"拐帶未成年人"的罪名通緝她。"你必須主動解決這個問題。
"律師朋友建議她，"要么回去，要么正式離婚。"回去？絕不可能。
蒙芳已經嘗到了自由的滋味，再也不想回到那個牢籠。離婚是唯一的選擇，
但她清楚李家不會輕易放過她——尤其是那十八萬八的彩禮。
10 海城之光就在蒙芳為離婚事宜發愁時，一個意想不到的機會出現了。
'素縷'品牌準備參加海城時裝周，蘇明力薦蒙芳參與樣衣制作團隊。
"這是個難得的學習機會。"蘇明說，"但要去海城兩周，
你的孩子...""我可以請鄰居阿姨幫忙照看。"蒙芳毫不猶豫地說。
她知道這次機會對她的職業發展有多重要。海城之行徹底打開了蒙芳的視野。在時裝周上，
她見識到了國內外頂尖設計師的作品，接觸到了最新的面料和工藝。更讓她驚喜的是，
她參與制作的一組作品獲得了業內媒體的好評，蘇明在慶功宴上特意提到了她的貢獻。
"蒙芳是我們團隊的無名英雄。"蘇明舉杯向她致意，"沒有她精湛的工藝，
設計圖再好也只是紙上談兵。"那一刻，聚光燈下，蒙芳第一次感受到被認可的喜悅。
宴會結束后，蘇明邀請她去外灘散步。夜晚的外灘燈火璀璨，江上游船如織。兩人并肩走著，
聊工作，聊生活，聊各自的夢想。"你知道嗎？我第一次注意到你，不僅因為你的手藝。
"蘇明突然說，"還因為你看上去那么...堅韌。就像經歷過暴風雨卻依然挺立的蘆葦。
"蒙芳沉默了。她從未向任何人詳細講述過自己的過去，那太疼痛，太不堪。"對不起，
我冒昧了。"蘇明察覺到她的不適，"只是...我想更多地了解你。
"江風吹亂了蒙芳的頭發，蘇明自然而然地伸手幫她撥開額前的發絲。
這個親密的動作讓兩人都有些尷尬，但蒙芳沒有躲開?；鼐频甑穆飞?，蘇明告訴她，
公司準備在杭城開設分部，問他是否有興趣去負責技術團隊。"我想帶你一起去。
"蘇明看著她的眼睛，"你的能力完全可以勝任技術主管的位置。"蒙芳心跳加速。
這不僅意味著職位和收入的提升，更是一個全新的開始——遠離李家可能帶來的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