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撿到一個落魄皇子,為他解了情毒,他哄我日日歡好。可他卻在恢復太子身份回宮時,
下令燒了整個烏衣巷。爹娘妹妹都慘死在我眼前,是小侍衛裴晏沖進火海將我救走。“阿沅,
我對你心慕已久,若你愿嫁我,此生你都是我唯一的妻子,絕不相負。”幾年后,
裴晏立下軍功成為將軍,而我也成了將軍府夫人,懷上了身孕。人人羨慕我好福氣,
直到聽到裴晏跟友人對談。“她到底有幾分像林月嫣?
能讓你當年不惜冒著死罪也要把她救下來。”“月嫣已經是太子妃,我與她再無可能,
唯有沅沅類卿,聊以慰藉罷了。”“可若是有一天夫人知道,是你向太子提議殺了她滿門,
怕是這個替身也留不住啊……”我曾以為至暗人生的救贖,其實是另一個地獄。既然如此,
我成全他。“她永遠不會知道的,阿沅在我的調教下,已經有五分像月嫣,
而且十分依賴于我。”“月嫣性子柔弱,若是與她共侍太子,怎么斗得過她?”“更何況,
我會信守諾言,余生都會好好彌補她。”聽到裴晏輕描淡寫的話,我在屏風后攥緊了手。
連手心被掐出血都恍若未覺。等到走出連廊,眼中的淚才無聲地滑落。
我是醫圣門下唯一的女弟子,三年前,意外救下深中情毒,被人追殺的皇子蕭景彰。
我在烏衣巷收留了他,可半年后,御林軍找到他,恢復了太子身份,他卻聽信讒言,
覺得不能被人知道他流落民間時,曾經待過賤奴的家中。當晚烏衣巷大火,
蕭景彰燒死了我家滿門。連三歲的妹妹也未能幸免。我雙手被灼燒得滾燙,
只抱出了妹妹血肉模糊的小小尸體。而我在哭得聲嘶力竭中,
被從小青梅竹馬的小侍衛裴晏救走。他跪求太子留我一條性命,他會把我關在府里,
好好看管。太子看著我那張臉,終究心軟答應了。那之后我時常會做噩夢,
耳邊幻聽父母妹妹的求救聲,整夜哭到天明,是裴晏不厭其煩地陪著我。“阿沅,別怕,
我一直在。”“阿沅,任天下人都負你,我永遠都會站在你這邊。”時至今日,
蕭景彰風光迎娶了太子妃。而我也已成了將軍府夫人。可我從沒想過,我視為救贖的人,
其實是另一個魔鬼。為了替林月嫣鏟除障礙,他竟向太子提議將我一家四口活活燒死,
只是為了讓我再也無法和太子重修舊好。原來他從未真心愛我,從始至終,
只是憐惜我這張與林月嫣相似的臉。我忽然覺得絕望。有滅門之仇的是當今太子,
我報不了仇,現在連枕邊人也是幫兇。淚水順著腮邊落下,我顫抖著摸了摸小腹,
今日我給自己把脈出了喜脈。原本我想告訴裴晏這個消息。現在看來,已經大可不必了。
入夜,裴晏照常來到我房中,身上帶著沐浴后清幽的水檀香。熟悉的大手朝我衣襟探了進去,
溫熱噴涌在我的脖頸。“今日身子該合宜了吧,這次出去一別一月,我好想你。”“阿沅,
給我……”我不動聲色推開他的手,安靜地看著他因動情而紅了的眼底,偏偏不給他。
“夫君喜歡我什么?是這張臉,還是透過這張臉看到的別人?”裴晏嘴角的笑意一沉,
“阿沅,你什么意思?”我慘笑一聲,“你何必這么緊張,今日有人告訴我,
我長得很像東宮太子妃,夫君覺得像嗎?”“還是說在你心里,我始終比不上林月嫣。
”裴晏被掃了興致,瞇起長眸。“太子妃娘娘如明月光華,夫人亦有夫人的美,
何必妄自菲薄?”提起林月嫣,裴晏明顯神情冷了下來。“阿沅,是誰在你背后嚼舌根?
我與太子妃,云泥之別,豈會有任何關系!”“我說過此生只有你一個妻子,
一生一世只會對你好,這一點永遠也不會變。”明明是深情無比的話,
此刻在裴晏口中卻成了冰冷生硬的自證。他以為許我的已經足夠多。榮華富貴的生活,
還有一個永遠屬于我的男人。傾家滅門之痛,不過如此。我閉上眼睛,心痛在一瞬間休止。
既然他有他的愛而不得,我成全他。那一夜之后裴晏便與我冷戰,直到太子妃的生辰宴,
遍邀京中名流權貴。我本不欲前往,可裴晏卻強行要攜我過去拜壽。“太子妃下的拜帖,
點名要見你,自你我成親,你還未曾拜見過她,實屬不妥。”宴席上,我終于見到了林月嫣。
冰肌雪膚,嬿婉如春,的確是個不可多得的美人,那雙含笑的眼眸中,卻隱隱透著一絲輕蔑。
見到林月嫣的那一刻,裴晏的目光就在她身上再也揮之不去。她緩步走到我面前,
“這位便是裴夫人吧?久聞大名,今日一見,果然端莊秀雅,一看便與那些腌臜庶民不同。
”林月嫣顯然是知道我過往的,刻意咬緊了“庶民”二字。我淡然回應,“太子妃謬贊了,
妾身不過一介尋常婦人,貴族也好庶民也罷,都是皇上的子民。”林月嫣輕笑一聲,
目光掃過我身旁的裴晏。“裴將軍真是好福氣,能得如此賢妻相伴,
難怪平日里總是對夫人贊不絕口。”“內人不過螢燭末光,豈敢與太子妃明月比肩。
”裴晏揮了揮手,幾人便抬著一尊碩大的南海紅珊瑚送了上來。這份厚禮驚羨了所有人。
“太子妃娘娘,珊瑚有寧心安神之效,末將的一點心意,還望娘娘年年如意,歲歲安康。
”眾人在東宮后院欣賞完珊瑚,都回到前廳用膳。我注意到林月嫣特意躲在了一處假山后,
不一會,裴晏也悄悄跟了過去。“阿晏哥哥,昔日你在東宮當差時,
曾多次幫我跟太子制造機會,你的恩情,嫣兒至死不忘。”裴晏紅著眼克制地抱了一下她,
又迅速松開。“阿嫣,我們之間沒有這般生分的話。”“我說過,只要是你想要的,
我都會盡力幫你得到,更會幫你坐穩太子妃之位。”他柔聲道,目光堅定。“至于姜沅,
你亦不用擔心,我在府里看著她,一直寸步不離,絕不會再讓她有勾引太子的機會。
”“阿晏哥哥,你對我真好……”分明已經決定離開,可看到這一幕,
我的內心還是酸澀無比。眼前逐漸模糊不清,摧心蝕骨之痛,莫過于此。我的竹馬,
其實早就一心一意守著別的女子。阿沅,阿嫣。他默默守護著他的月亮,把對她長久的思念,
在我身上發泄疏解。我不動聲色隱去淚水,隨眾人一同入席,片刻,
殿外走來一道明黃色的身影。“太子殿下到——”在看到那張三年里,我無數次午夜夢回,
只恨不能千刀萬剮的臉孔時,我心臟猛然一顫。蕭景彰也看到了我,眼底閃過一絲訝異。
“今日嫣兒生辰,孤特邀諸位前來,只為博愛妃一笑。”林月嫣嬌羞地依偎在他身前。
“殿下,裴將軍送了臣妾這尊保平安的紅珊瑚呢,臣妾很喜歡。
”蕭景彰意味深長地瞥了裴晏一眼。“這樣的紅珊瑚稀世難尋,怕是父皇都沒有見過,
將軍似乎很關心太子妃。”裴晏只是肅然立在原地。“能為太子和太子妃娘娘盡心盡力,
是末將的本分。”然而,他何等聰慧,早已看出了太子對他微有忌憚。于是在宴席上,
裴晏不得不親手喂給我湯羹,以彰顯他對妻子的忠貞。他修長的手指執起一只白玉湯勺,
輕輕舀起一勺血燕羹。那血燕刺目的顏色讓我想起了血肉模糊的妹妹,不禁渾身一凜。
“夫君,我不想喝,沒胃口。”裴晏卻執意將那湯勺推到我嘴邊,壓低了嗓音。“聽話,
縱使是做戲也要配合我,不要在這里跟我賭氣。”眾人艷羨的目光紛紛探了過來。無奈之下,
我勉強張開唇,將那勺血燕羹咽下。然而,那滑膩的觸感剛一入喉,胃部便驟然翻涌。
我捂著胸口,難以抑制的嘔吐了出來。“喲,裴夫人這是怎么了?可是不合口味?
”林月嫣的語氣帶著幾分嘲諷。我強壓下心中的不適,站起身,“妾身失禮了,需去更衣。
”太子頷首示意我離開。從偏殿出來時,后院的蓮花都開了。我忽然想起,
從前蕭景彰在烏衣巷時說過,他家的后院,種了滿池蓮花,云夢菡萏,歲歲枯榮。下一瞬,
他那張含笑的臉龐化為了殺我父母親人的風刀霜劍,沾滿了鮮血。
他說:“你本就是賤籍庶民,能伺候孤一場,已是你的幸事。”隨即,是裴晏沖進火海,
心疼地將我抱起。可那張深情的臉又無比涼薄地說:“阿沅在我的調教下,
已經有五分像月嫣,是最好的替身。”…我這一生,都桎梏在他們編織的美夢和欺騙中。
早已是不值得。而他們憑什么手染鮮血,還能心安理得安然度日?正失神時,
林月嫣華服逶迤,朝我緩緩走來。“從前本宮只聽阿晏常說過你跟我像,如今看來,
也不過如此。”我淡笑,“太子妃和太子伉儷情深,要是被人知道,與旁人的夫君如此親近,
怕有損娘娘清譽。”林月嫣的笑容微微凝滯住,低聲湊近我。“你不過是個卑賤的替身而已,
還真以為阿晏哥哥是真心喜歡你嗎?在正主面前,你猜他會選擇你,還是會無條件偏袒我?
話音剛落,她眼底閃過一絲狡黠的笑意,下一刻,林月嫣竟捉住了我的手腕,
借著我的力量重重一推。蓮花池深不見底,林月嫣就那樣撲通一下墜落下去。我心中一凜,
急忙沖出偏殿,可為時已晚,裴晏正焦急如焚地與我擦肩而過。他不顧一切地跳下去,
拼命將林月嫣救了上來。緊接著,他揚起濕漉漉的手就甩給我一個巴掌,大怒。“姜沅!
你到底想做什么?”他的掌摑讓我眼冒金星,險些磕倒在石子路上。而林月嫣渾身濕透,
正被侍女們攙扶著起來。她的發髻散亂,衣衫凌亂,唇角卻噙著一絲得意的笑。
“太子妃可有大礙?”林月嫣柔弱地靠在侍女肩頭,聲音哽咽:“將軍,
我好心帶夫人來更衣,夫人卻口口聲聲說嫉妒我與太子親近,都是我害得她沒能當成太子妃,
竟推我入水……”裴晏眸光一沉,轉頭看向我,眼底滿是震撼。“姜沅,你怎能如此瘋魔?
太子妃豈是你能隨意冒犯的?真是太讓我失望了!”“我沒有推她,是她自己拉著我,
沒站穩掉下去的。你為什么只信你愿意相信的?”我冷靜地辯解,
可裴晏絲毫沒有相信我的意思。“阿嫣身子虛,不比你身強體健,
難不成還是她自己推倒了自己?”卻見林月嫣輕輕拉了拉裴晏的衣袖,抽泣道,“將軍,
莫要責怪夫人,她或許只是一時糊涂……”這廂,蕭景彰也聞聲趕了過來,緊緊蹙起眉。
裴晏忽然咬著牙跪在地上。“太子殿下,臣約束無方,內人沖撞了太子妃娘娘,
請殿下按宮規處置,不要因為是臣的親信而徇私枉法!蕭景彰看著瑟瑟發抖的林月嫣,
又看向我,有些猶豫。“若按宮規處置,需打三十大板,以儆效尤。”我知道,
任我再如何辯解也是無用。欲加之罪,何患無辭。若是這幾十板子打下去,
腹中孩子必然是保不住了。話到嘴邊,我卻硬生生把懷有身孕的事咽了下去,心中升起冷意。
裴晏,既然你如此狠絕。那么骨肉分離之痛,你與我一同體會。我被兩名下人押到庭院中,
板子一下又一下地落在我的身上,疼痛如潮水般涌來,幾乎要將我淹沒。我咬緊牙關,
不讓自己發出一聲痛呼,心中卻是一片冰冷。裴晏站在不遠處,神色淡漠地目睹著這一切。
“將軍,夫人她已經受了二十板了,還要繼續嗎?”“無妨,她身子骨強健,
不過區區幾十板子,她受的住。要讓她記住以下犯上,不敬太子妃的代價。”三十板子打完,
我的雙腿已經麻木。侍女上前攙扶我,卻在觸碰到我裙擺的瞬間,驚呼出聲:“夫人,
您……您流血了!”我低頭一看,衣擺上已經染上了刺目的鮮紅。那血色讓我心中一緊,
太醫匆匆趕來,為我診脈后,臉色凝重地轉向裴晏:“將軍,夫人已有身孕,
方才的杖責恐怕傷了胎氣,這孩子怕是保不住了。”裴晏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
他沖過來從血泊里抱起我。“阿沅,你……你有身孕了?為何不早說?”我笑著流淚,
“裴晏,我們的孩子沒了,是你親手殺死了他。”林月嫣受到驚嚇,哭得梨花帶雨,
盯向我時卻是滿滿的幸災樂禍。我虛弱地撐起身子,感受到身體里的生命一點點流逝。
“太子殿下是要將我趕盡殺絕嗎?”蕭景彰觸及那滿目猩紅,終究還是放我一馬,
命御醫為我診治。一個時辰后,我再次醒來,裴晏正后悔地握緊我的手,聲音嘶啞。“阿沅,
對不起,我不知道你懷了孩子。”“你不是醫女嗎?你早就知道你有孕了對不對,
為何不告訴我,若你告訴了我,我一定……”“說了,你會相信我嗎?”我漠然地看向他,
眼底滿是絕望。“裴晏,我們和離吧。”他瞳孔一縮,難掩震驚之色,猛然站起身。
“你竟為了這個孩子要與我和離?阿沅,我不許。”“將軍府從來只有你一個女主人,
這樣的話,我不想聽到你說第二次!”我很想告訴他,與他和離并不只是因為這個孩子。
我早已知道了他向太子獻計,殺我滿門的真相。可我什么都沒有說。“阿沅,
我們還會再有孩子的,我發誓。”良久,他緊緊抱住我,絲毫沒有注意到我眼底的絕望。
裴晏整整一個月都告假沒有上朝,只為陪我休養,可我都選擇了閉門不見。
自從失去那個孩子,他多了失眠夢魘之癥,時常去佛龕前超度那孩子。我只覺得可笑。
原來殺人如麻的人,也會愧悔和害怕嗎?那一日,太子妃林月嫣偶感咳血之疾,來勢洶洶,
需一味驪山上的珍稀藥草才能治愈。裴晏聽說了此事,毫不猶豫決定連夜出發去驪山。
“阿沅,太子妃對我有恩,我不能眼睜睜見死不救,我去去就回……”“你去吧。
”我打斷了他的解釋。裴晏有些怔愣,臉上浮現起勉強的笑意,“你等我回來,
一定和夫人生個孩子。”我靜靜看著他的眼睛,然后笑了一聲。不等了,再也不等了。
至于他和林月嫣之間到底有恩,還是有情,都與我再也沒有關系了。裴晏沒由來的有些心慌,
眼底閃過一絲自己都沒發覺的惴惴不安。只是,那抹不安很快就消失不見。他匆匆起身,
身影隨著上馬消失。他還不知道,喪子之痛,不過只是開始。等裴晏走后,
我將火油灑滿我的屋內,在那一晚點燃了整棟屋子。火光沖天中,我望著滿目斷壁殘垣,
釋然地笑了。也許,那個讓我視為救贖多年的男人,也隨著這場大火一起死了。
裴晏離開家門時,腦海中浮現起夫人臨別時的樣子,忽然一陣心慌。他不理解,