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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院的消毒水氣味濃得刺鼻,像冰冷的針,一下下扎進鼻腔深處。我躺在移動病床上,

走廊頂燈慘白的光線流水般掠過眼皮,晃得人眩暈。

手腕上埋著的留置針頭傳來一陣尖銳的刺痛,冰涼的液體正源源不斷地被強行灌入我的血管。

是營養液?還是別的什么?意識有些混沌。“陸先生,林小姐剛做過體檢,

身體有些虛弱……”一個遲疑的女聲在旁邊響起,帶著職業性的謹慎。“虛弱?

”陸沉的聲音響起來,像淬了冰的金屬片刮過耳膜,瞬間刺破了那層混沌的暈眩,

每一個字都帶著不容置疑的重量砸下來,“清婉等不了。她需要RH陰性血,現在,立刻輸。

”清婉。蘇清婉。這個名字像一把生銹的鑰匙,猛地捅開了我刻意封閉了五年的心門,

里面積壓的灰塵和苦澀瞬間嗆得我無法呼吸。我掙扎著想撐開沉重的眼皮,

視線模糊地聚焦在幾步之外那個頎長冷硬的身影上。陸沉,我的丈夫,

此刻像一尊冰冷的守護神祇,守在VIP病房緊閉的門前,側臉線條繃緊如刀鋒,

所有的焦灼和戾氣都毫無保留地傾瀉在門口那盞刺眼的“手術中”紅燈上。

他甚至吝嗇于往我這個方向瞥一眼。“可是……”護士的聲音更小了,帶著不安的顫抖。

“沒什么可是!”陸沉猛地側過頭,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眸終于掃了過來,

目光銳利得像手術刀,精準地釘在我臉上,

里面翻涌著一種我從未見過的、近乎瘋狂的偏執和焦躁,卻又冷得沒有絲毫屬于人的溫度,

“她的血型就是RH陰性。抽!能救清婉,抽多少都行,抽干也行!”“抽干也行”。

四個字,輕飄飄的,卻像四把燒紅的鋼釘,狠狠楔進我的耳膜,直抵心臟最深處。

那里猛地一縮,隨即爆開一片尖銳的、滅頂的劇痛,

瞬間淹沒了留置針帶來的那點微不足道的刺痛。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嚨口,

又被我死死咬住下唇咽了回去。鐵銹味在口腔里彌漫開來。

走廊慘白的燈光在他輪廓分明的側臉上投下濃重的陰影,

將他此刻的冷酷和決絕勾勒得如同地獄的判官。五年前,

陸家需要一場光鮮的聯姻來穩固地位,

而我這張據說有七分像蘇清婉——他那位因意外“早逝”的心尖明月——的臉,

成了最好的籌碼。五年了,一千八百多個日夜,我像個寄居在華麗牢籠里的影子,

睡在永遠冰冷的客房,聽著主臥偶爾傳來的、他壓抑著痛苦喊著“婉兒”的夢囈。

他記得蘇清婉喜歡的鳶尾花,記得她討厭下雨天,記得她所有微不足道的小習慣。

可他甚至記不清我芒果過敏,也從未在意過,我的血型,根本不是他此刻需要的RH陰性。

我是O型,萬能供血者,卻唯獨不是他想要的那一型。多么荒謬又殘忍的笑話。

身體里的力氣仿佛隨著他那句“抽干也行”被瞬間抽空,連指尖都冷得麻木。

一股沉重的、無法抗拒的黑暗像冰冷的潮水,從四肢百骸洶涌地漫上來,迅速淹沒了意識。

徹底陷入黑暗前,我只來得及用盡最后一絲殘存的力氣,

下意識地將冰涼的手掌覆在了小腹的位置。那里,

有一個剛剛萌芽、還來不及被任何人知曉的小小生命。意識像沉在深海的礁石,

時而被混亂的潮涌托起,時而又重重地墜落。耳邊是模糊的、斷續的噪音,

像隔著厚重的水墻。“……血壓太低了……”“快!加壓輸血!病人有流產征兆!

”“……不行,保不住了……”“立刻清宮!準備搶救!”流產……誰流產?

冰冷的器械碰撞聲,尖銳的儀器報警聲,

還有護士壓抑著焦急的呼喊……這些聲音碎片在濃稠的黑暗里漂浮、碰撞,像冰冷的碎玻璃,

不斷切割著我混沌的神經。身體深處傳來一陣陣難以言喻的空洞劇痛,

仿佛有什么最珍貴的東西被活生生剝離、碾碎、掏空,只留下一個呼呼漏著冷風的巨大窟窿。

好冷……像赤身裸體被扔在寒冬臘月的冰原上。我是不是……要死了?也好。這樣也好。

死了,就再也不用做那個可悲的替身影子,

不用在每一個孤寂的夜里聽著隔壁他思念別人的夢囈,

不用小心翼翼地藏起自己那點可笑的、注定得不到回應的期待。

就在意識即將徹底被那無邊的黑暗和寒冷吞噬的瞬間,一片極其微弱的、帶著奇異暖意的光,

倏地穿透了厚重的陰霾。光?我掙扎著,用盡殘存的所有意志,想要抓住那點微光。

眼皮沉重得像壓著千鈞巨石,每一次微弱的掀動都耗盡力氣。視野艱難地裂開一條縫隙。

模糊的白色天花板,刺鼻的消毒水味依舊濃烈。身體沉重得不像自己的,

小腹深處那片空洞的疼痛依舊存在,鈍刀子割肉般提醒著我剛剛經歷過的剝離。

我費力地轉動干澀的眼珠。床邊,一個穿著無菌隔離衣的護工阿姨正背對著我,

手里拿著一個……熱水袋?她正小心地用毛巾包裹著那個熱水袋,

然后動作極其輕柔地、帶著一種小心翼翼的珍視,將它隔著薄被,放在我冰涼的小腹位置。

一股微弱卻真實的暖意,隔著薄被和病號服,緩慢地滲透進來,

艱難地對抗著身體內部那無邊的寒冷和空洞。那暖意如此細微,

卻像黑暗深淵里唯一的一根稻草。“醒了?”護工阿姨察覺到動靜,轉過身,

臉上帶著一種飽經世事的、混雜著憐憫和疲憊的神情。她嘆了口氣,聲音壓得很低,

像是怕驚擾了什么,“唉,遭大罪了姑娘……孩子……沒保住。

個成形的男胎了……作孽啊……”孩子……男胎……護工后面的話像隔著一層厚厚的毛玻璃,

嗡嗡作響,聽不真切。只有“孩子”、“沒保住”、“男胎”這幾個詞,如同燒紅的烙鐵,

帶著滋滋的聲響,狠狠燙在早已麻木的心上。

那片空洞的劇痛瞬間被賦予了清晰到殘忍的形狀和重量。我的孩子。

一個在我腹中悄然孕育、還未來得及被任何人知曉和期待的小生命。

他甚至沒有機會看一眼這個世界,感受一下陽光的溫度……就這么無聲無息地,

被他的親生父親一句冷酷的“抽干也行”,連同著那些冰冷的針管,一起抽走了生命。

喉嚨里堵著一團腥甜滾燙的東西,上不去,下不來,灼燒著每一寸脆弱的黏膜。

眼睛干澀得發痛,連一滴淚都流不出,只有一片灼人的沙漠。“……他呢?

”我的聲音嘶啞得厲害,像砂紙摩擦過朽木,幾乎不成調。

每一個音節都牽扯著腹腔深處那巨大的傷口,帶來撕裂般的痛楚。護工阿姨愣了一下,

隨即反應過來我問的是誰。她臉上的憐憫更深了,夾雜著一絲難以掩飾的憤慨,

目光下意識地瞟向窗外濃重的夜色,聲音壓得更低,

帶著一種不忍的嘆息:“那位陸先生啊……他……他在樓下花園里呢。

蘇小姐下午就脫離危險醒過來了,陸先生高興得……弄了好些煙花,

說是慶祝蘇小姐……‘重獲新生’……”煙花?慶祝……重獲新生?這幾個詞組合在一起,

像一把淬了劇毒的冰錐,以一種極其緩慢、極其精準的速度,旋轉著,

狠狠刺進我胸口那個還在汩汩流血的窟窿里。冰冷的毒液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凍結了血液,

麻痹了神經,連那點微弱的暖意也被徹底吞噬殆盡。原來,在我躺在冰冷的手術臺上,

身體被撕裂、生命的一部分被強行剝離、在生死邊緣掙扎沉浮的時候,

他正用漫天的璀璨煙花,為他心尖上的白月光慶祝著新生。多么盛大而諷刺的獻禮。

我的孩子……我那連名字都沒有的孩子……他的生命,

成了這場“新生”最微不足道、也最鮮血淋漓的祭品。

一股無法形容的冰冷從骨髓深處滲透出來,瞬間凍結了所有的感官。那片巨大的空洞里,

不再有撕心裂肺的痛,只剩下一種死寂的、萬念俱灰的虛無。

我緩緩地、極其緩慢地閉上了眼睛。仿佛這樣,

就能徹底隔絕窗外那片為別人的新生而綻放的、虛偽的光明與喧囂。

厚重的窗簾隔絕了外界的光線,也隔絕了時間流逝的感覺。VIP病房套間的門緊閉著,

像一道森嚴的壁壘,將我與整個世界隔絕開來。空氣里彌漫著死寂,

只有心電監護儀規律而冰冷的“滴滴”聲,如同某種倒計時的喪鐘,敲打在空曠的房間里。

門外隱約傳來刻意壓低、卻難掩喜悅的交談聲,是陸沉的聲音,

帶著一種劫后余生的松弛和溫柔,是我五年婚姻里從未獲得過的珍寶。“……醒了就好,

醒了就好……婉兒,別怕,有我在……”那聲音透過厚重的門板,微弱卻清晰地鉆進耳朵,

每一個字都像淬毒的針。“醫生說恢復得很好,你很快就能下床走動了……想吃點什么?

我讓人立刻去做……”“煙花?呵,喜歡嗎?只要你高興,

放一夜都行……”溫柔得能滴出水來的話語,像無數根冰冷的絲線,纏繞上我的脖頸,

一點一點收緊,帶來窒息般的絕望。我靜靜地躺在寬大的病床上,像個沒有靈魂的破敗玩偶。

小腹的傷口在麻藥徹底退去后,開始蘇醒,一陣陣尖銳的抽痛伴隨著那片無法填補的空洞感,

清晰地提醒著我失去了什么。身體冷得像塊冰,連指尖都感覺不到絲毫暖意。

護工阿姨離開前灌好的熱水袋,早已涼透,硬邦邦地硌在腰側,徒增一份沉重。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只是一瞬,也許漫長如一個世紀。

病房的門鎖傳來一聲輕微的“咔噠”聲。門,被推開了。

走廊明亮的光線像一把利劍刺了進來,瞬間劈開了房間的昏暗。

一個高大挺拔的身影逆光站在門口,輪廓模糊,帶著一種迫人的威壓。是陸沉。他走了進來,

步伐沉穩,皮鞋踩在光潔的地板上發出清晰的回響。他沒有開頂燈,

只是任由門口的光線在他身后拖出長長的、濃重的影子。他一步步走近病床,身影逐漸清晰。

他看起來有些疲憊,眼下帶著淡淡的青影,昂貴的西裝外套隨意地搭在臂彎,

領帶也松開了些。但那雙深邃的眼睛里,卻殘留著顯而易見的、尚未褪盡的喜悅和放松。

那是一種劫后余生、珍寶失而復得的巨大滿足感。他停在床邊,居高臨下地看著我。

目光掃過我蒼白如紙的臉,掃過我干裂毫無血色的嘴唇,

最后落在我蓋著薄被、平坦得如同從未有過起伏的小腹上。那目光里,沒有關切,沒有愧疚,

甚至沒有一絲一毫屬于丈夫的溫情。只有一種審視,一種確認,一種……任務完成的疏離。

“醒了?”他開口,聲音低沉,聽不出什么情緒,像是在詢問一件物品的狀態,

“感覺怎么樣?”我沒有回答。連眼珠都沒有轉動一下,

只是空洞地望著天花板上模糊的光影。喉嚨里堵著的那團腥甜似乎凝固了,沉甸甸地墜著。

他似乎并不在意我的沉默,或者說,他根本不需要我的回答。他抬手,

動作帶著一種習慣性的、施舍般的姿態,似乎想碰碰我的額頭或臉頰,

但指尖在距離我的皮膚還有幾厘米的地方停住了。他頓了頓,最終還是收回了手,

插進了西褲口袋。仿佛觸碰我,是一件多么不必要甚至可能被玷污的事情。“清婉醒了。

”他再次開口,語氣里帶著一種宣告般的意味,仿佛這是此刻唯一值得言說的重要事件。

他的目光甚至沒有離開我的臉,像是在觀察我聽到這個消息時的反應。

我的眼睫幾不可察地顫動了一下,依舊沒有聚焦。“她恢復得不錯。”他繼續說,

聲音平穩無波,像是在陳述一個客觀事實,“這次……多虧了你。” 他頓了頓,

似乎在斟酌用詞,最后補充道,“需要什么,跟陳秘書說。”多虧了我?需要什么?

一股冰冷的、帶著血腥味的笑意猛地沖上喉頭,又被我死死壓住。那被凍結的麻木之下,

似乎有什么東西在悄然龜裂,發出細微的、瀕臨破碎的聲響。他站在這里,

告訴我蘇清婉醒了,恢復得不錯,多虧了我的血……甚至我的命?然后,

用一句輕飄飄的“需要什么”作為補償?仿佛我失去的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物件,

而他慷慨地給予了賠償。他自始至終,沒有問一句關于那個孩子。

那個被他的冷酷命令直接殺死的、流著我們共同血脈的孩子。在他的世界里,

那個小小的生命,連同我這個所謂的妻子,

都只是他用來換取蘇清婉“新生”的、可以隨意消耗的資源。

他甚至……不配知道那個孩子的存在。那股冰冷的笑意終于沖破束縛,

化作一聲極輕、極啞的,幾乎聽不見的氣音,從我干裂的唇縫中逸出。在死寂的病房里,

卻顯得格外清晰,格外詭異。陸沉的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他似乎終于察覺到了某種異樣,那審視的目光變得銳利了一些,帶著一絲探究,

牢牢地鎖在我臉上。他在等著我開口?等著我痛哭流涕?

還是等著我卑微地向他乞求一點可憐的補償?我緩緩地、極其緩慢地,將空洞的目光轉向他。

第一次,如此清晰而平靜地對上他那雙深不見底、曾讓我沉溺其中萬劫不復的黑眸。

里面映著我蒼白如鬼的影子,像一個無聲的嘲諷。病房里死一般的寂靜。

只有心電監護儀那單調的“滴滴”聲,在丈量著這令人窒息的沉默。然后,我看著他,

極其緩慢地,牽動了一下嘴角。那不是一個笑容,

更像是一個刻在冰冷石像上的、扭曲的裂痕。“陸沉,”我的聲音沙啞得如同砂礫摩擦,

卻異常清晰地在空曠的房間里響起,每一個字都淬著冰冷的毒,

“你的‘婉兒’……活過來了?”他瞳孔驟然一縮,臉上那份刻意維持的平靜瞬間被打破,

浮現出清晰的錯愕和一絲被冒犯的慍怒。他顯然沒料到我會用這種語氣、這種稱呼。

我沒有給他開口的機會,那嘶啞的聲音繼續響起,帶著一種近乎殘酷的平靜,

像是在陳述一個與己無關的事實:“用我的血……和我的孩子換的。”“砰!

”話音落下的瞬間,床頭柜上那個冰冷的玻璃水杯,被陸沉猛地一把掃落在地!

清脆刺耳的碎裂聲在死寂的病房里轟然炸開,玻璃渣和水漬四濺,像極了某種崩壞的預兆。

他高大的身軀猛地前傾,雙手撐在病床兩側的金屬欄桿上,手背上青筋暴起。

那雙深潭般的眼睛此刻燃燒著駭人的怒火和一種……被猝不及防撕裂偽裝的狼狽,

死死地攫住我,聲音是從齒縫里擠出來的,帶著難以置信的暴戾:“你說什么?!什么孩子?

!”玻璃碎裂的脆響像一道驚雷,炸開了病房里凝固的死寂,

也炸開了我心中那層厚厚的冰殼。碎片和水珠濺落在冰冷的地板上,

映著窗外透進來的微弱天光,像散落一地的星辰,又像破碎的眼淚。

陸沉撐在病床兩側的手臂肌肉緊繃,手背上虬結的青筋如同瀕臨斷裂的繩索。他死死盯著我,

那雙總是深不可測的黑眸此刻翻涌著滔天的怒火、驚疑,

還有一種被猝不及防戳穿真相的狼狽,像一頭被激怒又突然被扼住咽喉的困獸。“你說什么?

!什么孩子?!” 他的聲音嘶啞而暴戾,每一個字都裹挾著灼熱的氣息噴在我臉上。

空氣仿佛被抽干了,窒息感扼住了喉嚨。我迎著他幾乎要將我焚燒殆盡的目光,沒有躲閃,

沒有畏懼,只有一片死水般的平靜。那片巨大的空洞里,連絕望都被凍結了,

只剩下一種塵埃落定的麻木。“我的孩子。”我的聲音輕得像一縷即將消散的煙,

卻清晰地穿透了他粗重的喘息,“就在你讓人抽我的血,

去救你的蘇清婉的時候……一起被抽走的。”我甚至能感覺到自己嘴角又向上扯了一下,

那個刻在臉上的、冰冷的裂痕更深了。“剛成形……是個男孩。

”陸沉的瞳孔驟然收縮到極致,像針尖。他撐在欄桿上的手猛地攥緊,

金屬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臉上的暴怒瞬間凝固,隨即被一種巨大的、空白的茫然所覆蓋。

他高大的身軀似乎晃了一下,那眼神里第一次出現了某種……近乎碎裂的東西。不是憤怒,

不是悲傷,更像是一種精密儀器突然遭遇了無法理解的錯誤指令,瞬間宕機的混亂和空白。

“不……不可能……”他下意識地喃喃,聲音干澀,眼神失焦地掃過我平坦的腹部,

又猛地抬起,死死盯著我的臉,仿佛想從中找出說謊的痕跡,“你騙我!林晚,你撒謊!

”他猛地直起身,像要逃離什么可怕的東西,胸膛劇烈地起伏著。

他一把抓起搭在臂彎的西裝外套,動作帶著一種慌亂的粗暴,頭也不回地朝門口沖去。

腳步踉蹌,差點被地上碎裂的玻璃渣絆倒。“醫生!叫醫生來!立刻!

” 他朝著門外走廊聲嘶力竭地咆哮,那聲音里失去了所有的冷靜和掌控,

只剩下一種瀕臨失控的恐慌。門被“砰”地一聲甩上,震得墻壁似乎都在顫抖。

他失控的咆哮聲和雜亂的腳步聲迅速遠去,消失在走廊盡頭。病房里重新陷入死寂。

只有地上那攤水漬和玻璃碎片,狼藉地映照著慘白的天花板。我慢慢地、慢慢地轉過頭,

目光空洞地投向那扇緊閉的門。他終于知道了。以最殘忍、最鮮血淋漓的方式。可那又如何?

我的孩子,回不來了。這五年的鏡花水月,也徹底碎了。

一股深沉的、冰冷的疲憊感席卷而來,比身體的傷痛更加沉重,壓得我喘不過氣。

我緩緩地閉上了眼睛,將自己重新沉入那片無邊的、荒蕪的黑暗里。

世界再次沉入混沌的黑暗,意識像斷了線的風箏,在無邊無際的虛無里飄蕩。

身體沉重得像灌了鉛,小腹深處的空洞和冰冷是唯一的坐標。不知道過了多久,

也許只是幾分鐘,也許漫長如幾個世紀,一陣強烈的窒息感猛地扼住了我的喉嚨,

像被無形的手死死捂住口鼻。我倏地睜開眼!病房里一片漆黑,厚重的窗簾隔絕了所有光線。

死寂,如同墳墓。只有心電監護儀規律的“滴滴”聲,像某種詭異的安魂曲。不對。

不是窒息感。是覆蓋。一種沉重而溫熱的、帶著侵略性的覆蓋。帶著濃烈酒氣的滾燙呼吸,

粗暴地噴在我的頸側和臉頰。黑暗中,一個沉重滾燙的身體正死死壓在我身上!

一只大手帶著不容抗拒的力量,死死捂住了我的口鼻!

另一只手則粗暴地撕扯著我身上單薄的病號服!“唔——!” 驚恐瞬間炸開,

淹沒了所有麻木!我拼盡全力掙扎,身體卻被死死壓住,像被釘在砧板上的魚。

雙腿徒勞地蹬踹,踢在床沿發出悶響。被捂住的口鼻只能發出絕望而微弱的嗚咽。

冰冷的恐懼像毒蛇,瞬間纏繞住心臟,勒得我幾乎要爆裂!是誰?!是陸沉?

還是……別的什么人?!混亂中,我的指尖在床單上瘋狂抓撓,

試圖抓住任何可以反擊的東西。指甲在粗糙的布料上劃過,帶來一陣刺痛。猛地,

我的指尖觸碰到了什么冰冷堅硬的東西!是剛才被陸沉打碎的玻璃杯碎片!

一塊邊緣鋒利的碎片!求生的本能瞬間壓倒了恐懼和虛弱!

我用盡殘存的、被藥物和失血掏空的所有力氣,屈起手指,

猛地攥緊了那塊冰冷的、帶著銳利邊緣的玻璃碎片!尖銳的棱角瞬間刺破了掌心的皮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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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25-06-16 19:12:4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